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微微一笑,向谷鸣道:“这位谷鸣兄,这已是一桩过去的往事,我时宇现在说了,你听了可别见怪,你遭‘银钩鹰爪’暗器所袭,依然把命留下,活到今天,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事……”
“是的,是的,时宇兄……”谷鸣呐呐回答。
宫奇提高了嗓门道:“嗨,猴子,你‘飞猢’时宇不但能识得各门各类暗器,而且你这手善治金创刀剑的本领,也不输于人,这位谷鸣兄倒在床上,也够受的,你赶快替他治救看看……”
宫奇从善如流,说出这些话,谷鸣才知道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时宇的来历。
“飞猢”时宇,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不多,但武林中对他名号,却知道的人不少。
时宇道:“谷鸣兄,你且躺下床,待我时宇替你治治看看,但是否能将你身上病痛治愈过来,我时宇也不敢下此断语。”
“是,是,时宇兄……”谷鸣原来靠坐床头的身子,躺下床去。
时宇双掌翻飞,拍下谷鸣数处穴道,谷鸣缓缓掩上双目,不多久己晕睡过去。
时宇从腰间囊袋中,取出双指粗,狭长一个小布包,把布包打开,里面有笔帽似的小刀、长针,更有一个拇指甲般大扁扁的铁盒。
旁边的宫奇不由问道:“猴子,你这尽是些哈玩意?”
“救人的玩意……”时宇嘴上在回答宫奇,一双手可没有闲下来。
他卷起谷鸣左边裤脚,拿起那把仅笔帽般长,锋利的小刀,在谷鸣左腿血窟窿边,一刀划了下去。
陪着两人来谷鸣房中那个店伙小佟儿,这辈子何曾见过这等骇人怪事,两颗眼珠睁得又大又圆,直愣愣朝床上看去。
时宇这双手,轻巧灵活至极,他用手上小刀,沿着谷鸣左腿血窟窿,把边上一圈腐肉刮去。
那只拇指大,扁扁的小铁盒中,里面盛放着乳白色的油膏。
时宇将那油膏剔出一小撮,敷上血窟窿四周的新肉上,这些动作,出自时宇的一双手中,快速至极。
这番手脚过后,时宇突然想了起来,朝向床每一个角落看去,又朝旁边桌上看了看。
“猴子,你在找啥?”宫奇看得不解。
时宇道:“谷鸣这条受伤的左腿已敷上药,哪里找块布包扎起来?”
“这还不简单!”宫奇撩起他身上这袭直裰对襟长褂的下档,一声“嘶”的声,撕下一大块,交给了时宇,一面在说:“这个就行啦!”
人与人之间,十分微妙。
宫奇和时宇并不认识谷鸣,经店伙小佟儿说后,才知道这样一个病困客旅的老者,谷鸣也不认识他两人,而且他向客店掌柜的说过,虽然抱病在身,但他不愿延医诊治,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人。
但谷鸣却接受了时宇和宫奇两人的善意和友谊,两人一眼看到谷鸣,虽然双方过去并无交往,但已知道不是匪类之流。
时宇见宫奇撕下大块长袍下档,怔了怔,才伸手接了过来。
时宇用布替谷鸣受伤的左腿妥当包扎,把小刀、药物等藏进自己腰间布囊,才解开谷鸣刚才受制的穴道,让他悠悠醒转过来。
时宇刚才在谷鸣左腿“剜毒”的手法,以及他所使用铁盒中药物,绝非外间医师大夫所能比拟。
谷鸣醒转过来,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吁了口气,又靠坐到床头处。
宫奇抖动脸上的肥肉,急急问道:“谷鸣兄,你左腿受伤之处,目前感觉如何?”
“麻麻的、凉凉的……”谷鸣嘴角透出一抹笑意:“要比过去舒服多了。”时宇见谷鸣向小佟儿说肚子饿得厉害,看来病痛有了好转,自己刚才那一手有了效果。
但眼前谷鸣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不宜留下多谈,就和宫奇告辞离去。
两人回返自己这列客房的房厅,彬元、巧云、香冬三人尚未回自己客房,彬元关心的问道:“宫前辈,时前辈,那抱病的人有否将他冶转过来?”
