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一眼看到了榻上的蒲团,直径二尺,但却有三寸多厚,海儿心中微动,暗忖道:“莫非这蒲团下面有古怪。”
他想到就做,伸手扶住蒲团边沿,轻轻一托,却没有托起来。奇怪呀!以他目前的功力,别说双手上托,就是小指轻轻一弹,数百斤重的铜鼎巨石都会震飞出去,这蒲团难道比铜鼎还重。
他想到这里,心中大喜,认定蒲团之下,定有文章。当下双足不了不八,气沉丹田,两手轻扶蒲团边沿,喝一声“起”……
谁知蒲团依旧纹风不动。
海儿又惊又楞,无意中手儿一推,却听得“丝”地一声,蒲团竟自徐徐旋转了半圈。
这一喜,非同小可,他双手连连推旋,蒲团也随着他的手,来回疾转不已,但旋转到一定限度就自行停住,再也推旋不过去,却依旧不能由此发现开启万劫穹宇的通路。
海儿心中焦急如焚,计算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壁间更不时传来一、二声妖脆的笑声,仿佛在笑他的徒劳无功。
忽然他悟出了一点道理,当下平心静气的仔细观察,然后双手扶住蒲团边沿,先向左推旋一圈,再向右推旋二圈,然后再左推一圈,右推二圈,果然都没有遇到丝毫阻力。
他心头好不高兴,连连推旋了四十九次之后,整个蒲团忽然应手而起,掀落一边,他不由喜得低叫一声。
目光到处,蒲团下面乃是一个每边尺二的正方形洞穴,黑黝黝的大概有三尺来深。海儿运用慧目一看,只见方洞之中,乃是纵横交错的棋盘方格,方格之上,棋布星罗地有着几十点黑红色的圆珠。
海儿心中一动,暗忖道:“谅来这数十点圆珠,就是开启通路的机键所在。”
他伏身下去,伸长手去捞摸盘上圆珠,手刚摸触到,却听得壁间传出段思凤冷冷的笑道:“好个五行神龙,但据我看来,分明像一条黄狗在吃屎。”
原来那个方洞太深了,海儿必须把脸贴在床上,方能伸手摸及,这种姿势,的确和狗吃屎有点相像。
海儿一听此言,窘得直跳起来,心中又恨又恼,但不禁想道:“对啦,倘若这方穴之中的圆珠,是开启通路的枢纽,那么一定有方法使之升高,否则,难道她也用这种姿势开启通路吗?”
想到这里,他仔细观察方穴四周,发现穴边有着一蓝一白二个圆点,乍看和洞穴浑成一体,但仔细观察,方知是用人工雕镶上去的。
海儿伸指一按蓝点,触指之后,蓝点向里微陷,却听得一阵风雷之声过后,那方洞底上的棋盘形的东西,缓缓向下沉落,越来越深。
他心中一惊,连忙伸手一按白点,又是一阵风雷之声过后,棋盘状物缓缓上升,片刻之后,与榻沿相齐。
段思凤在壁间冷冷说道:“这还差不多。”
海儿微笑一下,并不答理,目光扫处,却发现棋盘方格之上,红黑二色的圆珠,红的有十八枚,黑的也有十八枚,合计三十六枚,布就六六天罡方位。
但是,通路的枢纽难道在此?或许,是另外一种机关布置罢!他心中不禁惶然。
要知道六六天罡阵法,共有六种阵式,三十六种变化,当然难不到海儿。但在这具体而微的天罡阵法之中,难道真是开启通道的枢纽?时间剩下不多,必须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找到通路,否则今天的第一场比赛,就算输了。
海儿把心一横,伸手移动棋盘中红黑二色圆珠,无意中抬头一看,发现穹形屋顶上,在棋盘形物的对应位置上,也自出现红黑二种光影,色泽很是明显,数字也是三十六枚……
海儿伸手移动一枚圆珠,顶上光影也随之移动,其应如响。他不由十分奇怪,暗赞段思凤的灵性巧思,心里不知不觉地浮起钦佩之情。
他连连拨动圆珠,一种变化接着一种变化,屋顶光影,随着圆珠的移动,而旋转不已,但一连经过三十五种变化,却连一点动静都看不出来。
海儿有点失望,另方面,四个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他暗叹一声,心想:“倘若这最后一种变化过后,还不能打开顶层通路,看来只好认输了。”
