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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金沙奇遇

    却说安琪发现“森罗地阙”主人及王森竟不翼而飞,惊得目瞪口呆。良久良久。他颓然一叹,正欲循原路走出,蓦地,他眼角一瞥,陡有所觉,脚下急滑,疾如闪电,直欺神案之前,右袖挥处,一股凌厉无比、消无声息的巨风,猛朝神案劈去!

    耳听一声“哗啦啦”怪响,震撼全洞,神案如何能承得起他这狠命一击?立刻粉碎,木屑纷飞,而神案上玉面潘安介云山的首级,早在烟雾弥漫时消失。但却有一张低签,赫然置于其上,遭其袖风一扫,飞起老高。

    他发现介云山首级不见了,心疑神案有异,乃出“袖里乾坤”融合“一轮乾坤浩然罡气”猛力一挥,此际纸签猛飘,他急退三步,左掌疾出,望空一招,纸张竟人其手。

    他吸得纸张,立即观视,只见上面寥寥数字,笔墨未干,好似刚写就不久。

    “安小子!王森不久即可返回!此洞毁灭在即,盼急离开,速赴滇疆救人。”

    假孤独老人安琪,看完此签之后,恍觉字迹厮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无法忆起。

    他思疑未决,忽听原先铜镜所现出的幽深洞穴之内,轰隆响声,隐隐传来,而十殿洞室门口,也缓缓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色似淡红,腥恶无比,嵌珠摇颤,光彩黯淡,室中气氛格外恐怖。

    “难道这‘森罗地阙’果真应了签中所言,使要毁灭于此刻?”

    心念刚起,猛见洞顶,灰尘迷漫,石屑纷纷碎落。十一个洞穴,轰轰隆隆,恰似怒蛟出壑,在这一刹那之间,十一道水泉,竟疾射而出,有如匹练飞驰,水珠乱迸,触肌生疼。数丈方圆的洞室,立被白雾银虹笼罩。令人心摇神荡,魂魄欲飞。

    他此刻已无暇再去回忆留签之人是谁,双袖一挥,罡气四扬,他身似飞剑,“嗖”的一声破空脆响中,身形已向洞外纵出!

    就在他脚尖方触地面之际,蓦闻背后震天的一声巨响,他急一扭身,只见数道飞泉,四散乱喷,飞砂走石,石裂山崩,整个“森罗地闭”,已在瞬息间毁灭无遗。而细流汇集,恍如山洪爆发,自四面八方流集过来。

    安琪见状不敢稍留,袍袖挥动间,身形突起,宛如一只绝大灰鹤,飞上崖顶。

    此时星月依稀,山风飒飒,万籁皆静,四方沉寂。他环巡整个山恋峰嶂,心里不由泛起一抹愁绪。恩师神儒圣者,以及逍遥谷中的大白小白两个好伴侣,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去。童年俱馨,经日欢笑,一时涌上心头!

    “恩师他老人家不知怎样焦急地盼望着,等待我这天涯流浪者归去!”

    “大白和小白和此刻恐怕正张着毛手,期待着和我拥抱……”

    然而,另一个念头,却把思归之念冲淡了,那是:“祖父母两代血仇未报,迷宫来破,仇人依旧逍遥,是可忍,熟不可忍!”

    还有,“森罗地阙”神案上纸签所说的:“速赴滇疆救人!”

    他思念至此,不由得星目含泪,默然跪向逍遥谷方向,暗中祷告。“恩师在上,弟子安琪此次赴滇,恐怕不能回您老人家座下承欢片刻了,恩师原谅琪儿不孝之罪吧!也许,这将是一生中不能补偿的罪咎,苍天安排弟子离山即是永别。思师,弟子辜负您老人家恩惠与一片苦心,只好……只好在下一辈子补报了……”

    祷告毕后,眉间杀气隐现,而凤目却蕴满泪珠,敢情他已下了决心,预备到滇南哀牢山之后,战死迷宫,故而有此一举。

    他泪眼迷离,怅然良久,又对“森罗地阙”遗迹,作一巡礼。想起第二恩师受难之事,心中更是悲愤。突然,他想起一事,急急纵身,跃入一处密林之内。

    片刻,只见树枝微摇,黄叶飘坠处,一位中年居士健步而出。这中年居士年约四旬有余;五绺美髯,飘拂过胸,面似冠玉,颊泛桃红,身着淡红色衣袍,鞋履全新,束冠鲜艳,仙风道骨中,蕴有俊逸之气。

    他自己对着溪水照了半晌,方朗笑而起,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安琪竟又变了个人了,孤独老人的时期已过,如今我是那个海内外第五魔头桃花居士慕容兰絮!不知他在黄泉之下,闻知之后,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哈哈!那些江湖人士,武林英杰,乍见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复生,怎不吓坏!”

