施琅道:“司马惟独,如今你败在我的手底、落到我的手中,你,服是不服?愿不愿意归降?”
司马惟独兀自失神恍惚,没有回答。
施琅又道:“二爷呀,如果你肯为我招降司马家的残部,让我轻松一点,我不会亏待你的。”
司马惟独陡然一凛,昂然说道:“要我投降,尚且办不到,何况是帮你招降。”
一旁,左行空怒问:“那你是不肯投降,又不愿招降了罗?”
司马惟独冷笑:“你们使这等卑鄙手段获胜,要我投降,我不甘心!”
施琅道:“司马惟独,你没听过兵不厌诈么?再说,我们不过是在你身边,安插一名细作罢了,谈不上什么卑不卑鄙。”
司马惟独道:“一名细作罢了?”偏头瞪视杜少卿,“你这名细作安插得还不卑鄙?”
施琅道:“一个好的细作,有两条件,第一,他的角色绝不令人起疑;第二,他的地位具有重要作用。杜少卿二者兼具呀。我总不能安插萧家的人当细作吧?”
萧新武听得有感而发,斜睨司马惟独说道:“萧家的人被指为岛奸很久啦,如果我们真是施琅的细作,嘿,恐怕也不具有什么作用。”
司马惟独叹了口气:“施琅,你既能让我对他信任有加,又为什么要让他主张仇华?主张独立门户?这不是犯了你的大忌吗?”
施琅道:“你错了。想要自立门户的是你自己,杜少卿如果不高喊这个调调、喊得还比其他人更大声,怎么能得到你的信任呢?”
司马惟独又是恍悟,为之再叹,一顿,寻思问道:“那么……根本也没有吴三桂的舰队罗?”
杜少卿走近司马惟独嘲道:“当然没有,这是施将军伪装出来的,要不这样,我怎么骗得到你,能够将你擒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惟独听完愈加绝望,抬眼瞪了杜少卿一眼,却也没有力气,再来谩骂。
施琅道:“司马惟独,既然你不肯投降,我就赐你一死,怎么说你也是一家之主,不能白白死去。哪,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在临死之前,挑这里任何一个人决斗,如何?”
杜少卿跟阿疏闻言错愕,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司马惟独问道:“决斗?跟任何一个人?”
施琅点了点头:“没错。”
司马惟独心想:“也好,我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於焉环顾四周……目光先是停留在阿疏身上,心想:“他是杀死大兄的元凶,亲仇不共载天,我必须将他手刃才成。”继而又移到了杜少卿身上,转念想了一想,朗声说道:“我选他!”
杜少卿一怔,忙上前道:“施将军,不、不可以啊,这家伙、这家伙恨我入骨,而我、我……”杜少卿没能说出口的是:而我的武功又不如他。
施琅心想:“他是庞军师安在台湾的一颗暗棋,而今立下大功,咱们还没犒赏他呢,怎么还能让他上阵?可是……欸,怪只怪,我把话说得太快罗。”犹豫了起来,竟不下令。
司马惟独冷哼:“施琅,你说话不能不算话哟。”
杜少卿则道:“施将军!我是庞军师的人呀,潜伏在这多日,历经千辛万苦,您总得让我回去覆命吧。”
施琅悄声问左行空:“左将军,你说这该怎么处理?”
左行空悄声反问:“你可知庞军师为何安排他来当细作?”
施琅摇了摇头。
左行空道:“因为我这个孽徒,与洪王殿下(陈近南)有过节,庞军师又与殿下是至交,所以……”
施琅接口道:“所以庞军师根本就不希望他回去。”
左行空点了点头。
施琅大喜,遂朗声道:“我贵为大军统帅,说话自然算话。”转向社少卿道:“杜少卿,你说呢?你愿为本参一战,还是贪生怕死,要让本参失信於人?”
杜少卿无言以对,转头去看左行空,向他求援:“师父……”
左行空冷冷应道:“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忘记了么?”
