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羽士一看要窩裏反,苗頭不對,連忙起立道:“二位的問題,都易解決,目前大敵當前,自己人千萬不要傷了和氣,莫要着了敵人離間之計。”
白髮龍女上官馨冷然道:“嘿!離間計,我倒還不屑於使用,好在這廣成三寶,只有風月寶鏗與你切身有關,其他萬年温玉和天墨珠,在你而言,得失均不足輕重,當然不需要傷什麼和氣了。但是剩下的天墨珠和萬年温玉,卻有六個人要分,你可有什麼好的打算沒有。”
天地羽士見對方言詞鋒利,正指向自己最感痛苦之處,要知道今天邀集來此的眾雄,不是一派掌門,便是有名魔頭,再不就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此來用意,無非為廣成三寶所誘,並非對自己有什麼深厚友誼。
果見此時,那六個人十二道目光,一齊注視在自己臉上,等待回答,不由暗暗叫苦,寶少人多,這分配之事,着實大費周章。
海兒隱身暗中,見上官師姐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弄得羣魔自相猜忌,天池羽士十分為難,不由暗暗讚美。又聽説這晶盒中裝的,竟是風月寶鏗、萬年温玉和天墨珠三寶,不由暗付道:“久聞這廣成三寶,各有妙用。那天墨珠專解各種奇毒,即使厲害如苗疆桃花瘴毒,金蠶血蟲,以及各種奇淫至毒的穢氣,只要一息尚剩,用天墨珠在創口輕輕一滾一吸,立刻遍體清涼。拔毒消腫。即使是內服之毒,像千年鶴頂紅之類,也只要把天墨珠浸在上好燒酒中,泡上半個時辰,然後取酒服下,立能洗滌臟腑,一切毒物,均從便溺中排出,有此一寶在手,一任何等厲害的毒物,均無畏懼之理。”
又想道:“萬年温玉更是曠世難逢的異寶,據古籍記載,温玉所在之處,草木繁發,氣候轉暖,冬不積雪,倘若像不夜城和陷空島等地,若保有萬年温玉,不但氣候可以改變許多,就是原先不能生長的許多花卉,亦可時植生長,怪不得抱玉公子司徒平這等身份,也紅了眼睛。”
“但是不夜城主和陷空島主,這二個人都不是好惹的,看來為了這塊萬年温玉,連原先平靜的北溟極邊,從此亦將多事了。”
想到這裏,遙看了風月寶鏗一眼,心忖道:“這面銅鏗,內含風月無限的意思,久聞此寶有三大妙有用,第一、不論是何等三貞九烈的女人,只要向銅鏡中看了一眼,立刻心猿意馬,難以自己。其寶不論男女,只要看了此鏡之後,本性迷失,都是一樣,這就是它的第一種妙用。第二、在鏡面之後,用蝌蚪文刻着數十行文字,記載着上古失傳已久的採補大法,名叫‘玄牝吞吐要訣’,對於天地羽士而言,最關緊要。”
“第三,習練採補邪功的人,最怕的是遇上比自己本領更強的對手,一旦交接之後,只要功力不敵,立刻真元盡失,數十年採補所得的功力,全部失去,此時之慘,不可言狀。但倘若一鏡在身,即使遇上比自己強勝百倍的對手,交接之餘,能使虧關永固,金丹不泄。甚且反客為主,採取對方元陰,增強本身功力,妙用無窮。大概是因為這幾點,所以天池羽士必欲得之而甘心。”
海兒想到這裏,卻聽得天池羽士獰笑一聲,對上官馨道:“分配之事,不勞上官掌門費心,反正今日之事,已難善罷,常言道,客隨主便,上官掌門請劃道吧!”
上官馨冷笑一聲,雙眉微皺,已經有了計較。但還未説出口,卻見坐在天池羽士下首的言字門掌門人言天嘉起立説道:“天池道兄,上官掌門的話不錯,分配之事,倒需事先擘劃,免得臨時再費手腳。”
一言甫出,卻聽得七煞師太,昆吾書生,以及勇典韋陰中平一齊點頭稱是,十分贊同此言。
只有抱玉書生司徒平,一言不發,揚着頭,目視遠處。萬里飛虹諸一涵見他不出聲,也就不吭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心裏卻想道:“哼哼,這萬年温玉我是要定了,硬拼或許不行,出手暗算,難道也不會嗎?嘿,嘿。”
天池羽土臉上露出一絲煞氣,但口吻卻十分和善道:“各位均是貧道好友,只等寶物到手,大家各憑因緣,拈閹以定取捨……”
其實他在這一剎那間,已決定了一椿陰謀毒計,要在一舉手間,連續毀滅六個高手,而且做得天衣無縫,永不讓人發覺
天池羽士見眾人好像沒話可説了,回頭剛要向上官馨開言,卻見抱玉公子司徒平霍地站起道:“在下業已申言,萬年温玉是要定的了,誰想要此寶,不妨先來劃道,比劃比劃。“
這一番話,明明是衝着萬里飛虹諸一涵説的,但天池羽土也感到大大沒有面子,只因他不啻是反對自己拈閹的主張。
萬里飛虹諸一涵知道憑自己的功力,一定不是司徒平的對手,但又不甘示弱。這類大魔頭何等狡黠,聞言“嘿”然冷笑一聲,就座上冷冷説道:“司徒公子,在下卻認為天池道兄説的話對,就是拈閹也比仗着武功蠻幹要好,公子倘若認為不合適的話,寶物就在眼前,何勿取了去呢!”