    “其实,只怪师父神儒圣者,给我那本《魔道一览》,使我便知魔道中人物的面貌,对于正道前辈,却一个也不知道,弄得我只好按照坏人的样子装扮,真是呕气!”

    原来,这桃花居士慕容兰絮是安琪装扮的。他因与玉面潘安介云山有约,不得于孟功未伏诛之前现出真面目,而孤独老人的面目,恐二师叔无无大师已经认出,此去滇疆,魔道中人亦有所疑惑,所以,乃又改装前往,免增麻烦。

    其实,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真人乃是数十年前的一大色魔,吕梁山中的姻缘庄内,多少童男处女,均为他一手毁害,“桃花潭”与“合欢瘟气”,更是武林中人人谈虎色变之邪物,以至数十年以来,仍使人余悸犹存,惧意长在。

    不过这十几年来,吕梁山姻缘庄的风声,竟渐趋杳没,而该处他人目为禁地,故无人知其详细情况。然而安琪的恩师所著《魔道一览》之内,却将姻缘庄划去,慕容兰絮之下加注了伏诛两字,算是天地间明了慕容兰絮生死之谜的第一人。

    却说安琪,此刻以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身份出现之后,暗中算计好时辰,飞步起程,朝山外飞驰而去。

    他为避免再遇到熟人,有所瓜葛,徒增麻烦,又怕偶遇恩师,被揭开伪装,故乃拣静僻处,由豫行陕,绕川西而南,走康中,直奔滇界,昼宿夜行。十数日之间,已过康界,逆无量河至峰口。

    无量河自康北南流,在峰口与金沙江汇合,又回北而去。金沙江发源于青海巴颜喀喇山南麓,乃扬于江上流也,水势湍急,如万马奔腾,在那康、滇交界的峰厂,更因雨水互撞,遂变成激后无比的回旋,卷涡巨大,惊浪骇涛,有掀天裂地之势,洪洪猛烈之声,宛似金鼓齐鸣,杀气弥漫,令人闻之心神摇曳。魂魄欲飞。

    假桃花居士安琪,立身于此地,目睹眼前奇观,不觉驻足,他极目而视,只见金沙江如一道巨长匹练,斜挂而下,水流滚滚,好似五条银蛇,绞纠缠绵,蠢蠢缓动,汇流处却如同纺梭一般,急旋疾转,纱丝四迸,两岸如削,光滑锐峭,晶莹闪亮之映目光华,疏疏落落,寥若寒星。

    他凝望良久,不觉失声叹道:“这大约就是传闻中的金沙江吧!豪壮高浑,有英雄本色。中原诸山川胜景,何曾见此佳色,如我此次幸而不死,即在对面山弯里搭个小庙寺,昼夜与洪流为侣,岂不美哉!”

    他正在陶醉于奇景之际,甚见对面那个大山坡折弯之内,袅袅娜娜,吹起了一道淡淡炊烟,直上云端,消失在暮霭灰雾中。

    “咦!难道那山弯之内,果真有人家隐居在此处,这就怪……”

    他口中刚要喊“怪事了”时,突地,双眉轩扬,凤眼射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不敢稍瞬。

    那个山弯里,竟在这一转眼之际,转出了一个小男孩来,这男孩约莫十二、二岁,浑身雪白,仅缚一件大红肚兜,短藏青小裤,光头赤足,浓眉大眼,健壮得有如一条小犊,步履轻灵,有若飞跃,三步二跑,已至江边岸沿。

    假桃花居上慕容兰絮安琪,见小男孩走到江边,心想他必已看见自己在这边岸沿,乃举手欲呼,突地,那男孩双足一蹬,身形跃起,飞越出几丈距离,脑袋一晃,一个倒载青葱,头下脚上“扑通!”猛向金沙江中跌落。

