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寒云甫进门险些被天外飞来的茶盘、杯子砸个正着,然而,一屋子的凌乱狼藉、喧天价响的玻璃破碎撞击声,更是让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般无言以对。
天呀,他该怎么对付这个令人发指的小女人!
“你这是在干嘛?以砸东西来发泄你心中的不满吗?”
他勃然变色地瞪着优优,因怒气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更加深他那冷峻森严的恐怖面容。
这女人不能再给她好脸色看了,和颜悦色地对她,她却当狗屁糟蹋,这种离经叛道的作为任谁也受不了!
优优抬起泪眼婆娑的娇容,听了他这番恫吓的话语,又见了他那鄙视憎恨的面容,哭得更厉害了,“你走,别管我!我讨厌看见你。”
本来见她那泪雨朦胧的双瞳,聂寒云已想收敛起自己暴躁的性子,但没想到这小女人竟然变本加厉的语多无礼,完全无视于她现在是何等身份、身在何处。
这教他该如何收敛起自己那十几丈高的怒气火焰?
“小姐,你可别忘了,今天你可是我聂某人的妻子,我要你往右,你就绝不能往左,懂吗?”他耸起两道浓眉,轻蔑的继续说:“再说,你砸的、丢的可是我聂府的东西,在你动手之前,也得先想清楚这些东西的所有权是谁的。”
身为家中的娇娇女,从没见过哪个人比聂寒云更懂得骂人不带脏字的技巧了,这不禁让优优为之一惊的说:“你别对我凶,难不成我堂堂一位少夫人,砸几样东西也得等你的首肯?”
他走近一步欺向她,轻声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会儿你怎么承认自己是咱们聂府的“少夫人”了?”他加重“少夫人”这三个字。
优优深吸一口气以壮胆子,“至少目前是。在你送我回家之前,我名义上我还算是你们聂家的少奶奶,你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想不到她所得到的答案竟是聂寒云狂野不羁的笑声,接着是他冷峻的脸孔闪过一丝不屑的线条。
“想回家?”
“难道你不答应吗?”优优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我应该答应吗?”他的嘴形弯成一抹识诮的弧形。
“为了……你好,你……你应该答应……”
天啊!昨夜月色晕朦胧,在烛光闪烁下,她并没有很清楚的将他看个明白,只知他长得不赖,可是现在是大白天,他又靠自己那么近,那种属于男性豪迈的味道占据了她所有的鼻息,扰乱了她的思绪。
他真的好高好壮,犹如鹤立鸡群般的卓立其中,被怒火炽热的双眸闪着点点星光,更突显出他的傲气与不凡,倘若之前她没有见过那位文弱的巩玉廷,优优自忖,或许她会喜欢上他,“敢问从哪个角度来看是对我好的呢?又好些什么?我洗耳恭听。”聂寒云一抹笑意浮现在眼底,他倒想瞧瞧她要怎么为自己的话打圆场。
优优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眼睛不服输地骨碌碌转呀转的,非得掰出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理由。
“好处可多着呢!少了我,你可以再娶一位你真正喜欢的妻子,又不用常常跟我发生口角,气坏了身子还得花银两找大夫,岂不是劳命又伤财?你说我这理由多好、多为你着想。”
“是吗?这些你不用费心,我老早就想好了。”他笑意盎然的说道。
“想好了?你真的想好了?快说来听听,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优优乍听他所说的话,以为自己的诡计得逞了呢!
瞧她兴奋的,头发都快竖起来、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好,你好生听着,包准你会举双手赞成。”他找了把椅子,惬意的坐了下来,才徐徐道出:“第一、你不用替我担心老婆的事,现在纳妾对男人来说实属天经地义、家常便饭,若我遇上喜欢的女子,大不了我娶她回来当妾,这倒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你想纳妾!”