誰知抱玉公子司徒平也不是呆人,根本不理他的話,卻一直走出座來,站在諸一涵的面前,伸出一個手指,指着清一涵的鼻子,冷笑道:“想不到陷空島的人物,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諸一涵,倘若你不敢動手的話,就夾了尾巴,滾出華山去。”
天池羽士及同來諸魔頭,均想出言勸解。抱玉公子司徒平朗聲道:“各位,我心意已定,萬難更改,諸一涵給我滾出去。”
諸一涵“呼”地一聲,掀翻桌子,身形動處,已經取劍在手,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卻見青光一閃,人隨劍走,化成一道長虹,直捲過去。
只見抱玉公子司徒平身如游龍,手中玉扇忽開忽闔,點戳掃格,驀地振腕一抖,電疾迎頭擊落,只聽得“嗆”的一聲,清遠嘹亮,手中玉扇白光暴漲,得隙而入,隱藏暗處觀戰的海兒,肚子裏喝一聲彩,暗叫“好手法”。
旁觀諸人也都變色四顧,卻見萬里飛虹諸一涵環眼圓睜,吼聲如雷,驀地間,挺劍上指,化為一道青虹,盤旋迴翔,剎那間閃出數丈。遠遠望去,宛如一倏神龍,夭嬌遊走,姿勢之美,歎為觀止。
只聽得暴雷似的彩聲,響個不停。司徒平持扇跟蹤飛撲,連走幾個方位,都落了空。
卻見他身形停處,打開摺扇扇了兩下,冷冷道:“陷空島絕技,果然有點門道,你再接我一招試試。”
話聲一落,只見他運勁聚氣,目閃寒芒。玉扇之上,騰泛出一層層冷輝寶光,只見他徐徐邁了幾步,落腳時地上方磚露出深約數分的腳印。他的目光凝注對方,一瞬不瞬,口裏卻又説道:“我不夜城家傳絕藝,有所謂‘霹靂三式’,我學成以來從未用過,今天衝着你破例施為,你小心接着。”
眾人均知道不夜城絕藝不凡,卻還不知道有所謂“霹靂三式”雲者,不由都聚精會神地凝視抱玉公子司徒平如何施展。
只見他話聲甫落,長嘯一聲,提氣疾行幾步,“唿”的一聲,一已自起在半空,跟着頭下腳上,四肢齊舒,電疾般猛撲而下。左手在前,右扇在後,一齊劃出七、八個圓圈。
海兒抬目一瞥,不覺微微失色,只因這一招變化多端,尚在其次,最厲害的是,左掌右扇,其位置均可隨意變換,看不出那一方是主攻所在,那一招是佯攻之處,甚或佯攻可變成主攻,主攻又可化為佯攻。
果見萬里飛虹諸一涵在這千鈞一髮之間,略為遲疑一下。驀地棄守化攻,長劍如魚龍曼衍,突然侵入對光圈威力之內,“鏗鏗嗆嗆”地接連數響,略接之後,身形如閃電般疾退出數丈開外。
只見他站穩之後,額角上已滲出點點汗珠。
抱玉公子司徒平“哦”了一聲,長笑道:“果然有點門道,再接我一招試試。”
只見他雙足頓處,身形頓時漲大不少,緊跟着白光暴漲,化成一道丈餘長的精光,隱隱帶着疾風迅雷之聲,猛然行去。
萬里飛虹諸一涵見他來勢太猛,而且招式神妙,知道只要一躲,對方立刻跟蹤追擊,到那時先機一失,便是個捱打之局,諸一涵稍一猶豫,抱玉公子司徒平已揮扇行到面前,萬里飛虹諸一涵咬牙嚼齒,使出一招師傳防身絕學“法輪普渡”,撤出一排密密劍影。
卻見對方玉扇招式,欲前還卻,左手握拳,猛然擊出,只聽“轟”的一聲,護身劍光,竟吃對方剛猛拳勁。震得略露縫隙,玉扇寒光已自透過光圈,疾點身前數大要穴。
此時,大殿中間,只見一青一白二道光華,繞因疾馳。諸一涵使出全身能耐,迅疾後退。但對方玉扇所化寒光,卻始終停在身前,無法甩脱得掉,耳中還聽得敵人冷笑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傳來,不由驚得汗如水出,裏外衣服都濕透了。
説時遲,那時快。抱玉公子司徒平大吼一聲,玉扇倏然加快,只聽得慘叫一聲,光影倏斂。萬里飛虹諸一涵一個身子,直彈出一丈開外,“啪啦”一聲,落在地上,胸前“玄機穴”上一個血洞,鮮血泊泊外冒,一動也不動,已是死了。
海兒暗讚一聲:“好扇法”。像對方這等武功,自己與之對手,雖然不致落敗,但取勝亦須一番苦鬥。
一干羣魔對於萬里飛虹諸一涵之死,毫不關心,只一個勁地稱讚不夜城的絕藝非凡,遠勝陷空島多矣。抱玉公子聽得十分受用,連聲謙遜,神色可和善得多了。
白髮龍女上官馨見羣魔互相殘殺,不由好生鄙薄,臉上不知不覺露出厭惡神色,卻被抱玉公子司徒平一眼瞥見,頓時暴怒火起,只見他怒聲道:“在下久仰上官掌門的鳶鷂十三式絕藝,威力不凡,不知有緣領教否?”
