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寒雲甫進門險些被天外飛來的茶盤、杯子砸個正着,然而,一屋子的凌亂狼藉、喧天價響的玻璃破碎撞擊聲,更是讓他瞠目結舌、呆若木雞般無言以對。
天呀,他該怎麼對付這個令人髮指的小女人!
“你這是在幹嘛?以砸東西來發泄你心中的不滿嗎?”
他勃然變色地瞪着優優,因怒氣而微微顫抖的嘴唇更加深他那冷峻森嚴的恐怖面容。
這女人不能再給她好臉色看了,和顏悦色地對她,她卻當狗屁糟蹋,這種離經叛道的作為任誰也受不了!
優優抬起淚眼婆娑的嬌容,聽了他這番恫嚇的話語,又見了他那鄙視憎恨的面容,哭得更厲害了,“你走,別管我!我討厭看見你。”
本來見她那淚雨朦朧的雙瞳,聶寒雲已想收斂起自己暴躁的性子,但沒想到這小女人竟然變本加厲的語多無禮,完全無視於她現在是何等身份、身在何處。
這教他該如何收斂起自己那十幾丈高的怒氣火焰?
“小姐,你可別忘了,今天你可是我聶某人的妻子,我要你往右,你就絕不能往左,懂嗎?”他聳起兩道濃眉,輕蔑的繼續説:“再説,你砸的、丟的可是我聶府的東西,在你動手之前,也得先想清楚這些東西的所有權是誰的。”
身為家中的嬌嬌女,從沒見過哪個人比聶寒雲更懂得罵人不帶髒字的技巧了,這不禁讓優優為之一驚的説:“你別對我兇,難不成我堂堂一位少夫人,砸幾樣東西也得等你的首肯?”
他走近一步欺向她,輕聲笑道:“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會兒你怎麼承認自己是咱們聶府的“少夫人”了?”他加重“少夫人”這三個字。
優優深吸一口氣以壯膽子,“至少目前是。在你送我回家之前,我名義上我還算是你們聶家的少奶奶,你應該不會不承認吧!”
想不到她所得到的答案竟是聶寒雲狂野不羈的笑聲,接着是他冷峻的臉孔閃過一絲不屑的線條。
“想回家?”
“難道你不答應嗎?”優優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我應該答應嗎?”他的嘴形彎成一抹識誚的弧形。
“為了……你好,你……你應該答應……”
天啊!昨夜月色暈朦朧,在燭光閃爍下,她並沒有很清楚的將他看個明白,只知他長得不賴,可是現在是大白天,他又靠自己那麼近,那種屬於男性豪邁的味道佔據了她所有的鼻息,擾亂了她的思緒。
他真的好高好壯,猶如鶴立雞羣般的卓立其中,被怒火熾熱的雙眸閃着點點星光,更突顯出他的傲氣與不凡,倘若之前她沒有見過那位文弱的鞏玉廷,優優自忖,或許她會喜歡上他,“敢問從哪個角度來看是對我好的呢?又好些什麼?我洗耳恭聽。”聶寒雲一抹笑意浮現在眼底,他倒想瞧瞧她要怎麼為自己的話打圓場。
優優舔了舔略微乾澀的嘴唇,眼睛不服輸地骨碌碌轉呀轉的,非得掰出個讓他心服口服的理由。
“好處可多着呢!少了我,你可以再娶一位你真正喜歡的妻子,又不用常常跟我發生口角,氣壞了身子還得花銀兩找大夫,豈不是勞命又傷財?你説我這理由多好、多為你着想。”
“是嗎?這些你不用費心,我老早就想好了。”他笑意盎然的説道。
“想好了?你真的想好了?快説來聽聽,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優優乍聽他所説的話,以為自己的詭計得逞了呢!
瞧她興奮的,頭髮都快豎起來、眼睛都快突出來了。
“好,你好生聽着,包準你會舉雙手贊成。”他找了把椅子,愜意的坐了下來,才徐徐道出:“第一、你不用替我擔心老婆的事,現在納妾對男人來説實屬天經地義、家常便飯,若我遇上喜歡的女子,大不了我娶她回來當妾,這倒沒什麼大問題。”
“什麼?你想納妾!”
