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古玉琪离开阮寒霜,忽然想起自己这副面容,在前些日子曾经有人见过,何不再改换一下。
于是,他走进清水湖岸边,未遭淹没的一座镇甸——望湖镇。
镇内人烟熙攘,尽都是江湖人物,无疑的,全是为了蛟脑而来。
他走进了一家客店,已经住得满满的。
只得逐家询问——
行至镇端的一座客店,发现店伙正在屋前招揽生意。
古玉琪急忙趋前说道:“店家还有没有房间?”
那个店伙正在带着一位清秀的少年人向内行走,一听有人询问,随即答道:“幸好还有……”底下的话,尚未出口,那店伙抬头已看清了古玉琪那副尊容,立时又改口道:“没有了!”
古玉琪聪颖绝伦,他何尝不明白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伙,右手倏伸,抓住店伙的手臂,略微用力,道:“倒底有没有?”
试想,古玉琪内功已臻化境,其手上的力量,漫说可以握石成粉,即是一块钢铁,也能捏成铁饼。
现在,抓住这一个毫不懂武功的店伙,岂能受得了。
是以,痛得那店伙“哎呀”一声叫唤,额上的汗水也跟着涔涔而下,口中急促的呼道;“你……你要强……迫住店?”
古玉琪道:“难道小爷住店不给钱?”
他见店伙痛得脸色苍白,将手略松了一下,又道:“有是没有?”
那店伙缓过一口气,翻动着一双鼠眼,道:“没有!”
古玉琪又微一用力,痛得那店伙如杀猪般叫唤。
忽地——
店伙所带领的那个清秀少年趋前,说道:“这位兄台,请稍松手。”
那少年说着,侧头问店伙,道:“究竟有没有房间?你们开店不应该这样,先说有,立时又改口说没有,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话刚刚说完,从里面跨出一位中年人,似是客店老板,对着那店伙,喝道:“姜六,你总是喜欢惹客人生气,太不像话。”
跟着——
伸手肃客,道:“两位公子请进,正好还有两个房间。”
古玉琪这才松开店伙的手臂与那一位清秀的少年,随同客店老板,联袂走向后院,正好是两房一厅,各人住了一间。
古玉琪本想改易一下面容,经此一闹,已无法改变。
他将衣包卸下,轻轻唤出白儿,嘱令它看守。
自己遂走出房间,恰巧那个清秀的少年也走出来。
古玉琪抱拳,说道:“多谢兄台帮忙,不然的话,今夜要睡街头了,敢问兄台贵姓高名?”
那清秀的少年双眸略显阴沉,闻言立时笑道:“都是出门在外的人,哪里谈得上帮忙,这个店伙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兄台请坐。”
于是,两人就坐在厅前的桌旁,清秀少年道:“我叫宫奇,敢问兄台?”
古玉琪心头电闪似的一掠,接道:“在下贱姓顾,草字一个玉字。”
宫奇暗暗窃笑,好一个顾玉,你应该叫顾石,那才名符其实,他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面上毫不带鄙弃之色,又道:“敢情顾兄也是想来此问鼎这只恶蛟?”
古玉琪不惯于说慌,他说出了一个假姓名,心里感到颇不自在,是以,立即接口,说道:“在下原不知此地出现了一只恶蛟,可是,于途中听说,又见难民实在可怜,才决心来此一试,不过,在下对于蛟脑绝无意问鼎。”
宫奇眨动着一双深沉的眸珠,说道:“顾兄如果无意问鼎,我倒想请顾兄帮帮忙,不知能否答应?”
古玉琪向来是以诚待人,同时,他见宫奇言谈举止像是正门正派的后起之秀,立即答道:“宫兄请说,只要在下能力所办得到的。”
宫奇却未接下去,双手连拍了几下,说道:“我们先找茶房整备饮食再说。”
他的话声刚落,已走进了一个茶房,哈腰道;“公子有事?”
宫奇道:“请马上端整饮食。”
说着,点了几色可口小菜,茶房自去知会厨房。
不多时,茶房端来饮食,放在桌上。
古玉琪却要起身到外面用餐,他想看看街有无熟人,以便另行易容,免得别生事端,但却被宫奇拉住道;“顾兄,我们一见如故,如不嫌弃,就此将就。”
古玉琪见人家诚心诚意,也不好推却,遂道:“那么,这餐饭算我的。”
宫奇哈哈朗笑道:“顾兄,这样岂不是见外,一餐饭又值得几许?”
说着话,强拉古玉琪就坐,并举杯邀饮。
古玉琪不善于此道,只得也端起酒杯,说道:“在下不善此道,请宫兄自便。”
但宫奇却殷勤相劝,古玉琪感到不过意,遂略微沾沾唇,岔开话题道:“宫兄,不知何事要在下帮忙?”
宫奇放下酒杯,悄声道:“这条恶蛟的蛟脑,已引起黑白两道人物的注意,听说黑道人物要设擂比武,胜者才有权去斩蛟取脑,若真要如此,难免要有杀伤。”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继道:“为了保持正道的元气,这蛟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黑道方面的人物夺去,所以我想……”话声倏止,似在沉思如何措词。
古玉琪问道:“宫兄的意思怎样?不妨直说。”
宫奇道:“我考虑再三,却无适当的人帮忙,如果顾兄肯助一臂之力,这件事情,就可迎刃而解。”
接着——
他说出了趁夜至湖内诱出恶蛟斩杀,人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既取得了蛟脑,又可消弭一场争杀。
宫奇又问道:“不知顾兄水性如何?”
说起来,古玉琪对于水性,可以说一窍不通,但他身怀“分水镯”入水有如平地,毫无阻难。
古玉琪觉得宫奇的一篇话,确有道理,对他高人一筹的见解,衷心钦服,同时,他感到宫奇对武林韵一片仁心,更使他心折,也增加了一份友爱在内。
是以,不加思索地道:“水里小弟倒可以去得,我们何时开始?”
宫奇一听,大喜过望,不自觉地伸过手来,抓住古玉琪的手腕,道:“那太好了,顾兄能够下水消弭这场武林之争,完全是顾兄的功劳。我应当代武林人物向顾兄致谢,缓不如急,我想今晚就动手,顾兄先行下水,将恶蛟诱出,我则在岸上等候,出其不意斩杀。”
古玉琪点头应诺。
两人匆匆吃过晚饭,各自回房远功调息。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时已三更——
忽见“清水湖”畔有两条黑影,疾逾飘风般地向前驰去!
湖岸旁,并无人踪,因为谁也不愿冒着生命的危险,趁夜来此看视恶蛟的动静,倘若一不小心,就会被恶蛟生吞下去。
但是,那两条黑影,直向“清水湖”南岸的山麓下奔去,由于两人的轻功佳绝,毫无声息,是以,无人发觉。
霎时间——
两条黑影,已抵山麓,立住身躯,向湖内看去。
这两个人,正是宫奇和古玉琪。
倏地——
宫奇抬起右手,遥指向山麓下的湖水,悄声道:“顾兄,那条孽障,像一般人揣测,可能就潜藏在这一左一右的水底下,顾兄下去时,最好能将它诱出水面。”
说着,他的手又指向旁边的一块平地,道:“如能把它诱至此处最好,我就在那里等候。”
古玉琪问道:“不知这附近有无人潜藏?”
宫奇道:“几天来,我在此地明察暗访,并未见人踪,因为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注视在各帮各派的行动上,所以绝没有人敢趁夜冒险至此的。”
古玉琪这才明白宫奇确是一位有心人,因此,对他更加有了一份好感。
宫奇仰首望望空中的星月,小声道:“顾兄,时候不早了。”
古玉琪道:“宫兄注意,小弟下去看看。”
身形微晃,跃到湖边。
他双手前伸,已钻入水内。
宫奇双眸神光炯炯,不眨地凝注着湖面。
他似乎也有点紧张,当即从背上掣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紧握在手中,反身轻轻地跃上一块大石,暗运真气,以备一有动静,即行凌空下扑。
且说古玉堪钻入水内,“分水镯”立时发生了作用,将水逼向三尺外。
同时,他已从衣襟底下,掣出“冷泉剑”。
湖岸陡斜,似乎十分深邃。
古玉琪何尝不紧张,但他艺高胆大,同时,也为宫奇的一片仁心所感动,不顾危险地要除掉恶蛟。
他越往下走,越是黑暗,但他已练就了一双夜能视物的神眸,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在“阴阳二气穴”所得到的造诣。
湖水里面,似乎连一条鱼也没有,很可能都被恶蛟所吞食。
走了约有顿饭时间,已近湖底。
他凝眸四睇,看见这“分水镯”所逼开的水势,尽在四周打漩,可见水势是十分湍急。
而且,水声雷动,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任什么也听不见!