説到這裏,語聲略頓,冷冰冰地道:“在下不辭萬里奔波,為的是要—一見識中原武學,有無超異之處,錯開今日,只怕再無機緣見識貴派絕藝,尚祈上官掌門點撥一二。”
説話時,傲態畢露,流露出不可一世的氣概神情。
海兒在暗中實在生氣,倘若不是因為還沒有見過上官師姐,恐怕冒然現身出去,引起她的誤會,早就衝下去動手了。
只見上官馨身後轉出作道姑裝束的聶雷姑,道:“師父待徒兒會會此人。”
聶雷姑在雷音派四大弟子中,是功力最高的一個。她資質最佳,用功也最勤。因此數十年來,一身武功,高出同輩。
上官馨點點頭,只見聶雷姑恭行了一禮,在懷中取出一柄圓徑尺二的團扇。那扇黃澄澄的發出金光,扇面之上,一邊畫着一幅流垂釣圖,另一面卻龍蛇飛舞地寫幾行狂草。
她緩緩走近抱玉公子司徒平,卻見司徒平搖搖頭,退開幾步,面向上官馨道:“上官掌門,在下要會的是你,一個後輩門人,萬非本公子敵手。”
聶雷姑聞言大怒,俏聲道:“憑你也配與我師父過手,看招。”
喝聲中,踏步欺前,倏然一掌猛劈出去。
抱玉公子司徒平目閃寒芒,左拳疾然揭出,只聽得”轟”地一聲,拳掌相交,司徒平足下紋絲不移,但聶雷姑吃對方拳風一震,“登登登”連退數步。
站在上官馨背後的龍虎雙奇卜大洪、程臬仁、韓電姑、谷霆姑一齊驚得“哎喲”出聲,就是位居一派掌門的上官馨,也不禁身軀微震。
這一式交接,證明雙方內力相差懸殊。
只有隱匿在一旁的海兒,心裏不由暗笑起來,忖道:“好狡猾的道姑。”
敢情他看出聶雷姑劈出那一掌時,乍看風力驚人,其實卻是個虛招,待到對方一拳搗出時,暗用“卸”字訣,卸去對方勁力,表面卻裝出對方拳勁力道太強,踉蹌退出好多步。
這時聶雷姑碎步行上,手中團扇變幻萬端,虛虛實實,招式神奇奧妙,無奈內力不夠沉重,每次攻到抱玉公子司徒平身側,只吃對方玉扇輕輕一點,就已直彈開去,使得那變化異常精微的招式,完全發揮不出威力。
司徒平但守不攻,從容揮劃,腳下寸步不移,這時仰天長笑道:“雷音派絕藝雖然不凡,但內功修為太差。如此造詣,也想爭雄江湖,豈非笑話,注意我要反攻了。”
此時,聶雷始好像是情急拼命似的,手中團扇橫圈直出,驀地一扇當胸拍落,扇面所籠的步位,包括“玄機”、“心坎”“結喉”、“璇璣”等數大要穴。抱玉公子司徒平冷笑一聲,抬手劈出一掌,緊跟着右肩幻化龍蛇,“唰”地一聲,斜斜切落。
卻見對方大喝一聲,右手團扇威力陡增,硬生生地透過司徒平劈出的掌鳳,直擊下來,內力之強,和剛才全不相同。
抱玉公子司徒平也是心思透剔的人,在這剎那之間,已自判斷出對方在剛才數十招中,含勁未發,原來存心要自己判斷錯誤,誘使上當。
説時遲,那時快。司徒平戎機既誤,對方業已兵臨城下。這形勢可謂是突然改變,急轉直下,一干魔頭紛紛驚叫,面面相覷,而那龍虎雷電四人卻情不自禁地連聲喝起彩來。
在這危機一髮之間,抱玉公子司徒平左手大袖,突然舒捲,反纏上來,“嘩啦”一聲,整隻衣袖被聶雷姑一扇刮落,露出強壯白淨的一條臂,緊跟着“啪”的一聲,抱玉公子右手腕脈,被聶雷姑指風拂中,玉扇墜地。
但抱玉公子司徒平也在這危機一發之中,身形貼地斜掠,直躍出二丈開外,脱出險境,但覺額角之上,已迸出點點險極而生的汗珠。
聶雷姑大喝一聲,身形跟蹤疾捲上去,一柄團扇幻出霞光萬道,祥氣千重,密密地裹住抱玉公子身形。
但見她這一次出手,與前大不相同,內力沉重如山,右扇左掌,變化毒辣異常,每一招都是致敵死命的毒着,直看得羣魔搖頭色變……
七煞師太口宣一聲無量壽佛,緩步走出,徐徐拔出背後鋼劍。