    假桃花居士一看,大吃一惊,暗道:“不好了!这流水湍急如,中央又是更胜弱水三千的回漩,鹅毛不浮,任功夫再好的武林高手,亦无法渡之,这小孩如此幼小,竟不知死活地跃下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他见男童落下水,断定无生还之理.侠义心肠陡起,慌忙中口作清啸,双袖挥处,身形突起,宛如离弦之箭,疾射出去,周身运起“一转乾坤浩然罡气”,袖以“袖里乾坤”挥转如轮,脚下云鞋,轻沾水皮,一曲一伸,形同一双绝大海鸥,浮留在水面上,神光炯炯,透射水中,欲救男童。

    蓦地,眼角一花,红影乍动,“泼刺!”脆响迭起,男童竟自深处一晃而出,双足一蹬,朝假桃花居士安琪身侧闪过,疾投对岸。

    假桃花居士不料如此,乍觉红影飘拂,微微一愕,心神稍分,脚下陡地冷气贯注,恍若有无穷潜力,欲将身子拉下,急忙举右掌,向下用力一拍,左臂猛挥,江水吃他一拍之威,一时巨响如雷,水迸似箭,他却在这时借力挺身,循男童之后,疾降其前。

    他低头一望,右脚膝盖以下,已经湿透,水滴籁籁,状甚滑稽,却听男童一声轻笑,忙抬头视之,只见男童水渍淋漓,双手所捧,竟是一条长约二尺,宽仅四指的稀奇怪鱼,挣扎跃挺,他却以惊奇的眼光,眨眼注视假桃花居士。

    假桃花居士注视半晌,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弟弟,你水性甚好,刚才我还以为你失足掉水的,慌忙要救你,谁知你竟在急流旋涡里捕捉鲜鱼,真佩服极了。”

    男童听他几句夸奖的话,双颊泛笑,口中露出两排银白贝齿,十分得意地说道:“我一天要下水一次,捕鲜鱼给妈妈吃呢。”

    假桃花居士安琪,再度开口询问:“那,小弟弟,你的家就在坡弯过去吗?”

    男童点点关,灵活的双眼,略一注视之后,竟出异语道:“你肯到我家吗?你眼光纯正是个好人,我妈会见你的,来来来,你提着这条鱼,我再下去捕一条请你吃。”

    安琪闻言,不觉一怔,正欲开口,却见男童把一条活灵灵的银色怪鱼,递至自己手中,翻身一个倒跃,“扑通!”一声,又载落急湍中。

    他手中提着犹自挣扎的银色怪鱼,估计其重量,莫约四、五斤左右,这男童能于急湍中徒手捕捉,则力道必然甚巨,且他跳跃干净利落,目光又如许犀利,能辩人眼神之邪正,以此断之,男童非平凡之男孩可比,其口中之母亲,更非村妇庸者,万一是武林隐迹之中前辈,贸然前往岂不……。

    他正自思索之际,忽见水中浪花四溅,男童笑嘻嘻地冒出一颗脑袋,大喝一声:“美叔叔,接住这条!”

    声音入耳,却见他右手一扬,一条二尺余长的银色怪鱼,抛掷而出,疾如剑光,眨眼已临眼前,安琪伸手一抄,捉在手中,男童已然纵身上岸。

    安琪愈看愈觉得惊奇,男童却张开五指,一把捉住安琪,兴奋地说声:“美叔叔!今天运气真好,早晨在山顶捕了只鹿,这回山珍海味可齐全了。”

    男童年虽税龄方过,然谈吐之间,却令人惊疑,他见面前中年美汉子,以湛湛神光,审视自己,不由双颊变红,半晌过后,方听中年美汉子在他耳间说道:“小弟弟,你不是要带我到你家吗?”