他暗暗忖思:“这偌大湖底,但不知恶蛟藏身何处?”
忽地想起宫奇的话,他曾指着山麓说,很可能这下面有洞,恶蛟就藏在这底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寻找。
湖底除去水势湍急以外,而且,怪石嶙峋,以致阻止了视线,使他看不到很远。
正行间——
蓦闻前面的水声,传来“哗啦!”一声大响。
古玉琪骇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身躯,也被这一声“哗啦!”大响,荡得水势逼使着他晃动了一下!
一阵漩流,水波荡漾,如同沸水。
他将“分水镯”向四外一转,又将水势逼开了一尺余远,发现面前一块巨石,遂即纵身跃上巨石。
双眸落处,却见前面三丈余处,黑黝黝的一片!
他正想跃下巨石,继续前行。
蓦见——
黑黝黝的地方,现出了两个白色小球,而且,不时的一闪一闪地动着!
他虽然练就了一双夜能视物的神眸,但由于相距过远,水底也实在太黑暗,以致无法看得清楚。
他沉静地看了一会,见那两个小球依然停在那里。
一时好奇心所驱使,想要趋前看看倒底是什么东西。
遂轻轻地跃下巨石,向前行走。
刚走得几步,“哗啦!”一声大震,那两个白色小球如同弩箭离弦,对着他激射而来!
水势也随着“轰雷”般地响起来,更加湍急。
古玉琪双眸何等锐利,暗叫一声:“不好!”
哪里是什么白色小球,可不正是恶蛟的双眼吗。
只见它张着血盆似的大口,箭急而至!
古玉琪几曾见过这等凶恶的东西,他那敢怠慢,转身腾跃至一块大石后面。
恶蛟见到吃食到口,岂肯放松,三丈余长的身躯一搅,搅得水沫荡漾,同时,双爪抓住嶙峋怪石……
只听“哗啦!喀嚓!”之声,交响一片,端的骇人至极!
古玉琪躲在大石后面,哪敢停留,左手挥动“分水镯”将水逼开,向前疾奔,要想将恶蛟诱出水面。
他的脚步虽然想快,但“分水镯”却无法能配合得上他的脚步,是以,由于水势的阻挡,不能随心所欲地向前急奔。
说时迟,那时快——
恶蛟已近他的身后不到三尺远近,巨爪暴伸,就向前抓去!
紧接着——
它的长尾,向前一摆,要想将古玉琪圈住!
古玉琪更不敢稍顿,正要向前纵去,却又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
原来前面正有一块巨石阻路,如果他要向上纵去,势必被恶蛟的爪子抓住,若绕过巨石,就要被恶蛟的尾巴圈住。
古玉琪心头大骇,因为这不是在陆地上,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腾跃闪避,现在,在水里由于“分水镯”不能很快地将水分开,所以无法躲避。
但他不能等待着恶蛟的爪抓或者尾巴圈住。
一时情急智生,将背脊紧贴在石上。
这时——
蛟爪已临,蛟尾更近!
古玉琪身躯疾快地一矮,竟从蛟尾的底下滑出。
他更不稍缓,功贯右臂,“冷泉剑”芒尾暴涨,反手一剑对着蛟尾斩去,这一招,快似雷奔电闪。
只听“着”然一声大响,蛟尾被斩断下二尺多!
恶蛟痛得“哗啦”一下翻动,激得水势沸腾。
这一下,更激起了恶蛟的怒火,双眸射出了电炬似的光芒,翻滚腾跃,激得水势游荡不已!
古玉琪怕它不再追赶,立即将手中“冷泉剑”一晃,意在引诱。
恶蛟一晃,忽的一声,拉得水花四浅,向前激射。
这时——
古玉琪见到恶蛟身负重伤,比之先时行动稍缓,遂在前面故意弯弯曲曲地奔着。
陡地——
他一声清啸,向前疾进。
恶蛟随后紧追不舍。
古玉琪怕它会出其不意地抓住自己,不时取剑向后乱挥,以阻挡恶蛟的冲势!
渐渐地已近岸边——
古玉琪一声清啸,凌空而起,带起一股水柱。
他身在空中,一拧一拗,已跃上岸边。
就在同时——
湖水陡涨,波涛汹涌,真是山崩海啸!
“哗啦!”一声大震,冲起一片如山似的浪涛!
一条三丈余长,水桶粗细的恶蛟,腾空而起。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带着那一片如山的浪涛,冲上岸来!
陡地——
山腰上,一声长啸,一条黑影,凌空下扑!
只见那条黑影手中的一柄长剑,划起一条银链,对着恶蛟的腰身,直截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喀嚓!”一声大响,长剑横砍蛟身,但是蛟身丝毫未损,反将那条黑影,抬起三尺余高,长剑也落进水里。
这一剑虽未砍伤蛟身,谅来却也痛疼。
恶蛟似已通灵,仰首一看空中黑影,顿时野性爆发,张开血盆似的大口,朝向黑影吸去。
同时,断尾高翘,也指向黑影。
那条黑影正是守在高阜的宫奇,他身在空中,而且,相距又近,手中更无兵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眼看宫奇就要葬身恶蛟口中!
陡然——
又是一声龙吟似的清啸,啸声甫毕,平地涌起一条白练,有如贯天长虹,直对蛟颈横截而来!
“喀嚓!哗啦!”大响之下,水势暴退,鲜血狂喷!
一颗斗大的蛟头,滚落在岸边,三丈余长的蛟身,却随着暴退的水势,沉落在清水湖底。
此时——
身在空中的宫奇一见,翻身落地,高喊道:“多谢顾兄相救!”
他说着,晃身跃至蛟头旁侧。
随即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剖取蛟脑。
出乎他的意外,匕首刺上蛟头,竟未划破分毫。
古玉琪见状,说道:“宫兄,剖取蛟脑,普通刀剑是无用的。”
由于宫奇那份猴急之像,使古玉琪不由心头暗笑。
宫奇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他为人城府甚深,双眸向四外一掠,见无人踪,遂放下心来,藏好匕首,对着古玉琪拱手道:“适才好险,若非顾兄适时搭救,真要被这只孽障所伤!”
他的双眸滴溜溜一转,又道:“我想借用顾兄的利刃用一下,只要将蛟脑取到手中,即使有人来也不怕了。”
古玉琪对他已具有相当好感,是以,并不犹豫,从衣襟底下,掣出“冷泉剑”,含笑道:“宫见只管取脑,在下想再进湖内看看。”
说着,伸手将剑递给宫奇。
他则身形一晃,轻灵地纵向湖边,没入水内。
宫奇巴不得他如此,立即握着剑,劈开蛟头,小心翼翼地将整个蛟脑取出,端在掌心之中。
他兴奋发得仰首哈哈一阵大笑!
一阵扑鼻异香,冲进了他的鼻管,精神为之立爽。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狼吞虎咽,将整个蛟脑吞下肚去!
他面容上的笑容,始终未平复下去。
双眸阴沉地看向湖面,喃喃地道:“傻瓜,这样的珍物,你……”
话未说完,他忽然将手中的“冷泉剑!”丢在地上,形同疯狂似的狂起来!
他身形轻如飘絮,腾空一跃,竟有五丈余高。
他的口中一面吐出狂笑,一面仍然狂舞。
其兴奋之形态,简直忘记了自己,更忘记了古玉琪。
且说古玉琪进入湖底,直向先时发现恶蛟之处行去。
迨走至石壁,意外的发现有一座石洞!
