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华丽伞盖与仪队包围的男子,逆着光而看不清面孔,但赫连定知道那一定就是魏太武帝,他竟然就在那高高在上的地方,冷笑着看自己的失败。赫连定强镇定心神,拔出佩刀,道:“拓跋焘,看朕取下你的狗头祭拜先帝!”赫连定拍马狂袭而来,登时密麻的箭雨都朝他射去,赫连定的座骑披着的当胸与马甲上弹去无数利箭,他竟亲冒矢刀,速度不减地逼近拓拔焘,满头红发威武无比。拓跋焘道:“你不是第一个死于朕剑下的酋虏!”他解下斗蓬,跃上马匹,振剑杀人阵中,正面迎击赫连定。副将与侍卫们都紧跟着双方的君主,一同杀入阵中,陆寄风知道无法阻止拓跋焘亲征的杀戮欲望,只能保护他不受敌人攻击而丧命。在原地观战的崔浩,看着他们的座骑迅速逼近,心内倒是并不紧张,有陆寄风在,胜负根本就不用再猜。崔浩款摇着羽扇,从容地观赏这难得的两皇决斗,在他深长的睫毛底下,漆黑的眸子里并没有半点情感,好像拓跋焘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几万个分辨不清面孔的兵士之一。若是拓跋焘看见了崔浩此时的眼神,或许会感到心寒吧?两皇刀剑交锋,都被双方的膂力给震得手臂一麻,同时略退,盔甲底下的眼神同样霸气而嗜杀。赫连定的刀又劈了过来,拓跋焘振剑格挡,刀剑相撞,嗡嗡有声,赫连定手腕二泛,宝刀有如滑鳗溜了出来,科劈拓跋焘的马膝,拓跋焘及时弯身一格,硬生生挡下这一刀,间不容发之间,两人已攻守数回,都是硬劈硬挡。猛然间赫连定双手一齐握刀往右斜劈拓跋焘,在拓跋焘往左闪避之时,铁护腕上弹出匕首,直射拓跋焘的眉心。陆寄风眼力比赫连定的偷袭还要快,一伸猿臂,右手食指中指已夹截住匕首,喝道:“还你!”陆寄风将匕首反射回去,劲风疾扫,赫连定挥刀格去,当地一声,匕首弹出甚远,拓跋焘的剑已当胸刺至,狂风骤雨般连续数剑,逼得赫连定步步败退,赫连定呼啸一声,跃离马鞍,竟落地时身子一矮,朝拓拔焘滚了过来!拓跋焘吃了一惊,马已被赫连定斩断四足,哀嘶颠蹶,幸好拓跋焘马术精熟,及时跃下马背,踉跄退立,迎面便是赫连定的刀锋直取。拓跋焘双手握剑迎击,但赫连定虚晃一招,竟往后跃去,重登战马,朝拓拔焘奔来。拓跋焘硬生生接下赫连定马上的这一刀,这一刀除了带着他的膂力之外,还挟着马驰之威,镪地一声,拓跋焘双臂一震,感到双手都硬被扯了下来一般剧痛!而手中宝剑竟给劈断,剑尖飞弹了出去。拓跋焘踉跄跌退数步,身子突然一轻,已经坐稳在马背上了。原来是陆寄风纵身跃下,将他抱住一托,推上马匹,拓跋焘正要再追,却发现赫连定已混入战圈之中,不见人影了。拓跋焘怒喝道:“赫连定!你出来,朕与你一决!”陆寄风道:“万岁请回御营,贼酋狡诈反覆,现在藏身暗处,已非公平决斗。”身边激战的刀箭,不时攻向陆寄风与拓跋焘,禁卫的盾牌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包围住拓跋焘,陆寄风护着他,一路杀回后方。见到拓跋焘全身而退,众臣都松了口气。这场血战直战到黄昏,赫连定的兵马没有退路,全部有殊死的决心,因此拓跋焘以优势的地利与兵力,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马死伤惨重,连忙下令收兵。拓跋焘收了兵,但并没有解除包围,所有的主力全包围在这片鹑觚原外,虽然树林遮掩了残余的赫连定兵马,只要包围的时间够久,赫连定无粮无水,还是要投降。夜里,卫亡人御营报告道:“启禀万岁,夏兵尸首有四千四百七十一具,我军有三千五百四十具。”拓跋焘愤怒地击案,道:“赫连定竟有此能耐,折我三千兵士!”崔浩道:“请万岁宽心,如今赫连定已成为瓮中之鳖,迟早要服罪。”拓跋焘对于无法亲手取下赫连定的头,仍感到怏怏不乐,一对一的决斗,他相信自己也能取胜。现在却要用包围的方法,慢慢地等赫连定支持不下去,令拓跋焘未免感到遗憾。崔洁告退之后,拓跋焘兀自沉吟,他没有说准许告退,陆寄风和赫连昌就都只能在旁边待命。拓跋焘想了许久,才说道:“陆寄风,赫连定的武功绝人,他有可能突围吗?”陆寄风在心里已评估这个问题一夜了,仍然没有答案。赫连定勇猛过人,又敢使小手段及奸计,逃出去的机会很大。