宫奇一咧嘴道:“小兄弟,就是天界的仙丹灵药,也没有这么快啊!”
时宇就把由店伙小佟儿陪同,去谷鸣客记诉那段经历,告诉了彬元、巧云、香冬短人。
他接着又道:“老夫将谷鸣伤口的腐肉剜去,敷上金创良药,看来是不碍事了!”
宫奇一侧脸,问道:“猴子,据你所知,今日江湖上有谁使用‘银钩鹰爪’这门暗器的?”
“这就不知道了……”时宇道:“早年江湖有所传闻,有这类歹毒、霸道的‘银钩鹰爪’暗器,但不知道使用的是何等样的人……”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时宇又道:“宫老儿,向谷鸣出手‘银钩鹰爪’暗器的仇家,可能就出没在此地鄂东附一带,所以谷鸣嘱咐客店掌柜的,他宁愿熬忍身上病伤痛楚,不敢延医诊治,更不愿意见到外面的人……”
“猴子,谷鸣的仇家又是谁?”宫奇怔了怔,把这话问了出来。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你我都是今晚第一次见到那位谷鸣,你不知道,我时宇又如何知道,你去问谷鸣才是啊!”
宫奇碰上一鼻子灰,重重哼了声,再也吭不出声来。
房厅众人聊过一阵子,回去自己客房休息。
※※※
早晨,众人自客房来房厅,正在决定今日行程去向时,店伙小佟儿陪着一位长袍老者进来偏厅。
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都不认识,但看进宫奇、时宇两人眼中,已知道对方是谁。
时宇从椅座站起,问道:“谷鸣兄,今日贵体是否舒服了些?”
“谢谢,谢谢!时兄……”谷鸣长揖一礼道:“兄台妙手回春,我谷鸣身上病痛霍然痊愈,特地前来道谢……”
“不敢,不敢,谷鸣兄……”时宇回过一礼,他将房厅里众人替谷鸣引见介绍一番,相邀入座。
刚才双方引见叙礼时,谷鸣说出自己之号、有“白羽鹤”三字之称,时宇对“白羽鹤”名号,江湖上似有所闻。
他试探问道:“谷鸣兄,你遭人用‘银钩鹰爪’暗器所袭,对方是何等样人?”
“谷某一时不慎,遭匪类所算……”谷鸣慨然摇头:“此人名叫乔云,有‘紫冠鹰’三字之称……”
“紫冠鹰”乔云!
房厅里诸人,见“白羽鹤”谷鸣提到此一名号,莫不诧然为之震住。
“雾中花”乔婷的父亲,不就是“紫冠鹰”乔云?乔云跟此“白羽鹤”谷鸣,有何解不开的深仇,才用“银钩鹰爪”歹毒暗器,要将他置于死地?
时宇问道:“谷鸣兄,‘紫冠鹰’乔云与你有解不开的深仇,冤家路狭,才下此毒手?”
“谷某过去与‘紫冠鹰’乔云并不认识……”谷鸣道:“谷某一探‘铁旗门’总坛,乔云出手挡下,双方照面交手,谷某中着对方‘银钩鹰爪’暗器,疼痛难熬,急急离去!”
众人从谷鸣口中,听到“铁旗门”总坛数字,不禁为之愕然。
但很快也就理会过来,相信谷鸣所指的,不会是应城西郊六十里外,“落雁蜂”上的“铁旗门”总坛。
到目前炎止,时宇虽然将这个“白羽鹤”谷鸣的暗器之伤治救过来,但谷鸣还不知道,房里这男女老少五人的行踪去处。
宫奇接口问道:“谷鸣兄,你一探‘铁旗门’总坛,眼前的‘铁旗门’破窑子设在何处?”
宫奇这话问得很自然,但听进“白羽鹤”谷鸣耳中,却又感到意外。
从宫奇口中这话听来,似乎亦在探听目前“铁旗门”总坛地点所在。
谷鸣心念游转,回答道:“目前‘铁旗门’总坛设在鄂东崇阳‘大沙坪’南端的‘卧云岩’山腰……”
话落到此,谷鸣想到那回事上,目光移向时宇,试探问道:“时宇兄,前些时候,鄂中‘落雁峰’之役,武林侠义门,将当时设在‘落雁峰’的‘铁旗门’总坛,直捣黄龙,杀个溃不成军,‘风雷幻刃’楚冰石流窜脱走,这件事你等数位不会不知道吧?”
