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羽士一看要窝里反,苗头不对,连忙起立道:“二位的问题,都易解决,目前大敌当前,自己人千万不要伤了和气,莫要着了敌人离间之计。”
白发龙女上官馨冷然道:“嘿!离间计,我倒还不屑于使用,好在这广成三宝,只有风月宝铿与你切身有关,其他万年温玉和天墨珠,在你而言,得失均不足轻重,当然不需要伤什么和气了。但是剩下的天墨珠和万年温玉,却有六个人要分,你可有什么好的打算没有。”
天地羽士见对方言词锋利,正指向自己最感痛苦之处,要知道今天邀集来此的众雄,不是一派掌门,便是有名魔头,再不就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此来用意,无非为广成三宝所诱,并非对自己有什么深厚友谊。
果见此时,那六个人十二道目光,一齐注视在自己脸上,等待回答,不由暗暗叫苦,宝少人多,这分配之事,着实大费周章。
海儿隐身暗中,见上官师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弄得群魔自相猜忌,天池羽士十分为难,不由暗暗赞美。又听说这晶盒中装的,竟是风月宝铿、万年温玉和天墨珠三宝,不由暗付道:“久闻这广成三宝,各有妙用。那天墨珠专解各种奇毒,即使厉害如苗疆桃花瘴毒,金蚕血虫,以及各种奇淫至毒的秽气,只要一息尚剩,用天墨珠在创口轻轻一滚一吸,立刻遍体清凉。拔毒消肿。即使是内服之毒,像千年鹤顶红之类,也只要把天墨珠浸在上好烧酒中,泡上半个时辰,然后取酒服下,立能洗涤脏腑,一切毒物,均从便溺中排出,有此一宝在手,一任何等厉害的毒物,均无畏惧之理。”
又想道:“万年温玉更是旷世难逢的异宝,据古籍记载,温玉所在之处,草木繁发,气候转暖,冬不积雪,倘若像不夜城和陷空岛等地,若保有万年温玉,不但气候可以改变许多,就是原先不能生长的许多花卉,亦可时植生长,怪不得抱玉公子司徒平这等身份,也红了眼睛。”
“但是不夜城主和陷空岛主,这二个人都不是好惹的,看来为了这块万年温玉,连原先平静的北溟极边,从此亦将多事了。”
想到这里,遥看了风月宝铿一眼,心忖道:“这面铜铿,内含风月无限的意思,久闻此宝有三大妙有用,第一、不论是何等三贞九烈的女人,只要向铜镜中看了一眼,立刻心猿意马,难以自己。其宝不论男女,只要看了此镜之后,本性迷失,都是一样,这就是它的第一种妙用。第二、在镜面之后,用蝌蚪文刻着数十行文字,记载着上古失传已久的采补大法,名叫‘玄牝吞吐要诀’,对于天地羽士而言,最关紧要。”
“第三,习练采补邪功的人,最怕的是遇上比自己本领更强的对手,一旦交接之后,只要功力不敌,立刻真元尽失,数十年采补所得的功力,全部失去,此时之惨,不可言状。但倘若一镜在身,即使遇上比自己强胜百倍的对手,交接之余,能使亏关永固,金丹不泄。甚且反客为主,采取对方元阴,增强本身功力,妙用无穷。大概是因为这几点,所以天池羽士必欲得之而甘心。”
海儿想到这里,却听得天池羽士狞笑一声,对上官馨道:“分配之事,不劳上官掌门费心,反正今日之事,已难善罢,常言道,客随主便,上官掌门请划道吧!”
上官馨冷笑一声,双眉微皱,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未说出口,却见坐在天池羽士下首的言字门掌门人言天嘉起立说道:“天池道兄,上官掌门的话不错,分配之事,倒需事先擘划,免得临时再费手脚。”
一言甫出,却听得七煞师太,昆吾书生,以及勇典韦阴中平一齐点头称是,十分赞同此言。
只有抱玉书生司徒平,一言不发,扬着头,目视远处。万里飞虹诸一涵见他不出声,也就不吭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心里却想道:“哼哼,这万年温玉我是要定了,硬拼或许不行,出手暗算,难道也不会吗?嘿,嘿。”
天池羽土脸上露出一丝煞气,但口吻却十分和善道:“各位均是贫道好友,只等宝物到手,大家各凭因缘,拈阉以定取舍……”
其实他在这一刹那间,已决定了一椿阴谋毒计,要在一举手间,连续毁灭六个高手,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永不让人发觉
天池羽士见众人好像没话可说了,回头刚要向上官馨开言,却见抱玉公子司徒平霍地站起道:“在下业已申言,万年温玉是要定的了,谁想要此宝,不妨先来划道,比划比划。“
这一番话,明明是冲着万里飞虹诸一涵说的,但天池羽土也感到大大没有面子,只因他不啻是反对自己拈阉的主张。
万里飞虹诸一涵知道凭自己的功力,一定不是司徒平的对手,但又不甘示弱。这类大魔头何等狡黠,闻言“嘿”然冷笑一声,就座上冷冷说道:“司徒公子,在下却认为天池道兄说的话对,就是拈阉也比仗着武功蛮干要好,公子倘若认为不合适的话,宝物就在眼前,何勿取了去呢!”