只見白髮龍女上官馨背後,如飛縱出一條人影,化為一道白光,直射七煞師太面門,乃是雷音派龍虎雷電四大弟子中的電姑。
剎那間兩人打成一團,劍光扇影,交相拂出,強勁內力,四散橫溢。
天池羽士回頭對勇典韋陰中平道:“陰兄請出手接下司徒兄……”
勇典韋陰中平涯眉掀處,霹靂價大吼一聲,只見金光電閃,已取得雙戟在手,迅疾如飛的猛撲聶雷姑。
那邊龍虎雙奇閃電而出,“當、當”兩聲,各接了勇典韋陰中平一戟,震得手腕都有點痠麻。
只見勇典韋陰中平雙戟在手,猛砸猛打,大開大闔,金光繞體疾轉,風嘯風轉,招式剛猛霸道之極。
以雷音派龍虎雙奇的武功,竟吃他迫得連連退卻,但陰中平也無法過去接應司徒平。
這時,大殿中昆吾書生和谷霆姑也交上了手。谷霆姑的功力較弱,吃昆吾書生迫攻之下,連向後退。
白髮龍女上官馨長嘯一聲,右手伸縮間,已多了一柄藍團扇,尚未出手,那邊河北言字門的掌門人言天嘉,已縱到面前,一拍雙手道:“上官掌門,咱們也來印證幾招。”
上官馨抬目一看那言天嘉,只見對方長得白髮白鬢,勢派威猛,此時衣袖已經擄起半截,小臂之上,爬滿蚯蚓似的青筋,鼓凸出老高。那一雙異常粗大的手掌,這時套上了二個純鋼鐵手,上面有着十根尖鋭如釘的鐵指,泛閃銀光,看來異常鋒利。
上官馨微感一怔,暗付道:“久聞這河北言門,以鍛練拳掌功夫,著稱宇內,鐵拳勁力,不下鋼槌,較之少林百步神拳,長白派的‘雷霆十式’,不逞多讓,各佔勝場,卻還沒有聽説過要帶上鋼套動手的。”
這時大殿之上,亂成一片,兵刃聲,吃喝聲,拳掌交擊聲,響成一片。那天池羽士已把抱玉公子替下,拂塵連揮,把聶雷姑打得連向後退。
上官馨暗歎一聲,忖道:“本門浩劫將至,雖然徒眾近千,但經自己嫡傳而功力尚堪與敵一拼者,只此五人,所以自己下令其餘弟子,在與強敵相持期間,不得進入本殿,因為以他們的功候,實在難當敵人一擊。
“目前的形勢,敵強我弱,不但三寶被奪,只恐師徒性命,亦將不保,雷音派恐將煙消瓦解了。”
想到這裏,她低嘆一聲,團扇一揮,直向言天嘉攻去。
她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團扇出處,有山破石驚之勢,而且深知今日之勢,能夠多除一個強敵,或許尚有求勝之機,因此一開始,就放盡一身功力,着着搶攻,扇動處鬼泣神驚,甚至不時施展出與敵偕亡的霸道招式。
對敵之際,雖然決之於功力深淺,招式變化,但不顧性命的拼命打法,往往能使敵人膽寒,而自已十成功力,更能使出十二成來。言天嘉功力雖高,卻被上官馨這種拼命的狠毒打法,驚得呆了,腳下步步後退。
那邊谷霆始已被昆吾書生圈入一片銀光之中,勉強支撐,危如累卵。猛聽得昆吾書生尖喝一聲“撒手”,“啪”地一聲,手中團扇已吃昆吾書生的流星短錘擊飛出去……
只見她滿臉驚惺地直向後退,右手虎口處鮮血涔涔。昆吾書生大喝一聲,流星短錘直飛而起,“忽”一聲,劈面擊落。
白髮龍女上官馨恰好回頭望見,不由驚得心膽皆裂,怒喝一聲,虛幌一招,身形剛想猛撲昆吾書生,猛覺得身後金風襲體,勁烈異常……
她迫不得已,霍地旋過身去,一招“金輪常轉”,“嗒嗒”連聲,架住對方疾戳而來的十指。
就在這剎那之間,猛見殿外射進一道銀光,其快無比的擊在昆吾書生那枚鐵流星上。
“當……”
以昆吾書生的腕力,那枚鐵流星幾乎握不穩了。“唿”地一聲,震得悠悠盪起。
“咯碌碌碌……”
那銀光原是一枚雞子大小的銀色鋼丸,通體渾圓,兀自在地上滴溜溜地滾動旋轉。
