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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柳老堡主笑声甫毕,目注欧阳彬道:“欧阳先生,小女倩倩要与令师侄过过招,老朽也想开开眼界,不知能否见允?叫他们玩玩?”

    欧阳彬已是醉眼蒙胧,口中呢喃不清地道:“咱老人家正……吃……闷酒,这样……能……助助咱的……酒兴,令嫒……一定……技……艺超群,好……好……叫他……们玩两手。”

    那个丫环闻言,转身要走,却被柳堡主叫住道:“告诉你家小姐,叫她马上出来。”

    丫环转身奔向内宅。

    原来柳倩倩在闺房里,一颗芳心就未安定下来。

    她无法知道父亲问些什么?自己又不便外出偷听,只是不时打发丫环至前听探视。

    柳夫人安氏心机灵敏,见女儿坐立不安,已知道就里,她为宽厚,恐怕女儿会急出病来,也由于太痛爱的缘故,遂代她想了一个法子,外出比武,这样,自己也藉机好好地看看准女婿,是否能配得过女儿。

    她虽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但任何一方打败了,总还可以看出。

    倩倩见母亲这样爱顾,芳心喜不自胜,遂吩咐侍女至前厅询问爹爹是否同意?才能决定。

    初时,柳堡主有点不大乐意,原因是人家孩子在举手投足之间,即将江湖中的魔头“塞外双枭”的“冷魄使者”芮昆制住,凭那点武功,也能同人家相比,岂不螳臂挡车。

    可是,又想到女儿的婚事,何不趁着欧阳穷酸在此,当面订妥,一来免得古玉琪推三阻四,二来自己也放下了一份心事。

    是以,应诺爱女与古玉琪比武。

    不多时,一阵轻微风声,姑娘已站在前厅,恰如一双紫红色的蝴蝶,含笑盈盈地慢步走进。

    柳老堡主说道:“倩儿,快拜见欧阳老前辈。”

    欧阳彬放荡江湖,不拘形迹,一生最是见不得人家向他叩头作揖,尤其是女孩儿家,既不便开玩笑,又不能伸手拦阻,这一闻柳逢春要叫女儿向自己叩头,慌得也双眸一翻,酒已醒了一半,说道:“老兄弟,不要折磨咱我老人家了,真要如此,咱可要走了。小子,快去同妞儿比试一下,咱要看看你近来的武功,倒底进步了多少,还有那什么步法?”

    他说完话,却见手一抬,又喝下一口酒。再未有其他的动作。

    柳倩倩距他约五步远近,就要屈膝拜下去。

    突觉腰身以下,似是陷在一个人形模子里面,漫说无法屈膝,就是后退,也分毫动弹不得。

    她的芳心大惊,这位欧阳老前辈,看年龄不过四旬左右,怎的会有这么大的武功,自己与他相距五步余远,竟能推出罡气将人拘束住,实在太令人惊羡。

    往时自己眼高于顶,总觉得武功了得,看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这点技艺,太渺小了。

    这时,柳堡主目睹女儿那份惊怔之状,已知就里,早已大笑出声,说道:“倩儿,欧阳老前辈,不要你拜,还呆着做什么?”

    欧阳彬也嘻嘻而笑道:“小妞儿,既然要比试,就到院里去,你要想叩头,留着以后再说,咱老人家早晚要受一个的,哈哈哈……。”

    说着,转头又对古玉琪,说:“小子,快陪妞儿走两招,点到为止。”

    这时,倩倩突觉周身的阻碍已撤,他听见这位欧阳老前辈一说,顿时又提起了豪兴,敛衽一礼道:“尚请欧老前辈及连伯伯指导。”

    娇躯一扭,已跃向院落。

    她始终就不相信古玉琪的武功会高过自己,因为她看不出他半点会武的迹象,双眸无神光,太阳穴不高,岂能怀有绝顶武功,凭他的年龄说,还不到神光内蕴之地步!

    虽然他曾为父亲疗伤,那可能是懂得医道,或者药力奇效,才药到病除,她不相信他能运内功治疗。

    可是,她忘记了人家会内力拒绝她拜谢的那一档子事。

    因之,她在思索着,少停动起手来,却莽撞不得,他终究是个男子汉,一定要给他留点面子才是,何况……。

    “何况”什么?她却未想下去,粉面倏红,芳心也“噗噗”地跳动起来,不由偷眼看看厅中。

    忽然——

    欧阳彬圆瞪双眸,叱道:“好小子,你的脸皮那样嫩,人家妞儿在外面等,你却坐着不动,还不出去等什么?记着,不许胜,也不许败,咱老人家替你掠阵。”

    说着,又靠近古玉琪的耳朵,咕噜了两句。

    他这两句话,可把古玉琪臊得面红耳赤。

    古玉琪在无法推却之下,只得站起身来,拱手道:“晚辈有不到之处,尚请二位老辈赐教。”

    连蓬抢着说道:“小兄弟功高盖世,抖霹两手,也叫老朽开开眼界,请不要客气。”

    古玉琪腿未抬,肩不晃,已处飘然而去。

    挺立在柳倩倩面前五尺处,轻声说道:“尚望姑娘手下留情。”

    柳倩倩到底是江湖儿女,端庄大方,脆声说道:“公子,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

    古玉琪正要再客气几句,突闻欧阳师叔嚷道:“你们两个娃娃,不要再说客套话了,小妞儿先进招,可不要留情,这小子向来懒得很,最好能替我多打他两下耳刮子才好。”

    姑娘闻言,“噗哧”地笑出声来,双眸环视,台阶上已站满了人,母亲也坐在椅子上,面含微笑,上下端详着一双璧人。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柳夫人安氏,只觉得古玉琪犹若天上金童,真恨不得抱在怀中,好好亲昵一番,以表示她的喜爱。

    至于柳老堡主,又何尝不与夫人一般心思,只是暗暗为爱女终身有靠,而高兴愉快。

    他手摸长须,笑口大开。

    这时,欧阳彬又嚷道:“小妞儿,男女动手过招,当然是要女的先行动手,你还等着干什么?难道是你看他,他看你就算比试不成?”

    古琪也接道:“请姑娘出手,不要客气。”

    陡地——

    柳倩倩娇声说道:“古公子,注意!”说着,右掌招出“落英缤纷”,虚实并备,直指向古玉琪前胸,掌风飒飒有声,劲疾凌厉,施展开父传“一字十八掌”。

    左手骈指如戟,直点对方“璇玑”“华盖”“膺窗”三大要穴。

    这一招两式,快捷俐落,令人防不胜防。

    古玉琪一见姑娘出手就是煞着,心里也暗暗惊疑,其造诣确实非凡,毋怪其双亲爱如掌珠。

    他的脑海里,如同电闪似地一惊,将所学想了一遍,竟不知用何招式破解,既不伤对方之自尊,而自己也可以轻轻躲过。

    眼看姑娘掌指已到,还未想出拒敌之策,他的脚下,不由地施展开新近所学习的“三光错综步”。

    柳倩倩出手时,见他不闪不动,还以为他真的不识武功,就在纤掌距其身不到半寸之时,刚要撤掌退后,倏忽时,竟不见其踪影。

    柳倩倩一怔,暗道:“好快的身法,原来你在捣鬼。”

    她知道他躲在身后,娇躯疾转,招出“一字十八掌”中的“灵蛇觅穴”,想出手将古玉琪抓住。

    这一招,其疾速,其凌厉,无法以言辞形容。

    岂料,秀眸拢处,哪里有什么人踪。

    她心有不甘,再闪身疾转,仍然无所见。

    如此一速三个转身,依然未看见人家的踪影。

    姑娘家大都气量狭窄,同时也喜欢发发娇嗔,柳倩倩自然也不例外,她见古玉琪不知用何种身法,始终躲在身后,不由得停住身躯,将莲足一跺,樱唇微噘娇嗔道:“你老躲在人家身后,倒底出手不出手?”

