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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洞中怪人

    古素贞虽被厉啸与冷哼所惊,可是好奇心作祟,乃运足眼力,由树叶空隙朝林外望去。

    谁知不看还好,乍看之下,吓得全身陡起鸡皮疙瘩。差点失声惊叫出来!

    原来密林之外,正站着两个怪物!一个是僵尸,一个是肿尸,俱在六尺左右,均是黑服!

    形同僵死的怪物,双眼陷凹,嶙峋如柴,躯体僵直,头上疏疏落落地长着些长发,披于肩侧,眼中射出骨碌碌的两道凶焰,四下乱扫,好不吓人!

    浮肿身子的那人,和他恰恰相反,一双铜铃似的凸眼,惨淡的眼光,缺眉毛,秃顶,面貌模糊,简直就象个水中捞起来的溺死鬼。

    古素贞正自惊疑之间,忽觉腰间一动,安琪竟以“千里传音”绝技,向她说道:“贞妹妹!这两个人是海心山白骨魔鬼之徒,瘦的叫阴尸,肿的叫阳尸,白骨魔鬼是杀死我祖母的仇人之一,当时我刚下山,不知他们是仇人之徒,否则一定不放他们活命,现在恐怕……”安琪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一下,谛听一下四周动静,又向身旁古素贞说道:“贞妹妹!又有人来了,还分两批而来呢!看来这里要有热闹看了!”

    话犹未毕,陡见阴阳双尸,面色乍变,鬼啸一声,双足候并,齐齐跃出林外。

    古素贞惊疑之际,忽闻异啸陡起,只听山峦遥应,壑壁回声,有啾啾鬼啸,有嘿嘿冷哼,有震天般的狂笑,有夜枭般的怪声,恍然如魍魅鬼怪,孤魂野兔,齐齐聚于森罗殿上似的,鬼气森森,寒风砭骨,令人惊心动魄,神魂皆飞!声音稍歇,林外竟陆续来了数批手执器械,装束诡异的人物!

    安琪借树枝空隙,打量来此地人物,并指点与古素贞认识道:“贞妹妹!你看,那面对双尸,身着黑衫,面如秋霜古月,白发雪须,手持紫竹的老人,乃是老爷岭紫竹叟仇云;还有那边四个老人,红面驼背的是晏仁,独眼的是晏义,微矮些儿的是晏礼,下面一个是晏智,外号常山四杰,奇怪的是,他们均被我伤折左臂,怎的又恢复如初,而且齐齐出动,来这荒山凑热闹呢?”

    “噢!阴山双怪也来了!这两个老贼!”

    他稍停一会,又满怀疑惑地说道:“咦!这四人是谁呀?那矮子手中所拿的,不是我在关外时,绢姊姊无意中失去的‘慈航大士图’吗?”

    原来在双尸右侧,竟来了三男一女,这四人均年登古稀,为首的老女人,穿着淡红衣裳,满头霜发,容貌却似三十许人,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之态,在她俏丽睨眸之间,流露无余。她的左侧,是个身着黑服、白发虬须的老人,挨着黑衣老者的是个矮子,只见他双手展着一幅图,看那上面刺绣的字,正是绢绢失去的“慈航大士图”。矮子一身黄衫,满脸皱纹,颚下无须,白发疏落,状甚滑稽。下首一人,身形稍胖,袒衣露脐,一头散发,满腮胡须,灰衣酒渍斑斑,惺松醉眼,身背一只朱红色大葫芦,妙态可掬。

    这四个怪物,不屑地望望四周之人。矮子忽然发出一阵狂笑。狂笑之后,突然将手中之“慈航大士图”一扬,轻轻一丢,这张软绸布竟如一片锐利无比的铁片,飞向一丈余远的一株大树干,绸布一角,嵌入树干之内,约深二寸。这一手骇人听闻的内力,震慑得全场肃然。

    矮老头子又是一阵狂笑,笑毕之后,暴声喝道:“诸位听了,今天藏珍图在那棵树上,谁能将它取出,而且完好无缺的,他就拿去吧!不过,嘿嘿!如果稍有损坏,我们四人可对他不客气罗!”