优优握紧双拳,不懂自己在气些什么东西;他娶妾关自己什么事,反而对自己更有利,说不定待他忽略她后,她就可以逃回家了。
“嘘,别冲动,听我把话慢慢说完。”
他用极尽温柔的语调说着,听得优优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他还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计划吗?
“第二点可就更好解决了,你放心,我是不是“劳命又财”的,因为,我可以将你软禁在这“秋千园”内,眼不见为净的结果,要我生病都难,”他故弄玄虚地道出他的计划。
听了他的话,优优宛如遭受青天霹雳般,讷讷的发不出半点声响;这个聂寒云竟要这么对待她,不放她回去也就算了,还想将她囚禁在这“秋千园”哩!
完了,不见天日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想躲都躲不过,这是在老虎嘴上捋虎须的后果,也怪自己昨晚还没弄清楚况就对他猛开炮,这下可好了,自己却成了炮灰。
聂寒云冷笑着一张脸,见她不答话,于是饶富兴味的说:“敢情是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罗!”
“你——”优优一颗心完全吊在半天高上,顿时感到自己词穷语拙了起来。
“别你呀我呀的,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保证不消十天半个月,我定能将你对我的反感恶意消弭于无形。”
聂寒云笑咧了一张嘴,从外表上看来;他是个胜利者,其实,他心里头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强颜欢笑,死不认输了。
“你这个恶魔——”优优义愤填膺的举起手,打算往他楞角分明的面颊上甩上一巴掌。
只可惜并未成功,她娇小的玉拳被聂寒云的那只大掌完全全的钳制住了!此时此刻,他的一双剑眉全都飙扬了起来。
“我说过,一次的错我还可以饶恕你,可是再一次的有心之过就是不要命了。”他用力紧钳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字的咬着牙说出。
“你弄疼我了。”她急欲挣脱出他的掌腔,想不到自己的下场比受五马分尸、绞刑之苦还要惨。
优优纷纷溃决的泪珠,却在在凌迟着的心,心中一阵战栗,不由得放开了她。
“我看看!”。他强行执起她的柔荑,柔情乍升的说。
果然,一道五指的红印深嵌在她的手腕上。
“不用你假仁假义,我可一点也不在乎,也不怕你,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优优咄咄逼人的说,却忽略了她许多小动作早已出卖了自己。
“不怕我?想要报仇?就凭你紧握的双拳,及不停抖动的双肩吗?女人,害怕就说吧!一味的逞强只会害了自己。”
想不到她的那些小动作丝毫没有逃过聂寒云的法眼,在他面前她就像个赤裸的人,没有丝毫的遮掩及掩饰物得以蔽体。
她紧张的撇过脸,“该嘲弄、该挖苦的你一项也没漏,这下子你该满意了吧!如果满意的话,你可以出去了。”她深吸口气,“我放心,除了“秋千园”,我哪儿都不会去,对你们聂家我没兴致、更没精神去研究,绝不会跨出这儿一步的。”
他的目光骤然犀利如枭鹰,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一股紧张诡谲的气氛回荡在两人之间。
不知怎地,她突然不反抗回驳,他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不安之感隐隐在心中-滥;他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他要她温顺乖巧,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可是这会儿,他全然没有一丝得意的成就感,倒是有点怅然若失的悔怅,他不该这么对她的……“你能这么想才像话,希望你这种态度能持续下去,可不要一眨眼的工夫就全忘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乖乖待着,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临去之前,他出其不意的在优优的红唇上烙下深深的一吻,目的是想责罚她,更是想唤醒她的身份——无论她喜欢的人是谁,截至目前为止,他聂寒云是她正式拜过堂的夫君,即使他要了她也不为过。
浅酌的吻,在没有经验的优优眼中,已是极大的刺激了,再加上聂寒云极其温柔的挑逗摩挲后,优优初时极力的抗拒却演变成欲迎还拒,终至成为全然的接受。
聂寒云更是被自己的行径吓了一跳,本想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妻子,却滋生出一股欲罢不能的冲动,她的唇及发间的幽香是那么诱人,那种像罂粟般的魔力让他难以自持……良久……良久,他俩才由这激情的漩涡中跳了出来。
聂寒云轻拂过优优滟红的粉颊,犀利的瞅着她,“当我的妻子滋味如何?由你韵反应可瞧出应该还不错吧!认命吧!想离开这儿,我聂寒云可丢不起这个脸。你先准备一下儿,一刻钟后我再来带你去拜见我的父母。记住,别在我父母面前嚼舌根,他们管不了我的。”
望着他转身离去傲慢嘲谑的身影,优优只能嗔恼交织地握紧拳。
她的世界怎么全乱成一团儿了?为什么他就是有本事掌握住她的一切,惹得她羞恼不堪,难道她真要在这“秋千园”内演出抑郁终生的戏码吗?
