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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九域甫已一

    陆寄风转头一看,自己匆忙之中竟抓了西海公主。他连忙望对面山头看去,黑猛高大的昙无忏手中抓着的白衣身影,娇小纤细,正是拓拔雪。拓拔雪动也不动,愣愣地被昙无忏抓在手中。昙无忏反倒比较紧张,道:“陆寄风!别伤了她!”这句话本应该是陆寄风讲的才对,陆寄风自然知道昙无忏怕的是什么,万一西海公主死了,昙无忏就一辈子别想重振雄风了。陆寄风对西海公主道:“用你的命换昙无忏,也很值得。”西海公主脸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同伴!”陆寄风道:“什么同伴!你与昙无忏的勾当,我全知道了!是不是你通风报信,泄露我人在鄯善国的事给他知道的?”西海公主愕然道;“你说什么?”陆寄风道;“不然昙无忏怎会找来,还从容操纵鄯善王设局杀我?”西海公主听了,大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她一把推开陆寄风,顺手一挥,“啪”地一声在陆寄风脸上打了一耳光。不要说陆寄风自己愣住,就连对山的昙无忏、山下的九国国王、侍臣们,也全都看傻了。西海公主气得脸都红了,揪着陆寄风的衣领道,“你是在地下被石头压坏脑袋,还是被沙子闷呆了?我干什么告诉昙无忏你的下落?”西海公主人虽被制,行事还是盛气凌人,一点也不怕陆寄风。陆寄风拉开她的手,喝道:“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西海公主火气上来,道:“好,就是我串通昙无忏杀你这个白痴,怎样?你杀死我呀!”见到陆寄风与西海公主争执,远处的昙无忏就怕陆寄风一气之下,杀死西海公主,那么自己就再也无法当男人了,昙无忏急道:“是本座找到你的,与她没有关系!”陆寄风道,“你如何能找到鄯善国来?”昙无忏哼了一声,道:“你的行踪根本不是秘密,你破了本座设在大漠的黑灵城,掀起沙暴,本座岂会不知?”“黑灵城是你所设的?”陆寄风惊愕。昙无忏哈哈笑道:“雕虫小技,不过是些幻影迷象,也差点就把你困住了!你竟能脱困,让本座意外!”想到自己在黑灵城内为心魔所迷,陆寄风心头一阵愧意,若非拓拔雪的发带,也不会将他唤回现实。可是此刻的拓拔雪立在昙无忏身边,也不反抗也不说话,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委实令陆寄风不解。昙无忏冷冷地说道:“你落下地道,本座循位寻至,也下了水道,本想了结你的生命,谁知引出怪物,倒是不必劳驾我动手了。”原来在地下水道里,真的有人偷袭他,并不是陆寄风的错觉。而陆寄风自己也没想到背后还有昙无忏紧跟在后,这条水道的险关,原来比原先所见的还要可怕。而以后的情况也不必再问,想必是昙无忏跟着他们一同出了祭坛,也看见了壁上的九国文字,所以找出当年围杀他的对象。或许在陆寄风与西海公主等人留在鄯善的第一个晚上,昙无忏就已潜入了鄯善王宫,制住鄯善王,逼他表面上假意服侍陆寄风等人,暗中却布下天罗地网,想把陆寄风活埋在地下。这些过程,不必说陆寄风也猜得到。陆寄风对西海公主道:“就算变生突然,你为了保命而假意应付昙无忏,也不必这么狠心,毒杀鄯善国的居民,帮昙无忏报仇!”西海公主吸了口气,道:“你以为是我干的?”“你是最擅用毒的毒妇,连昙无忏都怕你,不是你还有谁?”西海公主怒视着他,道:“爱情会让恶毒的女子变得温柔,同样的,也会让温柔的女子变得毒辣。你就是一个让善良女孩变得邪恶的臭男子!”陆寄风一时未听懂,道:“你又在胡说什么?”西海公主道:“白痴!你还不懂吗?下毒的人不是我,是小雪!”