    娇声甫落,古玉琪嘻地一笑道:“姑娘请注意了。”

    话声中,身躯乍现,竟又施展“三光错综步”。

    柳倩倩一见人影,芳心暗恨他故意捉弄自己,早已功贯双臂,全力出击,招招狠着,式式毒辣。

    然而,在她一阵猛攻之后,漫说既未碰到人家身上,就是衣角也未摸上,她只觉得周身人影重叠,划成一道人墙,将自己团团围住。

    她一时情急,运集了全身功力,直向人墙冲去。

    讵料,娇躯未到,觉得这道人墙的前面,还有一重无形罡气,坚逾铜墙铁壁,而且,有着轻微弹力,复将她弹回原来的位置。

    柳倩倩有生之年,几曾受过这样的挫折,芳心暗恼,再次猛撞,依然如故地又被弹回。

    就在这时,她已感到连人影也看不到了,只有一道蓝色的云雾,罩在四周,更使她惊骇的,还不止此,只感到周身遭的正气,渐渐同她逼拢,将空气挡住,呼吸有点困难,头脑也被晃得有点晕眩。

    至此,柳倩倩已是计穷力渴不由轻声说道:“公子,你这鬼身法再继续施展下去,我可要躺下了,现在已被你晃得头昏眼花,快停住。”

    古玉琪童心未泯,他一经施展开来,竟己忘记对方何等样人,只顾自己练习起来。

    他闻言“嘻!”的一笑,身躯倏停,站在柳倩倩在前,玉面绽放着轻快的笑容,拱手说道:“请姑娘赐招。”

    柳倩倩樱唇微噘,喝道;“你再要施展那鬼身法,我可不陪你玩了。”

    她倏觉自己的话有点语病,而且,过于亲昵,不自觉的粉面陡红,螓首也慢慢地低垂下来。

    耳旁却响起了古玉琪的声音道:“请姑娘自管出手,在下不再施展了。”

    柳倩倩反手掣出背上长剑,道:“古公子,我想在剑下领教几招,不知可肯赐教?”

    古玉琪感到十分为难,自己的“冷泉”剑,乃是上古神兵利刃,倘若不小心,将她的长剑削断,对她的面子不好看,瞥眼间,却见靠墙处,立着约三尺长的一根枯树枝,晃身至前取在手电,说道:“在下并无趁手兵刃,请姑娘不要见怪,我就以此与姑娘走几招,尚请高抬贵手。”

    说着,顺手一抖,幻出三朵剑花。

    陡地——

    却听到“铁袖穷酸”欧阳彬哈哈朗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一套,与姑娘家对手过招,确应如此,老秃驴的眼力实在不错,咱老人家也有光彩,快陪姑娘走几招看看,咱老人家还有事待办。”

    他如此一说,不但柳老堡主感到古玉琪过于狂妄自大,就是柳倩倩也满心不是味道,暗忖:“你能有多大的武功,敢如此的自大,少停不逼得你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姑娘厉害。”

    这是她心里的话,自未说出口。

    柳老堡主深知爱女之武功,手摸长须,站在台阶上,面含微笑,看着场中两人,暗道:“你们也未免把柳家父女看得太低了。”

    感念中,陡见古玉琪双眸射出尺许神光,如同两缕电炬似地紧紧盯住倩倩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

    他的心下大惊,这个孩子的内功,恐怕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地,还真看不出他竟然神光内蕴,使人难以看出他身怀绝技!

    忖思未已,忽闻柳倩倩轻声说道:“公子,看招!”

    长剑一抖,同样也幻出三朵剑花,震出一片“嗡嗡”之声,招出“推山倒海”,攻向古玉琪上、中、下三盘。

    左手纤指化剑诀为指,分点“期门”、“章门”大穴。

    古玉琪一声喊道:“姑娘小心,在下要还手了。”

    招出“野人虞曝”,手中枯枝犹若鸟龙戏水,势疾劲柔,已将姑娘长剑来势,轻轻化解。

    从姑娘的第一招施出,他已看出其武功,心里不由暗暗忖思:“我何不藉机练习一下自己所学。”

    于是,身形乍展,竟白使开“天元十四剑法”。

    这一施展,只有一片鸟影,围着紫红色在滚滚乱转。

    柳倩倩自不甘示弱,安心要挣回面子,也展开父亲“五行剑法”,招招指向古玉琪要害,并偷隙蹈瑕专削他手中枯枝。

    岂料,在打斗中,古玉琪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手中枯竹略微一慢,“嚓!”的一声轻响,竟被柳倩倩的利剑斫断一截。

    紧接着,他又一慢,柳倩倩再次斫上枯枝,顿感如同斫在精钢上一般,震得她的玉腕有点酸痛。

    两人乍分复合,又各展所能,缠斗一起。

    这两个人,一个是娇生惯养,随着父亲习得一身绝技,自以为天下无敌,出尽全力狠攻猛扑。

    一个是自小失却估恃,与恩师偕隐深山,由于屡逢奇遇,已是功臻化境,但却虚怀若谷,轻轻松松地在练习着往日所学。

    台阶上的“一掌开山”连蓬,迄未说话,至此顾左右言道:“欧阳先生,柳老弟,看来我们要退休了,如果当前江湖上真有一场浩劫,恐怕这位小兄弟正是为消弥此劫之人。”

    说着,转头对欧阳彬道:“欧阳先生,如果我的老眼不花,这位小兄弟与倩侄女对招,恐怕连二成真力也未运出?”

    欧阳彬哈哈大笑,说出了古玉琪学艺之经过,以及离山后的种种奇遇,说道:“咱老穷酸与这小子还真对胃口,自从他离山,恐怕江湖经验缺乏,易落入人家圈套内,始终暗掇在后面,这几天看来,他还够机警,我倒可以放手至别处一行了。”

    连蓬与柳老堡主听得连连称奇,同声赞道:“诚乃天纵奇材,更加生得龙章凤姿,确是一朵武林奇葩。”

    柳老堡主倏地想起女儿之终身大事,说道:“欧阳先生,古小兄弟是否……”

    话声未完,一声寒潭龙吟似的清啸,紧接着,又是一声厉喝道:“何方高人?不妨请下来一谈,何必藏藏躲躲?!”

    跟着,一条身影,疾如流星般地飘落在台阶前。

    台阶上的人一看,却见是一个满面污泥,身穿一袭破烂齐膝长衫的老叫化子,咧着一张大嘴叫嚷道:“你们吃得酒醉饭饱,看人家孩子们比武,咱老叫化子站在树上喝了一顿西北风,若不是这小子耳朵尖,恐怕咱还得站一会。”

    这几个人,除去欧阳彬认识来人外,连、柳二人均不认识,欧阳彬嘻嘻一笑,接道:“化子讨饭,都在白天,而你这个老化子,夜间竟讨起饭来……。”

    话未说完,倏闻场中古玉琪说道:“多承姑娘相让。”

    一阵风声飒然,已落在阶前,拱手对化子说道:“晚辈古玉琪拜见老前辈。”

    原来来人,乃是皮猴乞圣徐元,他与古玉琪分别后,一路追踪“荆山双追魂”,由于他起步较晚,以致未曾追及,暗暗后悔不迭。

    行走之间,忽闻行人谈及柳林堡设擂招亲之事,他的心里一动,暗忖:“荆山双追魂,是一对色魔,说不定会前往搅扰,何不前往看看再说,倘若侥幸碰上,也省跑不少的冤枉路。”

    岂料,他还未到柳林堡,却见瞧热闹的人已然往回走。

    这样一来,自无前往的必要。

    可是,继而一想,说不定这两个魔头会夜晚前往柳林堡劫掳人家的姑娘,何不挨至夜晚前往探视一下。

    就这样,他寻找了一个隐蔽所在运功调息。

    冬日苦短,转瞬天色入暮。

    他立即展开身形向柳林堡驰去,远远地望见堡内灯火辉煌,而且,听到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不由得心下起疑,遂施展绝顶轻功,跃上一棵巨大柳树,发现是古玉琪与一个少女在印证武功。

    他又看见台阶上立着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乃是“宇宙三绝”之一的“铁袖穷酸”欧阳彬,其余二人,内中可能有一个是柳堡主。

    他被古玉琪的神奇剑法吸引住,不经意地动了一下,反被古玉琪听到,这才哈哈一声纵下地来。

    至于古玉琪与柳倩倩过招中,他安心要藉机练习一下,遂展开平生所学,见招拆招,遇式破式。

    当然,他并未运用全力,只是施展轻灵的步法,与倩倩在场中来往游斗。因此,他对自己的剑术,悟解了一部分奥秘,私心暗喜。

    在游斗中,忽闻墙外树上,“嚓”的一声轻响,因此,他的心神一分,被倩倩利剑将枯枝又断了一截。

    他已趁此时,纵出圈外。

    这种事情,说来费时,其实是在刹那间而已。

    当下,古玉琪替双方一介绍,连、柳惊喜若狂,伸手肃客,重整杯盘,款待嘉宾。

    一个穷酸,一个叫化子,这两位世外奇人,都是嗜酒如命,不管三七二十一,竟自大吃大喝起来。

    这时柳倩倩也坐在厅中,一双秀眸,不时情脉脉,意绵绵地偷睇着古玉琪,芳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因为她知道他确是身怀绝技。