心里想事,手中可不闲着,接连拔动了十多颗圆珠,突然四壁间传来一阵“隆隆”异响,连墙壁都为之震摇不已,海儿大吃一惊,身形倏然后退寻丈,目光到处,只见那红黑二种圆珠,忽然自行旋转起来,轮飞飚旋,迅疾无比,海儿只道在无意中触发了另一种机关,心里有点吃惊。
足足转了一盏茶时间,旋转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终于停止了。屋顶上又是一阵轻微的风雷之声,由小而大,渐渐地现出一个洞穴,透入天光,海儿心中不由大喜。
那方洞约有二尺见方,海儿刚想腾身飞出,突然又传来“铿”的一声,又是一柄钢梯,缓缓突伸而下,到了离地三、四尺处,这才停住。
海儿心中不胜之喜,刚想出去,却听得壁间传来段思凤的声音道:“乔少侠的神功绝世,灵心巧思,确实不同凡俗,我们比试到此,大功可谓告成……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语声一顿,海儿微笑道:“令主构思之巧,机关布置之精奥,确令在下大开眼界,深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不知有什么可惜……”
段思凤微微一叹,言词之中,却流露出无限喜悦,缓缓地道:“可惜乔少侠在变化六六天罡阵式之时,没有悟出有相无相,两仪分合之妙,因此,一定要将三十六种变化,完全推演一遍,通路始现,耽搁了一些时间,超过了规定的四个时辰……”
海儿听到这里,心里一紧,不由跌足微叹,暗忖道:“自己当时也曾考虑到,打开通路,一定另有捷法,不会费时很多,但因为已经开始推演阵式,虽知有相化为无相,两仪是二实一,可以在顷刻之间,完成变化,却又怕忙中有错,欲速不达,以致耽误了宝贵时间。”
他想到这里,却听到壁间起了一阵“轧轧”之声,左侧出现一道圆形门户,段思凤一身蓝衣,迅疾如风地飘将出来,脸上露出得胜后的微笑……
二人一出穹宇,只见红日已渐西沉,红霞满天,归鸦阵阵,已是黄昏时分。
海儿回想起万动穹宇中四个时辰的经历,宛如做了一场大梦,若非目前衣履稍形破损,真将怀疑刚才的经历,不是真实呢。
却见万劫穹宇前的草坪之上,站着二三十个人,正是乾坤指解银铃及蝴蝶剪欧阳叔英等双方高手。海儿目注段思凤发出微微一声短叹,身形如一缕轻烟,迅捷如风地直掠而前。顷刻之间,和众人会合一起。
他们刚想出题比拼第二场,却见冰香玉女冷无双,朝海儿呶呶嘴,低声道:“有人来啦。”
海儿举目视之,只见远处疾驰来一条人影,身着翠色短袄,背插短剑,正是卞老人的徒儿,现在业已引进自已门下的翠儿姬铁翠。
海儿蓦吃一惊,暗忖道:“自己在出发之时,命令翠儿在家留守,不遇要事,可以不必到此地来,现下莫非……”
翠儿驰到面前,向海儿恭身一礼,低声道:“师父,无情剑客魏既妄的踪迹,己经在芜湖一带出现,受到一群武林人物攻击,被他连伤十多人,突围走了。”这一个消息,可比夺金龙宝藏的事,重要得多。要知九麟佩的得失,对海儿关系极重,何况该佩又是一宗人人观觎的异宝,十多年前,为了这片小小玉佩,就已祸乱相寻,杀劫频频,海儿的父亲、母亲为此而死。
他恨不得插翅飞到芜湖,立擒魏既妄,夺回九麟佩,但和彩凤令主的约会未终,却不能一走了之。
翠儿又道:“师父,您失去九麟佩的事情,最近江湖各派都知道了,尤其是华山、崆峒二派,因和师父结伙很深,听说崆峒派掌门紫阳真人,已请出上清观镇山之宝玄昊神剑,亲率派中好手多人,现在已至长江上下游各口埠……”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又道:“华山派自从无尘子断了双掌,逃回华山之后,伤重死亡,再加门下高手鹤静鹤真、以及该派后起之秀青剑冠宫大强等一行四人,都被火焚葬在三才奇门阵中,引起了全派上下的公愤,连多年坐关未出的该派掌门无垢真人,亦已传下桃玉符令,搜索师父及曾师父的踪迹……”
海儿听得眉头连皱。翠儿又道:“徒儿刚才从洪家寨来这里时,发现华山三剑中的紫儿剑修真,狠狠瞪了徒儿一眼,师父的踪迹,谅已外……”