陆寄风根本不信,道:“小雪不可能做这种事!”西海公主道:“就是她!那丫头偷了我的君子风,全倒在鄯善城的水源里,替你报仇!”“什……什么?”西海公主道,“她见到昙无忏,本来吓得要死,一听说你死了,她跟疯了似的,逼问鄯善王,又冲到你落难的地方看,见到整个地面下陷,还引了会起火的黑水烧过,遍地焦土,她才失神落魄地回来。本来我怕她寻死寻活,谁知道……她竟偷了我的君子风,毒杀全城的人为你报仇!要不是我告诉她你没这么容易死,你想她活得到今天?”陆寄风怔然不语,“爱情会让恶毒的女子变得温柔,也会让温柔的女子变得毒辣”……拓跋雪为了他,竟做得出像舞玄姬一般狠毒的事。陆寄风望向对面山头的昙无忏与拓跋雪,一时之间胸中既沉重,又酸苦,陆寄风对拓跋雪原本只有怜惜恤弱之意,没想到她却对他用情深至如此。昙无忏的声音从对面又传了过来,道;“陆寄风!你再不将西海公主交出来,休怪我再开杀戒!”他见到对面陆寄风和西海公主不知在说些什么,陆寄风脸色阴晴不定,似乎随时有可能动手杀了西海公主,心中十分着急。不料陆寄风突然间抓住西海公主,便往山下推去!西海公主的身子像落石一般急坠而下。昙无忏大惊,急忙跃下山头,企图及时抓住西海公主。他后发先至,在西海公主尚未落地之前,便已先落至她的下方,举手一抓,托住了西海公主,稳稳地落地。而仰头一看,山上的陆寄风、拓跋雪,都已不见了。昙无忏知道这是最明显的调虎离山,可是他也无所谓,只要西海公主在手就安心了。可是他心里也不无几分轻蔑,想不到陆寄风竟不敢与他决战,反而逃之夭夭。昙无忏哈哈大笑,道;“陆寄风!你很识相,知道保命为先!”山下的鄯善王更惊恐了,陆寄风出现,以神乎其神的掌力止住落石,反击上去之时,他还以为陆寄风会救他们,帮忙杀了昙无忏,怎想得道到陆寄风救了拓跋雪之后,就这样离开,不管他们的死活。剩下的这些九国御林军,要对付昙无忏,除了人多之外,岂有其它胜算?昙无忏才一落地,九国国王纷纷连奔带逃,以各种语言对侍卫们下令道,“包围他!”、“射杀他!”、“快护驾、快护驾!”虽说九国各有指挥,混乱无比,九个国王的护驾队伍全横阵上前对上昙无忏,放眼望去,也是密压压的千军万马。面对这样的阵仗,在昙无忏眼中,不过是任他杀戮的蝼蚁。咻咻箭雨不断地射过来,昙无忏一声怒喝,飞身奔入阵中,随手拨挥,疾锐的箭势便被拨开,根本就像稻草一样,稍止不了昙无忏的奔势。昙无忏根本不将这九国御林军阵仗放在眼里,一心大肆杀戮,以报前仇。箭雨之中,那身飘飞的黑斗篷就像一片狂飘的乌云,直袭阵中,逼向九国国王,一眨眼已欺至阵中,前列的弓箭手退至盾后,刀剑手们兵刃齐出,挥向昙无忏。昙无忏口发叱吒,斗篷疾挥,衣角所带过的霜气一扫,便见血瀑!昙无忏的斗篷衣摆,本就是以隽刻精美的利刃缀成,加上他的劲道与真气,所挥过之处的威力更是惊人。没人知道他怎能所过被糜,众人只见靠近他的人全在瞬间喷血飞开,而昙无忏抱着西海公主,根本连出手都没出手,所过之处,群兵不是断首就是腰斩,这可怕的景像教人见之丧胆,昙无忏简直是死神一样,狂笑着,冒着血路直取最后方的御车。而九辆御车也已准备逃奔,车驾上的华丽刺绣与流苏不安地颤动着。刀剑的挥击襁当之声,鲜血与肢体飞散中的呼喝叫嚣,却都在一瞬间倏地中止。一把冷冷的剑,已迎着昙无忏的咽喉。混乱的军队中,陆寄风早已沉着地立于人群,手中的剑也早已等着昙无忏。完全没有防备到的昙无忏,只来得及看见陆寄风冷冷的眼神。他的首级已经飞了出去!陆寄风一剑挥过,剑刃砍断昙无忏的颈项,那宏伟的身体还向前冲出数十尺,才往前仆倒。众人这时也才看清,昙无忏仆倒的身体,已经没有头了。陆寄风与昙无忏之间,空出的一大片沙漠上,一端立着横剑的陆寄风,另一端则是那倒卧的黑色巨躯,当中点染着几点昙无忏的鲜血。包围在外围的兵士们,仍然目瞪口呆,没有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陆寄风持着昙无忏的首级,将之高高举起,众人才发出震天般的叫声,不知是欢庆,还是震愕。