    可是,她的心里,却又怀有无比的惆怅,因为她还是无法知道他是否订过亲事,倘若使君有妇,岂不……。

    她不敢想下去,不自觉地又瞧向父亲。

    柳老堡主又何尝不心急,曾几次开口欲询问老穷酸,可是,都被这两个奇人喝酒的叫嚷声截断。

    时光很快地溜走,已交二更。

    陡地——

    “铁袖穷酸”欧阳彬呢喃地说道:“老化子,尽量喝,咱们可不能在此睡觉。”

    “皮猴乞圣”徐元醉眼蒙胧,答非所问地道:“穷酸,将来在这里还有一顿喜酒可喝,柳堡主,届时可不能忘记了咱老化子的份,哈哈哈……。”

    柳老堡主心里一喜,就要接口谈论女儿之事,却不料,“铁袖穷酸”欧阳彬已是舌根发硬地说道:“魔……崽子,你……你是……找死……”

    他的口一张,竟然吐出一股酒箭,疾如流星般地射向窗外。

    只听一声凄厉惨吼,划空而逝。

    就在同时之间,欧阳彬一把抓住“皮猴乞圣”徐元,身形一闪,灯光昏暗,这两个奇人已踪影杳然。

    古玉琪正想追踪而去,耳畔突闻有一缕细如蚊鸣的声音,说道:“小子莫动,咱老人家与徐老前辈有事先行,同时,今晚柳林堡可能有事,你要好好地看守住小姑娘,莫要叫她吃了亏,她是你未来的小媳妇呢!”

    这几句话,只有他自早听到。

    适才突然的变化,使得蓬、柳二人惊得不知所措,双双跟踪而去,可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是满天瑞雪飘飞。

    众人返回屋内,谈论着这两位奇人,以及适才在窗外被“铁袖穷酸”欧阳彬所击中之人又是谁?

    谈了一会,夜色已深。

    柳老堡主暗向连蓬示意,询问古玉琪曾否订过婚?

    边蓬也是一个老江湖,当然明白柳老堡主之意思,候其父女走后,遂问道:“小兄弟,曾否订过亲事?”

    古玉琪颖悟超人,即知连蓬之意思,可是,又不便撒谎,只碍如实答道:“晚辈自父母先后失踪,即随师深居荒山,故而并未订过亲事。”

    连蓬微笑,接道:“那好极了,小兄弟如果有意一个端庄贤慧,而且,武功又高的淑女,老朽倒想作一个现成媒人,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古玉琪听他如此一说,倏地想起失踪的“霜妹妹”,她对自己似是芳心已许,岂能有负于她,可是,这只是一种心的交替,灵的共鸣,却又无法说出口,如果将来不能成为事实,对“霜妹妹”岂非是侮辱?

    忖思至此,遂接口道:“老前辈,这件事情,还嫌过早,晚辈准备确实得到了父母存亡之后,再谈论婚姻大事,必须父母之命,才能决定。”

    连蓬笑容未敛,继续道:“小兄弟说得确有道理,不过,老朽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个很适当的人选,不妨先说定,候日后得到令尊、令堂的确实存亡消息后,再行禀明长辈,似也无什过错。”

    古玉琪知道他说的是柳倩倩,对这样娇艳绝伦的姑娘,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可是,又不愿居功邀宠,惹人非议,遂岔开话题道:“老前辈,夜已深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连蓬在哈哈大笑声中,吩咐堡丁将古玉琪送往别院精舍内休息。

    古玉琪候堡丁退出精舍后,即坐在床上暗忖:“看来,这件事情,恐怕难以推辞,为了不负‘霜妹妹’,还是暗暗离开为妙,省得明天无话可答。”

    他当即跳下床来,将包袱背好,就要穿窗而出。

    蓦闻——

    屋顶似有衣袂飘风之声,从来人轻若狸猫的步履声,可以听出其轻功绝高,一直向内宅纵去。

    古玉琪心里一动,暗忖:“可能真如师叔所说,今晚会有不识相的江湖败类至柳林堡打姑娘的主意?如真有意外发生,却不能置身事外。”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幽灵似地纵出窗外,翻身跃上屋顶,向四周眺望。

    恍惚间,只见一条灰色身影,肩上扛着一宗物品,疾如飘风般地直向堡外飞驰。这条黑影,由于其身穿灰色长衫,如无超人的眼力,绝难发现。

    古玉琪不愿惊动堡内之人,遂不声不响,暗随后面。

    两人前后距离约十丈左右,由于古玉琪轻功乃武林一绝,是以,前行之人,毫无所觉。

    奔驰了约有十余里路程,前面一座树林。

    那人一头钻进林内,失去了踪影。

    古玉琪也晃身疾进。

    林深树密,虽然雪光映照,仍然暗黑异常,尚幸古玉琪已练成一双能夜里视物的神目,一面仔细搜寻,一面侧耳倾听。

    良久,并未发半点迹象,暗道:“好快的身法,敢情,这个人已经穿林而过。”

    他正想继续前追,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得意的朗笑,笑声甫落,竟喃喃自语起来,道:“大爷虽不能明媒正娶,也算弄到手中,这一朵鲜花岂容别人采撷,说不得就在这冰天雪地中,先来一个软玉温香把满怀,到时木已成舟,你即使不愿意了,老匹夫又能把我怎样。”

    古玉璃闯言,暗叫一声:“不好!”这个人可能是将柳家姑娘掳来此地。

    他立即提气轻身,纵上一棵枝叶茂密的松树。

    从松针的孔隙中向下偷窥,他不看犹可,这一看顿时他怒气上升,几至不可遏止的地步。

    原来那个人,正是柳老堡主先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苍龙剑客”杨子瑜,此刻正满脸狞地笑看着面前地上的一个包袱。

    这时,他已将包袱打开,里面赫然就是柳倩倩。

    只见她秀眸紧闭,似是酣睡未醒。

    娇躯紧裹着一袭薄如蝉翼般内衣,双峰微露,蜷曲地躺在地上。

    那“苍龙剑客”杨子瑜,双眸射出贪婪之色,不眨眼地紧盯住姑娘娇躯,看其如同饿狼的眼色,好像要把姑娘吞下肚内似的。

    他忽然又大笑道:“趁此良辰美景,何不……”

    底下的话,并未出口,伸手要褫下姑娘的内衣。

    古玉琪看得清楚,一声暴喝道:“下流贼子,你徒具人表,心怀诡诈,竟敢如此的污辱人家姑娘,你这是找死,看掌!”声落人动,凌空下扑。

    “苍龙剑客”杨了瑜闻言大惊,哪敢稍顿,就势前纵丈余,猛转身躯,见是一个文弱的少年书生。

    他立时胆大起来,“嘿嘿”冷笑道:“我道是何方大侠,原来是你这样小丁酸,竟敢搅扰大爷好事,我看你是一个读书人,还是少管闲事,倘若不知好歹,我就做给你看看。”

    只听“喀嚓”一声,小树竟然拦腰截断。

    接着,又是哈哈大笑道:“小书呆子,试问你的身体比这棵树如何?还是早走你的路,今夜乃是大爷的好日子,特别放你一条生路。”

    他向前迈动了两步。

    但古玉琪却若无其事地立在原处,毫不带惊惧之色,玉面含笑,也向前进了两步,说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吓不倒小爷,你的盛情,我先谢谢,不过,要想玷污姑娘,请不要做梦,我也不为太甚,放你一条生路。”

    “苍龙剑客”杨子瑜,在柳林堡时,并未见到古玉琪,闻言怒火上升,俊面带煞,一声厉喝道:“小杂种,你是找死!”

    声音未落,晃身疾进,招出“猛虎搏羊”,安心一下子就将古玉琪置之死地。

    古玉琪一见其来势凶猛,冷“哼!”一声,身躯不动,所凝丹田,功贯右臂,施展“坎离拂穴”之中“弹指拂穴”绝技,点向杨了瑜胸前,“华盖”“璇玑”以及胸乳下之“气海”大穴!

