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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念之中心焦

    陆寄风提剑追了出去,半空中舞玄姬衣袂风飘,在黑暗里有如一片绚丽的黄昏晚霞,迅速地往夜空尽头消去。陆寄风提气一点,凌空跃去,身子有如飞鹰似地紧追舞玄姬。舞玄姬感到背後杀气逼来,随手一挥,纤腕上的金珠手链应声断散,往陆寄风直射过去。万点金光挟带著劲风,疾射往陆寄风周身要穴。陆寄风眼光锐利,真气更往上一提,凌空跃高了数十丈,闪过那金珠的强劲内力,尽射穿了他身後的苍松巨树。金本是柔软之物,但这一颗颗黄金小珠子却像是钢针一般,所射过之处,木石皆为之爆裂,陆寄风身後但听得阵阵裂石炸开之声,爆炸威力之强,几片碎木还扫过陆寄风的衣摆,甚至是灼热的。见陆寄风轻易闪过,追势不减,舞玄姬眼露不耐,轻哼了一声,彩带挥出,化作一道白剑,直刺陆寄风眉心。谁知陆寄风半空中身子一晃,竟牢牢地踩在彩带之上,将这绕指柔丝当成康庄大道,振剑疾奔过来。舞玄姬一惊,一抽彩带,“啪”地一声,彩带连番快攻,快得像是千万道天罗地网般的白色剑辉,这千万式看似凌厉的攻势,其实只是虚招,意欲混乱陆寄风的视线。剑辉快得像是一团流转的白雾一般,整个缠住了陆寄风。本以为这千万式的急攻,任何人都会眼花缭乱,谁料到陆寄风丝毫不为所动,足下不停,手中长剑竟笔直地往舞玄姬刺去。彩带霹哩啪啦地打中了陆寄风许多次,但都只是轻拂而过,力道被陆寄风顺力转力,化向虚空,打在他身上也没有半点攻击性,令舞玄姬大为吃惊,暗想:“这是什么护身功法?”眼见长剑就要刺至,舞玄姬轻笑一声,竟不移闪。陆寄风这一剑登时剌穿舞玄姬。但觉香风扑面而过,陆寄风身随剑至,长剑穿过之时,竟未感觉到刺中任何物事!陆寄风回头一看,舞玄姬好好的在他背後,再度轻倚在半空的丝带之中,好整以暇地著微笑著。方才舞玄姬竟能以他看不清的速度移身换影,陆寄风更知要杀她不是易事,眼下这场决战,会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艰苦得多。舞玄姬笑道:“小子,干什么这么狠霸霸地追杀岳母?你恼我拆散你们小俩口么?”陆寄风不发一语,握著剑,剑尖对著舞玄姬,没有任何一招的起势,但那拙实的身影立在松树上,反而更形沉稳。舞玄姬在他眼里看不见怒火,看不见哀伤,更看不出下一式的来路,不禁收起轻佻的眼神,凝神以对。陆寄风足尖往对面树上一点,往舞玄姬刺来。舞玄姬一惊,这一式直剌,气势万钧,没有变化,没有招式,却弥天盖地!就像一片天突然整个压将下来,宏伟的真气整个罩住了她,躲无可躲!突然陆寄风眼前一花,竟看见云若紫目露惊慌,闪身欲逃的可怜之态。“啊!”陆寄风连忙收剑,半空中身子一个急回,正欲攀住树梢,白练晃至,啪地一声弹向陆寄风右手腕的神门穴,这一下轻拂寒气透骨凌厉,陆寄风的手一阵酸麻,要不是缩手缩得快,已被打穿了手腕了。但是接著彩带的带端却像有生命的蛇一般,在长剑上一弹,将陆寄风手上的长剑给弹飞了出去。陆寄风自然立刻以左手去击这方向不定的彩带,不料彩带更快了一步,飕地一声,只见白光一闪,已缠捆住了陆寄风的双手。陆寄风的长剑被弹、双手被捆,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动作而已。他根本还未从看见云若紫的惊愕中回过神,就已经双手被捆住了。舞玄姬在危急之时,以粗浅的化体幻影,闪过一劫,果然是狡猾奸诈至极的狐狸本能。舞玄姬一手拉著彩带的另一端,含笑慢慢地将陆寄风拉过来,陆寄风欲以真气震碎彩带,身上所发出的阳刚之气,却像是被一股柔和的劲道给挪化无形,根本无所施力。陆寄风双手被舞玄姬捆著,慢慢拉近,舞玄姬见陆寄风胸腹运气,不由得呵呵娇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刀蚕之丝,你越挣扎,它绑得越紧,甚至还会把你的手给活活束断,斩下你的手腕来。”