    这时,常山四杰老大驼背龙晏仁越众而出,向那老女人一揖到地道:“观前辈四位装束,量是威震武林的黑龙江十二绝之香、毒、矮、酒四绝,在下乃是常山四杰晏仁是也,也因闻得有人取得这幅慈航大士藏珍图,以故赶来此地,一看究竟!”

    他干咳一声,见海心山双尸、四绝、仇云等人,均以目光注视,乃又说道:“这幅慈航大士围,乃是在下四兄弟祖先所留,三弟将它挂于厅堂,以作点缀之用。不料数日之前,竟有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自称武林三煞星伏魔其君之徒,欲向在下索借此图!”

    独眼虎晏义,一道冷焰朝四周一扫,接下老大的话说道:“老夫心中犯疑,乃动问细情,谁知她竟定三日之内来取!第三日她手持一支精光闪耀的短剑,入宅强取,老夫四兄弟不服其咄咄逼人狂态,乃以‘幻形四象阵”与之相斗,不料竟又来了一个男童,闯入厅内,取去此图,并闯入阵中,将老夫四兄弟齐齐打折胳膊!”

    古素贞耳边又响起安琪的声音:“他说的女孩,就是绢姊姊,其实这幅图是我父亲冒极大危险,方才取得的,后来母亲死了,此图也就在外祖父处……”

    他听晏礼惨笑一声,急忙住口,静听他说道:“常山四杰不怨他人手下毒辣,只怨自家学艺不精,落个残废终生,所幸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老前辈遇上我们几个,将老朽等疗痊,就在最近,老朽等闻得藏珍图流落江湖,老朽等豁出性命,也得将先人之物追回,老前辈念武林一脉,义气为先……”

    言尤未毕,紫竹叟仇云已发出震天狂笑,一指常山四杰道:“常山四杰,亏你们还有面子,把‘义气’两字,抬出来压人!哈哈哈!这幅藏珍图,当真是你们先人之物?”

    古素贞轻轻一撞安琪,低声笑道:“琪弟弟!这仇云是何许人也?呸!一群魔崽子,倒讲起信义来了!”

    她没有看到,安琪此时已是两眼怒火。只听安琪说道:“这帮魔鬼,竟非要把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不行!我得下去把图抢回来!”

    古素贞闻言大吃一惊,待要阻止,已来不及,只听一声龙吟似的长啸响起,一条银白身影,已从树上射向场中!

    场中众魔头正要展开一场生死搏斗,忽见一白衣人从天而降,尽皆大吃一惊。待安琪落地之后,他们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少年。这些人中,大半以前都吃过安琪的亏,此时认出他来,那肯放过。顿时有数人一齐出手,攻向安琪。安琪在树上一时冲动,竟忘了自己是受伤之身。直至此时,才发觉双腿已不听使唤,而众魔头掌风已全,躲闪不及,只好以双掌与之硬抗,但听“轰”的一声,接着是一声惨叫,安琪身子已被震得飞上天空,向崖下坠落!

    几乎与此同时,林中一声娇啼,随之又有一个身影射入场中!

    这正是安琪的随行伴侣古素贞。

    古素贞见安琪坠下危崖,悲怆欲绝,足尖一落,立即纵起,怒叱一声:“狗贼,容你们不得!”

    粉臂一扬,直取紫竹叟仇云,玉掌翻起,一股无形劲风,直朝仇云当胸逼至!

    仇云只觉大气如凝,逆风倒转,识得正是佛门至高无上的“般若神功”,心中一凛,急忙转身倒退数尺,双臂一挥,暴喝一声:“小贱婢找死!”

    话落掌到,两股激厉无比的掌风,倏然拍至,挟起异啸怪响。

    仇云掌劲方出,乍觉逆气反退,胸口欲炸,惨啸一声,被震出七、八丈外,鲜血喷射,跌地不起!

    古素贞一掌得势,更不怠慢,纤纤玉指,直朝紫竹叟“气舍”、“缺盆”、“气户”、“库房”、“屋翳”等穴拂去!