谁知抱玉公子司徒平也不是呆人,根本不理他的话,却一直走出座来,站在诸一涵的面前,伸出一个手指,指着清一涵的鼻子,冷笑道:“想不到陷空岛的人物,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诸一涵,倘若你不敢动手的话,就夹了尾巴,滚出华山去。”
天池羽士及同来诸魔头,均想出言劝解。抱玉公子司徒平朗声道:“各位,我心意已定,万难更改,诸一涵给我滚出去。”
诸一涵“呼”地一声,掀翻桌子,身形动处,已经取剑在手,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俐落。却见青光一闪,人随剑走,化成一道长虹,直卷过去。
只见抱玉公子司徒平身如游龙,手中玉扇忽开忽阖,点戳扫格,蓦地振腕一抖,电疾迎头击落,只听得“呛”的一声,清远嘹亮,手中玉扇白光暴涨,得隙而入,隐藏暗处观战的海儿,肚子里喝一声彩,暗叫“好手法”。
旁观诸人也都变色四顾,却见万里飞虹诸一涵环眼圆睁,吼声如雷,蓦地间,挺剑上指,化为一道青虹,盘旋回翔,刹那间闪出数丈。远远望去,宛如一倏神龙,夭娇游走,姿势之美,叹为观止。
只听得暴雷似的彩声,响个不停。司徒平持扇跟踪飞扑,连走几个方位,都落了空。
却见他身形停处,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冷冷道:“陷空岛绝技,果然有点门道,你再接我一招试试。”
话声一落,只见他运劲聚气,目闪寒芒。玉扇之上,腾泛出一层层冷辉宝光,只见他徐徐迈了几步,落脚时地上方砖露出深约数分的脚印。他的目光凝注对方,一瞬不瞬,口里却又说道:“我不夜城家传绝艺,有所谓‘霹雳三式’,我学成以来从未用过,今天冲着你破例施为,你小心接着。”
众人均知道不夜城绝艺不凡,却还不知道有所谓“霹雳三式”云者,不由都聚精会神地凝视抱玉公子司徒平如何施展。
只见他话声甫落,长啸一声,提气疾行几步,“唿”的一声,一已自起在半空,跟着头下脚上,四肢齐舒,电疾般猛扑而下。左手在前,右扇在后,一齐划出七、八个圆圈。
海儿抬目一瞥,不觉微微失色,只因这一招变化多端,尚在其次,最厉害的是,左掌右扇,其位置均可随意变换,看不出那一方是主攻所在,那一招是佯攻之处,甚或佯攻可变成主攻,主攻又可化为佯攻。
果见万里飞虹诸一涵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略为迟疑一下。蓦地弃守化攻,长剑如鱼龙曼衍,突然侵入对光圈威力之内,“铿铿呛呛”地接连数响,略接之后,身形如闪电般疾退出数丈开外。
只见他站稳之后,额角上已渗出点点汗珠。
抱玉公子司徒平“哦”了一声,长笑道:“果然有点门道,再接我一招试试。”
只见他双足顿处,身形顿时涨大不少,紧跟着白光暴涨,化成一道丈余长的精光,隐隐带着疾风迅雷之声,猛然行去。
万里飞虹诸一涵见他来势太猛,而且招式神妙,知道只要一躲,对方立刻跟踪追击,到那时先机一失,便是个挨打之局,诸一涵稍一犹豫,抱玉公子司徒平已挥扇行到面前,万里飞虹诸一涵咬牙嚼齿,使出一招师传防身绝学“法轮普渡”,撤出一排密密剑影。
却见对方玉扇招式,欲前还却,左手握拳,猛然击出,只听“轰”的一声,护身剑光,竟吃对方刚猛拳劲。震得略露缝隙,玉扇寒光已自透过光圈,疾点身前数大要穴。
此时,大殿中间,只见一青一白二道光华,绕因疾驰。诸一涵使出全身能耐,迅疾后退。但对方玉扇所化寒光,却始终停在身前,无法甩脱得掉,耳中还听得敌人冷笑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不由惊得汗如水出,里外衣服都湿透了。
说时迟,那时快。抱玉公子司徒平大吼一声,玉扇倏然加快,只听得惨叫一声,光影倏敛。万里飞虹诸一涵一个身子,直弹出一丈开外,“啪啦”一声,落在地上,胸前“玄机穴”上一个血洞,鲜血泊泊外冒,一动也不动,已是死了。