不管陆寄风怎么以自身阳刚真气去震那彩带,彩带就是不断,甚至双手的捆绑更加紧固,而他在以真气震断彩带之时,也同时使出缩骨之法企图挣脱,不料手腕缩细了,丝带却也跟著掴得更紧,而且一束紧就不再松开半点,看来舞玄姬说得会活活束断人手,并不是信口开河。陆寄风全身奋力弓起,双脚往上蹬,真气自足尖大敦穴射去,舞玄姬的手一麻,差点丝带落手,不怒反笑,衣袖一挥,另一道丝带又嘶地窜出,捆住了陆寄风双脚。舞玄姬扯起彩带往上一抛,陆寄风被极大的力量拉飞。接著舞玄姬两手一挥,两道彩带迅速捆住了东西两边的巨木,将陆寄风整个人胸腹向上,扯平在半空中。舞玄姬身子轻轻一飘,便已骑在陆寄风身上,低下头微笑著看陆寄风,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道:“女婿,你给丈母娘逮著啦,我可得好好整你。”她身上的衣裳只是两片包住重要部位的白色兽皮,浑身幽香泠泠,沁人心骨,她俯身笑望陆寄风时,曲线一览无余,但陆寄风对她满心厌恶,根本就不为所动。跨在陆寄风身上的舞玄姬,有如一头小兽般轻盈,纤指一钩,陆寄风胸前的衣领便被她挑了开,她笑意盈盈地伸手抚摸著陆寄风的胸膛,动作挑逗至极。陆寄风虽对她没有好感,身体还是本能地燥热起来,怒道:“你干什么?”舞玄姬手腕一挥,已多了一把手指大小的刀刃在手,冰凉的刀刃在陆寄风身上轻轻回划,道:“不乖的女婿,你说为娘的该怎么罚你?”陆寄风喝道:“要杀就杀!你这淫妇,少在这里败德秽行!”舞玄姬笑道:“呵……你还真是个小司空无啊,不像我那玉郎,他想学司空无那道貌岸然的臭样子,就是装不像。唉,当初我怎不是遇见你呢?”陆寄风听她浪言浪语,竟勾到自己身上,几乎要气死,道:“快一刀杀了我!”舞玄姬整个人几乎都压在陆寄风身上,微微扭动了一下,嗔道:“就这么杀了你,司空老贼不是太可怜了?他的道行都给你了,你怎能轻易就死?嗯?”陆寄风听了,不禁暗自惊心,舞玄姬竟一眼就看破自己有司空无的根基,甚至很可能已猜出司空无打算以陆寄风对付她,她的智慧,只怕不下於司空无。而一想到为了云若紫之死,自己居然只想跟著一走了之,抛弃司空无的期许、枉顾眉间尺的安危,他愧意与伤痛之情登时压过了绝望,只恨不得仰天长啸,发泄胸中激撞的苦楚。陆寄风神情激动,舞玄姬却是笑意嫣然,手中短刀一挥,陆寄风身上一阵刺痛,胸前已多了道血痕,血珠迸裂,滑了下来。“你…………”舞玄姬的右手食指轻按在他唇前,示意他安静,便俯头舐去他的鲜血,她柔软的舌头舔在陆寄风肌肤上的感觉,竟让陆寄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浑身全无力气。舞玄姬抬起脸来,对他微微一笑,这笑里竟不含一丝邪气,甚至还有点无辜的天真顽皮。想不到她的神情变化如此之快,陆寄风这才领教到为何美女可以有倾国的神韵,任何男子见到那天真无辜的微笑,再暴戾的心都会软下来。舞玄姬细细舔去陆寄风伤口的血,两手撑在他身上,看著伤口迅速愈合,道:“喔,原来你果然服过天婴,难怪十年前我打不死你。”十年前那一次轻忽,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大挫,这并不是她功力及反应不如人,纯粹是因为变生突然,弱水道长又机智应变得宜,因此溜出了她的掌握。这件事让她十年来一想到就怒火中烧,引为奇耻。舞玄姬媚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要服天婴?是谁教你的?”陆寄风回想起云若紫亲手切天婴之片喂他,种种情貌犹如昨日,他心口更是阵阵酸楚,眼泪不禁从眼角边滑了下来。舞玄姬大奇,道:“你怎么流泪了?”陆寄风望著他,吸了口气,道:“魔女!你为何下得了手杀害若紫?”舞玄姬道:“你是为她哭么?”