可是这也只是看拓跋焘的防守有多么谨严而已。赫连昌大着胆子道:“启禀万岁,微臣认为……恐怕崔侍中要失算一回了。”拓跋焘道:“为何?”赫连昌道:“罪臣弟勇猛倍于臣,又兼能让士卒效死,他一人之力无法逃出我军的铜墙铁壁,可是他还有一万多兵,这些人很可能全部不顾性命地保护他突围。此外,如此包围,能包围多久?崔侍中要截断水源,让夏兵饥渴难耐而投降。但是臣久处此地,知道夏人的韧性,要让他们因饥渴而投降,并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他们一万多人,先杀同伴为食,也可撑上数月,若是他们在这数月之中,发现我军包围的漏洞,还是逃得出去。”拓跋焘也有此隐忧,道:“困住猛虎,必需速战速决,朕也感到崔侍中的计画未必妥当。”赫连昌道:“崔侍中神算无差,可是对于夏兵实力,略有低估。微臣只是知无不言罢了。”拓跋焘道:“那么你有什么见解,可以破此僵局?”赫连昌道:“夏国能苟存孤城,只在一人,此人若死,则夏国无首,不劳陛下身犯矢刀,必可轻易取之。”拓跋焘垂目沉思,赫连吕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赫连定死了,军心自然就散,根本下用再打仗,夏国就亡了。可是,要这样轻率地派人谋剌赫连定吗?拓跋焘把这个意见记在心中,也没表示同不同意,便挥手让他们两人都退下。赫连昌与陆寄风退出御帐,赫连昌对陆寄风道:“陆大人,下官这个建议,恐怕皇上要倚重大人了。”陆寄风不想回答他,只淡淡地抱拳道:“哪里。”便告退返回自己的营帐。赫连昌能献计唆使拓跋焘杀害自己的亲兄弟,还有什么人是他不会出卖的?或许他投诚于拓跋焘,只是借拓跋焘之手杀死得军心的赫连定,等唯一的对手被除去之后,赫连昌很可能就会背叛,再回去建立夏国。他是比赫连定难缠多了,拓跋焘对他的信任也不知道是权宜之计,或另有打算?魏军包围在鹑觚原数日,赫连定的军队始终结成方阵,绝不散开,若魏军邀击,也从没占到便宜,互有死伤。不过魏国方面知道赫连定逃不出去,气氛倒是很轻松,不急着拿下他。那天深夜,宗爱亲自前去陆寄风的营帐,将他召至御营。四下无人,拓跋焘命宗爱取来一套衣裳,放在陆寄风面前,陆寄风一看,便明白了。那是一套夏兵的制服。拓跋焘道:“陆寄风,朕不愿再等,赫连定一日不死,朕一日不安。”陆寄风道:“万岁有令,微臣自当奉命。但是如今已经胜算在握,可有这个必要……?请皇上三思。”拓跋焘道:“会稽公那日的建言,朕揣摩过,他只不过想藉着朕,替他除去对手罢了,他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是料他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赫连定表面上看起来有勇无谋,朕与他交手,才知他也有狡滑的一面。为免夜长梦多,若能杀他,就杀了吧!”拓跋焘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决斗的快感,以国家长远目标为重。陆寄风想他是心意已决,便领了命令,接过那套夏军制服。拓跋焘命宗爱就在此地亲自替陆寄风更换衣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这项秘密行动。拓跋焘本以为陆寄风外表瘦弱,只是内力过人,更换衣裳之时,脱下军服的陆寄风的肩背、手臂、腰身,竟无一不是骨肉停匀结实。流畅的每一寸肌肤,像年轻的豹一般,任何一个动作都有着隐隐的爆发力与自然的优雅。拓跋焘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奉命替他更换制服的宗爱更是难掩艳羡之色,令陆寄风感到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换好制服,拓跋焘摩拍着陆寄风的背,十分爱惜,接着便亲手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短刀,递给陆寄风,道:“这是朕的惯用宝刀,赐予爱卿。将赫连定的首级取下,灭国之功便是陆卿的,好自为之!”“是。”