他恐惶里面还有恶蛟,遂从衣襟底下摘下“佛面寒晶杖”,紧握手中,蹑手蹑足地走进洞内。
石洞很深,他走了约有两盏热茶的时间,方行至洞底,并未看到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内。
他在洞底打了一转,忽然发现有一个面盆大小的白球,浑圆光滑,看不出为何物,遂举起“佛面寒晶杖”,用力一击,“嚓”的一声,应手而裂,里面原来是一只尚未成形的小蛟。
他这才明白,此乃是一个蛟卵。
由于此举替后世去了大患,这是他意料不到的。
蛟卵已破,而洞内别无他物,遂反身朝外走去。
行走之间,无意看到洞壁上似有几行字迹,遂趋前一看,乃是有人用金刚指所书写的。大意是说本湖内将出现恶蛟,如有人得到蛟脑,服食后,立即端坐运功,将其精气,随着本身真气运转至各大穴脉,即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内功造诣。
如果服下后,狂跃狂舞,虽然也可增加一点内功修为,但对于武功并没有多大帮助,若过半年之后,其精气在人的体内漫延,将会发育得奇形怪状,而且,性格变易,凶残暴戾。
倘若得脑的人狂欢狂舞后,如能及时觅地潜修三年,仍可解除这种不幸的后果,同时,其内功仍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造诣。后世得蛟脑之人,千万慎之!慎之!
下面并未署名,不知为何人所留!
古玉琪看罢,暗暗忖思:“如果宫奇取出蛟脑,贸然地服下,那就糟了,我必须要赶快出去,以免他遭受到不良的后果。”
心念之中,立时向外走去。
他出道以来,除去交往了一个义兄康符以外,再没有一个知己好友,因之,他一见宫奇,无论待人接物,言谈话语,都值得倾心相谈。
是以,心急如箭,向外急驰。
将及水面,已闻听宫奇狂笑之声。
他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身形暴纵,“哗啦!”大听,涌身跃上岸来。
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宫奇大叫道:“顾兄,蛟脑我已服下了!”
说着,依然狂笑狂舞。
陡地——
古玉琪瞥眼之间,发现一条幽灵似的娇小黑影,一闪而逝!
他为了宫奇,无暇前往追踪,高声叫道:“宫兄,请镇静一点,在下有话说。”
宫奇已经舞得如同强弩之末,闻声渐渐停下身来。
但仍然狂笑着看向古玉琪。
古玉琪趋前握住他的手,道:“适才我在湖底的一个洞里面,发现了前人用金刚指留下的字迹……”
他将所看到的字迹说了一遍,又道:“现在事已至此,宫兄唯一的办法,还是急速找一个僻静处所潜修三年,使蛟脑之精气化为已有,才是正理。”
宫奇哪肯相信,闻言哈哈朗笑道:“顾兄,那是无稽之谈,留字之人,既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力,为什么不预先将恶蛟除掉,却还留在湖中,为害这附近的黎庶?”
古玉琪急道:“宫兄,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要……”
宫奇甩脱手,哈哈狂笑,道:“我服下了蛟脑,还有谁人能从我的肚子内挖去,顾兄,想来你是有点嫉妒吧?如若不然,你……”
他的双眸神光暴射,煞气腾腾。
古玉琪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说道:“宫兄之内功造诣,陡然增加,在下心贺都来不及,哪里会嫉妒,这点请你放心,我完全是为了你。”
说着,他忽然想起“冷泉剑”,遂道:“宫兄,我的冷泉剑呢?”
他自从上岸来,并未见到剑在何处,心里有点怀疑。
宫奇也想起了剑,转身奔向蛟头之处,“冷泉”剑竟然踪影不见。
他服下蛟脑后,一时得意忘形,将剑丢下,一直就未注意,难道会有人将剑偷去不成?
他一时怔在那里。
古玉琪见他的形态,已知出了差错,立即趋前,道:“宫兄,难道有人将剑偷去?”
忽地——
他想起自己跃上岸时,恍惚间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逝,由于他关心宫奇,当时并未注意。
由此证实,自己的剑确实被人窃去。
他迫不及待地回头对宫奇,道:“宫兄,我们回头见!”
“见”字出口,人如流星贯月,向山巅激射而去。
那宫奇看着他驰去的黑影,面含阴笑,喃喃道:“这柄利刃叫你带着,实在可惜,怎的我适才倒把这件事忘记?不然的话,早早把它藏起,小爷以后真所谓锦上添花。”
他仰首看向山峰,又自语:“你去找吧!”
身躯一闪,向望湖镇上奔去。
就在宫奇刚刚离去的刹那——
从一处石隙中闪出了一个娇小倩影。
看其形态,似要追向宫奇,但略微犹豫了一下,终究也向宫奇奔去的方向,飞身而去。
且说古玉琪跃上山巅,拢目四睇,并无人踪,遂侧耳倾听,依然毫无动静,他暗恨自己一时粗心,并未想会有意外之事发生,竟将一柄利刃丢失,实在可惜。
懊丧之余,返身驰下山来。
只见湖岸边被劈开的蛟头,血迹淋漓,依然完好地放在那里,而宫奇的人踪已杳。
看看天色已将破晓,知道窃剑之人,已然远遁,守在这里于事无补,只有日后再行寻找了。
迨至飘身落至室内,又使他大感惊奇。
原来宫奇的房门大开着,宫奇却人踪杳然。
他只以为他是外出方便,但等了一全,仍未见返回。
他的心中暗忖:“敢情他是怕自己向他讨剑,才不辞而别,宫兄也未免过于要面子,神兵利刃于会武之人虽然是一件好东西,但一个人也须要朋友,宝剑既然丢失,也就算了,又有什么要紧?唉!”
他摇摇头,无端失去了一个朋友,说不出的怅惘。
他懊丧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又使他大感惊奇。
发现床榻上摆着一张笺纸。
急忙抓起一看,上写:“在目前来说,你的本来面目,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约略地猜测得出,这一点,请你不必惊惧,我绝对没有半点恶意,所有的,也就是希望你安全。
你是一个初履江湖的人,世间人心险恶,使人防不胜防,你引为知已的,实在是一个十分奸诈的人,希望你千万小心。
其次还有一点,我须说明,就是你的宝剑,暂时在我的身边,不要发急,迟早我会还给你的,诸请珍重。”
笺纸上的字迹娟秀,是出自女人手笔。
古玉琪看着上面的字迹,好像在何处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拿着留笺怔立良久。
蓦地——
一个倩影,浮上了他的脑海,喃喃自语道:“是她!是她!”
紧接着——
他探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纸条,与留笺上的笔迹一核对,却又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笔,这使他再猜想不到,究竟是谁来?
为了揭开这一个谜,他想即时纵出追赶。
但看看天色,已是大亮。
遂坐在榻上,想着心事。
他想:“宫奇真如她所说的不成?”
旋即又摇摇头,暗道:“在当今的江湖中,还没有这样一个肯这样帮忙的人,很可能留笺之人与他有点隔亥,才有意中伤,但愿宫奇绝不如她所说的,同时更希望宫奇觅地潜修。”
不过,宫奇的不辞而别,使他的心灵里,多少有点不大满意,原因是他无论觅地潜修也好,或者由于将剑丢失,羞于见人也好,都应该给他留下几句话,方不失做人之道。
朋友有通财之义,何况是柄身外之物,即使丢失又有何关系?
他对宫奇的离去,猜想到后者的成份居多,这确是一个值得倾心相交的好友,现在,必须要急速追到他,劝令其觅地潜修。
他想到就做,立即招来茶房,弄水盂洗后,算清店账,背上包袱就向店外走去。
那茶房做梦也未曾想到,这丑小子,竟然出手十分大方,给了他差不多有一两多纹银的赏钱,是以,紧跟在后面,说道:“公子,今天可有热闹可瞧!”
古玉琪立住身躯,转头疑奇地问道:“有什么热闹?”
茶房见古玉琪对自己的话有了兴趣,满脸堆笑,哈腰道:“小的昨夜听见住在本店的客人说,今天在清水湖西岸的望湖山赤峡谷内有武林人物比武,想来是争夺什么蛟脑。这样难得的机会,公子闲着无事,为什么不多住几日,前去开开眼界?”
古玉琪闻言,心头一动,暗道:“说不定宫奇也到那早去了!”
心念之间,那茶房紧接着又道:“公子,如果您想留下,小的可将上房替您留着,省得晚上又要到处寻找宿头。”
古玉琪一想也对,同时,他也想起自己背上这个银灰色的包袱很显眼,说不定仇人会从这个包袱上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何不如茶房所说,预先订一个房间,将“白儿”留下看守包袱,轻身前往。
想着,随即点头,道:“你所说的,确算得是一件热闹的事,去开开眼界也好,如果这里有多余的房间,我倒想多住一夜。”
茶房闻言,高兴得眉开眼笑,道:“昨夜实在简慢了公子,请公子来!”