海儿一想不错,华山三剑白鹿剑修性,赤阳剑修明以及紫霓剑修真,都是华山派的健者,虽已投效彩凤令主旗下,但遇上本派有事,自然一定会出力的……
一边想,听得翠儿道:“还有东海方丈山离朱宫的人物,听说又派了几个高手,并且已与火狻猊井瑁会合了。”
海儿秀眉连皱,他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但目前各方危难,纷集一身,实在感到大伤脑筋。
估不到翠儿又道:“师父,还有岭南罗浮山的铁肝剑魔,因罗浮双怪宇文兄弟,在陆庄大会受挫,回罗浮宫向乃师哭诉,再加铁肝剑魔的徒孙——霹雳剑孔獬,自在焦山受了重伤之后,回罗浮山救治,却因伤势太重,又不知善加保慑,性命虽然保往,一身功夫,却付乌有,这几件事情合在一起,激得老魔头大动肝火,派了门下三圣两煞,已在北上途中……”
这三圣两煞,乃是罗浮山上第一代弟子中的有数高手,三圣名叫白云仙子董绮云、天璇公主宗妙妙、灵岩秀士华沧浪。两煞乃是毒者古岩、红叶公子李行风。这五个人,凶名久著,此番联袂北上,实力万难轻视。
海儿一双秀眉皱了又皱,却听得远处又有人急急驰来,片刻之后,出现一个混身浴血的白衣女子,海儿神目一瞥之下,不由大楞,原来来者乃是洪家寨主洪大雄的爱女——白凤凰洪玉燕。
只见她周身浴血,左肩背上一处刀伤,深几入骨,皮肉开绽,鲜血把一身白衣,染成腥红。
洪玉燕离海儿,尚有数丈之遥,竟自支持不住,扑地倒下,但她兀自挣扎地叫道:“东海离朱宫派人攻进寨来,到处放……火……杀……人……卞老前……辈……己死……死了,金……龙……龙宝……藏抢走了,那炉灵丹……也……被……”
话说到这里,她好像力量用尽,晕死过去。
这下子变故,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海儿疾跃过去,按视洪玉燕的脸色脉息,不由秀眉连皱。连忙从身上取出一粒灵丹,喂入口中,又替她上药包伤。一面又把手掌按在洪玉燕的心穴上,一股热流滚滚而入。
正在手忙脚乱之时,却听得翠儿大声哭叫起来,连声叫道:“师……父,我要卞师父……”
一边说,身形一纵而起,向回路驰去。
海儿大吃一惊,叫道:“翠儿回来,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由于他替洪玉燕疗伤,正在重要关头不能停手,翠儿却因听说乃师卞寒玉己死,神智己昏,根本没有听到海儿的话,仍是一股劲的前驰,口里边哭边叫道:“我要师父,我要……卞……师父……”
雷音三鹞中的云鹞冯丽莎,身法最快,身形一晃,已在翠儿面前,叫道:“翠师叔,师叔祖叫你呢……”
她一句话未完,翠儿身形连晃,连闪几个方向,都被挡住,倏然秀眉双挑,一掌斜斜斫出。口里兀自叫道:“我要卞…………父……啊!……”
冯丽莎双掌齐舒,忽擒忽拿,蓦然发觉寒气侵肌。混身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这才发觉翠儿劈出的掌力之中,业已凝集了珠穆朗玛峰玄冰仙府绝艺——寒灵真气。
又见翠儿两眼发直,知他因心神突受刺激,出手之际,可能分不出轻重,可是自己又不能加劲反击,把他震伤。当下翠眉连皱,闪身飘过一旁,却见翠儿得隙即走,“唿”一声,已出去了三、四丈。
雷泽鹞杜贯,霹雳鹞姜明从后追来,见状吓了一跳,匆匆停步,匆遽地道;“师妹没事罢!”
云中鹞冯丽莎急得一顿足,道:“二位师兄,还不快追,翠师叔的神志有点昏乱。”
杜贯姜明如奉纶音,忙不迭的追去,但已落后了一步。翠儿已驰出七、八丈左右……
冰香玉女冷无双也自着急得顿了顿脚,她这一顿脚不打紧,却把跟在身后的阴阳剑叶天进、嘉陵剑客石磊二人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却只有智多星秦思禹嘿嘿地冷笑了二声。
冷无双秀目一扫秦思禹,嗔道:“你笑什么啊?”