陆寄风闭口不语,尽量让精神集中,不再去想云若紫,眼泪也才被止了住。虽能以理智控制七情六欲,但是他胸口依然有如被掏空了似的难受。陆寄风神情又转为冷漠,令舞玄姬也颇为佩服他压制悲痛的自制力,笑道:“好孩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陆寄风道:“别耍诡计!”舞玄姬笑道:“你别跟你岳父说,其实……”她眼波流转,又俯下身来,抱著陆寄风的脸,靠在他耳边,几乎要咬住了他的耳朵,道:“若紫还没死呢。”陆寄风一怔,几乎不敢确定自己听见的话,他定眼看著舞玄姬,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舞玄姬道:“你随我回凤凰山,我再把若紫还你。”陆寄风喝道:“胡说八道!”舞玄姬笑道:“这怎么是胡说八道,你不知岳母本事,你随我回去,我让你看看本门如何不可思议,如何奇能通天。”陆寄风有些无奈,道:“你为什么要我与你回去?你不杀了我?”舞玄姬笑道:“我为何要杀你?你生得这般俊俏,根基又这么高强,跟我在一起,绝对比跟司空无这老头在一起好玩有趣。”陆寄风打定主意不信,但心思混乱,也无法脱身,便闷闷地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舞玄姬笑了起来,笑声轻脆悦耳,更有种纯真之意,她笑道:“呵……你杀不了我的,瞧你现在狼狈的。”陆寄风冷笑一声,道:“我宁死也不跟你同党,你少做梦。”舞玄姬笑道:“别嘴硬,你早晚要爬著回来,抱著我的腿求我收留你。不如现在就跟我走,你还少受些苦楚。”陆寄风不解其意,舞玄姬只是媚笑,似乎十分有把握。这时,地面上传来了一阵叱喝,道:“妖女,快放了陆寄风!”舞玄姬探头一看,弱水道长已追至,仰面看著半空中的舞玄姬和陆寄风。舞玄姬笑道:“有本事,你上来!”弱水道长哼了一声,手在剑鞘上一拍,青剑立刻飞腾而出,冲向高处,弱水道长身如柳絮因风,笔直地凌虚御空,在半空中接住宝剑,挽住剑柄,朝舞玄姬刺去。他身受重伤,这一手以内力激剑出鞘,半空接剑攻击,身姿依然潇洒无比,舞玄姬随手取下一只小小宝石耳环,往弱水的剑上弹去。宝石铛地一声,弹在剑尖上,弱水道长登时手臂一震,整个人往後跌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株巨树的树干上,肩上的伤口也又喷出鲜血。弱水道长撞击力量之大,令高处的陆寄风整个人也随之摇摇晃,这才想到:绑捆著自己手脚的刀蚕之丝另一端,捆在两株大树上,自己只想到要挣脱,却没想到就算不挣脱缚丝也可以解困。弱水道长撞在巨木上的力道虽沉重,他却又很快一跃而起,还没站稳,舞玄姬又纤指一弹,一股无形之力将弱水道长紧紧压在树干之上,动弹不得。舞玄姬冷冷地说道:“你还追来?不怕死么?”弱水道长一改之前的屈从之态,道:“放了陆寄风!”舞玄姬道:“就算要用你来换他,你倒说说,你凭什么值得我放弃既有天婴之体,又年轻俊俏的陆寄风?”弱水道长似乎胸有成竹,道:“舞玄姬,我劝你既得陇,勿望蜀,否则你将得不偿失。”舞玄姬脸色一变,微微笑著,手指玩著自己的一缕乌发,道:“你说什么,怎么我全听不懂?”弱水道长正要开口,舞玄姬手一挥,弱水道长只觉寒气扑面,不知什么东西射了过来,弱水道长及时拔剑格去舞玄姬的攻势,锵地一声,剑刃竟被强烈的真气给震得晃动不已,弱水道长的一只右臂像是差点要被扯了下来一般,震得麻木了,整只手动弹不得!陆寄风清楚地看见舞玄姬方才是以一根头发射向弱水,竟能有此威力,不由得咋舌。但舞玄姬显得比陆寄风还要惊愕,她以五罗压顶的邪气,将弱水道长固定在树上,本以为他只能站著不动,等著让她的发丝穿透印堂,毁其脑部,以落得不死不活的悲惨下场,怎知弱水道长居然还能抽出手来,拔剑相抗?舞玄姬离开陆寄风的身上,轻飘飘地落下,婷婷地飘立在弱水道长面前,双足绝不沾尘。