    倏的,鬼啸啾啾,阴笑恻恻,阴、阳双尸,疾跃而至,怪手张处,腥风顿起。古素贞将“般若神功”遍布全身,玉臂攻击之势,稍微一缓,立即加疾,原把原式地拂向仇云五大要穴。

    她这一手果真奏了效,原来阴阳双尸阴毒之气虽剧,然而佛门的般若神功,却恰巧是其克星,因此,腐尸毒气一近其身,即被逼散。不过仇云却在她这一缓之间,逃得性命!

    也就在她这一缓之际,四绝之一的香绝几声娇笑,身形飞至,口中说道:“小妮子心眼儿可真狠呀!”一招“巫山飞云”疾向古素贞臂弯“通里”指到!

    古素贞倒竖柳眉,手臂一沉一收,反手拂出一招“扶叶分花”,迳向古素贞这条手臂拦去!巫芸如果手臂闪避稍迟,这支胳膊,算是全部交给古素贞了!

    香绝行走江湖,垂数十载,怎会不识好歹,古素贞玉臂方变,她已暴退数步,发出娇声浪笑,将“飘香锁魂粉”,以丹田之气逼出!

    古素贞情急神昏,竟未能发现香绝暗中施毒,正要逼近,忽见毒绝邵之、矮绝赤伦、酒绝呼智三面夹攻而上,各展双掌,拍出急骤绝伦、凌厉无比的毒气罡风!

    阴、阳双尸,适才一击无功,已觉面上无光,互看一眼,挥起双掌,加入斗场,将古素贞团团围住!

    三十招之内,古素贞以一敌六,犹自抵御得住,三十招之后,已呈不支,招式已失凌厉,步伐更见迟缓,形势渐渐危殆!

    紫竹叟仇云,逃出古素贞掌下,翻身爬起,见众人搏斗正殷,乃伪装重伤,倒地不起,其实他已暗中调元养良,缓缓将五脏六腑所受之伤,逼于一角,徐徐化去。

    倏的,一声咯咯娇笑,发自香绝口中。古素贞步伐踉跄地倒退数步,毒绝身形一逼,双臂齐挥,粉影飘飘,古素贞被震飞七、八丈外,直朝悬崖落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九霄云重,突传来一声鹤唳,在场群魔,正自一愕,只见一点白影,恍如银星倏忽而至!

    白影临近,一时狂风大作。众人运足眼神一看,是一支绝大无伦的丹顶白鹤,鹤背端坐一人,一头白发,满脸含霜,手中提着一支沉重的铁拐!

    白鹤飞行,如迅雷闪电,瞬息即至古素贞急落之娇躯旁侧,老婆子铁拐一出,高声喝道:“阿贞捉住!”

    古素贞听在耳中,知是铁拐娘叶秋霜恰巧来救,正自伸手,欲抄铁拐,然而心头迷糊,力不从心,玉臂方举,身形逮然急落,有如丸坠,又落数丈!

    叶秋霜突见意外,面色陡变,双脚一紧,丹丹性已通灵,双翼齐敛,身似贯地银虹,急遽穿至古素贞之下,铁拐娘双手一抄,已把她接于手中!

    灵鹤丹丹,见古素贞已为所救,欣喜无限,振翼而起,火炭金睛,睥睨崖上怔怔出神的众人一眼,冲霄飞去!

    却说安琪,他虽运足护身之“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封住周身百骸,然而却仍无法挡住数个江湖魔头的联手攻击,因而罡气受逼,心头迷惘一片,昏迷过去。

    直至身形坠落,冷风砭骨,方才悠悠醒来。自觉身形剧冲,急忙提气翻身,以独创之“踏空换形”绝艺,将身形放平,手脚齐张,形成“大”字。

    果然如此一来,急降身形,稍见缓慢,只觉冷风砭骨,茫雾罩身,运足眼力,只见白茫茫一片,不见崖底,不禁悔恨交加。

    “两代血仇未报,自己竟做出如此冒失的事来!”