海儿暗赞一声:“好扇法”。像对方这等武功,自己与之对手,虽然不致落败,但取胜亦须一番苦斗。
一干群魔对于万里飞虹诸一涵之死,毫不关心,只一个劲地称赞不夜城的绝艺非凡,远胜陷空岛多矣。抱玉公子听得十分受用,连声谦逊,神色可和善得多了。
白发龙女上官馨见群魔互相残杀,不由好生鄙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厌恶神色,却被抱玉公子司徒平一眼瞥见,顿时暴怒火起,只见他怒声道:“在下久仰上官掌门的鸢鹞十三式绝艺,威力不凡,不知有缘领教否?”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冷冰冰地道:“在下不辞万里奔波,为的是要—一见识中原武学,有无超异之处,错开今日,只怕再无机缘见识贵派绝艺,尚祈上官掌门点拨一二。”
说话时,傲态毕露,流露出不可一世的气概神情。
海儿在暗中实在生气,倘若不是因为还没有见过上官师姐,恐怕冒然现身出去,引起她的误会,早就冲下去动手了。
只见上官馨身后转出作道姑装束的聂雷姑,道:“师父待徒儿会会此人。”
聂雷姑在雷音派四大弟子中,是功力最高的一个。她资质最佳,用功也最勤。因此数十年来,一身武功,高出同辈。
上官馨点点头,只见聂雷姑恭行了一礼,在怀中取出一柄圆径尺二的团扇。那扇黄澄澄的发出金光,扇面之上,一边画着一幅流垂钓图,另一面却龙蛇飞舞地写几行狂草。
她缓缓走近抱玉公子司徒平,却见司徒平摇摇头,退开几步,面向上官馨道:“上官掌门,在下要会的是你,一个后辈门人,万非本公子敌手。”
聂雷姑闻言大怒,俏声道:“凭你也配与我师父过手,看招。”
喝声中,踏步欺前,倏然一掌猛劈出去。
抱玉公子司徒平目闪寒芒,左拳疾然揭出,只听得”轰”地一声,拳掌相交,司徒平足下纹丝不移,但聂雷姑吃对方拳风一震,“登登登”连退数步。
站在上官馨背后的龙虎双奇卜大洪、程臬仁、韩电姑、谷霆姑一齐惊得“哎哟”出声,就是位居一派掌门的上官馨,也不禁身躯微震。
这一式交接,证明双方内力相差悬殊。
只有隐匿在一旁的海儿,心里不由暗笑起来,忖道:“好狡猾的道姑。”
敢情他看出聂雷姑劈出那一掌时,乍看风力惊人,其实却是个虚招,待到对方一拳捣出时,暗用“卸”字诀,卸去对方劲力,表面却装出对方拳劲力道太强,踉跄退出好多步。
这时聂雷姑碎步行上,手中团扇变幻万端,虚虚实实,招式神奇奥妙,无奈内力不够沉重,每次攻到抱玉公子司徒平身侧,只吃对方玉扇轻轻一点,就已直弹开去,使得那变化异常精微的招式,完全发挥不出威力。
司徒平但守不攻,从容挥划,脚下寸步不移,这时仰天长笑道:“雷音派绝艺虽然不凡,但内功修为太差。如此造诣,也想争雄江湖,岂非笑话,注意我要反攻了。”
此时,聂雷始好像是情急拼命似的,手中团扇横圈直出,蓦地一扇当胸拍落,扇面所笼的步位,包括“玄机”、“心坎”“结喉”、“璇玑”等数大要穴。抱玉公子司徒平冷笑一声,抬手劈出一掌,紧跟着右肩幻化龙蛇,“唰”地一声,斜斜切落。
却见对方大喝一声,右手团扇威力陡增,硬生生地透过司徒平劈出的掌凤,直击下来,内力之强,和刚才全不相同。
抱玉公子司徒平也是心思透剔的人,在这刹那之间,已自判断出对方在刚才数十招中,含劲未发,原来存心要自己判断错误,诱使上当。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平戎机既误,对方业已兵临城下。这形势可谓是突然改变,急转直下,一干魔头纷纷惊叫,面面相觑,而那龙虎雷电四人却情不自禁地连声喝起彩来。
在这危机一发之间,抱玉公子司徒平左手大袖,突然舒卷,反缠上来,“哗啦”一声,整只衣袖被聂雷姑一扇刮落,露出强壮白净的一条臂,紧跟着“啪”的一声,抱玉公子右手腕脉,被聂雷姑指风拂中,玉扇坠地。