昙无忏的尸体被众人举起,与陆寄风一起被推送到九国国君驾前。都善、乌孙、渴盘陀、悦般、龟兹、疏勒、悦般、焉耆、车师、栗持国王们原本藏身在军队后方,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兵士们发出轰然欢呼,侍臣才急忙由前面的队伍得到消息,而转告国王;昙无忏已经伏诛了。国王们望着被推到前方的陆寄风,他手上还持着昙无忏的头颅。鄯善国王既惊喜,又惭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乌孙国王笑道;“虽然已无吉迦夜,但是狮子还是要死在英雄手中,你是哪一国的兵士,如此勇猛?”陆寄风道:“魏国。”“魏国?”九国国王有的不明白是哪里,也有的略知中原局势,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不知魏国的人怎会来这里解他们的危难。乌孙王道:“狮子的生命源源不绝,就算断了首级,仍有可能重生,不如将他的头颅捣毁。”陆寄风道:“不必如此。”他以掌气封住昙无忏首级断口的血脉,也顺便封住他的七窍,纵然他已修成元灵,可以离形脱身,在被封住所有关窍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脱逃出去。众人望着昙无忏平静的面孔,都感不可思议,这个头颅差点亡了九国,也是各国国王一生的梦魇,却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结束了。乌孙国王望着鄯善王,冷然道:“鄯善王,就算以昙无忏为靠山,也是不可靠的。”其它七国国王也都怒视着鄯善王,鄯善王有些手足无措,道:“这……孤王被昙无忏所胁迫,是不得已的……”乌孙王道:“不得已?你谋害八国,有再大的不得已,都不能善了!”龟兹国王也道:“没错,八国就将围攻鄯善,你好自为之吧!”鄯善王急恐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陆寄风却开了口,道:“各位,请听我一言!”翻译们将陆寄风的话传了出去,九国国王都静下来,望着陆寄风。陆寄风道:“鄯善王被昙无忏所迫,也出自于不得已,鄯善国近遭巨变,城中的军民死亡大半,已经不堪再受军火,八国不应趁机瓜分它。九国在西域各自为政,理应安居乐业,何必报仇不休?”龟兹王不服地说道:“鄯善王寡恩背义,本该受天惩罚!”陆寄风道:“若是昙无忏恶计得逞,诸位还能全身而退吗?若是因此开启西域战火,是我所不愿!不如就让昙无忏重生,有他的存在,你们才不得不团结!”一听要让昙无忏再获生机,九国国王都吓坏了,急忙道:“使不得!”、“再商议,再商议!”陆寄风道:“昙无忏是被我所杀,而我不愿意再见到战争,九国既已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往后应该也能维持和平。”乌孙国王道:“可是……事实上西域并不平静。”陆寄风道:“为何?”乌孙王道:“东边有柔然与北凉,不时往西侵略,我们担心鄯善国迟早也会被柔然或被凉所掠,到时候屏障之地消失,八国都暴露在虏骑面前,一样有亡国之危!”西海公主已护着拓跋雪前来,闻言,笑道:“柔然与北凉,真正怕的可不是你们九国,而是魏国。”乌孙王道:“但魏国强大,柔然或北凉根本就不可能侵略魏,只会往西征讨。魏国再强,也与九国无关。”?西海公主道:“当年班超通西域,促成尔等朝拜中国,受中国所佑,免于匈奴侵伐。如今魏国比汉朝强盛,而柔然、北凉,却不如匈奴!你们向魏国进贡输诚,才是明智之决!”西海公主的话,令九国国王都为之心动。众车驾回到王宫中,九国国王经过几番商议,终于决定派遣大量的使节与贡物,与西海公主等人前往魏国朝拜。