    古玉琪想来,将他制住后,略予训诫,使其改过自新,不失为武林正义之士。

    岂料,杨子瑜身形太快,古玉琪的“弹指拂穴”绝技更快,只听一声闷“哼”,声“噗嗵”,杨子瑜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古玉琪顿时一怔,暗道:“我不过施展了六成功力,难道他会……”

    忖思未已,杨子瑜翻身坐起,又慢腾腾地爬起身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恶狠狠地看了古玉琪一眼,沉声道:“好,你留个名字,我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古玉琪从他的形像看,已知由于他的身形太快,被自己点中了“气海”大穴,全身武功已完全废掉。

    他虽有点后悔,但事已至此,无力挽救,原因是他现在还没有这等功力,能替他解开,恢复功力,于是道:“我叫古玉琪,今后你应该洗心革面,痛悔前非,倘能改正,将来我会找人替你解开,不过,我先告诉你,武林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得到。倘若不信我的话,贪功急进,将痛苦终生,言尽于此,希好自为之。”

    “苍龙剑客”杨子瑜冷“嘿”道:“谢谢你的好意,有朝一日,我会找到你。”

    说完,转身向林外走去。

    古玉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莫名的怅惘,他感到一个会武的人,一旦失去武功,其内心的惨痛可想而知。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自己处在人家的地位,恐怕没有勇气再生存下去了,只有一死去求解脱。

    不过,像他这样“金玉其外,诡诈其中”,实在要不得,既然有意于姑娘,何不光明正大的去求亲,反而出此下策,夤夜偷入柳林堡,将姑娘劫到郊野,意图非礼,这种行为,与下流淫贼何异。

    即此一点,就算不得是正人君子,这样惩戒,可以说太宽大了,若是被欧阳师叔碰见,恐怕他的小命,老早到鬼门关去报到了。

    想至此,心里立时开朗起来。

    低头一看,却见倩倩蜷曲躺在地上,娇躯抖颤不已,但是,仍然秀眸紧闭,沉睡未醒的样子。

    古玉琪一见,即知被“苍龙剑客”杨子瑜点中晕穴,是以,一直就在沉沉地酣睡中,很可能她还在做着美梦呢?

    古玉琪怕她躺在地上过久,会被寒气所侵,急忙弓身,替她解开晕穴,立在旁边等候她醒转。

    不多时,倩倩“嘤咛”一声,喃喃地道:“好冷!好冷!”

    旋即,秀眸倏睁,坐起身来,螓首左右睇视,轻“咦!”一声,道:“这……这是怎……的回事?”

    她一眼又瞥见了古玉琪,挺身站起,倏地发觉自己仅穿一袭内衣,吓得她复又坐在原处,用被单紧紧包住娇躯,声音颤抖道:“你……你……你……。”

    “你”什么?却未说出,秀眸含怒,直蹬着古玉琪,显然她的内心慌乱至极,惊惧至极。

    古玉琪见状,猜想她可能会误会自己,将她弄来此地,急忙说道:“姑娘,以后睡觉最好要警惕一点,不然的话,要吃亏的。你是被苍龙剑客杨子瑜劫来此地,侥幸在下跟踪来此,适才已将他废掉武功,让他走掉。”

    柳倩倩樱口微张,似要说话,但却未出声。

    她的秀眉紧蹙,略微沉思一下,倏地放声啼哭起来。

    哭着,娇躯“索索”发抖,不胜寒冷之状。

    弄得古玉琪手足无措,呆立在旁边。

    良久,他见姑娘并未停止,只得劝道:“姑娘,请不要难过,快起来,在下护送你回去。”

    但柳倩倩却无停止之意,娇躯更抖得厉害。

    古玉琪忽然想起,敢情,她是被冻得发抖,一时泛起怜悯,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蹲下身来,伸手抓住姑娘手臂,默运禅功真气,直输入姑娘体内。

    柳倩倩自是一惊,她见古玉琪再没其他动作,才放下了心,不过,她仍然暗存警惕,以防不测。

    旋即觉出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透入体内,感到无比的舒畅,娇躯也随着暖和过来。

    她渐渐停止了哭声,娇躯暖烘烘的,一阵激动,竟不顾羞耻,紧偎在古玉琪怀中。

    软玉温香搂满怀,古玉琪万想不到她会这样。

    只觉得阵阵少女异香,冲鼻而入,熏得他头脑晕眩,有点想人非非,不由己地双臂环搂住纤腰。

    这两个情窦乍开的少年男女,紧紧地偎依在一地,谁也没说话,四周静得可以听到两人的心跳。

    人性的本能,勃然而兴。

    古玉琪已灵智渐失,不克自制,正要伸手,效法已经离去的“苍龙剑客”杨子瑜之动作时。

    蓦闻——

    身后“喋”的一声轻响,转头四顾,未见人影。

    古玉琪心里一惊,暗暗叫道:“古玉琪,古玉琪,你怎的定力这样浅薄,前天差一点与霜妹妹做出不名誉之事,怎的今夜又会这样,如果传到师父、师叔耳中,自己日后有何面目见人。”

    他轻轻推开柳倩倩,说道:“姑娘,天寒地冻,你衣衫单薄,恐怕寒气侵体,将会生病的,快请起来,在下护送你回去。”

    柳倩倩螓首低垂,秀眸睨了他一眼,将被单紧裹住娇躯,轻声说道:“多谢公子搭救,没齿难忘,只是……只是……。”

    古玉琪猜不透她芳心里想什么,只得又催道:“请姑娘先行。”

    停了一会,柳倩倩的泪水又流下来,抽泣着,竟自将头又投在古玉琪怀中,哽咽不清地叫道:“琪哥哥,琪哥哥……”

    古玉琪也情不自禁的,一手轻拦纤腰,一手抚着她的秀发,说道:“倩妹妹,不要难过,往者已矣,你的仇人,我已经废掉他的全身武功,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快回去,不要感受风寒,那将难于治疗。”

    柳倩倩抬起螓首,泪眼盈盈,哽咽道:“琪哥哥,今夜虽是杨子瑜淫贼将我劫来,但孤男寡女,处身荒郊,如果日后传到人家耳中,叫我如何做人?”

    古玉琪暗叫道:“糟了,这又是一个难题!”

    但口中却说:“倩妹,君子不欺暗室,我们清清白白,别人即使知道,又有什么可说的,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话声刚落,耳畔响起了一缕很熟悉的,细如蚊鸣的声音道:“小子,人家是个黄花大姑娘,你抱一回,又一回的,还说清清白白,快答应下来,咱老人家办完事后,就替你去求亲。”

    古玉琪一听,知道适才之事情,都被欧阳师叔看到,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知会自己。

    在他想来,柳倩倩绝不会听到。

    岂料,柳倩倩螓首高抬,泪水未于,樱唇绽笑,脆声说道:“那位欧阳老前辈,还未离去,他老人家……。”

    古玉琪无限疑奇地将她轻轻推开,截住道:“适才欧阳师叔的话,你都听到了?”

    柳倩倩粉面羞红,点点头。

    稍停,说道:“琪哥哥,你瞒得我好苦。”

    古玉琪正在为情所扰,闻言不由问道:“我何曾瞒过你什么?”

    柳倩倩伸出纤手擦干眼泪,脆声道:“你在路上行走时,我一再注意你不像是一个懂得武功的样子,想不到你却身怀绝技。”

    至此,古玉琪仔细一瞧她的粉面,顿时想起,在来柳林堡时,所遇见的那个俊美少年,竟会是她易钗而弁,毋怪自己见她时,似曾相识。

    古玉琪只得说道:“倩妹妹,我为了减少旅途上的荆棘,只有如此做作,我何曾在瞒你,何况那时,我们根本不相识。天快亮了,快回去吧!省得被人看见蜚短流长。”

    柳倩倩也以为是,立即转身前行。

    古玉琪跟随后面,他看着“倩妹妹”的倩影,不禁又想起“霜妹妹”来,她现在究竟在何处?被谁劫走?倘若有个不测,岂非自己害了她。

    现在,又多了一个“倩妹妹”,她俩都是蕙质兰心,自己如何安排呢?师叔也未免太多事了。如果对“倩妹妹”明白说出“霜妹妹”之事,不知她如何的伤心?