施琅疾催:“就这么决定了,来呀!解了司马惟独的镣铐,把蝴蝶剑还他。”
两名华山弟子出列,将司马惟独的镣铐解了,还递来一把蝴蝶剑。
司马惟独舒展、舒展筋骨,旋朝施琅致意,接着,走向了杜少卿,笑骂道:“畜牲!你的报应,报得还真快呀。”
杜少卿暗暗骂了两句,逼不得已,只好拔剑。
司马惟独后退几步,摆出了起手式,大喝:“来吧!”一个箭步过去,当当当就是三剑,打得社少卿手忙脚乱、虎口震痛。
杜少卿心里惊道:“这厮的内力还真高。”
司马惟独接连快剑出快招,而且只攻不守,杀得杜少卿委实难以招架。
司马惟独的“蝶舞燕剪”不如司马独飞,但要打赢杜少卿却绰绰有馀,兼之他抱必死之心,杜少卿又哪里能敌?
但见杜少卿一步步后退,一招招受创,眼见随时就要落败被杀。
船舱里,司马长平急欲冲出相助,趁机救走司马惟独,拔剑的当口,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吓得他七魂失了六魄,蓦然回首……回首后,司马长平竟然笑了,彷佛是在险境里撞见陈年老友,满心狂喜。
这头,杜少卿提起剩馀的内力,疾动身形。
司马惟独则尾追不放,紧黏着杜少卿砍杀,剑随人动,押着杜少卿又是一连串急攻,想那“蝶舞燕剪”何等飞快,岂是杜少卿所能摆脱得掉?
不旋踵,杜少卿的胸、腹、两腿连中司马惟独四剑,一声惨叫之后,倒地而死。
看得左行空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杜少卿曾是他的爱徒。
至於司马惟独呢?他俯视尸体,面无表情,毫无胜利者的喜悦。
两名士兵顷而出列收尸。
左行空问道:“司马惟独,你可知刚才杜少卿用的什么剑法?是何招数?”
司马惟独道:“他是你们华山的弟子,用的自是华山剑法,至於是何招数,我可看不出来。”
左行空笑笑:“看不出来,可以再看一遍。”那个“遍”字馀音犹在,左行空人已离座、剑已出鞘!
全场的人仅见红光一抹——左行空又归坐原位,剑还原鞘。
这一眨眼,司马惟独剑刃脱手、两只脚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原来,左行空飞快绕了司马惟独的身子一圈,施展剑气点穴,司马惟独身上被点穴道涌出些微鲜血,红光一抹就是这么来的。
全场无不鼓掌称颂:“好哇!总兵大人好功夫!”、“华山剑法,天下无敌!施将军神功盖世,左将军称霸武林!”
左行空心里却自有数,一点也没有得意之态。
司马惟独的武功造诣是不如他左行空,但还不至於受他这般轻弄,唯因司马惟独一心求死,这才给了左行空机会表演,讶异之馀,左行空也就高兴不太起来了。
左行空旋朝施琅引手示意。
施琅懒得再去理会司马惟独,转向萧新武道:“小子,当初抓你,只是怕萧家不肯归顺停战,现下已然无事,你可以离开啦。”
萧新武却瞪着司马惟独,低头沉思,驻足不动。
左行空道:“叫你走没听见?想留下来过年啊?”
萧新武拱手说道:“两位将军,我……”
施琅问道:“什么事?”
萧新武道:“临走前,我能不能提出一个要求?”
施琅道:“你说。”
萧新武道:“司马惟独害死了我大伯,杀死了我父亲,我、我想求您让我手刃亲仇。”
船舱里,司马长平一愣:“什么?萧统也死了?而且,是被二兄害的?”
这头,施琅则笑:“以你的武功,要手刃司马惟独绝不可能。如今他是我的刀下肉,想要我将他让给你,可是有条件的。”
萧新武问:“什么条件?”