但抱玉公子司徒平也在这危机一发之中,身形贴地斜掠,直跃出二丈开外,脱出险境,但觉额角之上,已迸出点点险极而生的汗珠。
聂雷姑大喝一声,身形跟踪疾卷上去,一柄团扇幻出霞光万道,祥气千重,密密地裹住抱玉公子身形。
但见她这一次出手,与前大不相同,内力沉重如山,右扇左掌,变化毒辣异常,每一招都是致敌死命的毒着,直看得群魔摇头色变……
七煞师太口宣一声无量寿佛,缓步走出,徐徐拔出背后钢剑。
只见白发龙女上官馨背后,如飞纵出一条人影,化为一道白光,直射七煞师太面门,乃是雷音派龙虎雷电四大弟子中的电姑。
刹那间两人打成一团,剑光扇影,交相拂出,强劲内力,四散横溢。
天池羽士回头对勇典韦阴中平道:“阴兄请出手接下司徒兄……”
勇典韦阴中平涯眉掀处,霹雳价大吼一声,只见金光电闪,已取得双戟在手,迅疾如飞的猛扑聂雷姑。
那边龙虎双奇闪电而出,“当、当”两声,各接了勇典韦阴中平一戟,震得手腕都有点酸麻。
只见勇典韦阴中平双戟在手,猛砸猛打,大开大阖,金光绕体疾转,风啸风转,招式刚猛霸道之极。
以雷音派龙虎双奇的武功,竟吃他迫得连连退却,但阴中平也无法过去接应司徒平。
这时,大殿中昆吾书生和谷霆姑也交上了手。谷霆姑的功力较弱,吃昆吾书生迫攻之下,连向后退。
白发龙女上官馨长啸一声,右手伸缩间,已多了一柄蓝团扇,尚未出手,那边河北言字门的掌门人言天嘉,已纵到面前,一拍双手道:“上官掌门,咱们也来印证几招。”
上官馨抬目一看那言天嘉,只见对方长得白发白鬓,势派威猛,此时衣袖已经掳起半截,小臂之上,爬满蚯蚓似的青筋,鼓凸出老高。那一双异常粗大的手掌,这时套上了二个纯钢铁手,上面有着十根尖锐如钉的铁指,泛闪银光,看来异常锋利。
上官馨微感一怔,暗付道:“久闻这河北言门,以锻练拳掌功夫,著称宇内,铁拳劲力,不下钢槌,较之少林百步神拳,长白派的‘雷霆十式’,不逞多让,各占胜场,却还没有听说过要带上钢套动手的。”
这时大殿之上,乱成一片,兵刃声,吃喝声,拳掌交击声,响成一片。那天池羽士已把抱玉公子替下,拂尘连挥,把聂雷姑打得连向后退。
上官馨暗叹一声,忖道:“本门浩劫将至,虽然徒众近千,但经自己嫡传而功力尚堪与敌一拼者,只此五人,所以自己下令其余弟子,在与强敌相持期间,不得进入本殿,因为以他们的功候,实在难当敌人一击。
“目前的形势,敌强我弱,不但三宝被夺,只恐师徒性命,亦将不保,雷音派恐将烟消瓦解了。”
想到这里,她低叹一声,团扇一挥,直向言天嘉攻去。
她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团扇出处,有山破石惊之势,而且深知今日之势,能够多除一个强敌,或许尚有求胜之机,因此一开始,就放尽一身功力,着着抢攻,扇动处鬼泣神惊,甚至不时施展出与敌偕亡的霸道招式。
对敌之际,虽然决之于功力深浅,招式变化,但不顾性命的拼命打法,往往能使敌人胆寒,而自已十成功力,更能使出十二成来。言天嘉功力虽高,却被上官馨这种拼命的狠毒打法,惊得呆了,脚下步步后退。
那边谷霆始已被昆吾书生圈入一片银光之中,勉强支撑,危如累卵。猛听得昆吾书生尖喝一声“撒手”,“啪”地一声,手中团扇已吃昆吾书生的流星短锤击飞出去……
只见她满脸惊惺地直向后退,右手虎口处鲜血涔涔。昆吾书生大喝一声,流星短锤直飞而起,“忽”一声,劈面击落。
白发龙女上官馨恰好回头望见,不由惊得心胆皆裂,怒喝一声,虚幌一招,身形刚想猛扑昆吾书生,猛觉得身后金风袭体,劲烈异常……
她迫不得已,霍地旋过身去,一招“金轮常转”,“嗒嗒”连声,架住对方疾戳而来的十指。
就在这刹那之间,猛见殿外射进一道银光,其快无比的击在昆吾书生那枚铁流星上。
“当……”
以昆吾书生的腕力,那枚铁流星几乎握不稳了。“唿”地一声,震得悠悠荡起。