“谷鸣兄,你也知道?”宫奇嘻嘻一笑,插嘴接口上来。
谷鸣道:“岂止是我谷某一人,江南武林几乎尽人皆知。”
时宇就将自己数人,那次“落雁峰”之役的经过告诉了谷鸣,接着道:“目前我等正在搜找‘铁旗门’总坛的所在,原来设在鄂东崇阳‘大沙坪’南端的‘卧云岩’山腰……”
当时“雾中花”乔婷仅提到鄂东崇阳“大沙坪”一带,是“风雷幻刃”楚冰石出没之处,但并没有指出“卧云岩”此一地点。
柳彬元问道:“谷老丈,‘大沙坪’南端的‘卧云岩’是何样一处所在?”
刚才时宇说出“落雁峰”之役时,曾提到柳彬元手诛“铁旗门”四大高手之上“寒枭”耿丕鸿这回事,谷鸣已知道此年轻人身怀上乘之技。
谷鸣见柳彬元问出此话,就即道:“‘卧云岩’如果不知内委底细的人看去,那是一座坡势并不很高的山峰,但却有杀人不见血,置人于死地的陷阱,稍一疏忽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哦,有这等厉害……”宫奇两眼一直,注意起来:“谷老,楚冰石那老小子,又在‘卧云岩’一带布下哪些云诡波谲的鬼名堂?”
谷鸣道:“谷某所说‘卧云岩’那一带的陷阱,并非出自人工设置,而是在鬼斧神工之下自然形成的,‘铁旗门’如何会找出这样一处设下总坛,这就不清楚了……”
做了做手势,谷鸣又道:“围着‘卧云岩’山麓,有条有溪泫之称,却不见有水的‘流沙河’……”
安巧云听出来奇,不禁问道:“谷老丈,那条‘流沙河’即有河溪之称,如何见不到水呢?”
谷鸣点点头,道:“是的,安姑娘,这就是不可思议,骇人听闻之处……”
感慨不已,又道:“谷某纵目看去,围着‘卧云岩’的山麓,一片沙土荒地,任何一件事似乎冥冥中都有安排,谷某正要走向前面时,一头獐鹿小兽,自林间窜奔而出,走向前面沙土荒地,獐鹿走上沙土,突然一阵凄厉嗥啼,沙土冒起泡沫,獐鹿身子渐渐下沉,活埋入沙土之中……”
谷鸣这些话,听进房厅诸人耳中,听来够骇人的,但却无法全然会意过来。
谷鸣又道:“如果不知底细的人,踩上围绕‘卧云岩’山麓一带的沙土荒地,身子像獐鹿一样,沉下沙浆,亦就活埋在沙下了。”
谷鸣不厌其详,如此说后,众人才始理会过来。
宫奇一双眼睛睁得铜铃大,嘴里嘀咕道:“谷老,若不是从你嘴里说出这些话,咱肥佬再也不相信,天下有这等骇人怪事!”
时宇道:“宫老儿,我昔年踪游江湖,亦有此传闻,那是出现在大漠草原,有‘沉沙潭’之称的,这样一处湖泊……”
梅香冬问道:“时前辈,‘沉沙潭’又是何等样的一处湖泊……”
时宇道:“跟围绕‘卧云岩’山麓的‘流沙河’差不多,‘沉沙潭’中亦无水,都是一片沙浆,别说人兽诸类,就是羽毛飘落‘沉沙潭’,亦要往下沉落!”
“嘿,猴子,这里大江南北,乃是人灵地杰之处,可不是大漠草原……”宫奇声音大得出奇:“如何也会有这等骇人听闻的鬼地方?”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这个你去问问老天爷才知道。”
时宇话题移向谷鸣:“谷鸣兄,你又如何会遇到‘紫冠鹰’乔云,遭他‘银钩鹰爪’暗器所袭?”