    他在暗暗打算盘,何不将她送回堡内,趁天未亮,一走了之,省得左右为难,多增烦恼。

    他想着,看看前行之“倩妹妹”,似乎娇躯有点微颤,显然由于衣衫单薄,不胜酷冷。

    他一时怜悯之心倏起,伸手紧扣纤腰,默运禅功真气,并施展“长空流光”绝学轻功,向柳林堡扑去。

    柳倩倩紧偎在他的身旁,只觉得两旁的树木直向后面倒去,芳心暗惊,他的轻功,简直就像在飞。

    眨眼间,已返抵堡内。

    古玉琪将柳倩倩护送至内宅,转身就要向堡外奔驰。

    陡地——

    从院落纵起一条灰影,同时,一声暴喝道:“何方恶贼?敢到柳林堡撒野!”

    话声中,身形捷逾飞鸟般的随后追赶。

    古玉琪恐怕引起误会,立时站住身躯,说道:“老前辈,在下古……”

    他刚附说了“古”字,那人已飞身扑近,怒吼道:“原来是你这个锦绣其面,蛇蝎其心的淫徒,老夫只当你是侠义门中人,料不到却是如此下流,今夜要叫你逃出柳林堡,誓不为人。”

    掌风如削,直向古玉琪胸前击来。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突又由后宅飞起一倏娇小身影,脆声呼道:“爹爹,你不要错……。”

    原来这个人正是柳老堡主逢春,他一听到女儿的声音,益发怒火中烧,厉声吼道:“不要脸的奴才,快给我去死,待我收拾了这个小杂种再说。”

    他如同疯狂一般地双掌扑向古玉琪致命之处。

    古玉琪一面躲闪,一面说道:“老前辈,你——”

    但是,柳老堡主岂容他说下去,更是怒吼连声道:“老夫拿着你当人待,原来你却如此下贱。”

    他已运集了全身功力,狠攻猛扑。

    古玉琪在躲避之中,暗暗着恼,自己乃是一番好心,他却诬良为盗,更不容人有解释的机会,未免对事理过于武断。

    像这样岂能再逗留下去,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解释,待于他的怒火消散时,自有柳倩倩说明,现在,如果硬要解释,愈发使其疯狂。

    于是,一声清啸,运集了丹田真力,说道:“事情原委,请问令嫒。”

    同时之间,已全力施展开轻功,身化一缕淡淡蓝烟,纵出堡外,刹时踪影杳然。

    岂料,就因为古玉琪临行的一句话,差一点就送了柳倩倩的小命。

    柳老堡主一见小淫贼逸去,自知难以追赶得上,立时返回内宅,怒气勃勃地走进屋中,对夫人安氏叱道:“快去叫小贱人给我死,马上给我死,不准等到天明,快去,我柳家的门风算是丢尽了。”

    安氏夫人被这几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她适才虽然隐约听到丈夫在外面吼叱之声,而且,又在蒙胧中,以致未听清楚,遂拥被坐起身来疑奇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犯了错误?你也要说明白一点,再发脾气,并不晚。”

    柳老堡主双眸圆睁,大声道:“你去问小贱人,我实在无脸见她,我也无法说出口。快去,我柳家从今以后,就没有她的名字。”

    安氏知道丈夫的暴躁脾气,遂不再问,穿衣下床,走向女儿的闺房,轻轻推开闺门,却见丫环桂香,睡眼惺忪,正立在女儿桌前,说道:“小姐,快不要哭了,老爷怎的会夜半三更发起脾气来?”

    说着,闻听脚步声响,回头见是夫人,忙道:“小姐,夫人来了。”

    柳倩倩听到母亲来了,竟一头扑在老人家怀中,放声大哭。

    安氏被他们父女俩,一怒一哭,弄得满头雾水,遂坐在床沿,一手紧拥住爱女,一手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孩子,倒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为娘。”

    但柳倩倩只有哭的份儿,哪还回答得出话来。

    却又经不住慈母一再柔声地询问,更不忍叫母亲平空为自己担忧,芳心一阵酸楚,珠泪又复纷抛。

    于是,她哽咽着说出子夜间之事。

    安氏一听,顿时气得混身乱抖,怒道:“你爹爹也不先问问事实真相,血口诬赖我的女儿,孩子,你躺着休息一下,我去说给他听,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柳倩倩抓住慈母手腕哭道:“娘,叫女儿日后怎么见人?”

    安氏连忙慰劝道:“孩子,心正不怕影儿斜,何况那位欧阳先生已经说过,这两天就要来做媒,怕什么呢?只是杨子瑜那个小畜生,你爹一向拿着他当人看待,不想竟是那样下流,古公子为什么不将他杀死,也好消消心头之恨,不要哭,我去对你爹说……。”

    话未说完,猛听柳老堡主在外面大声喝道:“小奴才,你太不争气,替柳家丢尽门风,必定是你偷偷地去勾搭人家,他才要我来问你,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丑事,快给我死!快给我死!柳家的风水生不出你这样的贱货,可气死我了。”

    柳倩倩听父亲的话,反而停止了哭声,端坐桌上。

    安氏看了女儿一眼,不虞有变,遂走出屋门,面色铁青,但却仍然和缓地道:“你还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呢,对事情也不问问清楚,竟敢胡言乱语,难道你亲眼目睹不成?我们前屋内去说,孩子要休息一会了。”

    说着,当先前行。

    柳老堡主冷“哼!”一声,随后跟去。

    迨至屋内,不待夫人开口,怒声道:“适才我出去小解,那个小杂种,从奴才的屋内飞纵而出,他自知所为非是,不敢抵抗,被老夫一阵猛攻,只有躲避的份儿,可恨那杂种的腿快,被他逃走,难道这些事情,还有假的不成?”

    语声略顿,未让夫人开口,又说:“我早晚还要找欧阳先生算帐,他有这样一个师侄值得满口称赞,真太丢人了。”

    说完,双眸怒视夫人安氏。

    那安氏本来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女人,端庄贤淑,在丈夫跟前可以说从未大声说过一句话。

    此时,见丈夫不待自己开口,即坚持己见,也不免有点恼火,于是,将女儿夜间之事,前前后后照实说了一遍,又道:“你这一阵吼叫,叫孩子以后如何做人?”

    柳老堡主闻言目瞪口呆,将脚在地上一跺,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错怪了孩子。真……。”

    安氏不待丈夫说完,气忿忿地道:“还有我开口……。”

    突然,丫环柱香慌慌张张跑进来,道:“老爷,夫人,小姐……”

    柳老堡主一把抓住桂香的手腕,说道:“小姐怎的?”

    桂香乃是一个弱质女孩子,岂能禁受得住柳老堡主数十年火候的内功,尤其在激动之下的一握,只痛得桂香,“哎呀!”连声叫唤,泪水纷抛。

    夫人安氏见状说道:“松开她,叫她慢慢说。”

    柳老堡主也感自己过于粗野,遂即松手,连声摧问。

    丫环桂香抚摸着被握痛的手腕,说道:“夫人走后,小姐将我支开,说她要休息一会,岂料我的返回时,小姐却踪影不见,我到处寻找,也未发现,不知哪里去了?”

    柳老堡主与安氏闻言,慌不迭地向后面奔去。

    这时,堡丁、婢女齐集后院,东寻西找。

    安氏凄声叫唤:“倩儿,倩儿,你爹爹已经明白了。”

    柳老堡主也不断地招呼:“倩几,倩儿,爹爹一时粗莽,错怪了你,快出来爹爹看看就放下心来。”

    众人正在慌乱一团之时,忽然屋顶出现了一个人道:“咱老穷酸迟来一步,想不到你们竟将孩子气走,现在咱先问一声,孩子的婚姻,你们有什么意见?”

    柳老堡主见是“铁袖穷酸”欧阳彬,去而复返,慌不迭地拱手道:“欧阳先生请下来,我们慢慢谈谈。”

    欧阳彬飘然落地,与柳老堡主走至前厅,分宾主落座,说道:“咱老穷酸有生以来,就不喜欢谈论人家儿女之婚事,可是,对这个师侄却是例外,你倒底答应不?”

    柳逢春大喜,说道:“欧阳先生,在下早有此意,只是倩儿现在不知去向,可怎么办?”