舞玄姬道:“我真是拿你没有法子,玉郎,方才你若乖乖地让我打,或许我便不必取你的命了。”弱水道长冷笑道:“若让你一发穿脑,我成了个白痴,那还不如死的好。”舞玄姬道:“很好,你是选择死了?”弱水道长道:“我从前恶行涛天,本就是该死的。唯有死在你手上,或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差别罢了。”“那你怎么不死给我看?净在这儿罗唆?”舞玄姬微笑道,语气好像娇嗔著要他实现承诺,帮自己做件小事一般。弱水道长道:“我保证:你放了陆寄风之後,我随你处置。”舞玄姬道:“呵!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还敢跟我谈条件?”弱水道长道:“那要看看我有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你当然没有!”舞玄姬话声未歇,地面上的松针登时跳起数丈,全往弱水道长射去。这千万松针绵密无间,有如剑花万点,不管弱水道长剑法再快再周密,也未必能守住全身要害。只见弱水道长傲立不动,松针射向他之後,竟在他周身自行回绕,汇成急流往固定的方向急旋,而伤不到弱水!这正是上清含象功最粗浅的借力挪移法,虽然弱水道长内力不济,但借力转力重的是四两拨千斤,正能补其不足。“哼!”舞玄姬再催攻势,射去的另一波松针却有如遇上巨涡般,反射了出去,不但无法靠近弱水,反而射回舞玄姬身上。舞玄姬随手轻挥,反射回来的松针飕飕落下,舞玄姬冷笑道:“原来你又留了一手?呵,有趣。”弱水道长手中剑光一吐,长剑将周身的真气引为一道白虹,向舞玄姬直刺过去。这一招端严有度,虎虎生风,舞玄姬不敢小觑,身形微晃,本欲闪过,却惊觉这一剑内力并不强劲,剑气扫至她身前寸许,她只要轻轻一拨,便能将弱水道长的长剑震飞。舞玄姬心生轻蔑,举指使弹中了弱水道长的剑刃。岂知弱水道长手心放虚,借著这一弹之力,骤变去向,身子笔直地冲上半空,长剑便往捆住陆寄风的刀蚕丝割去!嗤地一声,被捆在陆寄风脚上的刀蚕丝应声而断,陆寄风整个人顺著晃荡之势,荡向捆住双手的丝带所系的巨树,稳然攀住了树身,大力一拔,整株巨木应声连根拔出,发出轰隆巨响,土地震动,树根延伸之处,牵连周遭草木跟著偃倒翻飞,轰然之声不绝於耳,满天树叶乱飘狂舞,尘土蔽天!舞玄姬却藉著这动乱的逆流飘然飞起,陆寄风甫一落地,双手虽仍被刀蚕丝所缚,但也足以握住了巨木,那数万斤的百年树木在陆寄风手中,有如巨大无比的武器。烟尘散去,舞玄姬看清陆寄风竟拔树脱困,还掀得大地一片混乱,整片大地有如被整个翻了过来,不禁变色。舞玄姬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衣袖一扬,便欲离去。陆寄风喝道:“魔女,休走!”他双臂间汇满了真气,无奈手腕紧紧被捆,真气无法顺畅地贯通,万川千流,只能发出十分之一的威力,手中巨树猛然往舞玄姬的方向投抛而去!舞玄姬只欲尽速离去,背後这道排山倒海之力狂扑而来,舞玄姬不得不回身,气聚双掌,硬生生接挡住这往她身上撞来的巨木!陆寄风的真气与舞玄姬的真气,在这百年古木的树干中相格,“碰”地一声,巨木整个被炸碎,木片枝叶才一爆开,便燃起千万点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夜空!花窜烧,眼前一片光影凌乱,陆寄风慧眼穿云,见到舞玄姬正急速离去的身影,正要追上去,弱水道长一箭步赶上,道:“且慢。”弱水道长的长剑一挑,割断了陆寄风手上的丝带。陆寄风道了声谢,眼见舞玄姬趁著火光万点之时,已逃逸无踪,陆寄风正想该往何处追之时,突然见眼前的弱水道长身子一震!陆寄风一怔,弱水道长的心口冒出一缕细细的黑烟,踉跄退了几步,摇摇晃。“道长!”陆寄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天边传出舞玄姬娇甜的声音,笑道:“呵呵……玉郎,你也该恶贯满盈了!