    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安琪,心存好奇疑惑之念,见他飞步,立即提气运功,衣袂飘拂如絮,身形已成一团云影,疾逝而去。

    男童脚程,怪异非常,且颠七倒八,忽左忽右,恍如醉汉,然入假桃花居士之目,却大吃一惊,据他所闻所睹,尚未有此者,而其行程,竟超于一般轻身飞行术,岂不怪哉,他看在眼内,愈发断定其母绝非常人,对于此遭,更不敢大意了。

    转过山弯,二间茅屋,紧贴峭壁而筑,旁侧松林成枝,仅有一条小道,直通茅屋。淡淡炊烟,乃自后间茅屋一个小烟囱飘出。

    男童走近茅屋,忽然想起背后为何毫无声息,心中疑惑,侧目瞥之,却见中年美汉子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竟缓步安样,气定神闲的紧跟在他背后,面含微笑,脚下如流水行云,沾地无声,点尘不起,自己枉称脚程卓绝,和他比起来,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走出屋前,停足回身,低声向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说这:“美叔叔,请你等一下,我进去禀告我母亲,回头再请你进去就坐。”

    假桃花居士含笑点头,男童自其手中,接过银鱼之后,即步上台阶,轻启竹扉,正欲进入,突闻茅屋中传来一声微弱的话声来:“孩子,你把客人带进来吧!”

    男孩听声,恭敬的答应一声:“娘,知道了!”

    假桃花居士的安琪,却被那微弱的声音吓怔了,闻此声音,好象人已病入膏盲,然而声响中却十分明晰,这分明是内外功夫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奇怪的是出口为何不说“请进来”而是说“带进来”呢?

    这时那男童已经开口招呼,他只得暂时收回心思,跟在其后,低头进入那个矮小的竹门内。

    一入屋内,却见里面桌明几净,四壁淡雅。正面一张神案,案上黑帏遮围,不知所供何物,仅炉香袅娜而已;左侧一门,通另一茅屋,乃是作厨房之用,处内温火文文,锅中炖物,右面靠壁,有一竹床,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妇人。

    这位妇人,年纪因面色苍白,未能捉摸,而眉如细柳,目如丹凤、脸型椭圆,可想出她当年亦是位美艳矫娘,此刻病魔缠身,肌黄枯瘦,眼光已失华彩,“美色不永”,令人慨叹!

    此时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安琪,被男童引至床侧,不敢正眼而视,乃敛眉垂目,深作一揖道:“旅途之人,因偶见令郎于激流中赤手捕鱼,神技超凡,不觉失仪,承令郎之邀,冒而进谒,不知大嫂抱恙,冒昧之极,乞予宽有。”

    妇人两双失神的眼,在他周身上下打量一遍,口唇微启,说出微弱之言道:“这位相公说哪儿话来,孩子,还不把‘银鱼’拿到厨房,泡杯茶来给相公解渴。”

    男童应声而下,妇人即转口又道:“小妇人沉痛倚床,事事由犬子代理,怠慢贵客,请相公包涵,观相公装束,似是远行,未知相公高姓贵名,能赐告否?”

    假桃花居土听她谈吐,在柔弱中带出无比慑人之威,心中肃然,乃起立答道:“该死,在下名叫慕容兰絮,刚才忘了通报,实觉今人汗颜,请问大嫂,如何称呼,小弟弟官名,又是如何称谓?”

    妇人躺在床上,乍闻他(安琪)报名为慕容兰絮之时,双眸一睁,神色突变,然瞬间即恢复原来面色,淡淡一笑,伸出瘦长的手臂,向其子一招道:“孩子,这位慕容大叔渴了,还站那边干吗?”

    男童原站在厨房门口,闻其母叫喊,忙答应一声,跑入厨房,旋即端出一碗已泡好的茶,走在假慕容兰絮之侧,双手奉上。

    假慕容兰絮慌忙接起,却听妇人说道:“这孩子快十三岁了,还是这么不懂事,慕容大叔,请甭客气。孩子,你煮‘银鱼’去吧!娘还有话要向这位大叔说呢!”

    男童果然向假慕容兰絮一拜,立即退下,妇人乃叹息一声道:“小妇人冷如霜娘家性冷,婆家姓严,丈夫早日去世,孩子天恨……”

    她稍作停顿,候假桃花居士呷了一口浓茶之后,方才又接下说道:“大叔看来乃来自中原,未知远途跋涉,究竟何事。”

    假慕容兰絮安琪闻她自报冷如霜之名,在记忆中竟无此人,然他此时正想着一样事情,那是她口中的银鱼,这不是珍奇的活血灵药吗?