昆吾書生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向暗器來處望去,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以自己的功力,竟會查聽不出一絲動靜。
其中最吃驚詫異的,要算白髮龍女上官馨了。她看出那枚銀色鋼丸,竟和乃師千手飛鳶紅娘昔年所用的一十八種暗器火器中的牟尼聚光彈相似,無論在色,尺寸威力,勁道方面均相彷彿。
羣魔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引起了戒心,其中天池羽士對抗聶雷姑,見狀手中拂塵,連連迫攻數招,倏然一卷一拂。那聶雷姑本非他的對手,又因和抱玉公子司徒平狠拼一場,內力損耗甚巨,此時吃對方將手中團扇,一招卷飛,頓時門户大開。
天池羽士殺氣滿臉,暗忖殺得一個是一個,免得夜長夢多,誤了奪寶大事。
説時遲,那時快,他指尖用力向前一抓,十指之上,各自透出一股奇勁罡風,向聶雷姑當頂擊落。
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間,猛聽得暗器破風之聲甚疾,以天池羽士這等功力,一聽而知這打來暗器,不止一枚,而且勁道威勢很大。只見他倏然旋過身來,手中拂塵,化為一蓬灰白絲網,擋在身前。卻見暗器共是三枚,一道銀光,二道青光,作品字形飛來。天池羽士大喝一聲,拂塵塵尾根根挺得筆直,頓時網住那些青銀光華,驀覺手中大震,那二道青光“唿”地一聲,竟自射穿拂塵絲網,直擊前胸。
原來是二枚長約五寸八分的青鋼短戈,戈尾部份稍形扁大,尾作三歧,竟好像風葉似的,戈鋒部份圓滾滾的,長約二寸,只在戈首處凸出一塊三角餘形的銅塊,這類暗器一旦發射之後,因風力飈轉不已,因此力量更大,專破各種護體奇功,歹毒萬分。
天池羽土暗“嘿”一聲,胸前倏然內吸,塌下大半尺去,緊跟着手中拂塵,倒捲過來,將二枚青戈,緊緊裹定,右手驀地一甩一頓……
“當……”
“當……”
兩枚青銅短戈竟吃他運用無邊內力,硬生生卷落塵埃,但戈尖刺破塵尾,只差寸許就將扎入天池羽士前胸。
天池羽士自出道以來,身經數百戰,還沒有遇到如此危機一發的場合,手心上已滲出冷汗。
驚魂乍定,他不由勃然暴怒、拂塵交到左手,跟着反手拔劍,青光耀目,厲聲大喝道:“何方英雄,還不速速現身。”
身形動處,直向暗器來路掠去。
另方面,白髮龍女上官馨一見解救聶雷姑危難的,又是一枚牟尼聚光彈,和二支青銅短戈。這種青銅戈,竟和恩師千手飛鳶戈紅娘昔年所用的青罡戳魂戈完全相同。
普天之下,除了恩師戈紅娘這一身功力外,誰能在當世十數高手之前,隱伏殿外,不露形跡。而且這青罡戳魂戈和牟尼聚光彈,自恩師隱退之後,從未再現江湖,今日既然在此出現,必是恩師玉駕復出江湖。
想到這時抑不住心頭狂喜,大聲喝道:“賢徒們,加把勁,你們師祖馬上要現身了。”
此言一出,那雷、電、霆、龍、虎五人,頓時勇氣百倍,吶喊連聲。要知道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師祖一面。但師祖昔年叱吒江湖的事蹟,卻無不知曉。有師祖在側,還怕什麼魍魁鬼蜮。
那一干羣魔,無不面面相覷,攻勢陡然鬆懈下來。
即使是天池羽士,聞聲也大吃一驚,疾掠至殿外搜索敵蹤的身形,竟也微微停頓了一下。
要知道連聶雷始的武功,已是如此厲害了,身為她師祖的千手飛鳶戈紅娘的武功,當然可想而知。而且戈紅娘的暗器妙技,久已馳譽江湖,這青罡戳魂戈的威名,在數十年前的武林,簡直是聞而色變。