“咯碌碌碌……”
那银光原是一枚鸡子大小的银色钢丸,通体浑圆,兀自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旋转。
昆吾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向暗器来处望去,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以自己的功力,竟会查听不出一丝动静。
其中最吃惊诧异的,要算白发龙女上官馨了。她看出那枚银色钢丸,竟和乃师千手飞鸢红娘昔年所用的一十八种暗器火器中的牟尼聚光弹相似,无论在色,尺寸威力,劲道方面均相仿佛。
群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引起了戒心,其中天池羽士对抗聂雷姑,见状手中拂尘,连连迫攻数招,倏然一卷一拂。那聂雷姑本非他的对手,又因和抱玉公子司徒平狠拼一场,内力损耗甚巨,此时吃对方将手中团扇,一招卷飞,顿时门户大开。
天池羽士杀气满脸,暗忖杀得一个是一个,免得夜长梦多,误了夺宝大事。
说时迟,那时快,他指尖用力向前一抓,十指之上,各自透出一股奇劲罡风,向聂雷姑当顶击落。
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猛听得暗器破风之声甚疾,以天池羽士这等功力,一听而知这打来暗器,不止一枚,而且劲道威势很大。只见他倏然旋过身来,手中拂尘,化为一蓬灰白丝网,挡在身前。却见暗器共是三枚,一道银光,二道青光,作品字形飞来。天池羽士大喝一声,拂尘尘尾根根挺得笔直,顿时网住那些青银光华,蓦觉手中大震,那二道青光“唿”地一声,竟自射穿拂尘丝网,直击前胸。
原来是二枚长约五寸八分的青钢短戈,戈尾部份稍形扁大,尾作三歧,竟好像风叶似的,戈锋部份圆滚滚的,长约二寸,只在戈首处凸出一块三角余形的铜块,这类暗器一旦发射之后,因风力飚转不已,因此力量更大,专破各种护体奇功,歹毒万分。
天池羽土暗“嘿”一声,胸前倏然内吸,塌下大半尺去,紧跟着手中拂尘,倒卷过来,将二枚青戈,紧紧裹定,右手蓦地一甩一顿……
“当……”
“当……”
两枚青铜短戈竟吃他运用无边内力,硬生生卷落尘埃,但戈尖刺破尘尾,只差寸许就将扎入天池羽士前胸。
天池羽士自出道以来,身经数百战,还没有遇到如此危机一发的场合,手心上已渗出冷汗。
惊魂乍定,他不由勃然暴怒、拂尘交到左手,跟着反手拔剑,青光耀目,厉声大喝道:“何方英雄,还不速速现身。”
身形动处,直向暗器来路掠去。
另方面,白发龙女上官馨一见解救聂雷姑危难的,又是一枚牟尼聚光弹,和二支青铜短戈。这种青铜戈,竟和恩师千手飞鸢戈红娘昔年所用的青罡戳魂戈完全相同。
普天之下,除了恩师戈红娘这一身功力外,谁能在当世十数高手之前,隐伏殿外,不露形迹。而且这青罡戳魂戈和牟尼聚光弹,自恩师隐退之后,从未再现江湖,今日既然在此出现,必是恩师玉驾复出江湖。
想到这时抑不住心头狂喜,大声喝道:“贤徒们,加把劲,你们师祖马上要现身了。”
此言一出,那雷、电、霆、龙、虎五人,顿时勇气百倍,呐喊连声。要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师祖一面。但师祖昔年叱咤江湖的事迹,却无不知晓。有师祖在侧,还怕什么魍魁鬼蜮。
那一干群魔,无不面面相觑,攻势陡然松懈下来。
即使是天池羽士,闻声也大吃一惊,疾掠至殿外搜索敌踪的身形,竟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要知道连聂雷始的武功,已是如此厉害了,身为她师祖的千手飞鸢戈红娘的武功,当然可想而知。而且戈红娘的暗器妙技,久已驰誉江湖,这青罡戳魂戈的威名,在数十年前的武林,简直是闻而色变。