    突地,他觉得下坠身形,稍稍一急。往下一看,只见身子离地面只有五、六十丈左右!

    他心知瞬息即至地面,乃猛一吸气,身形前左一移,施展“踏空换做’绝技,一条白影,恍如匹练,射向左壁,一支手掌,迅速一抓,身子如同游壁蜘蛛,片刻即至崖底。

    安琪落地,马上打量四周。只见宽约七、八丈,长约二、三十丈的地面,除支支矗立林列的怪石之外,别无所有,不禁十分失望,心中暗想:本待自行疗伤,谁知此处竟是个绝地,这却如何是好!同时又想起了古素贞:虽然她有“般若神功”护身,可是决不能敌四绝、紫竹篓、双尸等人一击呀,恐怕已遭毒手!

    安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欲贪生,岂是神儒圣者徒弟之行迳!此处无物可食,不如在此地饿死,好谢四位姑娘,以赎自己罪过!”

    心念即定,死意亦决,不禁释然自适,乃引颈长啸。他啸毕之后,倦意渐起。腹中稍觉饥饿。此时暮云渐生,他乃举起双手,将一双知觉俱无的小腿收回,然而,当他双手将小腿收回时,不禁惊叫失声。

    原来他膝盖以下,本来是红肿的小腿,竟然皮破毛落,汩汩流出血浆般的溃水来!并且在他手指所按之处,热气如炙,而膝盖以下,却悠然冒出一股冷气,与热气混合交流着!

    他紧咬钢牙,汗流如豆,将全身功力御去,手指仍按于膝盖之下,忍受着冷、热交攻的无边痛苦,心中所念的,只是死!死!死!

    两个时辰过后,他倏觉痛楚渐失。自知心愿已了,可以死去,乃长吁一口气,将全身功力,聚于丹田,预备以散功散气的酷刑,令自己死去!

    原来这种功夫,本来是施之于人的残酷刑法,乃导其真气,遍布全身百骸,然后将血脉震断,真气无法循回,势必钻入骨髓以内,有如虫蛆针穿,痛苦难堪,几个时辰之后,真气爆裂,骨骸齐碎,血筋脉道,方自逐渐收缩,全身缩成婴孩似的,瘫痪而亡。

    此时,他将真气聚于丹田,心中暗暗叹息道:“祖父,父亲,您等血仇,只有下世再报了!恩师养育之恩,也只能留至下世报答了!原先我有出家之念,此时解脱,不更好吗?”

    他叹息之后,仍将真气,缓缓放开,直朝全身百骸,畅流而下。谁知他这一放真气,竟又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

    原来他初运气之时,仅达膝盖“关冲”而已,而此际真气,竟然透过“关冲”,直奔膝盖下诸穴,经“束骨”、“通谷”、“至阴”,并连各脉之端,融流畅通之极,顿然膝盖以下,已有知觉!

    安琪亦惊亦喜,乃试行运气一周,果然气行血畅,毒气去净,伤势顿然消失,力道所至,身形纵起七、八丈高,落地踏实,一如常人!

    他估计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将伤治愈,不禁喜极而泣。半晌之后,方才清醒,乃雀跃再三,仰天长啸起来!

    安琪长啸之后,陡觉腹中饥饿难当,乃收敛心神,仰鼻望着南面那道宽约两丈的通道,原来此条通道之内,竟然传来一股稀薄的香味。

    他灵机一动,身形飘飞,直奔通道,循着高低不平的窄道而行,转过一个弯,展现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三、四十丈方圆的山坳!

    这个山坳,怪石耸立,寸草不生。而阵阵香气,却越发浓郁,沁人心腑。

    安琪打量一下眼前景色,竟自啧啧称奇起来,原来杂乱的怪石堆,竟是依着九宫八卦布置而成的石阵,杀气沉沉,令人望之生畏!

    他审视良久,断定有奇人隐者居于此地,精神陡然振奋,长啸一声,身形飞起,白影飘扬,依着恩师传授的走法,歪歪斜斜的闯入阵内,转过核心,直奔生门而出!