優優握緊雙拳,不懂自己在氣些什麼東西;他娶妾關自己什麼事,反而對自己更有利,説不定待他忽略她後,她就可以逃回家了。
“噓,別衝動,聽我把話慢慢説完。”
他用極盡温柔的語調説着,聽得優優毛骨悚然,全身起雞皮疙瘩;他還有什麼駭人聽聞的計劃嗎?
“第二點可就更好解決了,你放心,我是不是“勞命又財”的,因為,我可以將你軟禁在這“鞦韆園”內,眼不見為淨的結果,要我生病都難,”他故弄玄虛地道出他的計劃。
聽了他的話,優優宛如遭受青天霹靂般,訥訥的發不出半點聲響;這個聶寒雲竟要這麼對待她,不放她回去也就算了,還想將她囚禁在這“鞦韆園”哩!
完了,不見天日的日子終於來臨了,想躲都躲不過,這是在老虎嘴上捋虎鬚的後果,也怪自己昨晚還沒弄清楚況就對他猛開炮,這下可好了,自己卻成了炮灰。
聶寒雲冷笑着一張臉,見她不答話,於是饒富興味的説:“敢情是同意了?那就這麼説定羅!”
“你——”優優一顆心完全吊在半天高上,頓時感到自己詞窮語拙了起來。
“別你呀我呀的,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你的,保證不消十天半個月,我定能將你對我的反感惡意消弭於無形。”
聶寒雲笑咧了一張嘴,從外表上看來;他是個勝利者,其實,他心裏頭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在強顏歡笑,死不認輸了。
“你這個惡魔——”優優義憤填膺的舉起手,打算往他楞角分明的面頰上甩上一巴掌。
只可惜並未成功,她嬌小的玉拳被聶寒雲的那隻大掌完全全的鉗制住了!此時此刻,他的一雙劍眉全都飆揚了起來。
“我説過,一次的錯我還可以饒恕你,可是再一次的有心之過就是不要命了。”他用力緊鉗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字的咬着牙説出。
“你弄疼我了。”她急欲掙脱出他的掌腔,想不到自己的下場比受五馬分屍、絞刑之苦還要慘。
優優紛紛潰決的淚珠,卻在在凌遲着的心,心中一陣戰慄,不由得放開了她。
“我看看!”。他強行執起她的柔荑,柔情乍升的説。
果然,一道五指的紅印深嵌在她的手腕上。
“不用你假仁假義,我可一點也不在乎,也不怕你,別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感激你,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優優咄咄逼人的説,卻忽略了她許多小動作早已出賣了自己。
“不怕我?想要報仇?就憑你緊握的雙拳,及不停抖動的雙肩嗎?女人,害怕就説吧!一味的逞強只會害了自己。”
想不到她的那些小動作絲毫沒有逃過聶寒雲的法眼,在他面前她就像個赤裸的人,沒有絲毫的遮掩及掩飾物得以蔽體。
她緊張的撇過臉,“該嘲弄、該挖苦的你一項也沒漏,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如果滿意的話,你可以出去了。”她深吸口氣,“我放心,除了“鞦韆園”,我哪兒都不會去,對你們聶家我沒興致、更沒精神去研究,絕不會跨出這兒一步的。”
他的目光驟然犀利如梟鷹,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一股緊張詭譎的氣氛迴盪在兩人之間。
不知怎地,她突然不反抗回駁,他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甚至有些不安之感隱隱在心中-濫;他的目的不就是這樣嗎?他要她温順乖巧,對他的話唯命是從,可是這會兒,他全然沒有一絲得意的成就感,倒是有點悵然若失的悔悵,他不該這麼對她的……“你能這麼想才像話,希望你這種態度能持續下去,可不要一眨眼的工夫就全忘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他只能順着她的話説,“乖乖待着,有空我會來“看”你的。”
臨去之前,他出其不意的在優優的紅唇上烙下深深的一吻,目的是想責罰她,更是想喚醒她的身份——無論她喜歡的人是誰,截至目前為止,他聶寒雲是她正式拜過堂的夫君,即使他要了她也不為過。
淺酌的吻,在沒有經驗的優優眼中,已是極大的刺激了,再加上聶寒雲極其温柔的挑逗摩挲後,優優初時極力的抗拒卻演變成欲迎還拒,終至成為全然的接受。
聶寒雲更是被自己的行徑嚇了一跳,本想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妻子,卻滋生出一股欲罷不能的衝動,她的唇及髮間的幽香是那麼誘人,那種像罌粟般的魔力讓他難以自持……良久……良久,他倆才由這激情的漩渦中跳了出來。
聶寒雲輕拂過優優灩紅的粉頰,犀利的瞅着她,“當我的妻子滋味如何?由你韻反應可瞧出應該還不錯吧!認命吧!想離開這兒,我聶寒雲可丟不起這個臉。你先準備一下兒,一刻鐘後我再來帶你去拜見我的父母。記住,別在我父母面前嚼舌根,他們管不了我的。”
望着他轉身離去傲慢嘲謔的身影,優優只能嗔惱交織地握緊拳。
她的世界怎麼全亂成一團兒了?為什麼他就是有本事掌握住她的一切,惹得她羞惱不堪,難道她真要在這“鞦韆園”內演出抑鬱終生的戲碼嗎?