说着,转身向别院走去。
古玉琪紧跟在后,穿过一道小门,陡觉眼前一亮。
一座小小的院落,里面花木扶疏,香气扑鼻,顿使人心旷神怡,尤其早晨,更是清新至极。
屋内也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古玉琪感到乡下能有这样考究的房间,实在难得,不由疑奇地问道:“怎的这间屋子昨夜未住客人?”
茶房哈腰,道:“这间屋子,乃是本店少老板所住,但他经年外出,甚少返家,只是于半年前,在家打了一个转,又匆匆离开,所以一直闲着。”
古玉琪也未问其少老板姓名,只是点点头,道:“假设你家少老板今晚回来怎么办?”
茶房道:“公子,尽管放心,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说完,即忙着去端茶弄饭。
古玉琪见茶房走后,又卸下肩上包袱,放出“白儿”,轻声说道:“今天要辛苦你一点,在家好好看守包袱,如果没有事情,我会早早回来。否则,听见我的啸声,立即将包袱带出去,省得我还要来一趟。”
“白儿”嘶的一声,钻进屋椽内。
古玉琪在客店内吃过早饭,令茶房锁上门,才款步走出店外。
街上人群熙攘,都朝着望湖山而去。
古玉琪夹在人群中,随同前进。
沿途行人所谈论的,无非都是争夺蛟脑之事。
这些人,从面色上看,有正亦有邪,究竟他们是何帮何派?却无法分别得出。
渐至“赤峡谷”,远远地就听见人声噪杂。
迨至近前,方才看见一座擂台,上面坐着不少横眉竖眼的武林人物,古玉琪竟然一个也不认得。
他暗想:“这样大事,难道天一教、青衣帮会没有人来?”
事实上,确是如此。
古玉琪正在窥视台上台下人物时,蓦闻——
台上有一个彪形大汉,走向台前,高声说道:“为了夺取蛟脑,经过几位前辈数天来计议,决定设擂比武,胜者才有权斩蛟取脑,现在我们就开始,可随便登台,向天下英雄讨教。”
说完,一抱拳,退到台后面。
这时——
轰雷似地一阵暴喝,从台底下纵上六个人来,他们也不互通姓名,竟捉对地厮杀起来。
出乎意料,这六个人打了几个照面,“哎呀”连声惨叫,都同时摔下台来,口吐鲜血而亡!
古玉琪的眼睛虽然尖锐,竟然未看出这六个人,是如何受伤而亡?
紧接着——
又有四个人,纵上台来。
同样的,未打几个照面,也是惨叫连连地摔下台去,一命呜呼!
古玉琪何等颖悟,已经看出了这是一种阴谋,哪里是什么凭武功取胜,争夺蛟脑。
他的双眸犀利,凝注向台上。
恍惚间——
他发现空中有东西被日光映照,闪闪地发出光亮。慢慢地飘落在擂台木板上。
这时台底下,已经人丛大乱,有的纷纷后退,有的却又向前努力拥挤。
古玉琪想要知道这十几个人倒底是如何死的,也不顾一切地向前挤去。
双眸落处,吓得他急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原来地上的十具尸体,已经变成了十具骷髅!
他这才明白,乃是有人暗中施放“化肌毒粉”。
这种毒粉,只要是沾上人身一点,不大一会工夫,肌肉化作一滩鲜血!
古玉琪顿时大怒,他就要……
陡闻——
台上有人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如果没有人敢上台,蛟脑立时有人拿下了!”
话声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厉啸!
啸声划空而至。
随着啸声,如同星飞丸泻地飞来一个人飘落台上。
那人手提一个被劈开的蛟头,趋至六位身着长衫的白发、银须老者面前,躬身说道:“启禀……”
那老人双眸寒芒暴射,已看见来人手上所提之姣头,喝道:“这是哪里来的?”
那人道:“小的沿湖岸巡察,于今早路过湖的南岸时,发现这只蛟头,所以……”
白发银发老者闻言,面色骤变狰狞,一声厉喝道:“无用的奴才!”
他的手指轻弹,那人“哎呀!”一声惨叫,仰面倒地,眼看着从他的身上流下了血水,变成了骷髅!
那人刚刚倒下的刹那——
接连又纵来了三个人。
这三人一见,顿时吓得面色焦黄,全身颤栗!
白发银发老者,一声冷“哼!”也不答话,右手轻轻一弹,三个人同时惨叫出声,倒地而亡!
正在这时——
台底下有人一声大叫道:“白骨人魔!”
台下所有的人闻声,“轰”地一阵大乱,四散奔逃!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只听那白发、银须老者一阵震魄散魂的笑声,喝道:“蛟脑已失,你们都替我留下命来!”
话声中,双手齐弹,惨叫之声不绝!
霎时间——
已有数十个人随着惨叫,倒地而亡!
古玉琪吓得惊心动魄!
他对“白骨人魔”这个名字,虽未听说过,但目睹他的手段毒辣,已知并非好人,蓄意要藉除蛟的名义,杀害武林人物。
他一时怒火填膺,趁着人群大乱之时不会有人注意,他立时施展出“白影幻形”之绝技,跃上擂台。
同时,他的双手猛推,将“白骨人魔”二次施放出来的“化肌毒粉”尽数扫回!
站在“白骨人魔”身后的一些武林人物,几声惨叫,倒下了几个,也化作骷髅,一命呜呼!
“白骨人魔”正想跃下台去追赶,要将所有的人,统通杀却,忽见一片刺目白光,拦住去路。
尚幸他躲闪得快,未被扫回的“化肌毒粉”沾身,否则,就是他本人也难逃厄运!
“白骨人魔”一见,惊惧地喊叫一声:“白魔!”
转身就要向台后纵去。
他快,“白魔”比他更快,一阵风声飒然,已拦阻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任他“白骨人魔”杀人不眨眼,也是心惊胆颤!
“白魔”一阵阴恻侧的笑声,听得台上台下的人全身起栗!
笑声甫落,又吐出了玄冰似的语声,道:“好一个白骨人魔,你假借除蛟夺脑的名义,竟敢滥造杀孽,死去这些无辜的人们,究竟与你何仇?何恨?下得如此毒手,你要给我一个答覆!”
“白骨人魔”的惊惧,只是乍然之间——
他一见“白魔”阻住去路,又听他吐出话声,心头电闪似地一转,想起了一件事,因而,胆气陡肚,“嘎嘎”怪笑,道:“你不必在老夫的面前弄鬼,白魔乃是两百余年以前的魔头,如果你真是白魔的话,加上本身年龄,恐怕要在三百多岁以上,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未听见过有人能活到几百岁的。现在,老夫不管你是真的也好,冒充的也好,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你还是少管闲事。”
“白魔”嘿嘿冷笑道:“你把我看成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这件事情,我插上手,就要管到底,看你能把我怎样?”
语声略一顿,又冷冷地道:“现在武林之中,有一帮二教、九大门派,你是属于哪一帮?哪一派?”
“白骨人魔”双睛射煞,陡地——
双掌猛推,一股摧山倒海的掌风,对着白魔击去!
“白魔”在冷不防中,竟被他的劲疾掌风,推得连连后退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白骨人魔”的掌风乍出,竟将人人闻名丧胆的“白魔”推得后退数步,他已确定绝不是“白魔”本人。
因为“白魔”在两百余年以前,江湖中即无敌手,复经过两百余年的修为,当然更加不可思议。
可是,现在面前的“白魔”,却不堪一击,明显的是一个假的。
是以,胆气更壮,得意地狞笑,道:“老夫青衣帮护法,你倒底是谁?再要不说实话,可莫怪老夫出手成全你!”
“白魔”被“白骨人魔”出其不意地一击,心里也暗暗惊奇,这个老魔头的确有点造诣,适才如不是预先运出“无形罡气”,恐怕真要被他击伤。
当下,闻言冷冷地接道:“成全你倒很简单,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如能据实答覆,可能放你一条活命,不然的话……”
说着,他向旁侧略微一闪,道:“想来台上的这些人,都是你们青衣帮的喽罗,你们倒会化装,你如果不如实答覆,要他们统通的替台下死去的人们偿命!”