    待他走出石阵之后,四下已昏黑如墨。然而,安琪内功已到九重楼地步,视黑夜有如白昼,此际虽然昏黑如墨,而他却能明辨毫毛,丝毫不以为苦!

    他举目四眺,只见面前有着十数丈的一片平地,平地上一曲清溪,混混而流,淙淙之声,响亮悦耳。清溪两侧,种植着一种仅三尺,枝叶纤细的奇树,果实累累,阵阵香气,即自果间发出,幽幽人鼻,中人欲醉!

    安琪吞了一口口水,移目向西,只见奇峰挺秀,峭壁陡立,清溪即迂回折转,流经峭壁右侧面出。而峭壁中央,竟有一块绝大的巨石,耸立如屏,贴立壁岩之间,离地约有一丈左右。

    安琪虽然对于朱红异果,十分喜爱,然而此际,他却对于那块绝大怪石,生出疑惑之心。他想到此石之大,约二丈方圆,质地色致,均与峭壁相异,一定是有人嵌进其间,而非天生,说不定所嵌之处,有个山洞,或内藏隐秘,亦未可知。

    他越想越奇,身形一纵,踏上巨石上端,仔细一看,果然是人为无疑,他辨明之后,不禁踌躇起来!

    原来此石,重约千斤有余,这人能举以嵌壁,臂力之大,简直可以拔山扛鼎。奇的是巨石之后,宛若有一山洞。难道这人自行封住在内,不怕窒死?抑或是此中禁闭着某种绝毒之物不成。

    他一跃下地,双臂倏伸,运起“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大喝一声,朝巨石推去!

    说也奇怪,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儒家绝学,盖世罡气,打在巨石之上,只发出一声震天巨响,而那块巨石,却屹然如故,仅只在力道贯射之处,迸裂了数十块碎石。

    安琪心中冒火,鼓起双腮,又退一步,双掌徐徐扬起,将“一转乾坤浩然罡气”运至掌心贯足十成,对着巨石,缓缓推出!

    蓦然,一股阴森森的寒气,起自脑后,安琪栗然警觉,翻身扬拳打去!

    这一招即狠且疾,又是安琪功力所聚,掌风所至,只听得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巨响过后,全场寂然。安琪突然机伶伶的一阵颤抖,暗道:“好冷!”原来阵阵贬骨的寒风,竟是由这道裂缝吹出。这阵寒气,却也怪异,一阵比一阵寒冷,一阵比一阵疾急,吹得安琪汗毛齐立。

    安琪“一转乾坤浩然罡气”护住全身,不为寒气所侵,然而这种阴森冷气却非人力所能抗拒。安琪虽然默运元功,但寒气却仍贯顶而下。过了一会儿,他已无力支持,自觉真气滞阻,心头一阵剧热,终于倒地!

    然而,就在他倒地之时,忽觉一股热气,自背心直透玄关,热气所至,寒邪顿消,精神为之一振,急忙伸手摸地!

    谁知一摸之下,竟使他惊喜交集。原来他那支黑中透亮的黑萧缺口吹气之处,左边一粒米大小的明珠,珠光灿烂,热气如沸,将冷气扫荡得一干二净!

    安琪灵机一动,乃盘膝而坐,将左边明珠按于丹田之口,用气一吸,明珠光华,突地暴盛,滚滚热气,如泉涌一般,直贯丹田而入,遍布全身,阴森森冷寒之气,被热气一逼,片刻即消失无余!

    此时天色已露清晨曦光,全谷阳光普照。清溪两旁的奇树上累累的朱红果实,被阳光映照,发出晶莹的光芒,香气弥漫,薰人欲醉。

    安琪腹中奇饿,心想此物必甚可口,即纵身而上,双手一抄,采下十数粒果实,猛向口内纳入。

    这种朱红果实,一触牙齿,当即破裂,果汁进流,入喉如琼浆玉液,津津甘霖,一股清凉幽香,直透顶门,果汁流尽,只剩下一张果皮,薄如纱纸,晶莹依旧。

    安琪又摘下十数粒来,一口气吸尽果汁,直至腹中满饱,方才止住。

    此时,他渴解饥尽,正欲打坐运功。突觉那道裂隙之内,又吹出一股热气来,这股热气由淡而浓,又逐渐在谷间弥漫起来!