陆寄风抱拳为礼,退出御帐,一身黑衣的他很快地便消失在夜色中,像幽灵一样,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潜入敌营。两军交战,固然少不了暗杀刺探,可是陆寄风想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任务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如此一来,他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鹰犬,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但这样的局面下,愿不愿意,他都得做。陆寄风无声无息地窜入密林之中,静心感觉风向,风带来人的气味,陆寄风朝着气息搜索前进,深入柏林。前方已可以隐约看见刀剑的反光了。陆寄风跃上树梢,在枝桠间前进,透过叶缝看去,夏兵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但是他们都依然紧守着方阵,没有人敢松懈。为了不让人察觉确切的方位,夏兵甚至不敢升火,只有星月微弱地射在刀上的光辉,映出些许凄凉。轻微的马甲锵铛声传了过来,陆寄风专注地看着,赫连定依旧神态昂扬,骑着马经过士兵阵前,眼光所扫之处,每一个士兵都与他目光交会过。看似轻轻地一点头,他已给了士兵们更多撑下去的力量与勇气。赫连定巡行防守着,高处的陆寄风宝刀握在手中,这时他只要轻身一跃,取了赫连定的首级之俊,便能全身而退,这个任务实在是轻而易举。但不知为什么,陆寄风没有动手,他只是将刀握得更紧了。这个被重重围困的军营里,没有人说话,某种强烈的力量让陆寄风无法下手,或许就是那近乎肃穆的纪律,让人感到:他们是不可侮的民族,要打败他们,应该光明正大地决战,不能偷偷摸摸地暗杀。“要杀他并不难。但是他如此受士卒爱戴,不如等他进入营帐之后,再取他首级,以免让他连死都曝尸在士卒面前。”陆寄风打定了这个主意,等他巡完,独处时再杀他,应该不为过。树上的陆寄风随着赫连定移动的方向追踪,赫连定缓缓地巡过了一遍军营,所过之处士兵们虽然没说话,但是陆寄风感觉得出发自真心的尊敬与信任。陆寄风注视着赫连定,军营已经巡完,他该回自己的帐中了吧?但是赫连定并没有,他走到中央的空地,此地平整得不自然,可能是这几天都是在此地活动之故。赫连定仰头看着黑夜的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身边的侍臣道:“皇上,请就寝,明日再谋对策。”赫连定沉思了一会儿,道:“魏兵还没退?”侍臣们没人回答,这是个连答都不必答的问题。赫连定笑了一下,跃下马,拍着马颈,道:“绝影,绝影,你伴朕东征西讨,负起复国重任,绝粮数日,你也已经到极限了吧?”那黑色骏马温和地靠着赫连定的掌心,也许是错觉,高处的陆寄风疑心自己看见马的眼中有水光。侍臣正要将他的爱马牵去休息,赫连定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侍臣惊疑地问道:“皇上……?”赫连定怜惜地轻抚马的棕毛,然后亲手解下马身上的鞍蹬、面廉、鸡颈、当胸、身甲……侍臣们都感到一股不祥,连忙道:“皇上,请三思!”、“还有许多凡马,请万岁先勿伤绝影……”、“绝影是罕有的千里马,立功无数,绝不能……绝不能……”赫连定的神色坚毅得近乎残忍,举剑一挥,马头已被斩断,马血急喷,洒了赫连定一身。侍臣们全跪了下来,哽咽着。赫连定冷静地说道:“将马肉分予今晚守夜的士卒。”侍臣们挥泪取刀割下马肉,捧到赫连定面前,道:“皇上,请用。”赫连定怒道:“肤要你分予守夜的士卒!等所有士卒都分到了之后再给朕!”侍臣们不敢违抗,只得告罪退下,传令厨侍前来,当场支解马匹硕大的身体。赫连定默默坐在当中,拄着刀注视着。很快地,爱马在赫连定面前被支解、剜肉,不到半个时辰就连内脏都不剩,只剩下一具光溜溜的骨架。赫连定的眼睛连移都没移开,一直坚毅地注视着爱马的残躯。一匹马怎够万人分?就算只有守夜的几千人,最多也只是一人一口,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赫连定的爱马,这一口马肉的恩惠比得过千金。