“白骨人魔”乃是不可一世的枭雄,他一掌能将“白魔”击得后退,已不把对方看在眼内。他已具有信心,暗暗地计算着,要把面前这一个略具人形,但却射出刺目白光的人制住,看看究竟是谁?
是以,闻言不加思索地说道:“你问吧!”
“白魔”说道:“你们青衣帮的总舵在什么地方?”
这时——
台下原先准备逃走的人一见台上出现了一个全身白光刺目的人形,却看不清面目,竟与“白骨人魔”对敌起来,全都站住身躯观看。
迨至听到“白骨人魔”喊出“白魔”的名字,所有的人都同时暗叫:“又是一个巨魔!”
他们都希望这两个魔头,会两败俱伤,为江湖上除一大害。
现在白魔竟问起“青衣帮”总舵,又使台下之人不由心头一颤,暗忖:“难道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若果如此,江湖上将无噍娄!”
胆小之人,已溜走了一部份,但台下仍然有不少的人物,翘首向上面望着,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同时,把这两个魔头除掉,方才称心。
当下,“白骨人魔”面露狞笑,道:“无可奉告。”
白魔道:“你不说,可不要后悔!我会另找人询问。”
两人之间,相距约有丈余,白魔向前移了一步。因为他不能过于靠近,否则,“白骨人魔”是难睁眼的。
“白骨人魔”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有本事!”
“白魔”又向前走了一步,冷漠地道:“你既然如此顽强,我就……”
话声未完,白光一闪欺近!
“白骨人魔”只觉头部一阵剧痛,“哎呀!”惨叫,“噗嗵”摔倒在台上,一命呜呼!
“白魔”一阵阴恻恻地狞笑,转身对着台后的二十几个人,说道:“你们的总舵在何处?”
那二十几个人,眼看帮中的三等护法,在“白魔”面前,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顿时了账,直吓得个个面色焦黄,哪里还能吐出声。
他们知道在“白魔”面前不说是不行的,但是,如果说出后,回到总舵受过酷刑之后,仍然免不了一死,与其生前遭受皮肉之苦,倒不如被“白魔”猛地出手置之死地!
这二十几个人既有如此想法,个个都怒目而视向刺目白光之处,闭口不言。
“白魔”再次喝问一遍,依然声息全无。
此时——
台下的武林人物也看得心寒胆颤,因为据传说“白魔”与武林人物作对,向来是不分好恶,说不定他对付过“青衣帮”的手下之后,就会轮到台下之人。
是以,台下立即传出“嗡嗡”之声,而渐渐散去。
转瞬间——
已是人影全无。
这种情形,站在台上的“白魔”当然也看到,但他之意不在台下的人物,而主要是对付“青衣帮”众,所以也就视若无睹。
他见青衣帮的二十几个人都噤若寒蝉,如泥塑木雕般地挺立在那里,一时心头大怒,喝道:“你们既不说总舵在何处,我再问你们一句,有一个绰号叫‘单翅雕’的人在何处?快说。”
他们一闻“单翅雕”三字,都是一片茫然,好像从未听见这个名字,依然没有人开口答话。
“白魔”不由怒火上升,向前滑了三步,相距二十几个人有七步之遥,他一阵晃动,立时“哎呀”惨叫之声迭起,竟倒下了三具尸体。
剩下之人,吓得腿软筋酥,他们这么多只眼睛,竟未看清“白魔”与死去的三人相距七步之遥,是用什么武功把人杀死的?
但是,他们只是见到死去的三人,额际上都有一个梨花瓣似的白点,除此而外,再没有别的伤痕!
“白魔”见他们不答,又冷冷地道:“这两句问话,只要你们答覆一个,我放你们统通归去,绝不再难为,否则,就莫想活着离开。”
陡地——
有一个人厉声接道:“我们的答覆就是不知道,不知道!”
答话之人所以如此说,旨在激怒“白魔”,能让他们死得痛快,如果拖延时间,说不定他会另外想出毒辣的方法逼问。
“白魔”是无法知道答话之人的意思,闻言阴恻恻地一阵冷笑,其笑声直如一把尖刀似地刺在每个人心头。
笑声甫落,只听他狞笑道:“好!这就是你们的答覆!”
话声中,刺目白光略微一阵晃动。
接着——
是四声惨嚎,倒下了四具尸体。
这是什么武功能在七步之遥,杀人于无形,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剩下的“青衣帮”众,眼见同伴的惨死,虽然怒火高炽,可是,自知力有未逮,即使合所有人的力量也是不堪一击。
内中有一个尖嘴削脸,双眸如鼠的人,从其形像及眼色上看,必定是一个阴险诡诈无恶不作的宵小。
他目睹当前的情势,舍死而外,别无他途。
但人都有生存之念,谁也不愿离开这险恶的人间,尤其这些无恶不作的徒众,他们更恋念着他们的享受。
是以,这一个阴险的小人,灵机一动,暗想:“何不……”
心念之中,他倏地高声大叫:“四散奔逃!”
在他的意思,任他“白魔”武功再高,也难以把他们这多人一个个捉回,总有能够逃出活命的。
因之,在他的叫声,刹那间——
人影狼奔豕突,向四外激射!
讵料——
天下的事情,总是不能使人如意得多。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只见一片白光爆起,其快,其捷,无以言辞形容。
绕着擂台的边缘一圈,那些向外激射的人影,已全被逼至擂台的正中。
也就在同时,那个大叫的宵小,惨吼一声倒地而亡。
“白魔”阴恻恻地笑道:“你们莫想打歪主意,如果不答覆这两个问题的其中任何一个,我再说一句,你们要想活着离开此地,白日是作梦。”
话声方落,一阵风声飒然,台畔出现了一个面罩黑纱,身着紫衣紫裳,外罩紫色披风的女人!
由于其头上罩有黑纱,只能看出其流盼的双眸炯炯有神,却无法看清其面貌美丑、老少。
不过,从其衣着、身材上看年龄不会太大的。
这个蒙面的女人,惊怔地看向“白魔”有顷,终于口吐如出谷黄莺似的“呖呖”莺声,道:“你就是江湖传言的白魔?”
“白魔”冷冷地道:“不错!你是谁?”
紫衣蒙面女人,道:“女人的名字,不便随便说出来,你既然是一位老前辈,当能明了这点理由的,尚请原谅。”
确实的,古今同是一理,一个女人,不能随便对一个陌生男人说出姓名,否则,难免有遭受非议之嫌。
人家首先拿大话将“白魔”扣住,使他无法再追问。
“白魔”碰了一个钉子,不由略微一怔,暗忖:“哼!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一个臭名字还那样宝贵,小爷不问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来此捣什么鬼?”
感念中,冷“哼!”道:“那么,你来此做甚?难道不怕白魔杀你?”
紫衣蒙面女款移莲足,前进了一步,娇声道:“老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相信你不会无端杀人的,所以我来此又有什么可惧的?”
她的话声,真如珠走玉盘,仙台妙音。
听得“白魔”不由心神一荡,差一点就将“白影幻影”神功逸去,尚幸他及时惊觉,才未……
他被这几句听得心神俱醉的话语,声音也无法冷漠起来了,转而为和缓地说道:“你究竟为何而来?”
紫衣女双眸流盼,看了看那些惊呆了的“青衣帮”众一眼,道:“老前辈,据我所知,青衣帮众如有人泄露总舵的地址,要受尽该帮的一切酷刑,才能死去。
他们这些人,既然难免一死,与其回帮以后遭受酷刑致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在你的手中,故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白魔”并不知内中尚有这种原故,于是,问道:“那么,你要我怎样?”
紫衣蒙面女人,道:“我希望你能把他们放走,至于青衣帮总舵的地址,明晚我们在此地相会,我可以告诉你。”
“白魔”的冷酷,已经被紫衣女的莺声所溶化。
是以,略微犹豫,道:“好,一言为定,不过,我本人却无时间,我打发吾徒顾玉来如何?”
他说完,白光一闪,叱道:“你们滚!”
那些青衣帮众,只觉身前一缕绵绵柔风,推得自己身不由已地后退。
他们就藉着后退之势,转身纷纷掮起“白骨人魔”以及死去同伴的尸体,纵下擂台,飞纵而去。
“白魔”也在同时,留恋地向紫衣蒙面女人看了一眼,刺目白光一闪,向望湖山深谷内驰去。
霎时间——
已是踪影不见!