    他不敢再用掌劲去打那道裂隙,乃拔起身形,估量清溪所在投去!

    谁知他扑通一声,投入清溪之际,顿时惊呼一声,身形急起,顿坐地上,张口大骂:

    “什么鬼溪吗!哎哟!好痛!”

    原来这道清溪,在片刻之内,竟然而变成热流,滚沸烫人!怪不得安琪要叫苦连天了!

    此时热气益炽,喉口奇渴欲干,他情急之下,竟想起那支墨萧来,适才左边一粒明珠,透出热气,避去寒邪,而右边明珠,并无异样,此刻热气盛炽,说不定它会发挥出去热的功能!

    果然被他猜中!当他思念既定,举箫按珠之际,右边这粒明珠,竟触手如冻,阵阵凉气,直透手心而入!

    他这一喜,合同小可,仍依原先之法,仍将明珠按于丹田,吸其清凉之气,直至热气消失无余,明珠之凉气,亦悠然失去。

    安琪做梦也想不到,这支墨箫所嵌的明珠,竟有祛热避寒之功,不禁抚摸再三,半晌之后,他才起身走近裂缝旁侧,举目注视。这道裂隙,深不见底,黯黑如墨,无法看清。

    安琪自古自语道:“这里面不是有鬼怪妖魔,就是有罕世毒物,好呀!师叔号称伏魔真君,我今天冒充一下伏魔童子,找你这怪物斗斗!”

    一言甫落,乃运起护身罡气,遍布周身百骸,并将所有要穴封闭,足尖轻轻一动,嗖地一声,冲天而起,恍如一条匹带,朝裂缝落去!

    待他身形欲落之际,星目精光,一扫缝内,不禁惊叫一声,吸气挪身,以“踏空换形”之绝功,将身形飘升去,疾落谷岩之后,冷汗直流,差点昏倒过去!

    原来裂隙深处,安琪自己目光所触,竞有十数根钢丝的蓝色线缕,冉冉而起,安琪几曾见过这种怪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出,身子紧贴峭壁之上,两目睁得有如银铃。

    缕缕蓝色的钢丝,爬出缝隙,在阳光映照下,发出闪闪碧绿光华,根根如虹,烁人双目。不消片刻,十多条怪丝,已延伸至清溪之旁,直朝鳞叶树盘缠而上,有如蛇绞!

    他惊恐之余,突然想起一样东西来。

    “这不是银丝蚓吗?”

    他曾听师傅说过,“银丝蚓”乃钟天地奇灵、地心宝气而生,无头无面,首尾相同,身似银丝。这银丝蚓身具奇毒,一触人体,人体立见糜烂,奇痒难止,最后必死。此物所居之地,必有奇珍异宝,此物乃吸其宝气精华以存!

    这时,只见那十多条银丝蚓尖端各自一卷,一支卷一粒红果实,然后婉蜒游退,竟在瞬息之间,缩入裂隙之内。

    安琪长吁一口气,试去额头上冷汗,暗道好险!要是被它一缠,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心念之间,热气已自裂缝之内,缓缓吹出。安琪成竹在胸,乃席地而坐,按珠吸气,抵御酷热。

    时辰渐近,热气渐消,安琪蓦闻裂隙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声。声音似针簪落地,然安琪却听得明明白白。警觉之余,急纵身而起向缝隙间探视。那声异响过去之后,蓦然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声叹息,亦是轻微得如同线缕一般,可是传入安琪耳内,却使他机伶伶地打个寒颤。叹息之声过后,又传来一声怪笑。安琪暗暗惊道:“这些声音,到底是人是鬼?说他是鬼,怎是人声?说他是人吗?怎能在这鬼气阴森,奇寒毒热的裂隙内生存?又与奇毒无比的银丝蚓居于一处,难道竟是妖怪?”