陆寄风来时只有三人,回国时却是鲜衣怒马,威仪当世无双。当年苏秦身佩六国相印,又怎及得上西域诸国这威壮的队伍与规模?鄯善、乌孙、渴盘陀、悦般、龟兹、疏勒、悦般、焉耆、车师、栗持所占的范围,是魏国的好几倍,它们的富庶,也足以与中原名都相比,同时派出最壮丽的队伍与丰盛的贡品,九国竞强,场面更是浩大得难以想像,车马延伸数十里,举目望去,只见各国旗帜飘展,几乎要遮蔽了天空。这场盛大无比、辉照汉武功业之事,在历史上却只有寥寥数笔。并不是拓跋焘不爱功业,他生性好大喜功,凡有战胜,必大肆宣扬,但是他却对九国朝拜的史实,没有大书于国史之中,只简单地带上一笔以记其事,似乎有意要隐瞒什么。这背后的真相,耐人寻味。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当世的陆寄风、西海公主、拓跋雪,以及崔浩等人而已。陆寄风这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平城,有这么庞大的队伍,一路上自然不会再受到任何风暴与险关逼凌,和西去时的辛苦相比,一天一地,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他们尚未入关,消息已传到平城,平城内设下馆驿,等着迎接九国来使。这是拓跋焘霸业的一件极大之事,全国都为之震动,而拓跋焘也早已知道这是陆寄风之功,更是欣喜无比。有了这盖世的功劳,群臣还会有谁疑心他重用陆寄风的理由?他所建立的,是无法奖赏的大功。魏国的军队严阵迎入九国朝贡队伍,直入平城内,先安置在客馆之中,由有司教导礼仪之后,择日正式朝拜拓跋焘。陆寄风都还来不及回领军府,衣服都还来不及换,已先被迎入后宫书房,面见拓跋焘。拓跋焘一见到陆寄风,喜不自胜,还来不及陆寄风跪下面圣,已亲自下阶一把握住陆寄风的双臂,紧紧握着,道:“好,很好,很好:陆卿你……”见到拓跋焘为了他平安归来,而如此狂喜,陆寄风微微一笑,道:“罪臣来归,请万岁降罪。”拓跋焘笑道:“你让朕扬威西域,有九国之助,河西一带平矣!平定东南,华夏一统之期亦不远矣!哈哈哈……”陆寄风笑而不语,拓跋焘留陆寄风在宫中,问了他许多事。两人促膝长谈,款款絮语,陆寄风离开之后所有的过程,细细说尽,也已耗了一整天的时光。有些事拓跋焘似乎半信半疑,尤其是昙无忏的部分,拓跋焘并不是那么相信,道:“昙无忏有这样高强的法力,还能重生?”陆寄风道:“微臣将他的首级置于玉匣,万岁可欲观视?”拓跋焘点了点头,即刻命宗爱率领禁军,前往领军府取来玉匣,好一观昙无忏的头颅。宗爱取来贮有昙无忏首级的玉匣,经过这么多天的奔波,那首级也只放在锦衬之上,并没有特别保养,依然栩栩如生,一点也没有腐化的迹象,拓跋焘看了,才不得不信。他盖上玉匣,沉吟片刻,道:“这可是一个麻烦……”陆寄风道:“万岁何出此言?”拓跋焘道:“去年朕北征,扬威西北,凉国已知不敌我天威,多次遣使,卑辞求和,凉国一时难以平定,朕打算与他暂时和谈,万一国师死于你手,恐怕再起争端。这个首级就留在宫里,谁也不许说出去!”殿中的拓跋齐、崔浩、宗爱等人,都是他极信任之人,还要再特意交代,可见其慎重。拓跋焘命宗爱收好昙无忏的头颅,才对陆寄风道:“陆卿,这一阵子,北凉多次求我赐他皇女,以结亲好。为安凉国之心,让凉国以为朕真心结好,所以在皇女之中,一定要选一名身分与朕相等之人,才配得上凉国世子沮渠目犍。”陆寄风的心头一跳,不知拓跋焘说此话是何意义?拓跋焘道:“除非朕的姊妹都已许配,否则没有理由以旁族之女配给沮渠目犍。”陆寄风默然,拓跋焘只好说得更明白:“你若不娶武威公主,眼前只剩她可以配给凉王世子了。”所有的人都看着陆寄风,拓跋焘握住陆寄风的手,道:“陆卿,你与公主出生入死,她的命已经是你的。