紫衣蒙面女轻吐了一口气,娇躯一晃,飘下擂台,向南飞驰。
至此,争夺蛟脑的一场阴谋,被白魔的突然出现,搅得冰消雪融!
总之,他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可是,并没有人感激他,因为他的声名狼藉,武林之中人,认为他是一个不分善恶的杀人魔王。
所有的正派都在担心着他的出现,会再造成一次腥风血雨!
然而——
事实上,又有谁知道他本人的苦衷,只有他自己凭着本身之技艺去寻找他所要寻找的人。
可是,天涯茫茫,人海熙攘,苦煞了赤子之心,半年来,历尽艰险,死里逃生,未得到半点端倪。
虽然一度也曾曙光乍现,可是,依然如雾一样的迷,甚至连人家的总巢都寻找不着,这是关系着父母的生死下落。
其次,他必须要马上找到凤如玉,这个可怜的少女被他在中了迷药时,夺去了她童贞,已经造成了夫妻之实,他必须要对她负责到底,才不负她乍见自己时的一番爱恋。
再次……
武林人物眼中的“白魔”,他须要待办的事太多,没有一个人帮助他,只有自己去创造、开辟。
且说“白魔”一阵星飞丸泻地疾驰,在望湖山的深谷内撤去了“白影幻形”神功,又恢复了他易容后的一副嘴歪、眼斜的面貌。
他考虑自己的身形昨夜已经被人认出,是否须要再另行改易一下,但一想回到客店,茶房无法辨认,势必又别生枝节。
经过一阵计议,还是暂不改易,好在认出自己之人并无恶意,同时,适才在天下武林人物之前,还没有人看出,足见自己易容后,还是可以掩过天下之入耳目。
他盘算之下,仰首望望日色,已是未时。
由于时间还早,同时,他也感到身体有点疲倦,决心先行调息一下,再行返回客店。少年人气血方刚,想到就做,当即垂帘端坐运功。
一个多时辰之后,已是日薄崦嵫。
他挺身站起,身形疾驰,向镇内驰去。
以他佳绝的轻功,二十几里程,也不过是顿饭时间已近镇甸。于是,放缓脚步,走进街内。
迨至客店前,那个茶房站在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古玉琪走来,慌不迭地趋前,哈腰道:“公子,你一直未回来,可真把小的吓坏了,小的听说恶蛟已于夜间被人斩杀,同时,听说今天擂台比武之事,死伤了许多人,后来……”
古玉琪听他尽说不休,遂摇手含笑道:“这些事情,我都见过,不必说了。”
说完,向着茶房一呲牙,迈步走进店内。
他就在客店内吃过晚饭,正要登榻运功。
忽见——
那个茶房慌慌张张地奔进房来,一句话不讲,“噗嗵”跪在地上,竟然如捣蒜般地叩起头来。
他立即站起身来,道:“店家,有什么事,直说无妨,快请起来。”
茶房闻言,站起身来,哈腰道:“公子,小的罪该万死,我家少老板回来了,小的马上替您再找一间房子,快……快随小的……”
声音未落,已有人在院中喝道:“妈的,谁在我的屋内,敢情是找死。”
古玉琪听到话声,似乎十分熟悉。
就在他心念之中,外面说话之人,已然走进屋内。
古玉琪双眼落处,不由暗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原来进来的那个少年人,正是那柳林堡掳劫柳倩倩,准备予以奸淫,而被古玉琪废掉全身武功的“苍龙剑客”杨子瑜。
想不到这座客店,竟是他家所开设。
杨子瑜迈步进屋,却见住在自己屋内的是一个嘴歪、眼斜的奇丑少年,他不由得怒火上升,扬掌劈向呆立着的茶房喝道:“大胆的奴才,你竟敢随便将一些牛鬼蛇神领到我的房里来……”
“啪!”的一声脆响,打中茶房的面颊。
他的武功虽然被废,但其身手,仍然比之一般普通人矫健得多了,是以,打得那茶房“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金星乱冒!
旋即——
他又要举手砸去,右臂还未抬起,只觉手腕被人紧紧扣住,右半边身子,顿时酥麻。
他转头睇视,正是那个嘴歪、眼斜的丑少年。
当然,他是不会认识的,因为古玉琪俊面易成丑陋无比,他岂能知道当前之人,正是他痛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
他的手腕被握,只觉得如同钢铁般的坚牢。
漫说全身武功已失,就是未失之时,要想甩掉被握之手腕,自己也没有这份力量。
是以,眸射怨毒的光芒,道:“小爷打的是本店茶房,与你何干?”
古玉琪知道他不认识自己,心里有了着落,遂道:“这件事情怨不得他,由于我喜欢清静,所以要求他替我找一间清静的房屋,起初他不肯,但经我发现此屋,一再要求他,所以才住在这里。”
杨子瑜也是一个聪明绝世的少年,他觉出面前这个丑鬼,定然身怀绝技,如要动强,自己万万不敌。
心头一转,道:“好,我错怪了他。”
古玉琪闻言,松开手,明知故问道:“在下听茶房说阁下身通绝艺,终年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为人间除害,令人敬佩之至。”
杨子瑜双眸倏地圆瞪,喝道:“我不懂武功,哪里来的行侠仗义?”
古玉琪知道一个会武功的人,一旦失掉了武功,其心情的痛苦,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很想帮助他恢复武功,可是,一想到当时掳劫柳倩倩的那一幕,以致使柳倩倩弃家出走,而今落得失却记忆,困居在无忧别府,因此,又连累了柳老堡主外出寻女,惨死在赤女教教徒手中,一幕幕的往事涌上了脑际。
这是,他面对着这一个失却武功的杨子瑜,心里实在不忍,遂试探地问道:“如果在下的双眼不撒谎,阁下的武功可能已失!”
杨子瑜闻言,咬牙切齿地道:“不错,废去小爷武功之人,与我仇深似海,只要我一旦恢复,誓必生噬其肉,生扒其皮,也难解心头之恨。”
他似乎对古玉琪的问话,十分厌烦,转头对呆立着的茶房,喝道:“你们快给我滚!”
古玉琪见他那一副暴戾之色,暗忖:“这个人的武功绝不能替他恢复,否则,江湖中难免又多了一个败类。”
心念中,抓起包袱,迈步走出,茶房紧随在后,又替他找了一个房间,才摸着被杨子瑜打得肿起的面颊走了。
古玉琪迨茶房走后,关上房门,坐在榻上,暗暗忖思着在赤峡谷内所遇见的紫衣蒙面女人。
这个女人的话声,竟会有如此的魅力,但不知她是何等人物?明晚必须更多加小心,以免被其所愚弄。
他想了一会,得不出结论。
遂即澄神定虑,垂帘端坐运功。
就在他将要进入物我两忘之时,蓦闻——
一声微弱的喊叫“救命”之声。
他霍然而醒,飘身下床,侧耳凝神细听,微闻有“悉嗦”之声。
其声似从后院而来。
他心中电闪似地一掠,暗道:“敢情又有人在外行奸作恶?”
立即轻轻拉开窗户,飞身而出,循声纵去。
他轻灵地跃上屋脊,向四外睇视,却见自己立身处的对面房间里,似有一个身形一晃,并有轻微的声息。
这个身影,似乎十分熟悉。
但由于行动太快,以致未看清楚。
他正想飘身下地,——
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他仔细睇视,原来正是“绿发婆婆”
只见她一面走着,一面喃喃道:“这个丫头,连屋门也不关。”
说着,迈步进内。
她一脚插进屋内,另一脚尚在外面,只听“哗啦”一声大响,窗户被人从里面一掌砸得粉碎。
接着,一条黑影飞纵而出,晃身跃上屋脊,没入暗影里。
“绿发婆婆”大吼一声,就要追赶。
身形乍动,忽又急奔进屋内,却见阮寒霜被人点中麻穴,口中塞着一条手帕,衣衫破烂地躺在床上。
“绿发婆婆”慌不迭的拍开她的麻穴,掏出手帕,急急问道:“霜儿,怎……”
她的话未说完,阮寒霜一头钻在奶奶怀里,“嘤嘤”啼泣起来。
“绿发婆婆”手抚她的芳肩,催问道:“你被那人欺侮了?”
阮寒霜这才抬起头来,摇摇螓首,哽咽道:“没有!”