    对了,定是宝器吸得日月精华,因而变成精怪!

    就在这时。他听得裂隙之内,传来一声奇异的声音,那声音是:“您好吗?”

    安琪吓了一跳,但马上也就醒悟,既然是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判断此处隐匿着海内极厉害的魔道高手,他能呼出冷热两股毒气,也能驱使银丝蚓,为他摄取食物!

    他反手取出墨箫、文昌笔,寒星暴射,精光如虹,凝视着岩隙。

    谁知那声“您好吗?”过了之后,竟又有冷峻严厉的声音响起:

    “哼!滚出去!”

    这一回安琪已经听清,原来“您好吗”不是对己而发,而是裂隙之内,隐蔽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是冷峻可怕的怪物,另一个却是进入不久。

    此时,那个较为和平温柔之声,又再度传出:“您何苦来呢?”

    “出去!滚出去!”

    回答的声音,仍然冷峻无情,严厉吓人。只听一人叹息道:“好,好!出去就出去!”

    安琪回身一纵,跃到一块巨石之后,隐好身子,凝神戒备!

    然而半晌之后,竟无人跃出,只听得岩隙之内,那说话冷峻阴森之人竟然呻吟起来。呻吟之声,越来越响,不消片刻,其声竟如雷鸣,直自裂缝中源源发出。声音中充满痛楚、愤怒、绝望。

    此时响起一声冷笑,冷笑之声虽然微细,但并不为悲号之声所淹没,笑声由小变大,砭骨生寒!

    此时呻吟之声,已如嚎哭,冷笑之声亦狰狞可怖,只觉得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摄人神魄。

    安琪运气护身,已难抗衡这两股怪声,急忙掬出“清音八奏”,稍一运气,只闻龙吟迭起,一鸣而冲九霄,神灵为之一清!

    安琪奏完“清音八奏”,停箫凝神,稍作调息,自己竟闻空谷缭绕,余音不绝,而杀气隐附的冷笑,已消声匿响,那一声悲惨的呻吟,亦不复闻。

    “滚出去!”

    那冷峻严厉,毫无人味的声音又响厂起来。

    安琪心中暗笑:“这怪物才被我的‘清音八奏’压住,现在却又狂起来了!”乃大笑道:“怪物!我偏不出去,你可奈我何?”

    那声音显系已被激怒,竟变得如同震天巨响!

    “限数至十,如不出去,即将你打死!”

    接着,那声音便数了起来:

    “一……二……三……”

    声音如霹雳春雷,震得四谷摇曳,峭壁回应。

    安琪运气护身,屹立当场,捱得怪人数至第十,即振臂长笑,朝裂隙高叫道:“妖精!怪物!少爷就是不出去,你有能耐,在少爷数至第三时,你就出来比试比试吧!”

    “一……二……三……”

    他“三”字并未合口,蓦听岩隙之内,怪物发声暴喝:“进来!”

    声音甫落,安琪即觉冷气飕飕,呼呼风啸,千条丝蚓,自岩隙中迸射而出,直向安琪袭来。

    安琪身形暴起,跃退数丈,双臂一翻,两股无形罡气,猛向银丝蚓劈去!

    谁知罡气劈出之后,银丝蚓反被震飞,荡开二丈,遍布半天,密织如网,但闻怪人一声微噫,银丝蚓竟然一起飞落,又向安琪袭来。

    安琪见“一转乾坤浩然罡气”竟无法击毙一条银丝蚓,不觉心中一冷,急忙闪身跃退。

    岂料十数条银丝蚓,竟然如影随形,安琪方自起身,银丝蚓已如天罗地网,暴卷而至,七、八丈长银线,恍若绕指柔丝,迅速缠上!

    安琪全身一紧,遍体被银丝蚓捆个结实,动弹不得!

    他渐觉呼吸困难,全身麻痹,不禁暗叹一声:“想不到我安琪,竟然死于斯地,唉!”

    瞬息之间,他陡觉眼前一暗,心知已被扯入裂缝,乃将凤眼一闭,任它拉扯,直奔地底!