那三个年轻人只感到心神一荡,敢情冰香玉女冷无双脸带薄嗔,竟自美不可言,直把三人看得失神落魄,智多星秦思禹张口结舌,竟自忘了答话。
冷无双脸上泛起轻怒,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问话还不回答。”
智多星秦思禹吃了一惊,顿时恢复过来,连忙道:“他们三个的脚程,比不上翠儿,只怕追到洪家寨,也是追不上咧。何况听洪姑娘讲,洪家寨已被强敌侵入,全寨瓦解,他们这一回去,遇上离朱宫那批魔头,必然凶多吉少。”
冰香玉女冷无双着急道:“那么你们还不快点追他们回来
秦思禹连连摇头道:“冷姑娘,我的脚程,和翠儿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间,只有等乔少侠疗伤之后,一齐回洪家寨去,比较好一点。”
冰香玉女冷无双气得把粉脸一板,一言不发。阴阳剑叶天进一见智多星秦思禹碰了个大钉子,内心好不舒服,他立意讨好玉人,连忙道:“我去追他们回来……”
言罢,身形动处,如飞而去,驰出数丈之后,还回身向冷无双摆摆手道:“冷姑娘放心好了,我去去就来。”
叶天进立意讨好冷无双,施展轻功时,连吃奶力气也用出来了,端的像弩箭脱弦般疾驰而去。
嘉陵剑客石磊一见叶天进着先鞭,那甘落后,连忙也叫道:“冷姑娘,我也去追他们。”
言罢,偷偷瞥了冷无双一眼,见她冷冰冰的不置可否。他受她冷待己惯,见状还以为是冷无双嫌他走得太慢呢,连忙慌慌张张地又叫一声,道:“我就去追。”
身形一动,跟中阴阳剑客叶天进的后面疾驰而去。
智多星秦思禹在肚子里连连冷笑,忖道:“这两个小子,分明活得不耐烦了,这一离开大伙,撞到离朱宫来人,只要一个分辩不清,怕不立刻就是死数,嘿嘿,这样我也可以少去两个情敌……”
想到这里,偷偷看了冷无双一眼,只见她丽资天生,混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妙,尤其那身雪也似白的衣服,配上冰肌玉骨,匀红娇脸,有如仙露明珠,神采照人,不知不觉中又深深地着起迷来。
那一边,彩凤令主段恩凤早把这前后变故,看得清清楚楚,又听说金龙宝藏已经丢失,失去的九麟佩又在芜湖一带出现,早就暗中传令下去,一方面飞鸽传书,令留宁江守总舵的洞庭四十八寨寨主吴耿忠及阴阳戟杜一瓢两人,速派高手,留意无情剑客魏既妄踪迹,另方面调集跟随自己的好手,只等海儿治完白凤凰洪玉燕伤势后,立即赴洪家寨一观究竟,顺便参加夺取金龙宝藏。
乾坤指解银铃、冰香玉女冷无双及其他众人,都急得坐立不安,又见海儿替洪玉燕行功疗伤,已入重要关头,谁也不敢打扰。片刻之后,海儿睁开双目,长吁一口气,说道:“终算脱离险境了。”
回看白凤凰洪玉燕业已苏醒。但精神萎顿,眼含痛泪,嘤嘤哭道:“我爹爹……他……他……他……已经……死了……”
海儿还想询问详情,冰香玉女冷双着急道:“小师叔,翠师弟已经赶回洪家寨,不知道雷音三鹞追得上追不上。”
海儿大吃一惊,连忙道:“我们快赶回去吧,离朱宫的人,厉害得很呢!”
白凤凰洪玉燕勉强站了起来,道:“我也要回去。”
海儿道;“你伤势未复原,又不能动手,还是在这里休养吧!”
言讫,回头向段思凤苦笑道:“本来想和令主继续比试,想不到强敌入侵,连金龙宝藏都给劫走了,我们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
段恩凤笑道:“好说好说,乔兄对此不必介意,小妹不才,也想跟乔兄到洪家寨去,稍效绵薄。”
她说得好客气,满口乔兄,海儿摸不清她的用意,只得说道:“那怎么敢当呢?”
段思凤道:“乔兄不必如此,洪姑娘也可以在此安静疗伤,我们走吧!”