天池羽士在殿外疾驰二周,不见敌踪,心里不由发起毛来,从暗器出现到纵身搜敌,不过刹那间功夫,敌人即使插翅能飞,也不会如此快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责自已糊涂,今日之局,倘若千手飞戈红娘真个现身,必是有败无胜之局。这广成三宝中的风月宝铿,对自已未来修为,关系极重,不乘现在夺得,以后就永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根本不再搜索敌踪,身形掠回大殿之中,直向放置广成三宝的拜案飞去。
此时大殿之中,打成一团,抱玉公子司徒平重又截住聂雷姑狠斗不已。要知道聂雷始的武功,本来不如司徒平,刚才取胜,完全是司徒手的大意,此时重新交手,只打了八、九合,聂雷姑已经落在下风。
一直到天池羽士欺身到拜案之前,一把攫得盛放广成三宝的玉盒,众人方始发觉。但苦于被群魔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池羽士手捧水晶宝盒,纵出大殿。
海儿这时静悄悄地匿在飞檐之下,由于他身材奇小,复加施展缩骨奇功,一个身形比起初生婴儿大不了多少,藏在二根横木之间。天池羽士虽然神目如电,也料想不到发射暗器的人,缩匿在一尺来长两根横木间。
这时海儿悄声的飘落下来,轻如柳絮,突然出现在天池羽士身前,可把天池羽士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乃是一个尺多高的怪人,一身白衣委拖在地上,双睛亮如点漆,闪闪生光,真有说不出的奇形怪状。
却见怪人全身霍地一震,顿时变成一个三尺来高的英俊男娃,弯弯长长的秀眉,端端正正的鼻子,配上秋水般的双眸,碎玉似的贝齿,白润红匀的脸蛋,真好像仙府金童下凡一般。
天池羽士一惊之后,又是一呆,竟自忘了遁走,呆呆的注视海儿起来。
却见对方伸出一只白胖胖的小手,道:“拿来啊。”
“你要什么?”天池羽士问。
“当然是你手中的晶盒嘛!”
“什么?”
“……”
“……”
天池羽士忽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得海儿一楞一楞的。
这次轮到海儿发问了,道:“你笑什么啦?”
天池羽士答道:“当然笑你……”
天池羽士道:“想我十载苦心,好容易取得三宝,岂甘拱手让人。而且小娃娃你凭什么向我要广成三宝啊?”
海儿展颜一笑,红润白胖的脸上,流露出几丝稚气,握着双欺霜赛雪的小拳头,扬了扬道:“就凭这个啊。”
引得天池羽士忍俊不置,反而泯除了敌意,笑道:“小哥儿,你真是少不更事,你父母师长现在怕正着急找寻你呢,快点回去吧,我不伤你。”
海儿一瞪俊目,道:“什么?师父在找我?在那里啊?”
天池羽士朗声一笑,目光扫到海儿脸上,不由微微一惊,暗忖道:“这娃娃脸笼宝辉,目闪神茫,资质根骨之佳,举世少见,但从他平平的太阳穴看来,又好像没有什么高深内功。这等资质,倘若任其生自灭,就好像荒山弃玉,没有被人发现一样可惜。”
他念头转到这里,顿时动了怜才之念,微笑道:“小哥儿,你跟我回返天池,我可以教你武功,将来必能称雄宇内,无人能敌。”
可笑连天池羽士这样高深武功的人,竟也看走了眼,不知海儿已是身负绝世武学的一代高手。
原来普通练武的人,其内功火候的深浅,可以从眸子或鼓起的太阳穴上,略窥功力进境。但因海儿受南天五姥栽培,服过一粒九转大还金丹,平添了六十年功力。因为他一身武功。得自灵药,所以在表面上却看不出功力的深浅,因此连天池羽士都走了眼。
海儿一听天池羽士如此说法,疑惑地问道:“无人能敌?”
天池羽士接口道:“无人能敌。”
天池羽士道:“为什么呢?”
海儿笑嘻嘻的道:“既然你能教出一个无人能敌的徒儿。为什么你现在又要匆匆忙忙的逃走呢!”