    不消片刻,安琪已觉身落实地,乃张开双眼,打量四周,待他看清眼前一片景物,不禁又是一惊,差点没叫出来!

    在他身侧一支左右的地上,静静躺着一个怪人,安琪能在黑暗中视物,故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全身瘦得如同一具骷髅,身着黑色长衫,双目深凹,陷凹处两点寒星,迸射而出,两道眉毛,长得出奇,颚下灰须,恍如虬龙飞舞,自腹间往左引发,约有数丈之距,而缠住安琪全身的,那里是什么银丝蚓?原来是这怪物的头发。说也惊人,他这一头长发,竟然在其头上,堆成了一簇小山,缕缕缠盘绞结,乍看恰似蛇堆一般。

    怪人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笑毕之后,喝道:“小鬼!你以为功夫甚好吗?哼!你一入谷,我就知道了!”

    安琪觉得身上发丝,已经松驰,乃振臂挣扎起来,气鼓鼓的说道:“老怪物!你别神气,适才要不是大少爷箫音退敌,我看你还在呻吟呢!”

    那怪人也真奇怪,身子静躺地上,手足伸张,有若“大”字形,长发松放,一任安琪脱出,直待安琪言毕之后,方自怪笑连连道:“小鬼!你说得是,然而你却害了我!”

    安琪捉摸不出其言含意,然见其笑后神色十分黯淡,不禁油然激起侠义心肠,又缓和口气,关怀的朝他问道:“我害了你,难道那……”

    怪人冷峻的哼了一声,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滚出去!我不愿意看见伪善者的脸孔!”

    此言一出,安琪大感意外,心知怪人必有伤心事,否则不至如此,乃又开口说道:“那个人还要来害你吗?你是为何幽居此地呢?”

    其语未毕,陡见怪人双目寒光暴射,闪电似的朝安琪一扫,一字一顿的喝道:“滚!出!去!”

    安琪顿觉双足一紧,长发已绕腿而上,“去”字一落,长发如带,一拉一甩,竟将安琪挥起,直落七、八丈外,再距数丈,便是洞口,如非他及早行功,运用“坠”字诀,早就摔出洞外了!

    安琪双眉一掀,杀气呈现,朝怪人划指骂道:“老怪物!你有何能耐,少爷偏不出去!有种就爬起来斗三百合,死赖在地上,以鬼头发缠人,称什么英雄!”

    安琪言毕,伸手抽出文昌笔,凝神戒备,等待怪人激怒而起!

    然而怪人竟默然不动,安琪心中正自诧异,突见他双眉一皱,全身发起抖来!

    安琪心中一动,已觉冷气四起,寒风缕缕,急忙按珠于胸,抵御奇寒,并放眼四眺,寻找冷气起自何处!

    他上下左右巡视个遍,仍无法找出寒气之源,而眼前那个怪人,却在此时,暴缩得如同婴儿一般,全身战栗,脸上痛苦神情,惨不忍睹,呻吟之声,断续传来,凄惨已极!

    安琪见他如此,心头一软,乃举步欲上,谁知罡风紧逼,举步艰难。但他乃暗运一转乾坤浩然罡气,贯劲双足,缓缓移贴洞壁,朝其处游身移去!

    此法竟然奏效,不消片刻,已近怪人身侧,安琪陡然伸出一只脚,往怪人手掌上踏去。

    这一踏吓了他一跳!那怪人全身肌肤,竟然冷僵如冰,如不闻其呻吟之声,乍看之下,就像僵尸化石一般!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安琪惊惶之余,忙推动罡气,注入怪人手心。

    罡气甫入之初,怪人仍冰冷如故,半晌之后,只见他目光一动,盯视安琪一眼,安琪忽觉足心一热,怪人全身变得炙热异常,冷气全消。

    此时洞外天色,已亮光隐吐,安琪方欲开口,忽听怪人轻声说道:“他又回来了!”

    此言一出,安琪倏觉身上一紧,竟被其发缠卷抛起,落入发堆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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