“绿发婆婆”这才吐出了一口气,道:“那个人是谁?”
阮寒霜揩了一下泪水,道:“白天在赤峡谷内,这个人就一直盯着我,迨至白魔来时,才不见了他,适才奶奶外出时,我就准备掩上屋门先睡,讵料,从外面吹进一股冷风!
这股冷风,吹得我全身发毛,正要晃身后退,又是一股劲疾的锐风,竟点中我的麻穴。
吓得我急喊了一声救命,那人如同幽灵似地纵进来,将我的嘴塞住,就抱在……”
底下的话未出口,又“嘤嘤”啼泣。
“绿发婆婆”抚着她的秀发,无限爱怜地道:“适才若不是顾及着你,我真要追上那个淫贼,将他劈死!”
略微一顿,又道:“霜儿,江湖上太过险恶,还是早点随我回家,我看江湖上将要掀起一场杀劫,那白魔这一出现,恐怕没有太平日子了!”
阮寒螓首倏抬,泪眼盈盈,颤声道:“我不,如能找到琪哥哥,什么白魔、黑魔也不怕,你老人家一定要陪我找到他!”
“绿发婆婆”就要张口说话,却见孙女那份楚楚可怜之态,不由得软下心来,口中连连道:“如果找不到,我们还是早一点回去得好,省得在江湖上卷入是非旋涡。”
阮寒霜只得点点头应诺。
“绿发婆婆”正要嘱令阮寒霜早点安息,忽见——
一个白色小球,从破裂的窗户中激射进来。
直对祖孙两人偎依之处射来!
“绿发婆婆”眼明手快,右手倏抬,已将白色小球轻轻捏住!
她感到发射之人的腕力恰到好处,不疾不徐触到手中,并无半点冲激之力,看来对方并无恶意。
阮寒霜也已见到,忙问:“奶奶,是什么东西?”
“绿发婆婆”感到捏在手中的东西软绵绵的。
她急忙擎起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纸球。
随即摊开,却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阮姑娘,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们既然相见,又何必曾相识,承你的相爱,天涯跟踪,铭感五衷。
本想与你再见面一次,但是,我的处境,四面楚歌,时时包藏着危险,我不愿你随时遭受无比的惊险,担心受怕,这在我的良心上,实在不忍。
令祖母的话很对,江湖上过于险恶,尤其‘白魔’的出现,难免要造成一场杀劫。不过,这一点,我可以担保‘白魔’的心,也是善良的。他并不是嗜杀成性,他所杀的人,都是一些为非作歹之徒,或是巨奸大恶,至于好人,他同样地爱护。
姑娘,你还是好好听祖母的话,随着回家,不要再在这万恶的江湖上走动,你也不要追踪我,因为你永远也认不出我来,即使立在对面,也会视同陌生。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至此,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着你的安危,现在好了,你有令祖母作伴,我完全放下心来,回程珍重。”
下署“古玉琪”三字。
阮寒霜看着祖母聚精会神在看着,不知上面写的什么,忙问道:“奶奶,上面写的什么?”
“绿发婆婆”将纸递给她,道:“你自己看吧!”
阮寒霜接在手中,前后看了一遍,只急得她珠泪纷抛,纤手拿着笺纸也在微微发抖,口中喃喃道:“琪哥哥,你不要我了,你不要……”
“绿发婆婆”看着她那份急像,恐怕她会急出病来,遂劝慰道:“他的信上说得很对……”
但阮寒霜未待祖母说下去,已飘身下床,纵向窗前。
“绿发婆婆”一把未拉住她,眼看她又纵出。
由于爱孙心切,怕她任性乱跑会出事,急忙紧跟,翻身飞上屋脊,却见阮寒霜正向四处远眺。
但夜色深沉,星月满天,哪里有什么人影。
阮寒霜见祖母也出来,怕她会拉住自己,又要……
可是,“绿发婆婆”手疾眼快,已经抓住了阮寒霜的玉腕,悄声说道:“霜儿,不要乱跑,人家早已经走了,他现在既然不想见你,追也无益,明天一亮,奶奶陪你去找他就是。”
阮寒霜经不住祖母的劝慰,更知道要想脱身是不能够,只有随着纵下屋来,走进里面,却叮咛问道:“奶奶,你一定要陪我去找他!”
“绿发婆婆”点点头,道:“奶奶几时欺骗过你,快睡吧!”
阮寒霜刚想上榻,蓦闻——
身后一阵风声飒然,祖孙两人都同时一震,身躯疾转,左手护胸,右臂半弯,以防来人突袭。
祖孙两人双眸落处——
却见面前娉娉玉立着一个黑衣、黑裳、黑纱蒙面少女。
绿发婆婆趋前一步,挡在阮寒霜前面,冷冷地道:“你是谁?今夜至此何为?”
黑衣蒙面少女道:“适才我发现你们这个院落里纵出一条黑影,想不到那人轻功超绝人寰,就在晃眼之间,已不见了踪影,我恐怕此处会有人受害,所以冒然来此看看。”
祖孙两人这才放下心,并连口称谢。
黑衣蒙面少女见人家无事,遂道:“打扰!”
不待祖孙两人回话,娇躯一扭,箭似地射出窗外,没入暗影中。
阮寒霜一见黑衣蒙面少女飞逝,刚要追……
“绿发婆婆”猛地沉声喝道:“这座望湖镇上,现在藏龙卧虎,良莠难分,女孩子家还是少出去抛头露面,你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还是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阮寒霜也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是无法追上的,遂登榻安睡不提。
且说古玉琪原是循声而来,迨至见到“绿发婆婆”,他这才知道院寒霜与她祖母,也住在这个店内。
他虽然易容,但仍然恐怕被阮寒霜认出自己的身形,是以,就在“绿发婆婆”出现之刹那间——
他就返身纵回自己屋内。
因之,那条黑影砸破窗棂,飞纵而出,他并未看见。
他端坐床榻,忽然——
想起一件事来,遂即跃下床来,也不点灯,匆匆写了一个小纸条,搓成小球,轻灵地纵上屋脊,以最巧妙的手法,掷向祖孙两人坐身之处。
他将纸球丢出以后,旋即——
身躯快似闪电,躲进暗影里,飘回自己的房间。
也就在这时,那一个匿名的黑衣蒙面女郎发现了黑影,要想追踪,一切之事前文表过,不再重述。
古玉琪返回房间,脑海里忖思着,与那一个紫衣蒙面女人约晤之事。
他必须要易回原容,因为说不定她也曾见过自己。倘若以此面孔相见,难免要别生事端。
他忖思了一会,才安然入睡。
一宵易过。
第二天,他隔窗看着“绿发婆婆”偕同阮寒霜离开了客店。
他真想追上去,告诉她。
然而——
想想自己有很多事情待办,同时,江湖上太过险恶,倘若一时照顾不到,会使这一个纯洁的少女遗憾终生,终究理智克服了情感,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祖孙走了。
他足不出户,在客店里耽搁了一天,晚饭后,略事休息,背上包袱,丢下一锭纹银,趁着茶房不注意之时,飘身走出客店,向望湖山而去。
深沉的夜色,又笼罩了人间。
在望湖山巅,伫立着一个丰神俊美的少年。
他就是古玉琪。
他昂首看看星月,已届三更,可是邀约之人,依然芳踪杳然,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她自己主动邀约,难道……”
声音未完,一阵衣袂带风,飒然而至。
古玉琪听风辨位,身躯疾转,却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裤,年约十、七八岁的丫环打扮的少女。
这青衣少女,生得风姿绰约,妙目流盼,莲步轻移至古玉琪身前约七尺远近站住,脆声说道:“你是白魔的徒弟?”
古玉琪点头称是,反问道:“姑娘是……”
那青衣少女,道:“我家小姐有请公子前往。”
古玉琪道:“你家小姐约晤在下在此聚会,她现在何处?”
说着,他的脑海里,倏地掀起了一个不良的印象,随即声调一沉,冷漠地道:“姑娘是青衣帮的?”
青衣少女妙目滴溜溜地一转,咯咯娇笑道:“公子错了,我是人家的奴婢,既不是什么青衣帮,也不是什么派,你尽管放心好了。”
古玉琪感到自己的神经实在有点过敏,俊面倏红,不由得讪讪地道:“那么,你家小姐在何处?”