爹,娘,快来救女儿吧!
***
“媳妇拜见公公、婆婆。”在聂寒云含威的眼神示意下,优优不得已只好摆出小媳妇温驯的模样。
“别净站着,坐呀!我和寒云他爹待会要先行离开这儿回江南去看看,所以,一切就甭客套了。”聂母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优优这聪明慧黠的女孩儿,想必以后聂寒云的生活会更增添几分色彩了。
“娘,您和爹不是准备在这儿长住吗?这下子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聂寒云闻言,立即反问道。
“孩子,你有了自己的事业及婚姻,为父的心中也放下了一个担子,现在就只剩下辰云了。唉!他要是有你雄心壮志的十分之一,我也满足了,只怪我和你娘实在放不下江南尚存的少部分事业,想回去看看,也担心只让留辰云在那儿,那些家业会被他败光了。”聂子威娓娓道出他的感慨及无奈,更希望聂寒云能了解爹娘念旧不舍之心。
江南织坊可说是聂子威毕生的事业,主脉即使北迁,但尚余下的几个分支小店,凭着三、四十年的感情,他还是割舍不下。
更何况,聂辰云那个败家子还留在那儿,再晚点回去,不定两个老的被他卖了还不知道呢!
“辰云不会的……”
“你从小就替他说话,难怪他会愈来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求求你别再提他了!”聂母摇摇头,真是满腹辛酸呀!
“既是如此,还望爹能尽早处理好末完的事务,速速前洛阳与我们相聚,这样孩儿才能放得下心。”聂寒云深知爹爹对江南的事业依旧无法忘怀,因此,也不坚持,只愿他二老能尽快了却心愿,心甘情愿的在洛阳享清福。
至于聂辰云,倘若他愿意,聂寒云一样欢迎他前来洛阳与自己共持新织坊;因为他知道……不提也罢,辰云不说这是秘密吗?
“你放心,只要你尽快让你娘有孙子抱,她就算用飞的也会逼我背着她飞回来带孙子的。”聂于威望着聂母含笑道。
这也是能让聂母忘却聂辰云那不肖子的最佳方法。
“这个爹娘请放心,我们定会加油的,多生几个小萝卜将你俩拴得牢牢的,让你们跑都跑不掉。”聂寒云揽在优优的腰间的手劲顿然加重了许多,他故意将她往自己身上捱,表现出一副恩爱异常的温馨状。
“别这样……”优优无奈地挪了挪身子。
他靠向她耳际,轻柔的吐气道:“别动,忘了我的话吗?你是我聂寒云的妻子,想再得到证明吗?”