侍臣回报道:“禀万岁,众人已都分到了。”赫连定微笑道:“绝影一生随朕身先士卒,今后不得不杀马以饷众士,绝影也首作表率,死得其所!很好。”侍臣们却哭了起来,数人跪伏在地,争着道:“万岁,奴才是无用之身,请杀奴才犒赏军士吧!”、“请万岁赐臣一死,臣愿献全身皮肉。”赫连定哑然,看了他们一会儿,才道:“你们的忠诚,朕总算知道了,朕很欣慰。只可惜今后……”群臣一片呜咽,一直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他,也不由得微微哽咽,他站了起来,望着西方故城的方向,握紧了拳,咬着牙道:“先帝若是早让朕继承大业,何至于有今天!”赫连定拔刀猛力击砍着石座,似要发泄内心无限的悲愤,宝刀砍划得岩石上火光激溅,赫连定没有流半滴眼泪,但是那喷溅的火光,却像是泪一样,都是炽热的。赫连定恨恨地说道:“拓跋焘夺我国土,占我城池,凭藉的不过是卑鄙无耻的手段!只要是夏人还有一个活着,就不会服他这狐狼贱种的统治!”陆寄风一怔,没想到赫连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与石室拓文的内容不谋而合。陆寄风守在树上,直到赫连定终于在侍臣的服侍之下,进入御帐内歇息。赫连定坐着微靠刀鞘养神,他的警觉性极高,此时又处于随时待战的状态,更加不可能有人能靠近他。但是,蓦地颈间一凉,竟有刀刃抵着他的颈子。赫连定睁开了眼,刺客在他背后,他无法回过头看刺客的样子。但是看了也没有意义,不管是谁派来的,都代表拓跋焘。赫连定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你总算来了,朕的首级你拿去,告诉拓跋小儿朕的遗言:朕躯由他鞭戮,勿伤我士卒一人!”陆寄风不发一语,赫连定从容地等着最后一刀,但陆寄风并没有割下这一刀。赫连定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奇道:“怎么?你是待价而沽的刺客,等着朕重金反收买你?”陆寄风道:“不,我有话要问你。”赫连定一怔,忍不住笑道:“哈,刺客竟有话问朕?天下真是反了!”陆寄风竟收回刀,赫连定立刻拔刀反刺,谁知陆寄风人已在他面前,赫连定一刀落空,惊愕地望着像是鬼魂一样突然间出现的青年。他很快认了出来,是在他与拓跋焘激斗之时,拓跋焘身边的左卫。陆寄风道:“暗杀行剌,君子不为,你若是愿意,可以与我正面决斗,我让你心服口服地死。”赫连定从他闪身的速度,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赫连定依旧自信地冷笑道:“拓跋小儿手下有你这种人才,令朕惊讶,好,死在你手中,朕也算不枉!来吧!”赫连定虚劈一刀,横刀而立,君主的霸气令人不可小觑。陆寄风道:“不,等我问过你话再说。”赫连定笑道:“哈……你要问什么,朕一概不答,只等决斗!怎样,你怯战了吗?”陆寄风一愣,赫连定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却逼着求战,很明显地是掌握了陆寄风有祈求,想以陆寄风的要求换取一命。陆寄风想通了他的这个谋略,感到赫连定果然非常狡滑,狡滑得超乎自己想像。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在兄长被俘后,不但不救他,反而立刻拥兵自重,登基即位?看来此人威猛的外表底下,也是天生的政治人物,陆寄风要与他斗心机,十分吃力。见到陆寄风沉吟的样子,赫连定惊喜地发觉自己掌握得对,心中大为安定,便狡狯地笑而不语,等着陆寄风先提出条件。陆寄风有点狼狈,只好说道:“只要解我之惑,我便放过你。”赫连定冷笑道:“放过朕?呵,朕还有数万精兵,难道怕你一介匹夫?”陆寄风道:“你以为你不和我合作,就可以扭转局面?赫连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只给你这次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将得不偿失!”