    欧阳彬为人虽然放荡不羁,在谈论之时,却是一丝不苟,闻言立即正色说道:“咱想孩子一定是受了你的斥责,负气出走,现在谅不会离开很远,你可以打发人出去追回,以免遇有危险,如果咱老穷酸碰到,也一定劝她回来,那么,我们现在一言为定。”

    柳老堡主连称:“是,是。”

    欧阳彬一晃,已离开柳林堡。

    这时,天色已亮,天空又飘落下大雪。

    柳老堡主又被安氏埋怨一顿,他顾念倩儿安危,也顾不得天寒地冻,与“一常开山”连蓬一同外出寻找。

    且说古玉琪含忿纵出柳林堡,一阵急驰,约有五十余里路程,天色已经大亮,路上渐有行人。

    他自不便施展轻功,遂放缓脚步前行。

    反正见过师叔,现在决定先到太行山麓原住处一行,然后再去天涯寻找“九幽穴”,以及完成师父及几位老前辈的遗命,还有寻找“霜妹妹”的下落。

    行走之间,他又想柳林堡之事,暗道:“好人真难做,真料不到会有那样的凑巧,将倩妹妹送回屋中,就碰到柳老堡主,这也难怪,他把倩妹妹当作掌上明珠,必须要够得上他们心中理想人物才可以匹配,岂能容许她作桑间濮上之约。不过,柳老堡主也未免太过鲁莽,竟自不让人有解释的机会。”

    心里想着,蛮不是味道。

    但事情俟他怒火消散之后,倩妹妹自会说清楚,毕竟自己还是有恩于柳家,于心毫无愧恧。

    至此,他感到心里舒畅至极,继续缓步前进。

    由于天降大雪,看不到日光,估计时间,已是得刻。

    他来至朱山庄是午饭时候。

    远远地见到街角的一座屋门上,挂着酒幌,迎风招展,正有一些路人,相继走进去。

    于是,他也急趋近前,店伙已远远地招呼道:“公子,现在是午饭时候,天降大雪,请进内吃杯酒再赶路,本店烧、炒、煎、炸,样样俱全,请进。”

    古玉琪也未答话,跨步入内,里面已坐得满满的。

    堂倌见古玉琪衣着整洁,不敢怠慢,即将他带至墙角处的一座位。

    古玉琪随意点了几色小菜,要了一盘馍馍坐着等候。

    这时,他偷眼打量着屋中的客人,多数是商贩模样,也有衙门中人物,除此而外,有一位身穿破旧不堪、竹青色齐膝棉袍的古稀老人,正在自斟自酌。

    这位老人,双眸开合之间,隐泛神光,旋即隐没,如不细看,很难以发现,显然是一位江湖隐者之流。

    他也有意无意地瞰了古玉琪一眼。

    自从古玉琪进入店内,所有的酒客,目光齐集于他的身上,都在暗中叫着,好俊美的书生。看他文质彬彬,在这样的滴水成冰的季节,竟自跑出来做甚?

    古玉琪被人在暗中窃窃私议,他不便再偷看人家,只得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注向屋外。

    不多时,堂倌端来莱肴,即低头进食。

    他还未吃得几口,却见桌前一闪,有一个陌生大汉,向他盯了一眼,转身就走。

    大汉刚刚离去,又来了一个和尚,也向古玉琪看了一眼,一句话未说,又匆匆离开。

    如此接二连三的僧俗不等,都是依样葫芦。

    这使古玉琪心里暗存警惕。但他艺高胆大,仍旧低头进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闻那个古稀老人自言自语地道:“老要张狂,少要稳,年轻小伙子在江湖上走动,对僧道这些人物,还是少去招惹,倘若得罪了他们,如同一窝蜂似的,不易招架。”

    古玉琪闻言心里一动,不由转头看了老人一眼。

    却见老人手端酒杯,双眸紧闭,鼻息鼾鼾,竟然睡熟过去,原来是在说梦话,他这才知道不是对自己而说。

    古琪心里暗笑,这位老人家是吃得饱睡得香。

    他刚回头,老人又说:“你打不过的,因为他们的门徒遍天下,就是侥幸能胜,愈发仇深,那么,将来荆棘满途,打不胜打了。”

    古玉琪再次转头,老人依然如故。

    他不由得暗忖道:“难道这几个僧俗,会是玉泉寺的门徒?”

    想至此,暗暗着急,如果是玉泉寺的徒众,可能是因自己在不意中,失手击死一个和尚,他们追踪而来,要为死者报仇,这是很有可能的。

    忽然,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和尚,来至面前,双手合十,道:“敢问小施主,可是贵姓古?”

    古玉琪见人家说话谦虚有礼,遂站起身来,道:“不敢,贱姓古,草字玉琪,不知师父有何见教?”

    中年和尚双眸一瞪,暴射神光,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柬帖,双手端着,递送给古玉琪,道:“请小施主—过目。”

    古玉琪接过柬帖,中年和尚不再讲话,转身就走出店去。

    所有的酒客,都目注向古玉琪,不免暗暗惊奇,这个俊美少年怎的会与和尚打起交道来?无不奇怪。

    当万峭卢玉琪见和尚不声不响地离去,心里难免有点不大高兴,他回头又向老人座位处一看,竟不知老人什么时候离去。

    他打开柬帖,却见上面只字没有,画了几柄长剑,交叉在一起,除此,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显然是为寻仇而来,当然是玉泉寺的和尚。因为他们的“霹雳剑阵”,是绝传,现在柬帖上明明画着此剑,岂不是为对付自己。

    不过,他们既然要寻仇,却又不定下地址,难道要我再去玉泉寺一趟?

    古玉琪暗忖着不由暗“哼!”道:“你们也未免欺人太甚,小爷却不怕你们人多。”

    他将柬帖揣在怀内,又坐下进食。

    迨至他吃完,酒客已离去大半。

    他付过饭帐,走出店来,外面仍然下着大雪。

    由于归心似箭,同时,又想会会这些和尚,倒底要怎样向自己寻仇,遂冒雪前行。-

    刚刚走出“朱山庄”,却见有个武士擦身而过。

    回头睇了他一眼,展开轻功疾如流星般向前射去。

    眨眼间,已隐于横亘前面的山谷内。

    紧接又是一个和尚,也看了古玉琪一眼,眼色满含怨毒,如飞而去。

    如此接二连三的僧俗不一,都是同样回头睨上一眼,也不答话,向前激射,似是有计划的行事。

    古玉琪见状,暗道:“来了,小爷倒要看看你们有勿大本事!”

    他毫无所惧地向山谷内飞驰。

    奔行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已进入深谷内。

    这正是太华山,四周峰峦起伏,高插入云,由于天降大雪,竟然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云。

    古玉琪飞驰于崎岖,而且大雪没膝的山路上,虽然险峻异常,可是,他的轻功超绝,如履平地。

    他行过之处,仅在雪地上留下了浅浅的一层脚印。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尚未发现有,人邀截之迹象。

    他一声清啸,如寒潭龙吟,鹤唳九霄,响彻长空,震得山谷响声雷动,迥声历久不绝。

    陡地——

    一些山獐野鹿,被他的啸声惊得到处乱窜。

    就在这时,从前面的一块大石后面,转出一个年约四旬左右、中等身材,手执长剑的和尚来。

    这和尚恰好站在一人多宽窄谷口处。

    古玉琪与中年和尚相距约有十丈,这中间是一片平地。

    只听那和尚一声“嘿嘿”冷笑道:“天寒地冻扼守葫芦谷,敢问小施主贵姓,冒着大雪,来此荒山幽谷,何事匆匆?”

    这时,古玉琪又前行了几步,恰好站在谷底平地当中。

    他闻听和尚说话不大礼貌,已猜测出是寻仇而来,遂冷冷地道:“在下古玉琪,以庸俗之人,欲效古圣先贤踏雪寻梅的故事,敢问师父大概也是清兴勃发,与在下有同感?”

    中年和尚又是一阵怪笑,道:“佛爷即使有此雅兴,踏雪寻梅之胜境,俯拾皆是,还不至于到这座死谷内,今天只是想在此超渡一个亡魂。”

    古玉琪心里冷笑,但表面上却装作不懂似地道:“请问师父至此谷内超渡哪个亡魂?”

    中年和尚双眸圆睁,暴射凶光,厉吼道:“小杂种,你无须装糊涂,佛爷就是超渡你!”