他的轻声细语,让优优蓦地想起方才房里那个让她永难忘怀的吻,顿时殷红了双颊。
然而,这抹幸福洋溢的镜头看在二老眼里可是得意极了,也放心了不少——寒云终于找到相守一辈子的人了。当然,那人就是现在依偎在他怀中含羞带怯的卜优优。
“好,好,我们就等着你们的喜讯罗,对了,优优,我和你婆婆待会儿准备去你娘家拜访你的父母,有什么话要我带去吗?当然,两家距离那么近,过了这段坊间传闻禁忌的日子,你若想回去,随时可让寒云带你回去。”聂子威和蔼慈祥的轻声说道,担心自己向来大而化之的口气吓着了新媳妇儿。
“我——”优优想说些什么,却被聂寒云那如刀刃般的眼神给吓止住了,“请公公婆婆代我向我爹娘问好。”最后,她只有这么说了。
优优觉得自己好惨呀!眼见二老慈眉善目,应该是个明理之人,若是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应该会体谅她吧!
只可惜,聂寒云那锐利如刀锋的瞳眸,让她一句真心话都挤不出来,反而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这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寒云还没带你去吃饭吧!我们一向习惯大伙在饭堂进餐,若你一时不习惯,就让翠儿送餐去房里用吧!”聂母善解人意的说道。?“娘,这点您放心,我会嘱咐好一切的,暂时就让优优在房里和我一块儿用吧!”聂寒云不让优优丝毫作主的余地。
优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哪会不晓得他安着什么心眼,还不是担心她在众人面前说出危害他立场及身份的来。
这个聂寒云真不是个好惹的东西!
倒是“优优”两字第一次由他口中喊出,不知怎地心中感觉还满温馨的。
聂寒云倒是挺惬意自得的看着她,看她的刁蛮任性在他面前还使得出来吗?
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啦,别在我们面前表演“眉来眼去”的镜头,你爹可是会受不了的。”聂子威不失幽默的哈哈大笑道。
“待会儿回房后,你可以和娘也来个“重温旧梦”,我想,没有人会干涉的。”聂寒云也一反他往常冷峻的个性,表现出难得俏皮的一面。
“你这孩子!”聂母的老脸霎时都红透了。
“好了,不打扰你们的计划,寒云和优优这就告退了!”说毕,他连忙拉起尚一脸愕然的优优,往屋外走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优优使力甩掉聂寒云像钢铁般抓着她的手,面有责难的又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差劲的行为,难道不怕爹娘怪我们无礼吗?”
他云淡风轻的一笑,“你还不了解他们,他们向来恩爱情长,绝不会因为年龄或时间的增长而有所减退,刚刚我这么做,只会增加他们之间的情义,对于我的行为,他们也已习以为常,你太多心了。”
“是吗?”优优斜着颈,疑惑地看着他,想不到他这严峻不苟言笑的人,心思也会如此的细腻。
聂寒云笑而不答地道:“回房吧!待会儿我会吩咐翠儿将早点端进房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优优语意咄咄的说出内心的不平。
“我也说过,除了我在你身边的时刻,你的活动范围就只有“秋千园”,难不成你忘了,更忘了是你不愿看见我的?”
他收敛起笑意,将原有的热情也尽收了起来,现在他才知道他俩之间是容不下“和谐与关心”,她老是不假辞色的反驳他的一切,光凭这一点,他就受不了。
“对,没错,是我不愿意看见你,更懒得看见你,但我不平的是为何你要将我当成你所豢养的一条狗,我不要——我不要!”优优几近歇斯底里的吼叫道。
他蛮横的攫住她的下巴,“别叫了,你是想让聂府上下的人都误以为我虐待你吗?再说,当狗或当人可是你自己选择的,怨不了别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举将优优举上肩头,大步向秋千园迈进。
聂寒云真想捶死自己,怎么愈走愈偏了呢!这不是他预定的路线呀!