天池羽士在殿外疾馳二週,不見敵蹤,心裏不由發起毛來,從暗器出現到縱身搜敵,不過剎那間功夫,敵人即使插翅能飛,也不會如此快法。
想到這裏,他不由暗責自已糊塗,今日之局,倘若千手飛戈紅娘真個現身,必是有敗無勝之局。這廣成三寶中的風月寶鏗,對自已未來修為,關係極重,不乘現在奪得,以後就永無機會了。
想到這裏,根本不再搜索敵蹤,身形掠回大殿之中,直向放置廣成三寶的拜案飛去。
此時大殿之中,打成一團,抱玉公子司徒平重又截住聶雷姑狠鬥不已。要知道聶雷始的武功,本來不如司徒平,剛才取勝,完全是司徒手的大意,此時重新交手,只打了八、九合,聶雷姑已經落在下風。
一直到天池羽士欺身到拜案之前,一把攫得盛放廣成三寶的玉盒,眾人方始發覺。但苦於被羣魔纏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天池羽士手捧水晶寶盒,縱出大殿。
海兒這時靜悄悄地匿在飛檐之下,由於他身材奇小,復加施展縮骨奇功,一個身形比起初生嬰兒大不了多少,藏在二根橫木之間。天池羽士雖然神目如電,也料想不到發射暗器的人,縮匿在一尺來長兩根橫木間。
這時海兒悄聲的飄落下來,輕如柳絮,突然出現在天池羽士身前,可把天池羽士嚇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乃是一個尺多高的怪人,一身白衣委拖在地上,雙睛亮如點漆,閃閃生光,真有説不出的奇形怪狀。
卻見怪人全身霍地一震,頓時變成一個三尺來高的英俊男娃,彎彎長長的秀眉,端端正正的鼻子,配上秋水般的雙眸,碎玉似的貝齒,白潤紅勻的臉蛋,真好像仙府金童下凡一般。
天池羽士一驚之後,又是一呆,竟自忘了遁走,呆呆的注視海兒起來。
卻見對方伸出一隻白胖胖的小手,道:“拿來啊。”
“你要什麼?”天池羽士問。
“當然是你手中的晶盒嘛!”
“什麼?”
“……”
“……”
天池羽士忽然仰天長笑起來,笑得海兒一楞一楞的。
這次輪到海兒發問了,道:“你笑什麼啦?”
天池羽士答道:“當然笑你……”
天池羽士道:“想我十載苦心,好容易取得三寶,豈甘拱手讓人。而且小娃娃你憑什麼向我要廣成三寶啊?”
海兒展顏一笑,紅潤白胖的臉上,流露出幾絲稚氣,握着雙欺霜賽雪的小拳頭,揚了揚道:“就憑這個啊。”
引得天池羽士忍俊不置,反而泯除了敵意,笑道:“小哥兒,你真是少不更事,你父母師長現在怕正着急找尋你呢,快點回去吧,我不傷你。”
海兒一瞪俊目,道:“什麼?師父在找我?在那裏啊?”
天池羽士朗聲一笑,目光掃到海兒臉上,不由微微一驚,暗忖道:“這娃娃臉籠寶輝,目閃神茫,資質根骨之佳,舉世少見,但從他平平的太陽穴看來,又好像沒有什麼高深內功。這等資質,倘若任其生自滅,就好像荒山棄玉,沒有被人發現一樣可惜。”
他念頭轉到這裏,頓時動了憐才之念,微笑道:“小哥兒,你跟我回返天池,我可以教你武功,將來必能稱雄宇內,無人能敵。”
可笑連天池羽士這樣高深武功的人,竟也看走了眼,不知海兒已是身負絕世武學的一代高手。
原來普通練武的人,其內功火候的深淺,可以從眸子或鼓起的太陽穴上,略窺功力進境。但因海兒受南天五姥栽培,服過一粒九轉大還金丹,平添了六十年功力。因為他一身武功。得自靈藥,所以在表面上卻看不出功力的深淺,因此連天池羽士都走了眼。
海兒一聽天池羽士如此説法,疑惑地問道:“無人能敵?”
天池羽士接口道:“無人能敵。”
天池羽士道:“為什麼呢?”
海兒笑嘻嘻的道:“既然你能教出一個無人能敵的徒兒。為什麼你現在又要匆匆忙忙的逃走呢!”