“……”天池羽士语塞。
海儿又道:“既然无人能敌,你就该光明正大的和雷音派比武,胜了就拿走广成三宝,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抢宝逃走呢?”
天池羽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三绺长髯无风自动,目中射出炯炯寒光。
海儿一点也不害怕,又道:“老道长,我看你一把年纪,七老八十的,可也犯不上拿话来哄骗小孩子嘛!”
天池羽士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抬手推出一掌。
他心里虽很生气,但暗忖这等根骨资质,百世难觅,自已还没有找到传人,莫若把他生擒回山,就不怕他不顺从,因此这一掌只用了二成劲力,还怕海儿禁受不住呢……
只见掌风出处,对方瞪着一双大眼,一瞬不瞬,竟然不晓得躲避。
天池羽士暗笑一声,心忖道:“果然是质美未学,不能放过他。”
说时迟,那时快。天池羽士铁掌沉处,倏忽化为“幽兰飘香”之式,捷如闪电般扣向对方脉门。
这时,天池羽士已被海儿耽搁了老大一会功夫,在大殿中的群魔和雷音派众人,均已纷纷纵出殿外。昆吾书生及七煞师太等人,一见天池羽士尚滞留殿外,未曾远道,不由急得大声吼叫道:“天池道友宝已得手,还不快走,回头千手飞鸢戈老魔头一旦出现,再走就不容易了。”
海儿听得大气,对方竟敢咒骂五姑姑是老魔头,非给点苦头吃吃不可。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天池羽士五指轻合,扣向海儿右手脉门,口中低喝道:“娃娃,跟我来吧!”
却见对方右手滑溜如蛇,一幌一闪之间,不知怎的竟脱出自已的五指大关,不由“咦”了一声,微微一怔。
蓦觉腰间一动,却见自已拼着丢人现世抢夺而来的广成三宝晶盒,已经到了海儿手中,这一惊岂同小可。
只听得对头嘻嘻憨笑,身形如飞后退,手中还捧着那个水晶宝盒呢。
直到此时,天池羽士还只认为海儿只是身形溜滑,轻功不错,自己实在也是太大意了。
他身形迅如飘风般追去,却见海儿在前奔驰的身形,倏然停顿,原来是河北言门的掌门人言天嘉拦住去路。
只见言天嘉大吼一声,双拳齐发,那拳上射出的劲风,凝聚有如实物,而且招式之间,更是变化多端,神妙难以方物。
海儿瞪目如铃,丝毫不敢大意,这时他已把晶盒揣人怀中。蓦地双掌齐挥,交相拂斫而出……
言天嘉瞪口一瞥,只见对方发出的双掌,所控制的部位,十分奥妙,不论自已如何向前扑击,都非先中敌人十指拂来的劲风不可。
言天嘉乃是身经百战的一派掌门,见状倏地移形换位,左腿抬处,一脚踹出。
这一脚辛辣毒快,来势之疾,无迹可寻。
天池羽士大声呼道:“言兄,手下留情。”
却见海儿二脚脚尖沾地,轻轻一旋,左膝倏然顶出。言天嘉蓦地觉得自己踹出的一脚,此时变得一无是处,动辄还有落败遇险之厄,慌不迭收腿后纵,斜斜掠出数步。
猛见海儿身形如电般掠过身侧,一抬手劈出一掌。
“蓬……”
言天嘉铁拳疾挥,招架一记。蓦觉对头真力强甚,自己运足六成功力的一招,竟吃对方一掌迫退两步。
这一来,天池羽士不由大吃一惊,迅即暴怒起来。愤忖道:“好小子,装得好像,差一点瞒过了你家道爷。”
这时大殿外十多条人影,一齐向海儿追去。海儿倒并不是想劫夺广成三宝,只是想帮助师姐把失去的宝物夺回来。
蓦地人影一幌,海儿面门落下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道姑,海儿认得她名叫聂雷姑,曾经用计打败不夜城的抱玉公子司徒平。
他觉得来了帮手,喜叫得一声“雷姐姐”。
却见对方脸笼寒霜,目射煞气,一言不发,“唰唰唰”就是三招,飞起半天扇影,都是极厉害的杀手。
海儿心里又惊又气又奇怪,这为了什么呢?还没有想出原因,就在此时,紧跟在海儿身后的天池羽士,蓦地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化成一道丈余长的寒光,电射而来。