    他在她询问时,略一思量,立即答道:“在下乃由田康境而来,预备去滇池访友……”

    其言未毕,蓦闻妇人干笑两声,冷冷说道:“大概大叔是欲赴哀牢山迷宫去的吧?”

    假慕容兰絮陡闻其言,心头一凛,退后一步,即听妇人又复开口道:“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威名,在中原可是前辈枭杰,赫赫威灵,此回远赴滇界,欲入哀牢山迷宫何为?速速道来!”

    假慕容兰絮的安琪,料不到自己行径,竟被她道出,不禁又惊又异,暗想:“这妇人量来是迷宫的眼线,好厉害的魔教,竞布置得如此慎密。来者不善,怕她何来?”

    他想至此地,乃哈哈朗笑道:“贼妇听了,老夫正欲进入迷宫,你既知之,便起身一决生死吧,桃花居士慕容兰絮不暗击弱者!”

    “弱者,哈哈哈哈!弱者!哈哈哈哈!”妇人竟在卧床上笑得头昂身伏,好久才止住笑声。苍白的面色,忽变成狰狞之容,手指假慕容兰絮手中的茶杯,阴阴说道:“桃花居士,你在中原肆虐逞凶,害死万千年青之少男少女,如今又想至哀牢山迷宫,与魔教狼狈为奸,为天下多增杀孽,为武林广造血醒,目下死在眼前,还笑本公主弱者,哈哈哈哈!桃花居士,慕容兰絮!金沙江畔,竟是你的风水地,哈哈哈哈!”

    假慕容兰絮的安琪,听她慑人神魂的笑声,反而冷静甚多,心知她口中既如此说出,则她并非迷宫魔教一派,只不明了她为何自称公主而身卧床问,犹言自己死在临头,岂不怪异。

    他回首一望,只见男童此刻站在茅屋门口凝神注目,目中吐光,一付如临大敌的神态,十分好笑,乃谈笑自若地问道:“冷如霜,你……”

    他方开口说道。即觉背后虎口生风,男童尖声喝道:“敢直呼我娘之名,吃我一掌!”

    假慕容兰絮暗赞一声“好根基!”,衣袖一挥,“袖里乾坤”罡气大展,只听“波!”的一声闷响,男童竟被他这一挥之力,送回门前,雄浑掌风,竟消于无声无息。

    当他挥袖挡敌时,疾厉急速,宛如一瞬,妇人不虑及此,双手急挣,迅即起立,旋见男童安然无志,乃复平卧,哼了一声道:“还算有点良心,慕容兰絮,你一踏入本公主屋内,已中本公主特地培养之‘心蛊’,后来在饮茶中,又复服下‘魔蛊’,两种神蛊,乃由本公主自小所养,收发由心,生死操在本公主手中,桃花居士,你可曾想到本公主是何样人物?”

    假慕容兰絮听其所言“心蛊”、“魔蛊”,十分惊讶,暗中略一提气,只觉得心头似有万千蛇头,蠢蠢而动,神念中亦有另一种燥热恍摇,逆忏恶秽的怪物,突突作崇,蓦地忆起一人,失口惊叫。

    “你,你是巫婆婆?”

    妇人惨白的面上,凄凄一笑,摇头言:“此人虽是滇间一代蛊师,然出身与你等同流,你竟不认识她,可笑煞人!桃花居士,你会如此孤陋寡闻吗?”

    假慕容兰絮脸色一红,却听妇人一言一顿道:“数十年前,哀牢山乃一处桃源胜境,避秦贵地,数十年后的如今,却……”

    假慕容兰絮的安琪,愈听愈奇,他闻得恩师神儒圣者所言,说哀牢山有过一段争夺,难道她便是传闻中的南疆仙葩?

    想及此地,他再难忍住沉默,急口问道:“原来你便是数十年前的哀牢山主,南疆神君冷云霄老前辈的令媛,南疆仙葩冷如冰姑娘!”