谷鸣道:“谷某见沙土荒地上,有这等骇人听闻的情况,就捡起一根树枝扔了过去,所看到的跟刚才那头璋鹿一样,枝干尽根没入沙土,谷某正在暗暗诧异之际,‘卧云岩’山麓那端传来叱喝之声:‘何处鼠辈,鬼鬼祟祟找来这里“流沙河”,打的什么主意?’”
一名虬髯老者,似是有固定的步法,踩在“流沙河”凸出的块岩上,疾驰而至,谷某微微一笑道:“这是官家之地,阁下能来得,我‘白羽鹤’谷鸣又如何来不得?”
老者手执兵刃扑进跟前,嘿嘿笑道:“鼠辈,你悄悄来探‘铁旗门’总坛,撞见我‘紫冠鹰’乔云之后,你来得,就去不得!”
双方照面交上手,展开一场激战……
宫奇接口问道:“谷鸣兄,你又如何会中着对方‘银钩鹰爪’暗器的?”
谷鸣道:“双方激战中,乔云手腕一晃,一支银虹似的光亮电射而至,谷某知道对方出手暗器,拔身纵起,躲闪暗器之袭,但这项暗器依然袭中谷某的左腿下端部位……”
时宇问道:“谷鸣兄,行动出手‘银钩鹰爪’暗器后,并未追招递上?”
谷鸣道:“乔云似乎知道这项‘银钩鹰爪’暗器的歹毒、霸道,在上边嘿嘿冷笑,并未追招递上……”
慨然摇头,又道:“谷某中着乔云暗器,疼痛难熬,不敢恋战,急急离去,幸亏有你时宇兄妙手回春,治愈我暗器之伤。”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想了起来:“嗨,猴子,刚才谷老说,那个‘紫冠鹰’乔云大混蛋,似乎有固定的步法,踩上‘流沙河’上凸出的岩块,自‘卧云岩’的山麓飞驰而出……”
“这还用说的,宫老儿……”时宇道:“定然有他渡‘河’的方法,不然匿藏在‘卧云岩’‘铁旗门’中的那些么魔小丑,都活埋在‘流沙河’之中了。”
柳彬元道:“时前辈,可能尚有其他应付之法,我等不妨取道‘卧云岩’附近一行,一观动静,是否能找得有利的位置、方向?”
“是的,彬元。”时宇点点头。
宫奇问道:“谷鸣兄,你离开这里‘三界坑’镇上后,此去何处?”
谷鸣慨然道:“‘铁旗门’倒行逆施,为天下武林所不齿,‘紫冠鹰’乔云出手‘银钩鹰爪’暗器,幸蒙时宇兄将我这条老命治救过来,我谷鸣要为天下无辜苍生请命,不会轻易放过‘铁旗门’。”
时宇道:“谷鸣兄,如此说来,我等不妨结伴同行,往‘卧云岩’走一遭。”
谷鸣经时宇妙手回春,虽然仅一个夜晚时间,左腿伤处已完全痊愈过来。
当时谷鸣虽然遭乔云的“银钩鹰爪”所伤,他还骑着马儿来“三界坑”镇上,这头牲口还留在“大风客店”后面的马厩。
眼前行程即定,谷鸣吩咐店杰从马厩牵出马儿,偕同众人离开“三界坑”镇上。
※※※
蹄声得得,六匹马儿行在大道。
马鞍上的安巧云道:“彬元,乔婷离开‘仙岩庄院’后,不知眼前情形如何?”
柳彬元见巧云问出此话,显然他找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
他一眼看到结伴同行的“白羽鹤”谷鸣,慨然摇头道:“乔婷不该回去九宫山‘马会坡’家里,‘萦冠鹰’乔云出手‘银钩鹰爪’暗器伤了谷老丈,无可否认,乔云是‘铁旗门’中重要人物……”
梅香冬接口道:“彬元,乔婷见父亲不听自己劝阻,她会再次离开‘马会坡’家里?”
柳彬元剑眉微微轩动,道:“情形演变,可能已不是过去我们想像中那么单纯!”