她为盗匪所劫,声名已损,朕知你委屈,但是朕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娶武威公主作正室,朕立刻封你为王,赐你国土!”拓跋齐也殷切地望着陆寄风,他不希望拓跋雪嫁给凉国的世子,因为他太清楚:北凉皇室风气淫乱,沮渠目犍本身就是一个下流至极的人,与自己的庶母、姊妹们,都有淫行外传,拓跋雪这样软弱单纯的少女进入北凉宫廷,只有摧折的命运。只要拓跋雪嫁给陆寄风,就没有这些问题了,至少陆寄风的人品他信得过。陆寄风依然没有说话,拓跋焘个性急躁,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转急为怒,道:“怎么?你嫌这样的陪嫁不够?”陆寄风连忙道:“微臣万无此意!”拓跋焘喜道:“那么你是答应了?”陆寄风犹豫不决,崔浩等人却已连忙趁势上前,笑道:“恭喜万岁,也恭喜武威公主终生有托!”“我……”陆寄风连忙要表明自己不娶,可是话道口边,却无法开口。拓跋焘见了,以为他是已经心许,也十分高兴,笑道:“哈哈哈……朕多日以来的心事,总算化解,陆卿,你真是朕的解忧之人!”但陆寄风心中却更多忧虑,夜已深沉,陆寄风等人告退出殿,这才有机会回到领军府。千绿已在领军府内等他,上次一别,陆寄风在恢复官衔之后,便找回了千绿。本已为自己随驾出征期间,犯了重罪,会连累平城的千绿,幸而拓跋焘并未抄他的家。千绿见陆寄风风尘仆仆地回来,心中喜不自胜,殷勤地服侍他沐浴更衣,一如往昔。陆寄风沐浴后,千绿侍候着他穿衣结发,她一面替陆寄风梳着头发,眼泪却一面滴了下来。陆寄风随口问道:“怎么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受了委屈?”千绿连忙摇了摇头,擦去眼泪,笑道:“不,婢子是见到公子平安归来,所以才……”陆寄风笑道:“见我平安归来,你痛哭流涕,那么若是我七残八缺地回来,你是不是要拍手叫好?”千绿嗔道:“公子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寄风笑了笑,千绿又道:“公子这次西域之行,立了大功,皇上更倚重您了,婢子有个不情之请……”没想到千绿会对他有所要求,陆寄风笑着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千绿道:“公子权势已固若泰山,若是将小姐的孤坟移葬过来,长相为伴,不是远胜过孤单单地在虎牢军火之地?”陆寄风道:“这不是要紧之事……”千绿轻叹了一声,便没有再要求了。可是陆寄风见了,反而感到不忍,道:“并不是我绝情,而是我并不能久眷此地,终要离开的。我已问出我要找的地方,等我再处理过一些俗事,我就动身了。”石室在燕国之北,很可能就有玄圃,就有若紫的元灵,他有必要立刻去找出地点,或至少让舞玄姬与魏国先帝的真正身分明朗化。千绿一愣,道:“公子已经找到小姐的元灵了吗?”陆寄风苦笑道:“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其实有没有五成把握,都很难说。”千绿道:“那么公子打算前往何处?”陆寄风道:“燕国。”千绿愕然,道:“燕园,那有多远!还要先经过南边的宋朝。”陆寄风道:“所以我打算先上一趟剑仙崖,带你和云兄回建康,顺便转告云老爷封伯伯如今的病况,然后才动身去燕国。”千绿连忙问道:“您要只身前往燕国?”陆寄风点了点头,千绿拚命摇头,道:“公子一个人去,太危险,太孤单了……”陆寄风笑道:“你别想再跟了!我一个人连沙漠都去了,南边北边,不是一样?要死早就该死啦!”“别说这样不祥的话!”千绿道。这时,领军府长史前来报告,说是公主府请陆寄风去一趟,陆寄风一怔,这么晚了,西海公主、武威公主两人还会有什么事要见陆寄风?陆寄风心情为之一沉,告诉长史传达公主府的使者,就说自己明日要上朝,不便前往,打发了公主府的人回去。