爹,娘,快來救女兒吧!
***
“媳婦拜見公公、婆婆。”在聶寒雲含威的眼神示意下,優優不得已只好擺出小媳婦温馴的模樣。
“別淨站着,坐呀!我和寒雲他爹待會要先行離開這兒回江南去看看,所以,一切就甭客套了。”聶母在第一眼就喜歡上優優這聰明慧黠的女孩兒,想必以後聶寒雲的生活會更增添幾分色彩了。
“娘,您和爹不是準備在這兒長住嗎?這下子怎麼又突然改變主意了?”聶寒雲聞言,立即反問道。
“孩子,你有了自己的事業及婚姻,為父的心中也放下了一個擔子,現在就只剩下辰雲了。唉!他要是有你雄心壯志的十分之一,我也滿足了,只怪我和你娘實在放不下江南尚存的少部分事業,想回去看看,也擔心只讓留辰雲在那兒,那些家業會被他敗光了。”聶子威娓娓道出他的感慨及無奈,更希望聶寒雲能瞭解爹孃念舊不捨之心。
江南織坊可説是聶子威畢生的事業,主脈即使北遷,但尚餘下的幾個分支小店,憑着三、四十年的感情,他還是割捨不下。
更何況,聶辰雲那個敗家子還留在那兒,再晚點回去,不定兩個老的被他賣了還不知道呢!
“辰雲不會的……”
“你從小就替他説話,難怪他會愈來愈目中無人、無法無天,求求你別再提他了!”聶母搖搖頭,真是滿腹辛酸呀!
“既是如此,還望爹能儘早處理好末完的事務,速速前洛陽與我們相聚,這樣孩兒才能放得下心。”聶寒雲深知爹爹對江南的事業依舊無法忘懷,因此,也不堅持,只願他二老能儘快了卻心願,心甘情願的在洛陽享清福。
至於聶辰雲,倘若他願意,聶寒雲一樣歡迎他前來洛陽與自己共持新織坊;因為他知道……不提也罷,辰雲不説這是秘密嗎?
“你放心,只要你儘快讓你娘有孫子抱,她就算用飛的也會逼我揹着她飛回來帶孫子的。”聶於威望着聶母含笑道。
這也是能讓聶母忘卻聶辰雲那不肖子的最佳方法。
“這個爹孃請放心,我們定會加油的,多生幾個小蘿蔔將你倆拴得牢牢的,讓你們跑都跑不掉。”聶寒雲攬在優優的腰間的手勁頓然加重了許多,他故意將她往自己身上捱,表現出一副恩愛異常的温馨狀。
“別這樣……”優優無奈地挪了挪身子。
他靠向她耳際,輕柔的吐氣道:“別動,忘了我的話嗎?你是我聶寒雲的妻子,想再得到證明嗎?”