这边三人马鞍上谈着时,话声都进入谷鸣耳中,虽然话都进谷鸣耳中,但无法会意过来,他向旁边的宫奇问道:“柳少侠、梅姑娘、安姑娘,他们三位所谈的乔婷是谁?”
宫奇道:“那个乔婷乔姑娘,江湖上有‘雾中花’乔婷之称,是‘紫冠鹰’乔云的女儿……”
话落到此,他将有关乔婷的情形,和乔婷回“马会坡”的经过,详细说了一下。
“原来‘紫冠鹰’乔云有这样一个女儿!”谷鸣听来殊感意外。
宫奇又道:“‘雾中花’乔婷的师父是‘剑翼子’浦虹,‘风雷幻刃’楚冰石那老小子是她义父……”
谷鸣殊感诧然道:“那位‘雾中花’乔姑娘,有如此的身世来历,会与柳少侠、安姑娘、梅姑娘等这般接近,倒是十分难得。”
宫奇跟谷鸣话到半截,突然想了起来,他向时宇道:“猴子,鄂东崇阳和九宫山的‘马会坡’相隔不远,咱们此去崇阳附近的‘卧云岩’,就得经过九宫山的‘马会坡’不会错吧?”
“不错……”马鞍上的时宇,转过脸朝他投过一瞥:“宫老儿,你说来听听,又怎么样?”
宫奇搔了搔后颈肥肉,道:“猴子,就是刚才小兄弟说的,情形演变,可能已不是过去咱们所想像中那么单纯!嗯,想来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又如何?”时宇问。
宫奇道:“咱们此去‘马会坡’镇上,也是顺路,咱们前去一探究竟,如何?”
时宇沉思了一下,道:“宫老儿,‘雾中花’乔婷是‘紫冠鹰’乔云的女儿,他们父女之间的家务事,外人又如何插人其手?”
“家务事?”宫奇听来不是味道:“猴子,别来这些陈腔滥调!坐地分赃的坐寨山大王,在他心眼中哪有这个‘家’字?”
横掌如刃,做了做手式,宫奇狠狠又道:“说不定乔婷这个女娃儿,给她爹‘紫冠鹰’乔云宰啦!”
宫奇口不遮拦的向时宇说出这些话,听进柳彬元、巧云、香冬三人耳中,脸色为之一震。
安巧云道:“时前辈,咱们此去祟阳附近‘卧云岩’,‘马会坡’镇上也是顺路,”
“是的,巧云……”时宇道:“但‘马会坡’与‘卧云岩’相隔不远,已是‘铁旗门’中人的天下,我等并非怕事,但还得多加注意才是。”
梅香冬道:“云姐,咱们还没到过‘马会坡’镇上,乔婷的家,还不知道在镇上东西南北哪一端呢?”
安巧云道:“‘紫冠鹰’乔云乃是地方上知名之士,相信不难探听他父女俩人所居之处。”
“嘿,猴子……”宫奇又提到那回事上:“那些专做没本钱的买卖的土匪、山大王,妈的他们心眼中还有这个‘家’字?”
时宇微微一点头,道:“宫老儿,‘紫冠鹰’乔云做他坐寨大王勾当,那是早些年的事,水帮鱼、鱼帮水,乔云跟楚冰石一起,目前该是‘铁旗门’中重要的角色!”
※※※
“马会坡”是坡势迤逦而上的山镇,六匹马儿行程匆匆,来到“马会坡”镇上。
马鞍上的安巧云道:“彬元,咱们找家饭馆用膳,顺便问问里面店伙、掌柜的,‘紫冠鹰’乔云在这里‘马会坡’镇上所居之处。”
彬元尚未回答,时宇道,“巧云,我们找家酒肆、馆店用膳,但别向里面的人探听动向……”
宫奇听来不以为然道:“猴子,咱们初来这里‘马会坡’镇上,人生地不熟,不找人问问,如何知道乔安父女所住的地方?”
时宇道:“宫老儿,我时宇可没有说不找人探听问问,我们找家其他铺子掌柜的,有何不可……”
一顿,又道:“酒肆饭馆,龙蛇混杂,形形式式的人都有,免得隔墙有耳,引起人家的怀疑,注意,就不会打草惊蛇!”