片刻之后,洪家寨即已在望,众人都大吃一惊。只见原先占地数里方圆的无数房舍屋宇,已变成一片断垣残壁,梁倾柱折。触目都是烧成焦炭似的尸体,整个寨子静得出奇,连鸡鸣犬吠之声,都绝了迹。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浮起悲伤愤恨的神情,海儿仰天长叹道:“这都是我的不好,祸延此寨,看来这洪家寨除逃出洪玉燕一人外,其他人等,均被离朱宫来人,用一把火烧净了。”
众人越看越触目惊心,也越痛恨离朱宫来人的残暴。海儿急匆匆地赶到原来卞老人所住的卧室,只见门窗半把,墙倒壁颓,有一个身着翠袄的幼童,正伏身碎砾之上,抚着一段焦炭似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那幼童当然就是翠儿,海儿一见之后,就放了大半心,又知道翠儿自幼被卞老人收养,份虽师徒,情胜父子,一旦远离,悲痛自然难免,不如让他好好痛哭一场,发泄内心积郁,再加开导,否则反要闷出病来。
另方面,却发现卞老人那一炉未竟全功的六轮丹,竟连丹炉都不见了,分明被离朱宫来人劫走。
一炉六轮丹加上金龙宝藏,另有数百条人命,这仇怨可结得大了。
海儿与同来诸人,把全寨上下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雷音三鹞和阴阳剑叶天进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敌人,遭了毒手。
这时,众人站立在一栋尚未全倾的屋宇中商议,只见青云剑吴媚兰匆匆走进来,递了一张纸条给海儿。
海儿取过一看,不由又急又气,又是愤恨。原来那张纸片之上,只寥寥写了几个字:“二月之后的七月十五午夜,在离朱宫前,活祭死难诸师兄,祭品霹雳鹞姜明、雷泽鹞杜贯、云中鹞冯丽莎、阴阳剑叶天进。”
在纸片之后,还附着一幅剖腹沥心的血淋淋的图画,气氛残酷恐怖。
众人都传观一遍,默然无语,吴媚兰道:“这纸片在后寨发现,如此看来,这四位已给离朱宫掳走了,好在七月十五距今尚有二月之遥,只要在期前进入东海方丈山离朱宫,谅来不致遇害。”
海儿秀眉连皱,面上露出坚毅决断的神容,道;“好在还有二个月时间,可以稍作准备,我决定在此期间,走趟华山小雷吉寺,找师姊上官馨掌门,但把此一噩耗,亲自告诉他,然后再去青城山金鞭崖,将阴阳剑叶天进失陷之事,通知青城三子,然后设法救援!
话声至此略顿,又道:“救兵如救火,我这就启程动身,只带翠儿银猱琅琅和锦儿那天竺异种的大公鸡,其他人等,暂时各自回去吧!”
段思凤在心里冷笑一声,口里一言不发,暗中早打定了主意,七月十五之前,倒也要上离朱宫走走,瞧下南明真人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人物,他的门下竟将江南绿林道上人物,连伤数人。二则,金龙宝藏已经落在离朱宫,这批宝藏,价值巨万,自己要开创武林宗派,势必要取得这批宝藏。三则,久闻方丈山一地,乃海外有名胜地,宫前有四时常春之草,八节不谢之花,珍禽异兽,好些都是中原未见,更有火窟奇景,以及无数观赏不尽的景物,正好乘这机会,一开眼界。
另外冰香玉女冷无双,见小师叔主意己定,又知事关重大,也开口道:“海师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我也想回泯江一次,把这次事情的经过,禀告一下……”
其他解银铃及其余人等,均都纷纷告辞,大家约了后会之期,各个启程,一刹时走得干干净净。
那彩凤令主段思凤也率了随来诸人,向海儿告辞。
第二天一早,海儿携了翠儿、锦儿和银猱琅琅,启程出发,从合肥前往华山小雷音寺。
这天日暮时分,就到达云台峰下,只见山径之上,有二个身着红衣的中年道者,充满敌意的拦将上来。其中一个开口道:“二位小施主请留贵步,今天山上有事,改天再来吧!”