他的輕聲細語,讓優優驀地想起方才房裏那個讓她永難忘懷的吻,頓時殷紅了雙頰。
然而,這抹幸福洋溢的鏡頭看在二老眼裏可是得意極了,也放心了不少——寒雲終於找到相守一輩子的人了。當然,那人就是現在依偎在他懷中含羞帶怯的卜優優。
“好,好,我們就等着你們的喜訊羅,對了,優優,我和你婆婆待會兒準備去你孃家拜訪你的父母,有什麼話要我帶去嗎?當然,兩家距離那麼近,過了這段坊間傳聞禁忌的日子,你若想回去,隨時可讓寒雲帶你回去。”聶子威和藹慈祥的輕聲説道,擔心自己向來大而化之的口氣嚇着了新媳婦兒。
“我——”優優想説些什麼,卻被聶寒雲那如刀刃般的眼神給嚇止住了,“請公公婆婆代我向我爹孃問好。”最後,她只有這麼説了。
優優覺得自己好慘呀!眼見二老慈眉善目,應該是個明理之人,若是她説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應該會體諒她吧!
只可惜,聶寒雲那鋭利如刀鋒的瞳眸,讓她一句真心話都擠不出來,反而淨説些言不由衷的話。
“這沒問題,你放心好了。寒雲還沒帶你去吃飯吧!我們一向習慣大夥在飯堂進餐,若你一時不習慣,就讓翠兒送餐去房裏用吧!”聶母善解人意的説道。?“娘,這點您放心,我會囑咐好一切的,暫時就讓優優在房裏和我一塊兒用吧!”聶寒雲不讓優優絲毫作主的餘地。
優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哪會不曉得他安着什麼心眼,還不是擔心她在眾人面前説出危害他立場及身份的來。
這個聶寒雲真不是個好惹的東西!
倒是“優優”兩字第一次由他口中喊出,不知怎地心中感覺還滿温馨的。
聶寒雲倒是挺愜意自得的看着她,看她的刁蠻任性在他面前還使得出來嗎?
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啦,別在我們面前表演“眉來眼去”的鏡頭,你爹可是會受不了的。”聶子威不失幽默的哈哈大笑道。
“待會兒回房後,你可以和娘也來個“重温舊夢”,我想,沒有人會干涉的。”聶寒雲也一反他往常冷峻的個性,表現出難得俏皮的一面。
“你這孩子!”聶母的老臉霎時都紅透了。
“好了,不打擾你們的計劃,寒雲和優優這就告退了!”説畢,他連忙拉起尚一臉愕然的優優,往屋外走了出去。
“你這是幹什麼?”優優使力甩掉聶寒雲像鋼鐵般抓着她的手,面有責難的又説:“你知不知道這是很差勁的行為,難道不怕爹孃怪我們無禮嗎?”
他雲淡風輕的一笑,“你還不瞭解他們,他們向來恩愛情長,絕不會因為年齡或時間的增長而有所減退,剛剛我這麼做,只會增加他們之間的情義,對於我的行為,他們也已習以為常,你太多心了。”
“是嗎?”優優斜着頸,疑惑地看着他,想不到他這嚴峻不苟言笑的人,心思也會如此的細膩。
聶寒雲笑而不答地道:“回房吧!待會兒我會吩咐翠兒將早點端進房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優優語意咄咄的説出內心的不平。
“我也説過,除了我在你身邊的時刻,你的活動範圍就只有“鞦韆園”,難不成你忘了,更忘了是你不願看見我的?”
他收斂起笑意,將原有的熱情也盡收了起來,現在他才知道他倆之間是容不下“和諧與關心”,她老是不假辭色的反駁他的一切,光憑這一點,他就受不了。
“對,沒錯,是我不願意看見你,更懶得看見你,但我不平的是為何你要將我當成你所豢養的一條狗,我不要——我不要!”優優幾近歇斯底里的吼叫道。
他蠻橫的攫住她的下巴,“別叫了,你是想讓聶府上下的人都誤以為我虐待你嗎?再説,當狗或當人可是你自己選擇的,怨不了別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舉將優優舉上肩頭,大步向鞦韆園邁進。
聶寒雲真想捶死自己,怎麼愈走愈偏了呢!這不是他預定的路線呀!