施琅道:“台湾经过这场内战,萧家菁英死伤殆尽,这会‘新’字辈的,只剩你一个了,将来萧家族长之位非你莫属。只要你肯发誓,萧家愿意重归华山派,”说到这,与左行空相视一笑,“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施琅与左行空同袍一场,颇想送左行空一个顺水人情。
孰料萧新武气道:“什么?我不过求你让我杀一个你要杀的人,你却开出这样严苛的条件?”
施琅愣道:“严苛?我也不过是要你答应,你迟早都得答应的事情,哪算严苛?你想,萧家现在还有多少人,挡得住我的大军吗?”
萧新武看看司马惟独,看看施琅,再看看左行空,不禁低头踌躇。
施琅催道:“怎么样?快点决定。”
萧新武抬头答道:“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司马惟独叹气道:“我们台湾人,恨自己人犹过恨敌人,而今岛破人亡,能怪谁啊。”
萧新武走近叱道:“司马匹夫,你有什么脸说这种话?你恨我们萧家,难道不比恨施琅多么?”
司马惟独道:“那么你呢?你家是延平王的旧部,郑经跟施琅有累世深仇,你恨我却也多过恨施琅啊。”
萧新武冷哼:“我家跟施琅有累世深仇,然而那是历史,我跟你有杀父之仇,正在今日!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一名水兵及时递上一把长剑到萧新武手中。
左行空笑笑:“贤侄,请便。”
船舱里,司马长平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向身后的来者说道:“到了这个地步,纵令我们出去,也是无补於事,你们还是、还是走吧,要以大局为重。”
来者之一问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二爷死么?”
司马长平惨笑:“慢说我们救他不了,萧统等人既是二兄所杀,二兄死在萧新武手中,也算死得其所。”走向船舱的后门,招手催道:“不想看的,就快走吧。”
这头,萧新武深吸一口气,朝司马惟独动弹不得的身躯狠劈乱砍,一边砍,一边笑,鲜血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
他既狂笑又哭号道:“阿爹!我替你报了仇啦!哈哈哈哈,大伯!小叔!我替你们杀了他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兵士目睹司马惟独这种死法、萧新武这般疯狂,无不骇然。
施琅转对亲随们说道:“看到没有?这叫自取灭亡,不团结,就要被消灭!”
不期然间,血泊中的萧新武突地横剑自刎,当场自尽。
“你干嘛!”左行空抢上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萧新武气绝当场。
众人为之错愕。
左行空回座说道:“大人,这小子一死,你看萧家会不会反悔、又与我军征战?”
施琅恼羞成怒,气道:“大不了火拚一场,难道还怕了他啦?”急令:“来呀!把这两具尸体丢下船去喂鱼!”
几名弟子上前,拖下司马惟独与萧新武的尸体,噗通两声,全给扔了下海。
海面上,司马惟独与萧新武的尸体漂浮、纠缠在一起,再分不出谁是萧家的人,谁是司马家的人了。
司马长平其时正在船尾,偷偷放走一艘小舟,舟上载有两名剑客。
当他蹑手蹑脚走回时,瞥见海上那两具尸体,色为之变,一个人伏在栏边伤恸,暗暗饮泣。
施军军容壮盛,开入台南府城,写有“东海水师总都督”与“靖海将军”这类的旌旗,壅塞於台南城内外道路。
中军阵前,施琅、左行空以及司马长平三人,并辔缓行。
施琅环视周遭的景致,回顾身后的队伍,不禁得意地大笑。
正笑间,一名斥侯飞马来报:“启禀大人,司马家家众溃散,仇华厅刚被我方攻下。”
施琅道:“嗯,很好,再探!”
斥候旋即勒马驰离。
左行空笑笑:“大人,我有一事相问。”
施琅道:“你问。”
左行空道:“上岸后,您要部队专攻司马家,却放过萧、谢两家,这是为什么?”
司马长平一旁抢道:“岛上三家部队泰半死於内斗,所以华山大军上岸之后,沿途几乎没有遭遇抵抗,施将军如果还大开杀戒,三家势必又联合起来做困兽之斗。”
施琅闻之颔首!“说的好,继续。”
司马长平续道:“专攻司马家,萧、谢两家一定心存观望,再者,台湾以司马家部队最多,萧、谢两家加起来尚且不如,等到司马家族灭绝,你们正好让萧、谢两家共治此地,他们彼此猜忌,实力又颇相当,势成牵制,届时施将军岂不轻松?”