海儿尚未答话,另一个也道:“二位乘目前天色未黑,最好立刻出山……”
言罢,更不容海几、翠儿讲话,袍袖一挥,回身就走。
海儿微感一楞,却听得翠儿说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啦,山径大路难道还不准人走。”
海儿却看出其中另有蹊跷。又见那两个中年道者,往回走了十多步,忽然隐入一块山石之后不见。海儿运目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山径上,山石后,树叶间,至少隐伏着一、二十个人。
这一来,他不由动了好奇之念,倒要探一探上官师姊的雷音派,今晚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海儿念头既定,故意对翠几道:“听说苍龙岭乃是华山至险之处,龟岩峭壁,孔道一线,今天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岂能入宝山而返。”
翠儿连忙附和道:“对对,我们今天一定要上山转一转,听说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文公,登临苍龙岭之后,下俯危岩峭壁,白云如练,罡风劲疾,立足难稳,害怕得豪气顿消,痛哭流涕,腿脚瘫软,说什么也不敢下山。我们今日既来之,则安之,师父,走罢。”
两人携着小白猱、大公鸡,缓步向前走去。却见道旁人影闪处,原先向海儿说话的二个中年道者,重又出现,没好气的道;“两位小弟弟,你们快回去吧,游山玩水,也得挑一个好日子呀!快走吧!”
翠儿故意摇头晃脑地道:“今天日丽风和,满目芳菲,这日子可好得很哩,道长请借光让一步。”边说,身形一晃,已由道者胁下转过,那两个道者伸手来挡,想不到翠儿身法奇快,早已到了道者身后。
只见那两个中年道者脸色剧变,“呛”的一声,各自拔剑出鞘,高声道:“各位师弟师妹小心,莫要是仇敌派来的人,先把他们擒下来再说。”
那为首的中年道者,乃是上官馨再传高弟,名叫玉山羽士,位任雷音派巡山之职,他看海儿翠儿年龄幼稚,也自存有轻视之念,回头叫道:“十七师妹,请擒下此子。”
随着叫声,从道右跃出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红衣少女,名叫袁玉贞,乃是雷音三鹞冯丽莎的同门师妹。
只见她横剑而前,戟指翠儿问道:“你们二个小娃儿,是那里来的,速将你们的师门来历和此来用意说出,本姑娘也许网开一面,还可以放你们回去……说……”
翠儿偷瞥了海儿一眼,见他笑眯眯的,胆子就更大了,嘻嘻地笑道:“姑娘姐姐,我们是来找上官掌门的……”
只见袁玉贞脸色剧变,不待话完,叫道:“果然不错,小贼乖乖束手就擒吧!
言讫,舍剑用掌,左手在倏忽之间,迅疾抓出。谁道翠儿身形微晃,就已脱出对方掌指威力圈外。
袁玉贞“咦”了一声道:“看不出这小子,竟能逃出雷音派的擒龙手。”
言未了,只见海儿嘬啸一声,带同锦儿琅琅,电疾如飞般向前冲去,众人一齐跃出拦阻,只觉得人影一晃,连对方是怎么样过去的,都没有看出来。另方面,翠儿应了一声,就空中变招斜飞,直向山上行去。一路上有二个道者拦阻,均吃翠儿用拳掌劲风震退。海儿、翠儿偕同锦儿、银猱,驰出数十丈后,发觉玉山羽士等并未追来。但在身后却响起一阵接一阵的铜哨尖声,十分尖锐刺耳。
走着走着,道旁跃出二个身穿红衣,年貌相似的俩兄弟来,最多只有十四、五岁,但一眼瞥见对面出现的两个人,比他们还要年轻,其中一个兹尤自语地道:“刚才前山传警,说强敌业已侵入,巡山使老拦之不住,莫非竟是他们两个。”
海儿连忙微笑地道:“我是来求见贵派上官掌门的,就烦请通报一下。”