他為什麼要那麼生氣呢?大不了別理這蠻不講理的女人嘛!可是,他就是沒辦法罔顧她的存在,這個在不知不覺中吸引了他全部精神及心思的女人——卜優優。
優優無聊地在房內鬥着蛐蛐,這還是小宣宣偷偷從外頭“走私”進聶府給她的,好讓她消遣解悶,重拾以往歡樂無憂的面容。
可惜這一點也沒效,往日只要有蛐蛐作陪,就能歡喜個好半晌的優優,只是面無表情的凝視着它們,然而,那兩隻蛐蛐似乎也能瞭解主人的心思,提不起半點勁兒互鬥炫耀,像是腳上黏上強力膠似的,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唉!你們雖然只是小小的昆蟲,卻能明白主人的心意,哪像那隻禽獸-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我已經不喜歡他了,他還不會表現優良點,讓我好對他有所改觀;真是的!我好想那位鞏公子喲!文靜優雅的他一定會用充滿柔情的眼光看着我的,才不會像那隻野獸,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恐怖模樣。”優優無奈地自言自語着。
“小姐,你又在跟自個兒説話啦?”小宣宣捧着晚飯步入優優的新房,但願這頓精緻的餐點不會又原封不動的端回去。
小姐完婚也十天了,就是沒瞧見新姑爺回來“鞦韆圓”,要不,她也可以告訴他小姐已好幾日沒好好進食了,否則,這麼下去怎麼得了!
想想,大概也只有他治得了小姐了。
小宣宣微微嘆了口氣,“好歹你也説句話嘛!別老看着那兩隻肥蛐蛐,我瞧你可能將食物都給它們吃了,看它們那副又蠢又肥的模樣,哪還鬥得起來呀!”
“小宣宣,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念得我好煩喲!”優優無意識地瞄了她一眼,悻悻然的叨唸道。
“好,我不説話就是了,你就吃點東西吧!”小宣宣好言相勸道。
“我成天被關在這裏頭,哪兒都不能去,一天吃一頓就可以維持一天的體力了,不用吃了,你端出去吧!”
“新姑爺又沒將你關在房間裏頭,“鞦韆園”又大風景又美,滿園的金盞花開得煞是鮮豔好看,你就出去瞧瞧嘛!”小宣宣不泄氣的繼續苦口婆心的説道。
“沒興致,誰希罕他的“賜予”!”優優不屑的撇撇嘴。
“小姐……”
“好啦!你就將餐盤放下吧!”優優不耐煩的想盡早趕小宣宣走,所以,勉強的把東西收下了。
“我東西就放在桌上,記得要吃呀!”小宣宣不放心的再次叮嚀着。
“好啦!雞婆。”優優瞪了她一眼,小宣宣也只好聳聳肩退下了。
優優輕輕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盤,“唉!”的一聲仰卧在地毯上,雙手抓起小蛐蛐,用一種非常乞憐的語氣説道:“行行好,再幫我吃點吧!”
於是,她拿起餐盤上的桂圓糕,也不管蛐蛐是不吃糕點的,硬往它們的嘴裏塞,只見那兩隻可憐的蛐蛐不斷髮出無言的哀鳴聲。
這一幕恰巧被甫進門的聶寒雲看個正着,他雙眉微蹙地看着滿地的糕點湯汁,感慨的想這女人不僅刁蠻無禮,而且還滿會糟蹋糧食嘛!
適才由小宣宣口中得知優優已數天未進食了,他還憂心忡忡的趕來一看,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她竟然逼着蛐蛐吃糕點!
慢着,她哪來的蛐蛐?這種小東西,他深信聶府是絕對不會有的。
一個大家閨秀玩鬥蛐蛐,這要讓旁人知道了,不是貽笑大方嗎?
天!這女人老是幹些他無法苟同的事,唉!真不知該怎麼對她才好。不過,瞧她握着蛐蛐那怡然自得、純真可愛的樣子,還真能打動他冷漠的心,這種女人還是少碰為宜呀!
“咱們聶家的糧食可不是用來浪費糟蹋的。”
他雄赳赳的嗓音在房間的彼端響起,嚇得優優雙手一鬆,一碗燕窩木耳湯其準無比的落在那小東西的大肚子上。
“你這是幹嘛!以為嚇死人不償命嗎?哎呀!我的小蛐蛐!”優優驚叫出聲,不忍的看着她的“寵物”,想不到它們會落到這等下場——當場被碗砸死,被湯淹死!