海儿好像是处身在狂风骇浪中的一只孤舟,四周天地晦冥,波涛山掀,动辄有覆舟没顶之虞。
另方面,言天嘉、七煞师太、勇典韦阴中平一齐围了上来,毒手齐出,连聂雷姑带海儿,一齐处在他们的拳掌威力之下。
紧跟着就是白发龙女上官馨和霆电龙虎四人亦自赶到,见状不由大急,五柄团扇使出全力,由身后劲袭言天嘉、七煞师太、勇典韦阴中平及天池羽士四人。
之后,抱玉公子和昆吾书生又疾掠而到,玉扇及铁流星却又猛向龙虎双奇砸到。
殿外空地上杀气冲天,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举手抬足之间,都带起一股奇劲风力,直刮得四周群草偃伏,木叶震摇。
处身在人丛中间的海儿,此时“嗖”地一声,取出身后银琶,疾地一轮,只见银光绕体而生,“叮叮当当”一阵子响,断剑残扇,纷纷飘堕落地。
天池羽土和七煞师太的长剑被削,聂雷姑则被海儿以琶尾剑锋,削落半边扇面。
海儿一招发出,只觉手腕大震,手中银琶几乎把握不住,不由心头往下一沉。
但在场众人却更为惊骇,他们做梦也估不到这个十一、二岁的幼童,竟能硬接下三个武林高手的联手合击,不但武功之高,令人咋舌,而且手中的奇形兵器,分明也是一件削铁如泥的宝刃。
其中河北言门掌门人言天嘉,忽然想起一事,顿时吃了一惊,厉声喝道:“来者莫非是五行神龙乔海雨嘛?”
要知道五行神龙乔海雨新近崛起江湖,所向披靡,武功高强如华山派的无尘子,尚在乔海雨之前,断去两只手掌。因此武林之中,谈而色变,威名之响亮,可说是近年武林中的第一人。
众人骤闻此言,不知不觉地退开数步,都暂时停了手,抬目打量对面这个像玉娃娃似的小孩。
只见他长得修眉星目,脸如冠玉,一身雾纨冰绢似的白衣,轻飘飘的裹住全身,脸笼宝辉,双眸在闪动着智慧的光茫。尤其是那一柄烂如银电的奇形琵琶,更和传说中的乔海雨所用的兵器,完全一模一样。
海儿目光徐徐扫射四周,毫不理会言天嘉的问话,却向白发龙女上官馨抱拳一拱,恭敬地道:“小弟乔海雨参见上官师姐。”
上官馨喜容满面,道:“果然是师弟来到,但恰好本山魔氛遍地,且待为姐打发了他们,再与贤弟叙阔。”
天池羽士和一干群魔,一听到人家敢情是师姐弟,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那种滋味,简直说不出来。
天池羽士目光向左右一扫道:“广成宝盒现在乔小鬼怀中,言兄请独挡雷音派上官掌门,七煞师太与昆吾书生,请力挡雷音派众人,只要能支持三十招即可,阴兄司徒老弟请随我夺宝。”
言罢,一挥长剑,直向海儿攻去,群魔一齐发动,雷音派众人迟了半步,海儿顿时陷身在天池羽士、抱玉公子司徒平及勇典韦阴中平三个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中。
上官馨急得怒吼连连,扇上绝学齐出,但言天嘉也是一派掌门,钢拳铁爪,驰名武林,硬生生的挡住上官馨。
而那昆吾书生更是勇悍绝伦,叱咤连声,那二柄铁流星,在这一照面之中,竟自分别劲袭雷音派五徒,刹那之间,槌光扇影,交织成一片,七煞师太由旁掩,顿时紧紧缠定那五个人。
猛听得一声长啸响起,那声音犹如凤鸣九嗥,鹤唳长空,只见一团银辉之下,寒光四射。海儿手中的一柄银琶,轮、扫、圈、砸、挑、吞、刺、戳。时而化作长剑之势,灵活翔动,宛如香象渡河,往来无迹。有时蓦化钢杖之势,猛砸猛打,琶出处风声啸卷,刚勇绝伦。
每到使用这种招式时,双方兵器就连续发生成串大响,除了勇典韦阴中平手中金戟,尚敢硬接硬架外,其他二人都被他的神勇,惊得不敢硬攫其锋。
刹那间,就是二十多合。海儿不但毫无败象,而且愈战愈勇,那银色光圈愈扩愈大,手中兵器更是奇招叠出,每一招式,都是极其神妙之作。
白发龙女上官馨不由放了心,他目睹海儿英雄,深感师门后起有人,异日南天武学的发扬光大,必应在此子身上。
那龙虎雷电霆五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由对小师叔武功之强,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