    说着,一声厉啸,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刹那间,谷底亩许方圆之地,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僧俗,全是手执明晃晃的长剑,将古玉琪团团在当中。

    只听那中年和尚紧接又说:“小杂种,玉泉寺华山派与你何冤何仇?竟敢夜闯本寺,举手杀人,今夜就是你明年的周年忌日。”

    话声刚完,另一个手执长剑俗家打扮的中年人沉声道:“阁下自恃艺高,夜闯玉泉寺杀人,自古道:杀人偿命。阁下如果听明就请自裁,给你一个全尸,否则,要想全身而去,恐怕是梦中了。”

    蓦地——

    又有一个和尚,一声暴喝道:“与他罗嗦什么?”话声中,就要挺剑而上。

    先时发话的那个中年和尚,将剑一挥道:“慢着,还是叫他仔细想想,省得他死了说我们以大凌小,以众欺寡。”

    说着,转头对古玉琪,说:“佛爷现在称你一声小施主,还是赶紧自裁吧。”

    古玉琪冷笑道:“久闻华山派门徒遍及天下,常常倚势凌人,像这样,还想要取代武林盟主,那天下真是无人喽!”

    说完,运集了丹田真力,哈哈大笑道:“秃驴,小爷还不想死,有本事不妨就抖露两手看看,也叫人家口服心服。不过,我还是先行告诉你们,贵派的‘霹雳剑阵’,小爷在贵寺时见识过。如果你们还凭着这点伎俩,小爷可没有兴趣陪你们玩。”

    第一次发话的中年和尚,显然有点一怔,不由得向左右看了一看,眉头紧皱,旋即,面泛杀机,喝道:“小杂种,凭你还不配我们使用霹雳阵。”

    他的话声刚落,那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吼道:“我长虹贯天秦相先领教几招。”

    长剑挥舞,招出“狂风催浪”,向古玉琪前胸刺来。

    古玉琪身形疾转,口中说道:“诸位真要领教,可莫怪在下要放肆了。”

    他安心一招就令秦相铩羽,是以,运集了八成功力,施展“穿花拂柳铁袖功”绝技,直对长剑挥去。

    只听喀嚓脆响,“长虹贯天”秦相手中钢剑,已然拦腰截断,仅剩下一段剑柄,擎在手中。秦相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凄厉长啸,将手中半截剑,甩手丢出,“霍”然一声,竟自没人谷底泥地中。

    转身对那个中年和尚拱手说道:“小弟无能,替师兄丢人,一年后,誓湔此仇。”

    说完,穿过人隙,竟没入那条窄狭的谷道内。

    这时,那中年和尚一声暴喊道:“上!”

    刹那间,剑气森森,冷彻肌肤,竟自展开了“霹雳剑阵”。

    同时之间,周遭转动之僧俗,口中吐出了一种怪啸,闻之令人毛发悚然,全身不自觉地抖颤起来。

    古玉琪在猝不及防中,心神稍微一分,被怪啸之声所夺,全身一阵颤怵,几至不可自持。他猛地一震,急忙收摄心神,运功抵御。

    岂料,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刹那,剑气已临身。

    若不是他反应灵敏,难逃杀身之祸,当即身躯急旋,一声撼山震谷的厉啸,反手从衣襟底下掣出“冷泉”剑,施展开“三光错综步”,身形滴溜溜地穿插在僧俗之间。

    他已被激起怒火,冷泉剑芒暴长,一阵“喀嚓”之声响过,十几个人手中,都剩下半截长剑。

    依着他那满腔怒火,就要个个屠戮,方泄心头之恨,可是,在电光石火之瞬间,想起了师父常说的话!

    “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将来行道江湖,切勿多造杀孽,有干天谴,紧记!紧记!”

    但他的怒气难消,左手五指连弹,利用剑尖连点了十四个僧俗的“分寸”穴道,个个如泥塑木雕似地呆立当地,于是,说道:“小爷看在玄静禅师之面,略予薄惩,你们先在此地暂停一下,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请寄语贵派门徒,如果日后还要找小爷的麻烦,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说完,将剑归鞘,转身向狭谷内掠进。

    就在古玉琪刚刚离去之时,突由一块大石后面,转出一条幽灵似的身虬只见他抖手丢出一个晶莹小丸,在空中“啪”的轻响,竟自爆开,撒出一片白色烟雾,罩住了谷底呆立的十四个僧俗。眨眼间,个个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那人一阵“喋喋”怪笑,纵身飞上悬崖,几个奔腾,已消失了踪影。

    就在那人刚刚离去后,又是一个古稀老人,身穿齐膝半截棉袍,伫立在悬崖上,俯瞰谷底,见那死状厥惨的尸体,喃喃自语道:“这是塞外双枭百毒尊者褚笃的杰作,难道那个小娃娃会与这两个魔头有过节?而嫁祸于他?咱不碰见便罢,既然碰见,可要打听明白。”

    说完,身形一顿,踪影杳然。这些人先后离去,约一个多更次,倏地从狭谷内又纵出一个人来,正是去而复返的“长虹贯天”秦相。

    他一眼发现谷中之情形,顿时须眉直竖,全身抖颤,其愤怒之状,非言辞所能形容,口中吐出凄厉的哀嚎道:“诸位师兄弟,小弟将来誓要替你们报仇,想不到这小杂种竟会如此的心狠手辣,玉泉寺与你的势不两立。”他竟启捶胸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从地上捡起一把断剑,就在山谷内泥地上,掘了十四个窟窿,将尸体掩埋起来,直奔向玉泉寺,请求掌门派人追击仇人古玉琪,替师兄弟报仇。

    且说古玉琪一阵急驰,已离开崎岖的峻岭,踏上官道,寻觅镇甸。

    行不多时,已见前面黑压压的。

    脚下加紧,瞬息进入镇内,此乃是秦、豫交界吴枫镇。

    这座镇甸,约有千余户人家,街面商贸不少,由于天色已暗,而且气候寒冷,多数已关门生火取暖。

    可是,酒楼饭馆,却又灯烛辉煌,传出猜拳豁令之声,这样寒冷的天气,也正是瘾君子拥炉煮酒,谈古论今之大好时机。

    古玉琪奔驰整天,还未进食,又经打斗了一阵,感到有点饥饿。

    于是,他首先找了一家客店,将包袱安置妥当,遂慢步走出客店,要寻觅一座洁净饭馆进食。

    在直街闹处,他走进了“玉楼春”酒肆,乡村间,并不分什么雅座普通座,只有几张座桌,倒也十分干净。这时,座上客人满满的。

    堂倌一见古玉琪穿着打扮贵公子模样,寻觅座位。

    恰好靠窗的一位客人吃完,堂倌将盘碗撤去,就将古玉琪让至座位上,躬身哈腰,满面陪笑道:“公子,本店的菜肴,色色俱全,这附近百十里风,没有不知咱们玉春楼的菜肴出名,请公子随便点,如果吃着顺口,可以多喝几杯酒取暖。”

    古玉琪玉面含笑道:“请随便上几样就可以。”

    那堂倌哈腰退去,自去知会厨房准备。

    这时,古玉琪双眸神光内敛,确是一个读书人模样,他静坐等候菜肴。

    陡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声响“的的得得”。行至店门前,戛然而止。

    外面一声暴喝道:“你们店里的人,都死不凶不成?大爷们来此,连一个出来招呼马匹的也没有,大概是不想做生意了。”

    屋内堂倌,立时接应道:“来了!来了!”

    伸手掀起棉布帘就要走出,他尚未跨步,“哎呀!”一声,摔倒在地上,满地乱滚乱叫。

    紧接着,走进了一个竖眉横眼,牛皮纸五旬的和尚,后面跟着五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个个都是满脸凶像。这僧俗六个人,一色身穿青衣。

    座上的酒客,一见这六个人进来,刹那间,都噤若寒蝉,不声不响地至柜台上付账,溜之大吉也。那躺在地上的堂倌,已被人架往后面去了。

    僧俗六人,见酒客通通溜走,似乎十分得意,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即团团围坐在正当中的一桌上。

    内中有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生得獐头鼠目,唇上蓄着三撮胡须,面带阴险诡诈之像,双眸圆瞪,大声喝道:“快上全桌上好酒肴,倘若再慢腾腾地,给你们点上一把火,统通烧光,看你们以且还敢怠慢不?”堂倌哪还敢稍待,即至厨房催促去了。

    旋即,那个蓄有三撮胡须的中年人,面对和尚笑道:“堂主,这玉楼春的菜肴,确实远近驰名,稍停一试便知。”

    话刚说完,面色倏沉,转头道:“你们这个店里,敢情是真不想开了,这一盏鬼火似的灯光,能看见什么?马上替我多点几盏。”

    店老板立时战战兢兢地吩咐堂倌燃点灯烛。室内刹时大亮。

    那和尚一眼发现屋内尚有一个在低头进食,面色稍显不怪,旋即看清了是一个玉面朱唇的俊美少年,顿时又使他全身酥了半边。

    这时,另外四个俗家打扮的人,也发现了少年,内中一个正想发作,突见和尚的眼色,这才相视一笑。

    但那个蓄三撮胡须的中年人,由于背向而坐,故未发现,他一见和尚的眼色,错会了意,只以为酒肴尚未到,是以,伸手一拍桌面,骂道:“王八杂种,你们厨房里的人也死光了?再不快上菜,马上叫你们在同一时刻过周年祭日。”

    他一骂,堂倌战战兢兢地手托菜盘,端上菜肴,转身就要离去,却被他一声喝斥道:“站住!”