“……”天池羽士語塞。
海兒又道:“既然無人能敵,你就該光明正大的和雷音派比武,勝了就拿走廣成三寶,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搶寶逃走呢?”
天池羽士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三綹長髯無風自動,目中射出炯炯寒光。
海兒一點也不害怕,又道:“老道長,我看你一把年紀,七老八十的,可也犯不上拿話來哄騙小孩子嘛!”
天池羽士大叫一聲“氣死我也”,抬手推出一掌。
他心裏雖很生氣,但暗忖這等根骨資質,百世難覓,自已還沒有找到傳人,莫若把他生擒回山,就不怕他不順從,因此這一掌只用了二成勁力,還怕海兒禁受不住呢……
只見掌風出處,對方瞪着一雙大眼,一瞬不瞬,竟然不曉得躲避。
天池羽士暗笑一聲,心忖道:“果然是質美未學,不能放過他。”
説時遲,那時快。天池羽士鐵掌沉處,倏忽化為“幽蘭飄香”之式,捷如閃電般扣向對方脈門。
這時,天池羽士已被海兒耽擱了老大一會功夫,在大殿中的羣魔和雷音派眾人,均已紛紛縱出殿外。昆吾書生及七煞師太等人,一見天池羽士尚滯留殿外,未曾遠道,不由急得大聲吼叫道:“天池道友寶已得手,還不快走,回頭千手飛鳶戈老魔頭一旦出現,再走就不容易了。”
海兒聽得大氣,對方竟敢咒罵五姑姑是老魔頭,非給點苦頭吃吃不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天池羽士五指輕合,扣向海兒右手脈門,口中低喝道:“娃娃,跟我來吧!”
卻見對方右手滑溜如蛇,一幌一閃之間,不知怎的竟脱出自已的五指大關,不由“咦”了一聲,微微一怔。
驀覺腰間一動,卻見自已拼着丟人現世搶奪而來的廣成三寶晶盒,已經到了海兒手中,這一驚豈同小可。
只聽得對頭嘻嘻憨笑,身形如飛後退,手中還捧着那個水晶寶盒呢。
直到此時,天池羽士還只認為海兒只是身形溜滑,輕功不錯,自己實在也是太大意了。
他身形迅如飄風般追去,卻見海兒在前奔馳的身形,倏然停頓,原來是河北言門的掌門人言天嘉攔住去路。
只見言天嘉大吼一聲,雙拳齊發,那拳上射出的勁風,凝聚有如實物,而且招式之間,更是變化多端,神妙難以方物。
海兒瞪目如鈴,絲毫不敢大意,這時他已把晶盒揣人懷中。驀地雙掌齊揮,交相拂斫而出……
言天嘉瞪口一瞥,只見對方發出的雙掌,所控制的部位,十分奧妙,不論自已如何向前撲擊,都非先中敵人十指拂來的勁風不可。
言天嘉乃是身經百戰的一派掌門,見狀倏地移形換位,左腿抬處,一腳踹出。
這一腳辛辣毒快,來勢之疾,無跡可尋。
天池羽士大聲呼道:“言兄,手下留情。”
卻見海兒二腳腳尖沾地,輕輕一旋,左膝倏然頂出。言天嘉驀地覺得自己踹出的一腳,此時變得一無是處,動輒還有落敗遇險之厄,慌不迭收腿後縱,斜斜掠出數步。
猛見海兒身形如電般掠過身側,一抬手劈出一掌。
“蓬……”
言天嘉鐵拳疾揮,招架一記。驀覺對頭真力強甚,自己運足六成功力的一招,竟吃對方一掌迫退兩步。
這一來,天池羽士不由大吃一驚,迅即暴怒起來。憤忖道:“好小子,裝得好像,差一點瞞過了你家道爺。”
這時大殿外十多條人影,一齊向海兒追去。海兒倒並不是想劫奪廣成三寶,只是想幫助師姐把失去的寶物奪回來。
驀地人影一幌,海兒面門落下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道姑,海兒認得她名叫聶雷姑,曾經用計打敗不夜城的抱玉公子司徒平。
他覺得來了幫手,喜叫得一聲“雷姐姐”。
卻見對方臉籠寒霜,目射煞氣,一言不發,“唰唰唰”就是三招,飛起半天扇影,都是極厲害的殺手。
海兒心裏又驚又氣又奇怪,這為了什麼呢?還沒有想出原因,就在此時,緊跟在海兒身後的天池羽士,驀地怒吼一聲,手中長劍化成一道丈餘長的寒光,電射而來。