施琅道:“嗯,本参要想统治台湾,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三少爷,你很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心眼。”
司马长平神情黯然道:“只可惜赞美我的,却是敌人。”
施琅听了,与左行空相视冷笑。
司马长平忽问:“施将军,听闻谢老爷子也被您掳了?可有此事?”
施琅道:“那是意外。你放心,我会遵守诺言,稍后自将谢芳客父女,亲手交付予你。”
司马长平抱拳道:“多谢施将军了。”
沿途,众人但见遍地死尸,一片残烟未熄。
仇华厅上,施琅一干人等,在兵士们的夹道欢呼声中,大踏步地走入,那块“仇华惟独”的匾额,早被踩得粉碎。
施琅满面春风坐於正首主位,这把金漆藤织的大椅,正是以前司马惟独专坐的。
摆手说道:“为了庆祝今日大捷,本将大犒三军,人人都要尽兴一醉!”
众兵士闻言大喜,群起欢呼。
欢呼声中,一名青衣少女忽从厅后冲出:“爹!”奔至谢芳客怀中,与之相拥而泣。
那名青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谢芸。
一名兵士转朝施琅行礼道:“回秉将军,谢芸带到。”
先前谢芸被司马家人所掳,囚於庄中,直到这会,施琅方得一睹美人的容貌。
且看她发如乌岩飞瀑,目似追月流星,肤白胜雪嫩凝脂,巧姿婀娜侧兰影。
此刻,她梨花带泪的倒在父亲怀里,更增一番娇柔之美。
施琅掐胡笑笑:“嗯,台湾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转向司马长平道:“司马三少,你不过去看看?”
司马长平欠身致意,随即走到谢芳客父女身边,唤道:“芸儿……”
谢芸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惊喜:“长平?是你?你还活着?”
“那可不?”谢芳客鄙夷说道:“还活得好好的哩。”
谢芸听出话中有话,回头去看父亲。
谢芳客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已经叛敌投降啦。”
谢芸向司马长平投以徵询的目光。
司马长平沉默不语。
谢芸问道:“长平,你真是……真的投降了么?”
司马长平道:“我这样做是不得已的,这是为了我们啊。”
谢芸一凛:“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你这样做,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嗯?”
这头,左行空不耐喝道:“够啦!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离开后再慢慢去讲,别扫了我们胜利的兴致。”
施琅亦道:“司马三少,你就先带他们父女二人走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司马长平转身抱拳答是。
谢芸突地抢过一名士兵的刀,直指司马长平,怒泣道:“我真看错你啦!我真看错你啦!今天,我要为台湾人清理门户!”
司马长平惊道:“芸儿——”
谢芸喝止道:“闭嘴!你真以为,施琅占了台湾,抢了台湾岛的宝藏之后,他还会让你、让我们活着么?”
司马长平急道:“芸儿,住口!”冲过去要遮她的嘴。
“倏!”
左行空再施华山剑法,随手拔剑掷出,长剑掷到了司马长平与谢芸的中间,剑气震脱了谢芸的刀,也震倒了她。
亲卫们见状,纷欲涌上。
施琅喝道:“谁叫你们动啦?”
包括司马长平在内,众人於焉停止动作。
隔了一会,施琅道:“三少,她刚才说……说什么台湾岛的宝藏?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司马长平皱眉看着谢芸,谢芸则瞪了司马长平一眼。
施琅旋又逼问:“三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司马长平道:“她刚说的,只是一些司马家家藏的寻常财物,谈不上什么宝藏,更谈不上是台湾岛的宝藏。”
施琅笑笑:“喔?既然如此,那让我开开眼界,应该没有关系罗。”
司马长平支吾道:“这个……”
左行空这时悄声说道:“施大人,阿疏没跟咱们提过,台湾岛有什宝藏呀。”
施琅道:“哼,真若要有,他会告诉咱们吗?”左顾右盼,“对了,他人呢?”