红衣少年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师父今天不接见外客,我看你们年幼份上,大概不会是对头派来的,担点不是,放你们回去罢。”
海儿一听,还是不能见到,心里不觉有气,道:“既然你们不能引见,我们就自己上去。”
说完话,向翠儿道:“走,我们上。”
两人大摇大摆的向上走去。
这两个红衣少年,果真是兄弟二人,名叫裴松、裴鹤。乃是上官馨门下高弟,由于秉赋特佳,适宜练千手飞鸢弋红娘独门的少阳神功,因此最得上官馨钟爱,入门虽浅,所得传授却多。
此时,裴松、裴鹤互相对视一眼,裴鹤首先出手,铁掌微沉,只用了三成劲力,向海儿胸前遥击过去。
谁知海儿不闪不躲,身形动处,右手直探过来。不知怎的,就一把扣住了裴鹤脉腕,跟着手儿一挥,“叭”一声,直把裴鹤摔出丈余开外去。
裴松一见大惊,怒喝一声,全力出手,一双铁掌,运起少阳神功,陡然之间,变得炙热如火,红光灼热,全力拍了出去。翠儿见状方要出手,却看海儿单手微摆,示意停止。只见海儿目注裴松双掌来势,眸中精芒闪烁,身形如渊停获峙,一动不动。裴松不由微感惊疑。
他冷笑一声,暗忖道:“我这少阳神功,乃是师父上官馨亲自传授,专破诸般护身气功。只要一旦击实,护身真气首先破灭,这小子硬当这一下,须是打错了主意。”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狠狠击落对方胸前。口里还大喝一声:“躺下。”
这裴氏两兄弟惊得面面相觑,隔了片刻,方才慌慌张张的各掏出个传警铜哨,没命狂吹起来。
且说海儿、翠儿携了一猱一鸡,身形电疾前纵,不一会,就远远看到大批屋宇,一道红墙,迤逦围绕,远望金碧腾辉,甚是壮观,就知道是小雷音守到了。
果见寺庙之外,山门紧闭,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海儿回头对翠儿道:“你带着琅琅和锦儿,在此地林子后面躲着,我到里面,看个究竟。”
说完轻轻地越过殿脊,里面乃是一间偏殿,走出一个愁眉苦脸的道姑。海儿连忙隐身一侧,等她走过之后,然后悄悄地跟在身后。
只见她一连穿过好几重殿舍,左折右弯的走了不少路,转眼来到了一座大殿,殿前佛龛,黄幔低垂,看不到供的是什么佛,殿前却分宾主坐着十多个人。
那主席之上,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道姑,一张脸红润娇嫩,倘若不是因为满头白发的缘故,看起来就象一个年才三十左右的少妇。
海儿暗自点头,忖道:“怪不得上官师姐有个外号,叫做白发龙女,敢情是这样得来的。”
在上官馨背后,站着三女二男,年纪都在五十开外,女的都作道姑装束,男的却是俗家打扮。
海儿又想道:“久闻雷音派中的高手,有雷、电、龙、虎四人,这五个人大概就是了,便不知其他那个是谁。”
这一下猜测,完全对了。那两个男的,乃是驰名江湖的龙虎双奇卜大洪与程桌仁。那三个作道姑装束的女子,乃是聂雷姑,韩电姑与谷霆姑。
回头再打量客席上的七、八个人,只见其中有一个身材奇伟,獠牙外掀,头如巴斗,目如铜铃,身穿一件及膝大卦的人,正是陆庄会上,曾经见过一面的万里飞虹诸一涵——白发仙翁翟大浩和伽虚老人郭昌的师弟。
那万里飞虹诸一涵,这时坐在最末一个座位上。神情上也没有在陆庄会上,那种张牙舞爪的跋扈模样。
海儿不由微一怔神,暗忖:“以诸一涵的身望技艺,在这里敬陪末座,那么同来的一干人物,谅必都有极大来历,怪不得上官师姐如此郑重其事。”
海儿目光扫向客席首座那人,见是一个貌相清癯,颌下三绺长须的中年道者,身穿日月道袍,披以鹤毛,背上插着一柄绿沙皮为鞘的长剑,手执拂生,飘然有出尘之态,
海儿暗暗称奇,心想:“像这等人物,怎会和万里飞虹诸一涵这类魔头,走在一路呢?”