赫连定望着他认真的神色,身为一方之主的他,很轻易地就能辨别出谁说的话是真诚的,谁是虚张声势。他若再要胁陆寄风,恐怕真的会得不偿失。赫连定头一扬,道:“你要问什么?”陆寄风道:“拓跋氏的狐狼血统,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知道?”赫连定眼珠一转,笑道:“你身为拓跋焘的宠臣,竟要追问这个?真是令朕意外!”陆寄风道:“说!”赫连定从容不迫地说道:“说,又有何难?只怕你视作荒唐,认为朕是敷衍戏言。拓跋焘的先祖拓跋力微,是由极东的地方迁移而来,那里有他们的起源故穴,这是先帝告诉朕,从前人尽皆知的传说。”陆寄风暗想:赫连勃勃告诉子孙,那么赫连昌一定也知道了?他从未提起只字,可是心中有何打算,却很难说。陆寄风追问道:“石室在什么地方?”赫连定道:“一个你到不了的地方,从来没有人到达过,你问朕,朕也无法回答。”陆寄风道:“既然从无人到达过,为何这个传说会流传下来?”赫连定笑道:“哈,这真是可笑的疑问。最早的传说源起,渺茫难知,你问朕为何会流传下来,岂不是缘木求鱼?”陆寄风知道那不是传说,而有真实的拓文为证。只要找到石室,就有可能见到原刻,甚至很可能追溯出舞玄姬的基地凤凰山!因为凤凰山也被传说是魏国的起源国基,或许就是同一个地方。陆寄风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收回了刀,道:“我说话算话,留你一命。不管你要杀出去,还是困守在此,等着让人诛杀,那时再度相会,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善自保重!”陆寄风身子未动,整个人便飘然离远了数十丈,登时再也看不见踪迹。赫连定仍怔立着,风吹了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赫连定跌坐回上,想道:“此人是谁?为何有神鬼般的身手?他又为何要追问拓跋焘的出身?难道……拓跋焘真的不是人种,而是狐狼之子?”若真是如此,自己以宗室之尊,岂能困于徒具人形的畜牲之手?只要逃出这一劫,将来再度卷土重来,难道还无法对抗卑贱的拓跋族吗?想到这里,赫连定的胸中的战火又炽热了起来,不禁仰头大笑,雄浑的笑声惊动了帐外的侍臣们,都不知道赫连定为何突然间发出那么响亮的笑声。赫连定大步踏出帐外,天色已经微明,曙光乍现。臣子兵亡们见到昨夜惨然的皇上,今晨自信满满,都感到惊讶。赫连定下令道:“升火!”侍臣们惊讶,连忙道:“陛下,若是烟被敌军看见……”赫连定道:“别废话,立刻升火!”侍臣只好依他的旨意,在中央升起大火。火光能熊,照耀着寒冷潮湿的鹑觚原。赫连定召集所有的兵士,朗声道:“诸位随朕讨伐魏国丑类,是为了讨回国土,复我河山!如今困在此地,束手无策,实在可笑!难道魏国小丑,能敌得过我夏国精英?朕决定背水一战,杀出重围!”此话一出,困守已久的军士们无不欢声雷动,大呼万岁。赫连定指着前方的十匹好马,道:“这十匹马聊充作众卿今晨之食,大家饱餐一顿,便杀出去!宁肯作战死的英烈之鬼,不作苟且偷生之人!”军士欢呼着,士气高昂,饿了几天的夏军,正处于奋亢的状态,已经被原始的生杀之欲给掌控了。十匹马正好可以让每个人半饱,也正是最能够发挥原始的战斗力的时候。或许所有的人,天性中部多多少少藏着几分狐狼的本能吧?陆寄风去了一夜,没有回来,御帐中的拓跋焘心中不无几分担忧。他担忧的不是陆寄风任务失败,而是他知道陆寄风的个性不愿做暗事,就怕陆寄风在关键之刻,给他出什么乱子。天色快要亮的时候,陆寄风才出现在御帐中。见到他的神色,拓跋焘便明白了。陆寄风跪在阶下,双手捧刀过顶,道:“微臣辱命而归,请万岁降罪。”拓跋焘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怒火,道:“你为何没有下手?给朕一个理由!”陆寄风默然,拓跋焘用力击案,喝道:“说!”陆寄风硬是半个字也不说,拓跋焘为之气结,抓过那柄短刀,几乎就要住陆寄风身上刺个几刀才能稍解怒火。他紧抓着刀的手不住抖着,见陆寄风那坦然无畏的样子,气得将刀一丢,喝道:“滚出去!”陆寄风默默地退了出去,拓跋焘气得全身发抖,他实在想不透!