左行空道:“他正在追剿司马家的馀孽,您要派人传他过来?”
施琅道:“不用,这样更好。”转向司马长平催道:“三少,怎么样呀?”
司马长平道:“施将军,要我带你们去看可以,不过您得信守承诺,先放谢芸父女离开。”
施琅笑笑:“应该的,那有什么问题。”
谢芸父女走后,司马长平领着施琅、左行空及若干亲随,穿堂过院,走进司马家的一条地下甬道,就在一座巨大的石门前停下。
施琅打量后喜道:“传说中台湾岛的宝藏,还真能被咱们给遇上?嘿嘿嘿。”
左行空顾盼端详,发现这条地下甬道相当狭窄,眼下的亲随又少,忧心说道:“大人,万一这是个陷阱……”
司马长平道:“左将军,您说笑了。这若是个陷阱,我自己岂不是也有危险?再说,是你们自己要来,我可没有逼你们。”
施琅道:“欸,左将军何必多虑。”但仍抽出佩刀,“三少,您先请吧。”
司马长平意会点头,伸手按了石门一处机括,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仅容一人过的缝隙。
施琅道:“左将军,你功夫好,你先跟他进去。”
左行空心里暗骂:“他妈的,说我多虑,自己却又害怕,还要我打前锋,啐!”说不得,也只好答了应。
司马长平与左行空於是一前一后地挤入门缝。
施琅示意之下,若干亲随旋也鱼贯跟进。
陡地,轰然一响,石门不知何故,竟然弹闭密阖!
施琅等人忙来扳门,伸手连按机括,无奈却是毫无作用。
呼道:“司马长平!这是怎么回事?左将军,你们还好么?回个声啊,你们还好么?”
阴暗的石室内,左行空等人也被石门的轰然巨响吓着,纷纷转身抢出,却哪里来得及?
啪!火光乍现,石室渐趋明亮。
司马长平点燃了这里所有的油灯。
左行空质问:“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长平故做讶异,说道:“点灯罗。”
左行空道:“我是问你为何将门关上?”
司马长平笑笑:“你看见我关门了?”
“门是我们关的!”
这一刻,两道身影带剑闪过,刷刷几下,将尚在扳门的几名亲随,尽数杀死。
来人剑法、身形之快,虽不如左行空,亦见根基不浅。
左行空沉目细看,赫然看见两名中年剑客,其中一名秃发无眉,满脸刚毅,另一名黄发短髯,气度翩翩。
冷笑道:“原来是许元朗与施髯呀,哼,久违啦。”
许、施二人都是司马家族的老臣,只因反对“非司马家族者,非台湾人”的主张,想与萧家谋和,竟遭司马惟独放逐。
当年,左行空曾与他二人碰头,希望他二人转而投效华山,然而他二人始终不肯。
再没想到,今时此地,彼此这般重逢。
许元朗与施髯拱手齐道:“左掌门,别来无恙。”
司马长平上前同他二人也打了招呼,状甚熟稔。
稍早在施琅的船上,那两名神秘剑客正是许、施,二人潜入水寨,原为谋刺施琅,却巧遇司马长平,司马长平遂做了如此安排。
左行空恍然大悟:“想不到,我竟中了三少的计。”
司马长平道:“哪儿的话,您客气了。”
左行空道:“你把台湾、把自己的家族,出卖给我们,为的是博取我们信任,好让我跟施将军中计?”说到这儿,摇头苦笑,“我实在不明白,如今台湾已经岛破人亡,即使能杀了我,又有什么意义?”