    堂倌吓得面色焦黄,慢慢转过身来。

    只听他又道:“其余的菜快上。如果再慢,毁断你的狗腿。”

    堂倌诺诺连声,哈腰退下。

    这六个僧俗,立时推杯换盏,大吃大喝起来。

    古玉琪安心要看看他们是何等人物,故而慢慢地吃着,一面不时用眼偷瞥一下。

    内中有一个堂倌,似乎对古玉琪存有怜悯之心,遂轻轻地踅至他的桌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安下心来了几个字是:“他们是青衣帮的五煞,公子快走。”

    古玉琪蓦地想起,确曾听师叔说过,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专门跟侠义人士作对的“青衣帮”,其帮主究为何许人?江湖上无人知道,而且,内中还一个武功绝高的人帮忙。古玉琪轻轻向堂倌点点头,表示谢意。

    那堂倌见他并无离去之意,暗暗着急,但又不敢伫立时久,恐怕五煞见疑,只得以眼色示意他离开。古玉琪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低头进食。

    那五煞与和尚,一阵风卷残云般的酒足饭饱,抹抹嘴,出门上马,呼啸而去。

    临行时,那和尚特别回头看了古玉琪一眼。

    古玉琪待他们走后,立即招来堂倌问道:“请部店家,这六个人是谁?”

    那堂倌转送向四面看了一下,才悄声说道:“五个俗家打扮的人,乃是有名的五煞,老亦龙尊者慕修,老二虺蛇恶煞萧瑞,老三恶蛟伍川,老四掠地鬼穆吉,老五赛诸葛花同,就是进门时打人说话的那个。至于和尚,听他们称其马堂主。”

    古玉琪问道:“可知他们总坛在何处?五煞住在何处?”

    堂倌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也未听见人说过总坛在什么地方。那五煞就住离本镇十余里的山谷内五煞堡。”

    堂倌看了古玉琪一眼,又道:“公子,你是外乡人,而且,又是读书的,最好能早一点离开此地,省得被他们欺侮。”

    古玉琪点头道:“多谢指导。”

    说着,顺手掏出一锭约五两重的纹银,说道:“店家,剩下的就送给你。”

    像古玉琪吃一餐饭,最多用不了几钱银子,而他竟拿出五两重的一锭,那堂倌怎得不一怔,他只以为耳朵撒谎,口中嗫嚅地道:“这……这……太多了。”

    古玉琪吃将银两放在桌上,走出饭馆,返回客店。

    他想先调息一会,待更深夜静,至五煞堡探视一下,倘若真如传言,就顺手为地方除一大害,也不枉恩师八年来苦心孤诣地教诲。

    当即匐榻瞑眸端坐运功。渐渐由清入浑,而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地。

    时已三更,复由浑入清,此时,古玉琪之所觉,特别灵敏,可以说十丈以内,落叶飞花之地质局,亦可清晰入闻。

    蓦地——他听见有衣袂带风声,似乎不止一人,直向自己所居住之客店这边驰来。

    当即飘身下地,轻轻拉开窗户,绷身跃上屋脊,拢目四睇,却见从东面如飞似地驰来六条身影。他隐好身形,要看看这六个人是何许人物?

    这六个人,已飘然落在古玉琪所住的屋脊上。

    古玉琪隐身暗处,已看清正是在“玉楼春”所见的五煞,与那个被称为堂主的和尚。却见内中一个身穿青衣,年约五旬左右的人,看情形可能是五煞中的老大赤龙尊者慕修,只铜陵他的手一挥,其余四煞,分立在四周屋脊上。

    他自己正要跃进院内,那个和尚却连连挥手,意思是在阻挡。

    旋即和尚身形一晃,落在院中,真可以说轻如四两棉花,连一丝声音也没有,这份轻功,值得人敬佩。

    他一落在院中,即鹤行鹭伏,走进古玉琪所住的房屋窗前,从怀内掏出一个扁平盒子,盒子的一边,安着一个细小管子。

    古玉琪已练就一双夜能视物的神眸,已然看清和尚用细小管子轻轻居戳破窗纸,伸进内去。接着,手指连连按动盒子。

    古玉琪虽然未见过这种东西,但他曾听师父及欧阳师叔说过,知道这是下流贼子采花所用的迷药。

    但他不明白这个秃驴,对自己又有何各意图?

    敢情,也是为了“九幽穴”钥匙,若仅仅为此,也未免过于小题大作了。

    他想着,决心要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不大时间,那和尚将盒子收起,侧耳倾听。

    面色上,出现了惊疑,可是,又摇摇头,在自语:“不可能,不可以有,这就怪了。”

    其声音过于低微,但古玉琪仍然听到了。

    古玉琪暗暗忖思:“自己离山几天来,还是第一次遇见青衣帮,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夤夜大举来此,除却争夺有关九幽绣帕之事外,再没有值得他们看上眼的东西。”

    古玉琪是珍上颖悟超人的少年,猛然想起一事,在饭馆时,他曾见过和尚那色眼,曾一再盯视自己。

    想至此,不由俊面倏红,暗暗骂道:“这个秃驴,难道有断袖之癖,哼!小爷还未支找你们的晦气,而你们却寻上门来,简直是找死!”

    他正想涌身纵起,先制住和尚,再对付五煞。

    突见和尚举掌轻轻震开窗户,钻进屋内。

    跟者,又跳出来,跃上屋脊。

    那五煞一见和尚空手而返,齐聚拢过来。

    古玉琪见有机可乘,立时用手捍起五粒雪豆,双手齐弹,无声无息地奔向那六个人。

    五煞与和尚顿觉耳朵一麻,伸手抚摸,耳轮已破,知道近处隐有高人,倏地四散分开。

    那五煞中的老三“恶蛟”伍川,是一个性如烈火,放声骂道:“王八羔子鳖杂种,有本事出来,藏在乌龟壳里偷袭,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再不出来,三太爷可要对不起了。”

    说着,用手摸一下耳朵,满是血渍。

    这更使他怒火高涨,大骂道:“狗杂种……”

    一句话未完,只听老五“赛诸葛”花同,喊道:“追!”

    六条黑影,疾入镇外奔去。

    原来古玉琪本想现身出来,可是,继而一想,何不将他们诱至镇外,暗暗随同至五煞堡看看,省得自己多跑冤枉路。

    是以,身形一长,施展“长空流光”绝学轻功,恰如一条幽灵似的,眨眼间,已失去了踪影。

    五煞与和尚追至镇外,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有厉啸的北风,夹带雪花,衬托着寒冷的冬夜,令人瑟缩。

    五煞与和尚见不人,气得“哇呀呀!”乱叫。

    这六个人,轮流骂得舌干唇焦,也无人答话。

    骂了一会,见无人出来,才向对面山谷内驰去。

    古玉琪躲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当即随后追赶,他也不敢距离得太近,恐怕被其发觉,将多费手脚。

    奔行了约有两盏热茶的时间,却见前面一座宽大宅院,四周围墙高达两丈余。

    六个人不也不叫门,竟自越墙而进。

    古玉琪稍微一顿,也纵上围墙,隐好身形,发现里面之房屋栉次鳞比,如同一座小村庄一样。

    出乎意外的,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他正想向内踏进,蓦闻有人说道:“这倒怪了,明明那小子下懂武功,怎的会不见了呢?难道有人暗中救走了他。那么,这个隐身之人,可不能小觑了他。”

    另一个人接口哈哈笑道:“堂主,先吃杯酒消消气,由这几个婆娘暂陪一下,我赛诸葛今夜保你愉快地过一个良宵。”

    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赛诸葛”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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