他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大不了别理这蛮不讲理的女人嘛!可是,他就是没办法罔顾她的存在,这个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他全部精神及心思的女人——卜优优。
优优无聊地在房内斗着蛐蛐,这还是小宣宣偷偷从外头“走私”进聂府给她的,好让她消遣解闷,重拾以往欢乐无忧的面容。
可惜这一点也没效,往日只要有蛐蛐作陪,就能欢喜个好半晌的优优,只是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它们,然而,那两只蛐蛐似乎也能了解主人的心思,提不起半点劲儿互斗炫耀,像是脚上黏上强力胶似的,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唉!你们虽然只是小小的昆虫,却能明白主人的心意,哪像那只禽兽-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他还不会表现优良点,让我好对他有所改观;真是的!我好想那位巩公子哟!文静优雅的他一定会用充满柔情的眼光看着我的,才不会像那只野兽,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恐怖模样。”优优无奈地自言自语着。
“小姐,你又在跟自个儿说话啦?”小宣宣捧着晚饭步入优优的新房,但愿这顿精致的餐点不会又原封不动的端回去。
小姐完婚也十天了,就是没瞧见新姑爷回来“秋千圆”,要不,她也可以告诉他小姐已好几日没好好进食了,否则,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想想,大概也只有他治得了小姐了。
小宣宣微微叹了口气,“好歹你也说句话嘛!别老看着那两只肥蛐蛐,我瞧你可能将食物都给它们吃了,看它们那副又蠢又肥的模样,哪还斗得起来呀!”
“小宣宣,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念得我好烦哟!”优优无意识地瞄了她一眼,悻悻然的叨念道。
“好,我不说话就是了,你就吃点东西吧!”小宣宣好言相劝道。
“我成天被关在这里头,哪儿都不能去,一天吃一顿就可以维持一天的体力了,不用吃了,你端出去吧!”
“新姑爷又没将你关在房间里头,“秋千园”又大风景又美,满园的金盏花开得煞是鲜艳好看,你就出去瞧瞧嘛!”小宣宣不泄气的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
“没兴致,谁希罕他的“赐予”!”优优不屑的撇撇嘴。
“小姐……”
“好啦!你就将餐盘放下吧!”优优不耐烦的想尽早赶小宣宣走,所以,勉强的把东西收下了。
“我东西就放在桌上,记得要吃呀!”小宣宣不放心的再次叮咛着。
“好啦!鸡婆。”优优瞪了她一眼,小宣宣也只好耸耸肩退下了。
优优轻轻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盘,“唉!”的一声仰卧在地毯上,双手抓起小蛐蛐,用一种非常乞怜的语气说道:“行行好,再帮我吃点吧!”
于是,她拿起餐盘上的桂圆糕,也不管蛐蛐是不吃糕点的,硬往它们的嘴里塞,只见那两只可怜的蛐蛐不断发出无言的哀鸣声。
这一幕恰巧被甫进门的聂寒云看个正着,他双眉微蹙地看着满地的糕点汤汁,感慨的想这女人不仅刁蛮无礼,而且还满会糟蹋粮食嘛!
适才由小宣宣口中得知优优已数天未进食了,他还忧心忡忡的赶来一看,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她竟然逼着蛐蛐吃糕点!
慢着,她哪来的蛐蛐?这种小东西,他深信聂府是绝对不会有的。
一个大家闺秀玩斗蛐蛐,这要让旁人知道了,不是贻笑大方吗?
天!这女人老是干些他无法苟同的事,唉!真不知该怎么对她才好。不过,瞧她握着蛐蛐那怡然自得、纯真可爱的样子,还真能打动他冷漠的心,这种女人还是少碰为宜呀!
“咱们聂家的粮食可不是用来浪费糟蹋的。”
他雄赳赳的嗓音在房间的彼端响起,吓得优优双手一松,一碗燕窝木耳汤其准无比的落在那小东西的大肚子上。
“你这是干嘛!以为吓死人不偿命吗?哎呀!我的小蛐蛐!”优优惊叫出声,不忍的看着她的“宠物”,想不到它们会落到这等下场——当场被碗砸死,被汤淹死!