陆寄风静了一会儿,原本还与千绿有说有笑,此时却心事重重,不说千绿也明白他与公主之间必然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但陆寄风不说,她也不便问。过了一会儿,陆寄风才挥手道:“千绿,你去休息吧!”千绿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慢慢地告退。陆寄风一个人沉思着,要如何处理拓跋雪,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今天答应了拓跋焘,他自己都感到不该这样,可是当时不答应行吗?在回平城的这段路上,陆寄风已尽量对拓跋雪冷淡,甚至算是冷漠,也为此和西海公主吵了好几次架。向来不喜与人争执的陆寄风,一提起拓跋雪的事,就不由得心浮气燥,竟会因此和西海公主一路争吵,他自己都感到好笑。或许是西海公主太会挑衅人了吧?陆寄风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与拓跋雪,和拓跋焘一样只是兄妹,那就好多了,可以好好地照顾她,又根本不会有这些问题了。在黑灵城中,自己幻想出来的若紫曾经问他:要如何处理迦罗的事?自己那时的回答,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心寒。自己已经知道必定会辜负迦罗,甚至预备做薄幸之人,那么还能让拓跋雪也遭到一样的命运吗?完成一件事所要付出的牺牲与代价,竟会比原先所想的还要多,还要复杂。如果不娶拓跋雪,就算被视为薄幸,被视为辜负深情,他都愿意承受。但是,现在不娶却就是将她推下北凉的火坑,娶与不娶之间,已经不是陆寄风自己能决定的了。陆寄风望着手中的发带,他一直将此物带在身上,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事。也许是提醒自己:勿再被心魔所惑。但更深的意义,他却没有勇气探究了。“你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背后传出的声音,惊动了陆寄风。陆寄风回头一看,除了西海公主之外,还会有谁?以往以陆寄风的根基,西海公主的靠近绝对瞒不了他,可是现在他心思混乱,竟没有注意到西海公主是何时接近自己的。西海公主请不动陆寄风,竟亲自来了,也让陆寄风也有点伤脑筋。陆寄风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西海公主道:“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陆寄风默然,她的意思,指的就是他以前说过的那句:若陆寄风再让拓跋雪落一滴眼泪,自己不会放过他。陆寄风道:“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还留在巨子家中,万一皇上知道了,要我娶你,我恐怕会先去自杀。”西海公主笑道:“想在我手上自杀,可也没那么容易!昙无忏的下场仅供参考。”陆寄风道:“还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够了。”西海公主俏脸一红,笑道:“你都瞧见了?好好好,恐怕你非娶我不可了,我马上报告皇上去!”说着,便往后跃去,竟像真的要去皇宫一般。陆寄风吓了一大跳,道:“喂!站住,你是在逼我叛国!”西海公主呵呵大笑,奔了出去,陆寄风假意追了几步,便没有再追,对着消失的身影苦笑不已——逸云OCR、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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