坐在道者左肩下的,乃是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柄玉骨折扇,上面盘一条昂首舞爪的玉龙。
海儿心中霍地一动,又忖道:以前听五位姑姑闲中谈起,这盘龙玉扇,好像是北极辽海不夜城主司徒真的传家之宝。听说扇骨乃万载寒玉所制,就是干将莫邪之类的神物利器。也休想把他毁去。更兼那万载寒玉,专破世上各种纯阳至刚功夫。也正是五姑姑千手飞鸢戈红娘独门少阳神功的克星。
而且那扇面乃是冰虫之丝织成的,坚韧处远胜犀革,轻软柔滑,可御水火,算得上是件奇珍异宝。听说不夜城主司徒真生有一男一女,男的人称抱玉公子司徒平,女的人称光明公主司徒兰,这手执盘龙玉扇的少年人,大概就司徒平了。
坐在司徒平下首的,是个鬓发苍苍的红睑老头,五短身材,手脚十分粗大,尤其是一双铁掌之上,布满了小蚯蚓似的青筋,鼓鼓凸凸的十分怕人,此人是河北言字门的掌门人言天嘉。
大殿上气氛沉寂得很,半晌白发女上官馨缓缓开言道:“十载之前的恩怨,到今天作一了结,倒也好得很,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长白天池羽士,也会邀约帮手,一同来此。”
海儿闻言吃了一惊,暗忖道:“无怪此人气派不凡,竟是数十年前就已成名的天池羽士。听说此人介于邪正之间,行事不分善恶,但以喜怒行之。而且有一宗大毛病,就是贪淫好色,尤喜采阴补阳,玩弄处子。但话又得说回来,此人虽好女色,却从不出自强取,或用银钱购买,或者是女方自愿相就。虽然那女子经过采补之后,真阴耗竭,但他却给以灵药,培固元气,然后送还,再赏给大量银钱。所以对那些贫家女子而言,反可谓因祸得福,此后半生,就不愁衣食了。但是这种作法,毕竟有干天和,伤风败俗,为人不齿。但因此人武功既高,独来独往,从不强取硬求,因此武林侠义人物,谈起他虽然摇头,却无人找他麻烦。但不知道他和上官师姐十载前的恩仇,是如何结下的。”
这时,海儿抬目一瞥天池羽士,只见他脸上露出愧容,但忽然抬头大声道:“十年之前订下今日之约,可没有说不准邀约帮手,而且朋友们好意相助,我又岂能拒绝。现在闲话少说,那东西呢?”
白发龙女上官馨冷笑一声,回头对韩电姑说道:“把那东西取出来。”
韩电姑应了一声,从背后解开一个二尺见方的黄绫包裹,放在上官馨面前的拜案上。
海儿发现天池羽土等一干来人,目光灼灼注定案上的黄绫包裹,都流露出紧张焦急之状。
韩电姑把黄绫解开,又露出一层红绫。把红绫解开,又露出一块白绫,一连解开了七、八块包裹,方始现出一只尺许见方的水晶盒子。
大殿之上,除了“悉悉索索”解开绫子的声音外,没有一丝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定在那只水晶盒上。
海儿暗自纳闷,不知盒中藏的是什么秘密,又因相隔甚远,目光难及,想要纵上前去,又恐形踪被人发现,反为不妙。
却见白发龙女上官馨伸手将水晶盒捧起。海儿运用慧目,远远望去。只见那盒子原来是块整体浑成的水晶,既无盒缝。更不知从何处着手开启,但盒中却放着三件物品,由于水晶是透明的,因此看得清清楚楚。
盒子中间放着一块色泽斑驳的铜镜,式样奇古,绿锈斑斓,镜子有个把手,也是铜的,上面刻着龙凤麟龟之蜀,远远看去,仿佛琢镂得十分精巧。
镜旁横卧着一块紫红色的美玉,只有三寸来长,一寸多宽,玉质纹理极细,远远看去,仿佛笼着一层紫红色的宝光,海儿连瞥几眼,看不出有什么效用。
铜镜和紫玉的下面,有一颗径寸墨珠,毫无光浑。黑漆漆的一点也不起眼。
白发龙女上官馨道:“这盒中之物,只有三件,人却有七位之多,你们就算胜了,却是如何分配!”
抱玉公子司徒平朗声一笑,道:“这倒不劳费神,家父居于极边不夜城。那里正在北极子午线经过之处,一年四季受极光反映,因此境内亘古常明,那千万种好处,一时也说之不尽。但因地当极边,奇寒无比,因此这广成三宝之中的万年温玉,对于在下父子关系最大,我只要这一件,其他什么也不要。”
话刚说到这里,却听得隔座传来嗤笑之声。
抱玉公子司徒平秀眉双挑,回眸看处,发现发出嗤笑的正是头大貌丑的万里飞虹诸一涵。
抱玉公子司徒平与诸一涵原不相识,此次同行,亦少交谈,见状口角一撇,冷然道:“诸兄如有赐教,不妨开口,冷笑个什么劲。”
诸一涵看了司徒平一眼,缓缓说道:“这次来到这里,谁都是一样出力,自然该以出力多少,而定宝物取舍。如说不夜城位处极边,需要万年温玉,培固灵源,那么我们陷空岛,又何当不位居极边,终岁冰封呢?”
一句话说得抱玉公子司徒平无言可对,顿时脸红耳赤,一拍桌子,暴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