“这倒让它们死得痛快些,若是像你这等死灌猛喂的,它们还不如早点投胎快活些。”聂寒云以救世主的模样出现。是的,他是帮了那两只小昆虫早点解脱升天,免得胀死、撑死。
“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呀!你不是答应我少来烦我的吗?”优优强迫自己得无惧的面对他,至少在气势方面也得凌驾在他之上,如此一来,即使输了,也不会太难看。
这个丫头怎么那么不识好歹,他为了不与她打照面,逼着自己没事千万别往“秋千园”的方向跑,甚至躲在新织厂,好几天都没回家。
终于,今天他拗不过自己的意识,两只脚不听话的直往秋千园前进。更离谱的是,当他听见小宣宣的密告——优优已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他的心更是纠在一块儿,心痛难安直鞭打着他的良心,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是他太狠了,怎能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然而,如今那些悔意、痛苦全都没了,全因她的蛮横不讲理而打了退堂鼓。
“你当我喜欢来、爱来?你太瞧得起我了,要不是小宣宣告诉我你一连好几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而我又不想咱们聂府闹出人命,所以不得已才前来看看,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输不起的个性让聂寒云口不择言。
优优从没受过那么大的侮辱,再好强的个性也被他锋利的言词瓦解了,只见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淌了下来,几度哽咽地说不出半句话。
“是我……不好……得罪了你这个大少爷,更不该拿你们聂家的米来喂蛐蛐,我认错,这样你满意了吧!”她回过脸,不愿再看他。
他根本没心理准备她会哭,而且哭得梨花带泪,像个泪人儿似的,更不敢想像她会在他的面前服输认错,事情已完全偏离了应该进行的轨道啊!
他也只不过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并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拧,可是,一见到她凶巴巴的样子,他就根本温柔不起来,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口不择言了。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难不成他俩八字犯冲?看来,他根本不该来“秋千园”,更不该一心挂念于她。
“别……别这样。”他对女人向来很有办法,怎么娶了这个女子之后就全走样了呢?
“那你要我怎么样,硬也不行,软也不行,除非我死你才会开心吗?”优优的心却感到阵阵苦涩。
死!聂寒云的心不由得一紧。
“谁要你死来着,我来这儿不就是劝你吃东西的吗?”
优优抬起叛逆的下巴,听了几句软话就像是食髓知味般,硬得用话将他给逼急了。
“哟!你也会关心我的死活吗?刚才我所听见的理由怎么不是这么说的?”
透过着荧荧的灿火,聂寒云这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原本攻心的怒火霎时了然无踪;她瘦了,原本红润无忧的脸庞竟有着萧索的沧凉,她的狠话蛮言也只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目的是想维持她那骄傲的自我。
他无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游走在她的蛾眉朱唇间,像是疼惜,又像是小心翼翼的在她粉颊上磨蹭着。
“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正式拜过堂的夫君,难道就不能忘了只与你有一面之缘的“他”?”
优优失魂的听着他的柔情软语,有那么几秒钟,她似乎有点同意他的话,可惜偏偏就在同意的前一秒她回魂了!
她不敢相信跟前这位温柔得像天使般的男人是聂寒云这个魔鬼,这会不会又是他耍的奸计,待她除去防备的点了头,他就会以狂妄自大的笑声来回应她?
不,她受不了这种结果!
于是,她心念一转,说了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或假的话,“太迟了,那个“假”聂寒云早已进驻我整颗心,我忘不了他,更没办法将我那残余的一丝丝爱施舍给你。”
“施舍给我!哈……哈……这可是我聂寒云二十三年以来听过最有趣的一则大笑话。”瞧他眼角的残泪四溢,像是真有那么可笑一样。
优优见状,随即忿然的说:“瞧你,真有那么好笑吗?我到底哪儿说错了?”