花影铭心,你看著办吧,呵呵呵……”她的笑声渐渐消失在天际,陆寄风扶住弱水道长,这才看见他的心脏上,印入了一朵艳丽的花形,但已被他的鲜血给染透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缕黑色的臭烟及微弱的“滋滋”之声,格外沭目惊心。陆寄风鼻间嗅到一股烧焦味,还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弱水道长举指疾点,封住了心口要穴,虽止住了那焦灼之声,但还是不住地口吐鲜血。陆寄风连忙道:“道长,我的血或许可以救你……”陆寄风正要以他的剑在自己身上割血,弱水道长已道:“不……不必……”“道长,您…………”弱水道长摇了摇头,道:“魔女的花影铭心绝招,已烙入我心……会很快……将我的心给燃为灰烬…………救不活的…………”弱水道长胸前的衣服心口的部份,果然已烧焦了一片,还正在冒出黑色的微烟,陆寄风举掌要拍灭火气,弱水道长道:“这……不是火,是花影铭心之毒……引我的真气烧我自己的心,我……方才亲自断了几道心脉,以免……死得太快……”陆寄风想到身上的回生精,忙道:“我有回生精,也许有效……”弱水道长按住了他的手,吐了口血,道:“不……不必浪费时间,陆寄风,我忍著真火钻心之苦,忍著不死,非是怕死,而是为了……有要紧事交待,你……你要听好……”陆寄风虽是万分心急,但还是勉强镇定,点了点头。弱水道长抓紧了陆寄风的手,似乎十分痛苦,极力让声音平稳,道:“若紫……未死……”他竟说出了和舞玄姬一样的话,陆寄风全身一震,望定了他。弱水道长说道:“……魔女原本也想……诱你……为她所用,但还好……呜……”见弱水道长痛苦万分的样子,陆寄风道:“您别说了,让我救您!”“不……你的真气……送入我体内,反而会加速真火燃烧,我……死得更快……”陆寄风呆了呆,连真气都无法助他,舞玄姬这样的杀人手段,著实阴狠。弱水道长不断地冒著汗,颤声道:“她……急著离去,没将你……斩草除根,就是为了……为了及时将若紫的元灵……带回她的巢穴,重新修炼……”“若紫的元灵……重新修炼?”陆寄风茫然反问。“没错……”弱水道长道:“她谎称亲手杀了若紫,其实若紫的元灵……被她取走了……以前,若紫自己花了一百八十年,才凝聚成形,魔女……未必肯等这么久,她必有邪术…………加速若紫重炼…………”陆寄风道:“她……她重炼若紫做什么?”弱水道长道:“若是让她……养活了若紫的元灵,立刻能重聚天地妖气,她如虎添翼,谁也制不了她……”陆寄风道:“难道若紫会听从於她?”弱水道长叹了一声,道:“重生的若紫……是以邪气所炼,又自幼受她调教,不识义理人心……唉!不成邪魔,难矣!”陆寄风一时之间,心绪混乱,隐约感觉出弱水道长言下之意。弱水道长拉住了他,道:“你……你一定要找到舞玄姬的秘密巢穴,杀了她,毁了若紫之灵……”陆寄风摇著头,答不出话来,弱水道长说道:“若你不答应我,我……我不会再告诉你舞玄姬致命秘密……这是我的弟子们……用尽心机才查出来的……绝不能轻易示人……”陆寄风道:“我……我……”弱水道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道:“重生的若紫,已非原来的她……陆寄风,你切勿执迷色相……遗祸苍生!”“不,我……”陆寄风实在难以答应亲手杀死重生的若紫,他已经失去了云若紫一次,怎能想像第二次?而且还是要亲手杀之!弱水道长紧抓陆寄风的手臂,陆寄风的手臂都几乎要被掐出紫痕了,见陆寄风犹豫不决的样子,弱水道长恨恨地长叹了一声,道:“师父……师父耗尽心血,竟调教出……这样一个优柔寡断、不成大器的小子……师父的百年心血……东流矣!”弱水道长的眼中泛出悲恨的泪光,陆寄风想起司空无最後的交待,愧意顿生,遂点了点头,道:“若是若紫真的成了妖魔,我……定杀不赦!”弱水道长摇了摇头,苦笑道:“是吗?