“這倒讓它們死得痛快些,若是像你這等死灌猛喂的,它們還不如早點投胎快活些。”聶寒雲以救世主的模樣出現。是的,他是幫了那兩隻小昆蟲早點解脱昇天,免得脹死、撐死。
“你怎麼老是跟我作對呀!你不是答應我少來煩我的嗎?”優優強迫自己得無懼的面對他,至少在氣勢方面也得凌駕在他之上,如此一來,即使輸了,也不會太難看。
這個丫頭怎麼那麼不識好歹,他為了不與她打照面,逼着自己沒事千萬別往“鞦韆園”的方向跑,甚至躲在新織廠,好幾天都沒回家。
終於,今天他拗不過自己的意識,兩隻腳不聽話的直往鞦韆園前進。更離譜的是,當他聽見小宣宣的密告——優優已好些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他的心更是糾在一塊兒,心痛難安直鞭打着他的良心,他不停地告訴自己,是他太狠了,怎能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然而,如今那些悔意、痛苦全都沒了,全因她的蠻橫不講理而打了退堂鼓。
“你當我喜歡來、愛來?你太瞧得起我了,要不是小宣宣告訴我你一連好幾天滴水未進、粒米未食,而我又不想咱們聶府鬧出人命,所以不得已才前來看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輸不起的個性讓聶寒雲口不擇言。
優優從沒受過那麼大的侮辱,再好強的個性也被他鋒利的言詞瓦解了,只見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的淌了下來,幾度哽咽地説不出半句話。
“是我……不好……得罪了你這個大少爺,更不該拿你們聶家的米來喂蛐蛐,我認錯,這樣你滿意了吧!”她回過臉,不願再看他。
他根本沒心理準備她會哭,而且哭得梨花帶淚,像個淚人兒似的,更不敢想像她會在他的面前服輸認錯,事情已完全偏離了應該進行的軌道啊!
他也只不過是想挫挫她的鋭氣,並不想把事情弄得那麼擰,可是,一見到她兇巴巴的樣子,他就根本温柔不起來,反而會變本加厲的口不擇言了。
這究竟是怎麼搞的?難不成他倆八字犯衝?看來,他根本不該來“鞦韆園”,更不該一心掛念於她。
“別……別這樣。”他對女人向來很有辦法,怎麼娶了這個女子之後就全走樣了呢?
“那你要我怎麼樣,硬也不行,軟也不行,除非我死你才會開心嗎?”優優的心卻感到陣陣苦澀。
死!聶寒雲的心不由得一緊。
“誰要你死來着,我來這兒不就是勸你吃東西的嗎?”
優優抬起叛逆的下巴,聽了幾句軟話就像是食髓知味般,硬得用話將他給逼急了。
“喲!你也會關心我的死活嗎?剛才我所聽見的理由怎麼不是這麼説的?”
透過着熒熒的燦火,聶寒雲這才仔細端詳她的面容,原本攻心的怒火霎時瞭然無蹤;她瘦了,原本紅潤無憂的臉龐竟有着蕭索的滄涼,她的狠話蠻言也只不過是她的保護色,目的是想維持她那驕傲的自我。
他無意識地抬起自己的手,輕輕遊走在她的蛾眉朱唇間,像是疼惜,又像是小心翼翼的在她粉頰上磨蹭着。
“為什麼總是要惹我生氣?難道我們就不能和平共處嗎?再怎麼説我也是你正式拜過堂的夫君,難道就不能忘了只與你有一面之緣的“他”?”
優優失魂的聽着他的柔情軟語,有那麼幾秒鐘,她似乎有點同意他的話,可惜偏偏就在同意的前一秒她回魂了!
她不敢相信跟前這位温柔得像天使般的男人是聶寒雲這個魔鬼,這會不會又是他耍的奸計,待她除去防備的點了頭,他就會以狂妄自大的笑聲來回應她?
不,她受不了這種結果!
於是,她心念一轉,説了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或假的話,“太遲了,那個“假”聶寒雲早已進駐我整顆心,我忘不了他,更沒辦法將我那殘餘的一絲絲愛施捨給你。”
“施捨給我!哈……哈……這可是我聶寒雲二十三年以來聽過最有趣的一則大笑話。”瞧他眼角的殘淚四溢,像是真有那麼可笑一樣。
優優見狀,隨即忿然的説:“瞧你,真有那麼好笑嗎?我到底哪兒説錯了?”