“嘿,猴子,你就是这张嘴……”官奇找不出时宇话中不对的地方,瞪了他一眼。
众人马儿来到街上一家“华香酒店”,下了马鞍,把马儿拴在大门边木桩,走进店堂,里面店伙哈腰殷殷招呼。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店堂里嘉宾满座,已占了八九成座头,众人在店伙张罗之下,挤挤凑凑,坐下墙沿一张桌座。
不多时酒菜端上,众人各个吃喝起来。
店堂里飞触把盏,猜拳喝令,谁也不会去注意其他桌座上的情形。
墙沿桌座上诸人吃喝谈着时,就有一阵话声传了过来:“项大哥,寨主怎么会把小姐禁锢起来?”
另外一个声音回答道:“路奎,这不能说是禁锢,只是寨主不让小姐出‘青龙寨’大门而已……”
这边桌座上的柳彬元,旋首一瞥,邻桌老少两人,正在举樽对酌,彬元不是窃听邻桌谈话,但相隔咫尺之间,话声自然就传了过来。
姓项的老者又道:“寨主不准小姐出‘青龙寨’大门一步,结果笼子里这只小鸟却飞跑啦!”
刚才那中年人又道:“项大哥,寨主盼咐‘青龙寨’中高手,分拨搜找小姐下落,把她抓回‘青龙寨’,咱们去哪里找人?”
说话的声音,就在咫尺之间的邻桌,这边桌座上诸人,既使不想听,话声自然也进入耳中。
邻桌老少两人所指的小姐,听进这边诸人耳中,由于情形十分接近,使他们连想到“雾中花”乔婷的身上。
姓项的老者哈哈笑道:“路老弟,寨主令谕把小姐抓回‘青龙寨’,这个‘抓’字不如换上一个‘请’字,才比较切实些……”
“项大哥,这话怎讲?”姓路的中年人不解问。
老者道:“别说这姑娘是‘青龙寨’小姐,凭她身怀之学,岂是你‘七翎掌’路奎,和老夫‘石鼓’项飞,所能对付的?”
这边桌座上众人,见老者“石鼓”项飞说出这些话,已相信对方所指的小姐,就是自己这伙人来“马会坡”镇上所寻访的“雾中花”乔婷。
桌座上诸人静静听着,谁都没有出声说话。
他们要在邻桌老少两人谈话中,找出有关乔婷离开“仙岩庄院”后的经过。
刚才时宇在路上说,生性隔墙有耳,有关乔婷的情形,不敢向酒中店人探听。
但此刻也是隔墙有耳:却从邻桌客人聊谈之中,不意听到有关乔婷的动静。
邻桌那个路奎的中年人问道:“项大哥,寨主身边只有小姐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寨主怎么会在自己女儿身上生这么大的气?”
项飞慨然道:“路老弟,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寨主坐寨起家,在江湖上打出这个天下,眼前已是‘铁旗门’中重要角色,寨主就要用‘铁旗门’这块招牌,在江湖上改头换面、抖露自己的声望……”
话题一转,又道:“咱们‘青龙寨’这位小姐,不知道她父亲用心之苦,却要父亲远离‘铁旗门’,劝阻不成,更顶撞父亲,这才使寨主恼怒之下,不准小姐出‘青龙寨’的大门一步……”
路奎抑低了声音道:“项大哥,小姐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不会想到这么多地方,可能受到人家暗中唆使,才会劝阻寨主远离‘铁旗门’中的?”
项飞点点头道:“是的,路老弟,寨主不准小姐离开‘青龙寨’,可能用意亦是如此!”
路奎道:“项大哥,‘抓’也好,‘请’也好,咱们去哪里找小姐?”
项飞道:“路老弟,寨主曾有这样吩咐过,小姐可能会找去‘马会坡’不远的‘卧云岩’……”
老少两人谈话声音不大,但相隔仅在咫尺之间,是以都已进入这边众人耳中。
众人见“石鼓”项飞指出“卧云岩”此一地点,不禁诧然为之震住。
乔婷去“卧云岩”干吗?
乔婷知不知道环绕“卧云岩”之麓,有此一杀人不见血的“流沙河”陷阱?