唉!你真的下得了手吗?”陆寄风不语,弱水道长突然咬紧了牙,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陆寄风连忙按住他的心口,不敢传真气进他体内,只能勉强冷静下来,专心地搜寻弱水道长体内的乱象,却只感应到一团奇异的炎气正在将奇经八脉全吸向中心,弱水道长已自断了任脉,才能汇聚著一口气守在丹田。陆寄风知道若是去断他另一脉,弱水道长还能再护住部份真气,但是,要他亲手击断弱水道长的经脉,却万万下不了手。陆寄风眼见弱水道长昏迷的脸孔,似乎还带著万分的不甘,不禁暗想:“我若是再妇人之仁,弱水道长或许死也不能瞑目。”於是陆寄风狠下心来,气聚指问,迅速地点断了弱水道长的督脉,将残余真气再护於心。这融融真气令弱水道长胸间滞气略散,一口气又接了上来,缓缓睁开眼,微喘著气,道:“你……你……”陆寄风道:“我断了您另一脉,道长,您可以继续交代了。”弱水道长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道:“很好…………很好…………”他吸了口气,才道:“你……你到平城……找寇谦之和……和丞相……”“丞相?”一时之间,陆寄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弱水道长说道:“是,我有极重大的……秘密,藏在平城观……平城观的石室之中,只有……寇谦之知道开启之法,此事……能教舞玄姬在魏国地位全失,甚且……能动摇魏的国本……你见了之後,得与魏相商议……”陆寄风道:“既能动摇魏国,为何还要与魏的丞相商议?”弱水道长说道:“魏相…………是汉人…………”“什么?”陆寄风更感惊愕。弱水道长说道:“他叫崔浩……既已效忠虏廷,势不反魏,但是……他会帮你……”“为什么?”陆寄风更是大惑不解。“因为舞玄姬……才是动摇魏国的根本,她实力雄厚,若无魏帝相助,你要对付她,找出她的炼妖巢穴就……容易得多。”陆寄风道:“那秘密让世人知道了,魏帝就不会再听信舞玄姬?”弱水道长道:“正是,滋事体大,你千万要小心,不得……妄动。”陆寄风道:“是。”弱水道长的手颤危危地伸入怀中,取出一方细帛,道:“将……此书……交予停云师兄…………”陆寄风接了过来,弱水道长的手才垂了下去,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心愿,长长吁了口气,声音竟然听起来十分平稳,问道:“你真的会杀成魔的若紫?”陆寄风沉重地点著头,内心五味杂陈。弱水道长微微一笑,望著远天,道:“你未必下得了手杀若紫,就像我如今……也不敢说自己是否真的下得了手杀小舞……”“什么?”陆寄风一怔。弱水道长喃喃轻道:“我累了,陆寄风,为了一步之差,我一生都在修道赎过,未能说真心话,做真正想做的事,我已经累了……”他最後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平畅,反而令陆寄风心生极大的不祥感。果然,弱水道长说完後,缓然呼了一口气,便闭上了双眼,整张脸出现安样之极的表情。“道长!道长!”陆寄风急唤,弱水道长却已不再动弹呼吸,溘然长逝。陆寄风抱著弱水道长的尸体,发了一会儿怔,才被一阵轻笑给唤回了现实:“臭道士要死也不死得乾脆些,罗哩八唆的,这回可真的死啦?”迦逻以如此语气悉落弱水道长,令陆寄风心生不悦,默默抱起弱水道长的尸体,便欲走回云府。迦逻跃了下来,道:“我从紫鸾寨手里平安逃回来了,你谢也不跟我说一声?”陆寄风道:“多谢你。”迦逻翘起了嘴唇,道:“你谢得没诚意!”陆寄风道:“你别烦我!”迦逻道:“死了个臭道士,你这么难过干什么?”陆寄风打定主意不理他,抱著弱水道长的尸体,快步奔回云府。迦逻连忙提气直追,在背後大呼小叫,喊脚痛装跌倒的,陆寄风知道其实他也会武功,只是喜欢装可怜,这回连脚步放慢等他都不肯了,迳自奔回了云府。