聶寒雲強迫自己收起笑意,用一種堅決的口吻説道:“等着愛我聶寒雲的女人太多了,你那點愛我還不看在眼裏,你自個兒小心留着吧!可別見了誰就愛誰喲!屆時若成了“無愛”之人,千萬別怪我沒勸你。”他特意加重最後那兩句話,繼而寒着他一雙似冰的眼眸拂袖而去。
這句話着實讓優優愕然了好一陣子,只不過,滿心雜亂無章的她實在無心去體會它其中深深的含義。
***
“大哥,成親後應該是幸福愉悦的模樣,怎麼在你臉上老是找不到呢?”聶辰雲風塵僕僕的由江南趕來,原以為他會見到洋溢着幸福感的大哥,怎麼也沒想到他比婚前更糟了,垂頭喪氣不説,連外表也不修邊幅了,一臉的胡碴,還真像換了個人似的。
“少尋我開心了,告訴我這次北上有什麼計劃?”聶寒雲輕而易舉的閃過這個惱人的問題,倒是反問了聶辰雲心中之事。
他——聶辰雲,是聶府二公子,小聶寒雲兩歲,個性一向讓人捉摸不定,有時深沉,有時又挺詼諧幽默的,喜好結交些稀奇古怪的朋友,更愛呼朋引伴大肆吃喝一番,每年光花在飯局酒樓內的銀兩就為“江南織坊”營業額的十分之一,弄得聶家兩老真是心力交瘁、憂心如焚呀!
他雖名義上為江南織坊的二少爺,但也是眾多下人們最為納悶不解的一個主子。他們總是有許多疑問,為什麼二少爺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但其經商能力總不及大少爺呢?説他笨又不像,似乎有點像是故意的,又似於有點不屑,反正就是怪里怪氣,讓人難以捉摸。
他常常一個人神出鬼沒、來去如風,像個十足十的紈褲子弟,聶子威就常説他是個敗家子,問題是,敗家子有像他那雙澄明如鏡、毫無邪念的大眼嗎?
聶寒雲當然知道他不是,因為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辰雲私底下所從事的“大事”。
聶辰雲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輕輕的揚起唇角道:“高招!暫時放過你可不表示不問羅!好,我這就先回答你的問題,你也利用這個空檔想看看待會兒該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辰雲,你……”聶寒雲皺着眉,臉色頗為難看。
“稍安勿躁,這可不是我那一向沉穩自若的大哥應有的反應喔!”
聶辰雲更加好奇了,已忍不住想探探他那位嫂子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將大哥“顛覆”成這等模樣。
“算了,説説你的計劃吧!”聶寒雲將他略微散亂的長髮使勁的甩向腦後,這是下午洛陽城突然狂飆颶風,他從紡廠衝出,奮不顧身救出十來名路人的戰果。
“剛來洛陽,就遇上颶風,想必你的“帛融織坊”也損失不小,我是該留下來輔助你搞好織坊呢!還是繼續扮演我所擅長的“敗家子”角色?”聶辰雲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説出他心中的感慨。
“你真願意留下來幫我?可是,我知道生性獨立的你,是不會待在我身邊太久的。”
聶寒雲對這個僅有的弟弟一向甚為關心,當然,對他心裏一些連父母都不知道的想法,聶寒雲都白認能洞悉個八、九分。
“完了,在老哥你面前,我真可算是個透明人了。”聶辰雲頑皮一笑,揶揄道:“哥,去換件衣裳,梳洗一下吧!待會兒若讓嫂子瞧見你這模樣,可會嚇一跳的。”
聶寒雲聞言,往自個兒身上瞧了瞧,拍拍衣上的塵土,暗啐道:“都是這場颶風惹得禍!我這就去換件衣裳,不過絕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語罷,他連忙起身往“寒羽軒”去。
“等等,你怎麼是往“寒羽軒”的方向,而不是“鞦韆園”?是怕她;還是躲她?看來,我對那位嫂子可是愈來愈有興趣了。等我這壺茶喝完,我會去找你,到時候,你可得從實招來。”聶辰雲不忘提醒聶寒雲,他的好奇心還沒擺平呢!
“辰雲!”聶寒雲無奈地嘆口氣,才搖搖頭繼續向前邁進。
聶辰雲笑意盎然的看着老哥的背影,他明白,老哥已經陷入無法自拔的感情陷阱裏頭了。對於老哥,他只有衷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