司马长平道:“早在两位前辈遭到放逐时,我就猜到台湾会有岛破人亡的一天,早在司马家与萧家的争斗愈演愈烈时,我就猜到台湾会有岛破人亡的一天,唉……”惨然一笑:“左行空,岛破人亡,跟我出不出卖,早就没关系了,我只是借力推了情势一把,也推了你一把。”
方其时,石室门外不断传来撞门的闷声,显是施琅率人想要冲入相救。
许元朗道:“施琅还在门外,三少,要不我开门出去,连他一起杀了?”
左行空大笑:“合你三人之力,未必杀得了我,还想出去杀害施将军?太不自量力啦。”
司马长平叹道:“我大哥跟萧统死得不值,否则,今日在这的就是他二人了,合他二人之力,难道杀你不得?杀施琅不得么?”
施髯和道:“说得是,我们再没机会目睹萧统、司马独飞与你左行空比试剑法,看看谁才是华山第一。今天就让我二人代他二人,会会您的华山剑法。”
左行空笑道:“好哇,还等什么?”语未毕,人已先发,人未到,剑已先至。
许、施二人合力接招,三方顷刻打成一片,转眼剑影飞动,人影飞错,灯光与剑光交互闪映,兵器与哟喝声响更是交相起落。
司马长平退到角落观战,并不出手,事实上,他这人虽有谋略,但是本门的剑术、内功俱不佳,此刻一场激战,实无他插手的馀地。
且看左行空身形如电,剑锋快准稳狠,面对左行空的快剑,许元朗与施髯实在不该以快打快,“顺着”左行空施招,他二人既然快不过人家,战局自然就渐居下风。
司马长平见状,走至石室边上,摸寻到了一处暗门打开,拔下腰际的一只佩件,算准方位丢下,然后,带上暗门离去。
左行空瞥见喊道:“司马长平!别走!”正要去拦,无奈却被许、施二人围了过来缠住……
石室外头,施琅等人忙成一团,仍是撞扳不开石门。
一名士兵此时冲入甬道,惊声报告:“大人,不好啦!外头出事啦!”
施琅不耐道:“什么事?”
士兵道:“咱们泊在港里的船只,被岛上的人袭击啦。”
施琅一凛:“你说什么?”
士兵道:“不少船被人凿穿了底,有的还被放箭纵火,这会,港内已经一团混乱。”
施琅惊吼道:“那还不派人去救?”
士兵道:“人手不足啊,今天大庆,大多数的人都喝酒喝得烂醉。”
施琅只好摆手说道:“你们几个留下,继续撞门,抢救左将军,本将要去调度人马啦。”
於是撇下左行空,匆匆离去。
安平港内,水平面上,施琅舰队一片狼籍,有船缓缓沉没,有船着火冒烟。
这些骚乱全是萧、谢两家的人联手所为。
谢芸坐镇於岸边一艘船上指挥,号令两家人手,准备启航离港。
“芸儿!”
谢芸听了呼唤后回头,发现司马长平上了船,当即迎去,再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与之相拥。
谢芸流泪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人家担心死了。”
司马长平伸手为她拭泪,柔声道:“我没事,你呢?”
谢芸摇了摇头,随即破涕为笑,转身指着海上。
司马长平拥着她循向眺望,笑道:“哇,施琅要是看到你的杰作,不活活气死才怪。”
谢芸笑道:“什么我的杰作,这是你教我的。”
司马长平叹道:“局势如此,不得不出奇制胜,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忽问道:“对了,你爹还是不肯跟来么?”
谢芸摇了摇头:“他说他年纪大了,不再适合远航,料想施琅也不至於相害,所以坚持留下。”
司马长平叹道:“那就由他了吧,各家其馀的人都上船了?”
谢芸点了点头。
望着眼前这片火海,又看着萧、谢两家人在船上分工合作,解缆张帆。
司马长平有感而发道:“要是一开始咱们就如此团结,台湾也不至於落入施琅手中。”
一名萧家的水手此时来问:“司马三少,一切都妥当了,可以开船了么?”
司马长平拍拍对方肩膀:“可以,开船吧。”
须臾,船舰缓缓驶离岸边,航向港外。
忽见岸边追来了一标兵马,为首之人,正是施琅。
司马长平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