    妇人听他道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出乎意料地嚎声痛哭起来,哭声呜咽,凄惨异常,简直令闻者痛心,睹者酸鼻。男童在门旁睹状,竟哀叫一声,扑至床前,连防敌也忘了,跪在床前,含泪拥母,一片凄惨之状,如丧亲人的一般。使假慕容兰絮的安琪,变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怔怔地看着母子俩。

    片刻之后,南疆仙葩冷如冰稍稍止住悲声,一双红肿的眼皮,强自睁开,怒瞪假慕容兰絮道:“桃花居士,如今你既知道本公主何人,那你便可明白,为何本公主欲以神蛊杀你了,哀牢山中,一草一木,均为本公主所有,百邪神君强而占之,本公主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你欲助纣为虐,本公主只好手下绝情了,桃花居士,本公主口喝之声,你如敢答应,神蛊即穿肠而出,任你神仙活佛亦不能脱得此劫!”

    假慕容兰絮听毕其言,竟掀髯大笑,洪声喝道:“南疆神君冷云霄号称良牢山主,威震四方,竞被人鹊巢鸠占,落个身败名裂,你南疆仙葩冷如冰公主,却不自量力,企以蛊毒陷害在下,在下舍命陪君子,说不得试试你这与巫婆婆可相媲美的冷如冰,有几分能耐,敢大言不惭!”

    双方针锋相对,气氛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南疆仙葩冷如冰冷笑两声,启唇叫道:“孩子,你把床铺挪动,移在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四周,环绕而转,不准停止。”

    她说话声音,平淡微弱,然隐隐之中,却含有无限杀气,令人闻之,毛发齐竖,自心底下机冷冷地打起一阵寒颤。

    男童此时,垂手待立,闻声答应,目光稍作一瞥,移身至床头这面,双手齐举,十指扣钩,抓住床沿,口中喝声:“起!”奇事出矣,那张八尺长,宽半丈,高约三尺的竹椅,连带着身盖锦被的南疆仙葩冷如冰身体,竞在他一声大喝时,平空移高半尺,步伐轻移中,缓缓推进,环围假慕容兰絮而转。

    假慕容兰絮的安琪,欲一试南疆怪异功夫,并探索哀劳山之究竟,故而暗中以“阴阳两神通”分离自己心神,一方面运起“天狼煞气”,调三味,净七窍,逼除体内之“心蛊”、“魔蛊”,一方面则以“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布置周身,封闭诸穴,将身外三尺左右方圆之内,化成一道无形气墙,恍如天罗地网一般,目中蕴足神光,留神凝视南疆仙葩冷如冰之一举一动,神色泰然,面含安祥笑容而言:“南疆仙葩,你先答复在下一句话,三句喝喊之后,如在下依然健在,则你输与在下,这笔账目,该如何算法?”

    说话之间,床铺已绕身一转,只听南疆仙葩淡淡一笑道:“只怕你会在本公主第二声之内,便已栽倒在地,神诛形灭!”

    “先小人后君子,冷如冰莫得自负太甚,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南疆仙葩双眸怒盯,尖喝一声:“冷如冰一条残命,便是交代,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先回答本公主一句!”

    假慕容兰絮的安琪,湛湛神光,倾注冷如冰,见她侧卧床上,双手在锦被之内,仅目视自己,并示有何异动,乃缓缓答道:“慕容兰絮在此,冷如冰有什么吩咐?”

    南疆仙葩冷如冰神态一变,苍白脸色,刹那间微微红润起来,眉间含春,明眸带柔,口角冷笑,银牙乍露,身躯半坐而起。

    在假慕容兰絮答应第一声时,床铺周转于后,位于西南,此刻她露出温柔娇媚之态,假慕容兰絮,越发不敢大意。

    第六回转毕,床犹在西南之位,南疆仙葩冷如冰甜蜜如饴,柔情万种,丁香乍吐,轻叫一声:“桃花居士,你精于男女采补之术吧?”

    “慕容兰絮答应你第二句,男女采补与玉房秘术,在下颇有心得,南疆仙葩如有兴致,不妨待在下一试,更知其中滋味!”

    南疆仙葩闻言,粉脸酡红,如饮醇露,娇笑两声,床旋更疾,转至第九回,她陡地一声轻叱,双臂一振,锦被疾飞,露出全身,微一挺仰,与假慕容兰絮打一照面!

    假慕容兰絮眼角一花,猛然注视,全身陡凛,只听冷如冰一声暴喝:“桃花居士,回答过来!”

    “桃花居士在此,冷如冰……”

    “神蛊逞威,慕容兰絮还不受死!”

    其言方毕,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安琪,竟然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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