青衣少女笑容顿敛,瞥了古玉琪一眼,道:“我会带你去的!”
说着,娇躯疾转,向东飞驰。
古玉琪紧随在后。
这一男一女身形疾逾飘风,奔驰了约有两个多时辰,还未到达,古玉琪不由心里疑奇,遂加紧几步,趋至少女的身旁,问道:“请问还有多远?”
青衣女头也不转,冷冷地道:“急什么,总有到的时候!”
古玉琪听得心头不快,遂即停住身躯,道:“你家小姐捣什么鬼,既然约晤在望湖山,为什么又要变更地址,你回覆她,我不去了。”
青衣少女闻言,只得也停住身躯,道;“敢情,你后悔了?”
古玉琪道:“我没有什么后悔,只是我还有我的事情,这样远的路程,我倒没有兴趣往返地奔驰”。
青衣少女道:“我家小姐说,令师打听青衣帮总舵的地址,她为了本身的安危,所以不便在荒山旷野泄露人家的秘密。因此,遗我来此邀请公子前往,如果公子中途折返,令师问及,你又如何答覆?”
古玉琪想不到,这个丫环的口齿竟会如此厉害,说得他哑口无言。
同时他的心头电闪,对于“青衣帮”总舵住址,乃是他梦寐以求的,现在既有此机会,岂可错过?
何况对方不一定就是自己的仇人,即使刀山剑林,也要去撞一撞,看看紫衣女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
他心念之中,右手轻轻一挥,示意青衣少女带路。
青衣少女不再答话,转身疾驰。
古玉琪在后面,暗忖:“看来紫衣女绝非等闲人物,即以这个丫头的轻功而论,即可想见一斑,但自己怎的未听见过?”
他一面想着,一面紧随青衣女飞驰。
两个人一直在崇山峻岭中行走,因之,施展轻功,自不怕有人看见。
以两人的脚程论,怕不要奔行了十几里路。
古玉琪的心头愈发怀疑,但事已至此,决心要弄个水落石出。
行至巳时,在一座人迹罕至的深谷里,青衣少女才放缓脚步,回头说道:“到了!”
说着,她的身形,倏地一闪而没。
古玉琪心头一震之间,忽闻少女一阵咯咯娇笑起自身后,他立即转身看去,却见青衣少女立在一座幽邃的洞门前,说道:“公子请进!”
古玉琪即使再怎样颖悟绝伦,至此也被弄得疑窦丛生。
但他艺高胆大,后面立即泛上一层冷笑,道:“带路!”
他说着,已默运出“无形罡气”护身,以防意外。
一直入洞,发现里面甬道纷歧,而且,每条甬道都是弯弯曲曲的,每一转弯处,有一盏灯,发出萤火似的光芒。
从这座奇怪的洞府看,紫衣女绝非善良之辈。
但,她究竟是何等人物,无法蠡测。
古玉琪心怀父母的生死存亡,决心要找到“青衣帮”总舵,以便追查“单翅雕”其人。
如能找到他,最低限度也能逼问出十年前,他要陷害自己的原因,再从这点线索,不难探究出母亲生死。
是以,豪气干云,随着青衣女向内趟进。
也不知转了多少弯,也记不清看见有多少岔路,才走到一座很大的石室内。
里面铺著猩红地毯,正厅摆着一张八仙桌。
桌上陈设着金杯玉盏,似乎在准备招待嘉宾。
桌的四面,设有锦礅绣椅,真所谓一尘不染,好像从未坐过一样。
室顶上,嵌有一颗鸽卵似的宝珠,放射出晶莹夺目的光彩,使人乍入其间,如置身在水晶宫内。
墙壁上,挂有几幅黑迹,每幅都写得笔划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使人一看,即知是出自名家手笔。
可是——
每一幅联,都未署下款,不知为何人所书?
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却不署下款,真所谓明珠染尘,实在可惜。
室内正有三个美艳绝伦的少女,并排站在桌后,从其打扮上看,好像也是侍女一流人物。
她们一见古玉琪与青衣少女走进,内中一个趋前,说道:“有劳公子驾临,请坐。”
古玉琪却未就座,问道:“你家小姐在哪里?在下有事请教!”
说话的少女含笑盈盈,道:“请公子坐下待茶,待婢子慢慢禀告。”
说着,已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坚要古玉琪就座。
古玉琪也不怕她们弄鬼,随即坐下,又问:“你家小姐,怎的不出来?”
那少女却未及时回答,另有一个少女从一把洁白如玉的花壶内,沏出了一杯香茗,双手端到古玉琪面前桌上,脆声道:“请公子先喝杯茶,润润喉咙。”
古玉琪奔驰将近五个时辰,确也感到有点口喝,这一闻到扑鼻清香之气,口腔更感到干燥异常。
但他眼看着那一杯浓茶,却不敢冒然地喝下。
因为他在“彩霞宫”时,曾有过一次经验,就是因为喝了一口茶,以致被“玄衣女”所囚,差一点就被她弄掉性命,想起往事,余悸犹存。
现在,此处虽然不是“彩霞宫”,但在未明了对方的身份以前,还是要特别小心,免坠入人家的圈套内。
宁肯忍受一点饥渴,也不能贸然从事。
端茶的少女何等慧黠,她从古玉琪的眼色中,已然看出来他是口干舌燥,粉颊绽笑道:“敢情公子是害怕茶内有毒?”
说着,端起杯来,竟自“咕噜!咕噜!”将一杯浓茶喝下,喝完,她还故意地走了几圈,道:“公子,你大可放心了!”
纤手又端起茶壶,沏了一杯,放在古玉琪面前。
古玉琪的疑心被人家猜透,不由得俊面泛红,搭讪着道:“你家小姐难道不在家?”
先时说话的少女,道:“我们小姐本来在家恭候公子,因想起一件事情,必须立即前往,她临时吩咐,请公子稍候,她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并嘱咐婢子们,将她从天山所得来的冰茶泡好,以待公子解渴。”
古玉琪听到“冰茶”二字,蓦地——
想起师父曾说过,这种茶树乃是生长在玄冰上,系属天府奇珍,百年难得一见,会武的人喝饮,不但能清气益神,而且,还能增加双眸神光。
茶杯中,热气蒸腾,阵阵清香扑鼻而入。
他万万想不到紫衣女与自己素不相识,竟不惜以人间难得的珍物,款待自己,可见对方绝非邪恶一流的人物。
因之,他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当下,听得少女的话语,问道:“你们这里,除去小姐以外,还有别的人没有?”
那少女接道:“我家小姐,由于喜欢清静,故与家人分离,携带婢子等四人来此‘万化洞’隐居。她平日鲜少出门,不想事有凑巧,偏偏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必须外出一行,我想,小姐快要回来了。”
带领古玉琪来此的那个青衣少女,一进室内,即坐在室角的一把小椅子上,显然由于奔驰时间过长,以致累成那样。
这时——
她忽然插嘴道:“我如果知道小姐不在家,才不急着奔驰了,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我可要去休息了一会了。”
端茶的那个少女白了她一眼,道:“谁叫你不去休息,公子有我们三个人侍候就够了,用不着你在此。”
青衣少女真地站起身来,纤指在墙上一按,“嚓嚓”一阵轻响,墙壁上裂开一个小门户,她立即侧身而进,小门复闭。
古玉琪暗忖:“还真看不出这座石室竟有机关暗室,无疑的,里面是她们的住屋。”
忖思中,不自觉的端起茶怀,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更觉清香。
由于他过于口渴,不由已地将一杯茶水,完全喝下。
恰在这时——
那个端茶的少女,又拿起了茶壶,用纤指轻摸了一下壶嘴,替古玉琪又满满地沏了一杯。
口渴的人,一杯茶水,是难以润好喉咙的。
古玉琪喝下一杯之后,默运真气,并无半点异样的感觉,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随手端起茶杯,又完全喝下。
讵料——
他刚将茶杯放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暗叫:“不好!”
立时要默运禅功真气,将喝下的茶水逼出,但为时已晚,一阵头重脚轻,竟栽倒地上,人事不知。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慢慢醒转。
可是,他的眼睛还未睁开,脑海里尚有点迷湖。
不过,这时他的心灵里,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如同自己被困在赤女教的一座阵内的情形,略微有一点相似,觉出丹田以下,被热气蒸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