陆寄风为什么处处违逆于他?为什么完全不照他的心意去办事?自己给他的宠信,已经盖过群臣,甚至当初崔浩都没有这样的礼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拓跋焘简直想赐陆寄风一死,免得他将来成为敌人,制造祸害。但是,想到那不可思议的武功、令人欣赏的谈吐,拓跋焘又舍不得了。对陆寄风既爱才,又痛恨,拓跋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陆寄风才是。拓跋焘这个早晨的怒气,让侍臣们吃足了苦头,但是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拓跋焘才换毕晨装,正要召见群臣商议军情,后军将军已连忙来报,道:“启禀万岁,鹑觚原内冒出炊烟,夏贼形迹已露了。”拓跋焘自言自语道:“哼,那小子要突围了,陆寄风,你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拓跋焘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见到夏人,格杀勿论!”后军将军领命退下,拓跋焘也亲自换上戎装,整点禁军,准备迎战。辰时,太阳已高高挂在天上,随着地面的震动,突围的夏军像是春天出山的猛虎般,杀了出来。早已有准备的武卫将军丘眷的大军阻截,与夏兵正面交锋,高处观战的拓跋焘清楚地看见赫连定的身影,在千军万马里还是那么醒目。烟尘滚滚之中,呐喊嘶杀声卷成了满天的风云,挥砍的刀与一具具增加的尸体,使得烟尘被染成红色,夏兵虽然勇敢,可是还是一面倒地惨败,几乎形同杀戮。除了赫连定以外,他骑着凡马,但是所过之处,还是无人可挡,杀出血路越闯越远了。拓跋焘对身后的陆寄风道:“陆卿,股给你机会将功赎罪!”说着,将那柄短刀又抛给了他。陆寄风接住短刀,这回没有再迟疑,道:“遵旨!”陆寄风以轻功御气,登时已闪至战场。赫连定抓起一名刺向自己的兵士,摔抛出去,摔得血肉模糊,数把长枪同时刺向他,赫连定大喝一声,宝刀挥过,众人长枪齐断,被他的马蹄踩过,骨骼碎裂之声清楚地响起。突然他眼前一黑,陆寄风已挡在他的马前。赫连定一踢马刺,马长嘶着朝陆寄风踩去,陆寄风身子拔空,在半空中一刀朝赫连定刺下!赫连定急忙闪身下马,在地上几滚,避去陆寄风这一刀。但他连站都没站稳,陆寄风已快刀刺至,赫连定慌忙拔刀相格,狼狈地接连格了好几刀,“噗”地一声,臂上已中一刀,幸亏他闪得快,才没被刺到心口。陆寄风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的短刀有如索命符,刀刀紧朔,赫连定又惊呼一声,身上再中一刀。赫连定连连退后,却接不了陆寄风几刀,便再受伤,不多久身上已处处是伤,刀刀见骨。赫连定血流过多,面如死灰,终于两手都握不住刀了,“当”地一声,宝刀落地,颤抖着退后。陆寄风可以轻易在一开始的第一招就要了他的命,但是陆寄风不愿意这样做,他不以内力,不以掌法对付赫连定。他只用刀法,在完全公平的立场下决斗,这样才不致于辱没了一个末路的君王。而现在已经是绝对的胜败了,陆寄风这一刀正要刺去,赫连定叫道:“朕知道石室在何处!”陆寄风半途收回刀势,道:“你说什么?”赫连定喘着气,血淋淋的满身重伤,令他难以站稳,但还是望着陆寄风,说道:“我知道……石室在何处。”陆寄风咬了咬唇,要不要逼他说出来?若是逼他说,自己就再欠他一回,这一刀是万万不能在他无力还击时刺下去的。不等陆寄风追问,赫连定已笑道:“在……燕国之北……够远吧?”燕国之北?若是在那里,确实极远,远得拓跋焘一连三代都无法前去祭拜,是很合理的。陆寄风反手收刀,颓然一叹,挥手道:“你去吧!”赫连定连忙跃上一匹无人之马,振作起最后的余力,杀出重围,消失在战尘中。陆寄风仰首望去,远处的御座此时又是什么心情?“石室在燕国之北”,这个消息的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已经放弃去追究了——will扫描红胡子OCR、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