迦逻看陆寄风就是不回头,只好闭了嘴,专心地提气追赶陆寄风,以免跟不上他的脚步。到云府,内外部已恢复了原来的安静有序,陆寄风一抱著弱水道长回来,便有人奔入内通报,管家迎出来道:“陆公子,老爷才刚醒,正在後堂,您跟我来。”陆寄风面无表情地跟著管家走了进去,晚了一步的迦逻好不容易追上,也要跟进去,被门口的几名卫士挡住,道:“这位公子,您是谁?”迦逻不答理他们,陆寄风道:“他是跟我一路的!”卫士们这才不加干预,迦逻拉著陆寄风的衣摆,亦步亦趋,不肯放手。越到後堂,倒在两边的人就越多,但都只是看来精神不济,并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直到一处大厅,两名仆从推开了大门请陆寄风进去。堂内,停云道长正在亲自为云萃运功驱毒,正好行功已毕,收掌而起。云萃脸上黑气尽消,精神也已恢复了,但眉宇间愁色却更重。一见到陆寄风抱著弱水道长而回,停云道长惊愕地一跃而上,道:“真一子!”陆寄风将弱水道长停放於榻,默然不语,停云道长颤声道:“真一子……真一子他…………”云萃见到此景,也怔在原地,停云道长走上前去,确认弱水道长已死,声音微颤,强抑悲伤,道:“他是死於何招何式?”陆寄风道:“魔女的花影铭心。”停云道长的唇角虽微微颤抖著,但是态度却出奇的冷静,道:“花影铭心,嗯。”云萃道:“陆寄风,你呢?你有没有大碍?”陆寄风摇了摇头,将弱水道长交付的那方缣帛递给停云道长,道:“这是弱水道长临终前,要我交给您的。”停云道长接了过来,急促地展开来看,只见他越看,手越是止不住的抖颤,突然间“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令云萃等人都吓了一跳。原来这方缣帛,乃是弱水道长的遗言,他在这回下山寻找陆寄风的途中,便已预先写好了遗嘱,希望自己死後能留葬灵虚山,以修来世。这简单的遗言令停云道长内心悲痛万分,这一百多年以来,弱水道长虽有地位,却暗中受到排斥,在通明宫里完全被孤立,只有停云道长与他友善。若无停云道长的居中协调,弱水道长或许早已被几位师兄想尽办法逐了出去,他相信弱水已改邪归正,师父通明真人会肯收他为徒,不就是已经承认人性本善了吗?而最後弱水道长为了表明心迹,还是在内力只修回一成的情况下,明知不敌而坚决与舞玄姬一战,落得惨死的下场。弱水道长一死,通明宫折了一个运筹帷幄之材,实为莫大损失,更可以说弱水道长是被烈火、惊雷等人逼死的。因此,停云道长心中悲哀、失望、气愤交煎之下,急火攻心,竟口吐鲜血。喘了口气,强自抑下心中悲痛,望向陆寄风,道:“陆寄风,我要立即护送真一子之体回灵虚山,你随我回去。”陆寄风道:“道长,弱水道长临终前,交代了我更重要之事。”停云道长道:“是吗?”陆寄风道:“除去魔女,捣其巢穴的路子,他都交代了。此事与晚辈执掌通明宫相较之下,道长您应该知道轻重才是。”停云道长望了弱水的尸体一眼,悲恸地喃喃说道:“他为何不对师兄们说?唉……他便有经天纬地的方策,在通明宫里,也要被质疑再三,不得伸展!”陆寄风道:“魔女与我之仇,已誓不两立,道长,我今後会以除去魔女为第一要务,您请安心回通明宫吧!”停云道长想了一想,道:“陆寄风,我很想帮你,但我要先将真一子带回宫安葬,回去後我会禀明师兄,让通明宫鼎力助你。”陆寄风道:“多谢道长。”停云道长转头对云萃道:“云老爷,阖府兵丁所中毒烟,一时三刻便可消解无碍了。”云萃道:“道长救命之恩……”停云道长摆了摆手,不愿让他说下去,随手将弱水道长一卷,抱在袖中,发出一声凄哀的长啸,身子已奔出了数十丈,一眨眼就不见了,唯有那啸声还在欲曙的天色中回荡著——will扫描夜鹰OCR、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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