海兒好像是處身在狂風駭浪中的一隻孤舟,四周天地晦冥,波濤山掀,動輒有覆舟沒頂之虞。
另方面,言天嘉、七煞師太、勇典韋陰中平一齊圍了上來,毒手齊出,連聶雷姑帶海兒,一齊處在他們的拳掌威力之下。
緊跟着就是白髮龍女上官馨和霆電龍虎四人亦自趕到,見狀不由大急,五柄團扇使出全力,由身後勁襲言天嘉、七煞師太、勇典韋陰中平及天池羽士四人。
之後,抱玉公子和昆吾書生又疾掠而到,玉扇及鐵流星卻又猛向龍虎雙奇砸到。
殿外空地上殺氣沖天,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舉手抬足之間,都帶起一股奇勁風力,直颳得四周羣草偃伏,木葉震搖。
處身在人叢中間的海兒,此時“嗖”地一聲,取出身後銀琶,疾地一輪,只見銀光繞體而生,“叮叮噹噹”一陣子響,斷劍殘扇,紛紛飄墮落地。
天池羽土和七煞師太的長劍被削,聶雷姑則被海兒以琶尾劍鋒,削落半邊扇面。
海兒一招發出,只覺手腕大震,手中銀琶幾乎把握不住,不由心頭往下一沉。
但在場眾人卻更為驚駭,他們做夢也估不到這個十一、二歲的幼童,竟能硬接下三個武林高手的聯手合擊,不但武功之高,令人咋舌,而且手中的奇形兵器,分明也是一件削鐵如泥的寶刃。
其中河北言門掌門人言天嘉,忽然想起一事,頓時吃了一驚,厲聲喝道:“來者莫非是五行神龍喬海雨嘛?”
要知道五行神龍喬海雨新近崛起江湖,所向披靡,武功高強如華山派的無塵子,尚在喬海雨之前,斷去兩隻手掌。因此武林之中,談而色變,威名之響亮,可説是近年武林中的第一人。
眾人驟聞此言,不知不覺地退開數步,都暫時停了手,抬目打量對面這個像玉娃娃似的小孩。
只見他長得修眉星目,臉如冠玉,一身霧紈冰絹似的白衣,輕飄飄的裹住全身,臉籠寶輝,雙眸在閃動着智慧的光茫。尤其是那一柄爛如銀電的奇形琵琶,更和傳説中的喬海雨所用的兵器,完全一模一樣。
海兒目光徐徐掃射四周,毫不理會言天嘉的問話,卻向白髮龍女上官馨抱拳一拱,恭敬地道:“小弟喬海雨參見上官師姐。”
上官馨喜容滿面,道:“果然是師弟來到,但恰好本山魔氛遍地,且待為姐打發了他們,再與賢弟敍闊。”
天池羽士和一干羣魔,一聽到人家敢情是師姐弟,心裏像倒翻了五味瓶,那種滋味,簡直説不出來。
天池羽士目光向左右一掃道:“廣成寶盒現在喬小鬼懷中,言兄請獨擋雷音派上官掌門,七煞師太與昆吾書生,請力擋雷音派眾人,只要能支持三十招即可,陰兄司徒老弟請隨我奪寶。”
言罷,一揮長劍,直向海兒攻去,羣魔一齊發動,雷音派眾人遲了半步,海兒頓時陷身在天池羽士、抱玉公子司徒平及勇典韋陰中平三個一流高手的圍攻之中。
上官馨急得怒吼連連,扇上絕學齊出,但言天嘉也是一派掌門,鋼拳鐵爪,馳名武林,硬生生的擋住上官馨。
而那昆吾書生更是勇悍絕倫,叱吒連聲,那二柄鐵流星,在這一照面之中,竟自分別勁襲雷音派五徒,剎那之間,槌光扇影,交織成一片,七煞師太由旁掩,頓時緊緊纏定那五個人。
猛聽得一聲長嘯響起,那聲音猶如鳳鳴九嗥,鶴唳長空,只見一團銀輝之下,寒光四射。海兒手中的一柄銀琶,輪、掃、圈、砸、挑、吞、刺、戳。時而化作長劍之勢,靈活翔動,宛如香象渡河,往來無跡。有時驀化鋼杖之勢,猛砸猛打,琶出處風聲嘯卷,剛勇絕倫。
每到使用這種招式時,雙方兵器就連續發生成串大響,除了勇典韋陰中平手中金戟,尚敢硬接硬架外,其他二人都被他的神勇,驚得不敢硬攫其鋒。
剎那間,就是二十多合。海兒不但毫無敗象,而且愈戰愈勇,那銀色光圈愈擴愈大,手中兵器更是奇招疊出,每一招式,都是極其神妙之作。
白髮龍女上官馨不由放了心,他目睹海兒英雄,深感師門後起有人,異日南天武學的發揚光大,必應在此子身上。
那龍虎雷電霆五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不由對小師叔武功之強,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