聂寒云强迫自己收起笑意,用一种坚决的口吻说道:“等着爱我聂寒云的女人太多了,你那点爱我还不看在眼里,你自个儿小心留着吧!可别见了谁就爱谁哟!届时若成了“无爱”之人,千万别怪我没劝你。”他特意加重最后那两句话,继而寒着他一双似冰的眼眸拂袖而去。
这句话着实让优优愕然了好一阵子,只不过,满心杂乱无章的她实在无心去体会它其中深深的含义。
***
“大哥,成亲后应该是幸福愉悦的模样,怎么在你脸上老是找不到呢?”聂辰云风尘仆仆的由江南赶来,原以为他会见到洋溢着幸福感的大哥,怎么也没想到他比婚前更糟了,垂头丧气不说,连外表也不修边幅了,一脸的胡碴,还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少寻我开心了,告诉我这次北上有什么计划?”聂寒云轻而易举的闪过这个恼人的问题,倒是反问了聂辰云心中之事。
他——聂辰云,是聂府二公子,小聂寒云两岁,个性一向让人捉摸不定,有时深沉,有时又挺诙谐幽默的,喜好结交些稀奇古怪的朋友,更爱呼朋引伴大肆吃喝一番,每年光花在饭局酒楼内的银两就为“江南织坊”营业额的十分之一,弄得聂家两老真是心力交瘁、忧心如焚呀!
他虽名义上为江南织坊的二少爷,但也是众多下人们最为纳闷不解的一个主子。他们总是有许多疑问,为什么二少爷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但其经商能力总不及大少爷呢?说他笨又不像,似乎有点像是故意的,又似于有点不屑,反正就是怪里怪气,让人难以捉摸。
他常常一个人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像个十足十的纨裤子弟,聂子威就常说他是个败家子,问题是,败家子有像他那双澄明如镜、毫无邪念的大眼吗?
聂寒云当然知道他不是,因为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辰云私底下所从事的“大事”。
聂辰云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轻轻的扬起唇角道:“高招!暂时放过你可不表示不问罗!好,我这就先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利用这个空档想看看待会儿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辰云,你……”聂寒云皱着眉,脸色颇为难看。
“稍安勿躁,这可不是我那一向沉稳自若的大哥应有的反应喔!”
聂辰云更加好奇了,已忍不住想探探他那位嫂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将大哥“颠覆”成这等模样。
“算了,说说你的计划吧!”聂寒云将他略微散乱的长发使劲的甩向脑后,这是下午洛阳城突然狂飙飓风,他从纺厂冲出,奋不顾身救出十来名路人的战果。
“刚来洛阳,就遇上飓风,想必你的“帛融织坊”也损失不小,我是该留下来辅助你搞好织坊呢!还是继续扮演我所擅长的“败家子”角色?”聂辰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说出他心中的感慨。
“你真愿意留下来帮我?可是,我知道生性独立的你,是不会待在我身边太久的。”
聂寒云对这个仅有的弟弟一向甚为关心,当然,对他心里一些连父母都不知道的想法,聂寒云都白认能洞悉个八、九分。
“完了,在老哥你面前,我真可算是个透明人了。”聂辰云顽皮一笑,揶揄道:“哥,去换件衣裳,梳洗一下吧!待会儿若让嫂子瞧见你这模样,可会吓一跳的。”
聂寒云闻言,往自个儿身上瞧了瞧,拍拍衣上的尘土,暗啐道:“都是这场飓风惹得祸!我这就去换件衣裳,不过绝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语罢,他连忙起身往“寒羽轩”去。
“等等,你怎么是往“寒羽轩”的方向,而不是“秋千园”?是怕她;还是躲她?看来,我对那位嫂子可是愈来愈有兴趣了。等我这壶茶喝完,我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可得从实招来。”聂辰云不忘提醒聂寒云,他的好奇心还没摆平呢!
“辰云!”聂寒云无奈地叹口气,才摇摇头继续向前迈进。
聂辰云笑意盎然的看着老哥的背影,他明白,老哥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的感情陷阱里头了。对于老哥,他只有衷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