邻桌“石鼓”项飞、“七翎掌”路奎两人,吃喝过后,付过账离去。
宫奇见老少两人离去,一脸不解之色,道:“猴子,‘铁旗门’新的总坛设在‘卧云岩’,乔婷云‘卧云岩’难道找上楚冰石那老小子?”
时宇沉思了一下道:“宫老儿,‘雾中花’乔婷行止,令人无从加以猜测,好在我等亦是取道‘卧云岩’之行,到时自然也会知道。”
柳彬元怀着不安的心情道:“‘卧云岩’之麓,有条‘流沙河’的陷阱,不知乔婷是否知道?”
安巧云道:“彬元,‘紫冠鹰’乔云是乔婷的父亲,‘风雷幻刃’楚冰石又是她的义父,这件事不会瞒过乔婷,相信她不会不知道的。”
众人用过午膳,牵着马儿,离开这家酒店,走不多时,时宇举手一指,道:“宫老儿,前面大街边有家店铺。”
宫奇抬头看去,那家店铺大门前,放着不少刀剑兵器,是家治铸兵器的铺子,他转过脸问道:“猴子,咱们此去‘卧云岩’,你还要买项称手的兵器?”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在那家‘华香酒店’,问店伙、掌柜的不方便,前面是家买卖刀剑兵器的铁店,有关‘紫冠鹰’乔云的住处,相信里面掌柜的知道。”
众人走来这家铁店前,里面有个六七十岁的老汉,正在忙些什么。
时宇向店里抱拳一礼,道:“里面这位掌柜的,在下有打扰之处……”
老汉怔了怔,转过身来,见店门口停下六匹马儿,有男女老少六人,忙不迭哈腰一礼,道:“大爷,姑娘,找来小老儿施七这里,不知有何吩咐?”
时宇知道这类刀剑兵器店里掌柜的,对江湖上所知的情形,比一般人知道清楚,含笑道:“在下向你探听一人,不知掌柜的是否知道?”
“是,大爷……”铁店掌柜的施七问道:“你要探听的是何等样人?”
时宇道:“有位‘紫冠鹰’乔云之称的乔云,你是否知道此人?”
“这位乔爷,是小老儿施七这家铺子的大主顾,怎么不知道?”施七笑了。
时宇问道:“掌柜的,这位‘紫冠鹰’乔云家居何处?”
施七指了指店外,道:“离此地‘马会坡’镇南郊二十里之处,有座‘青龙寨’的庄院,那位乔爷就是‘青龙寨’的主人。”
旁边的安巧云接口道:“掌柜的,那位‘紫冠鹰’乔云有个女儿,是不是也在‘青龙寨’?”
“姑娘,小老儿这就不清楚了……”施七道:“过去乔姑娘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马儿,来这里‘马会坡’镇上,这些时候来的很少了。”
此刻,这家兵器铺子掌柜的施七回答的话,跟“华香酒店”老少两人谈的非常接近。
时宇相信这个掌柜的施七知道的,也仅是这些而已,他抱拳道谢了声,偕同众人离去。
众人离开“马会坡”镇上后,取道往鄂东崇阳附近的“卧云岩”来。
“卧云岩”虽然相隔“马会坡”镇上不远,但马儿行走的话,也要数天的脚程。
上次“白羽鹤”谷鸣一探“卧云岩”,几乎把命送掉,是以他对此,已留下一个很深的回忆。
马鞍上的谷鸣,指向前面道:“那边有处‘八里铺’小镇,出‘八里铺’再去前面,就是‘卧云岩’之麓的‘流沙河’了!”
时宇指脸朝天色望了眼,道:“谷鸣兄,眼前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我等去前面‘八里铺’镇上逗留一宿……”
“是的,时兄……”谷鸣道:“我们在‘八里铺’镇上住宿宵,马儿寄放在镇上客店,明儿我等徒步走去‘流沙河’便了。”
众人来“八里铺”镇上投店宿下,第二天,徒步向“流沙河”而来。
走在路上的柳彬元,又想到那回事:“宫前辈,时前辈,我等不能肋生双翅飞渡‘流沙河’,既不能过‘流沙河’,又如何攀登‘卧云岩’?”
“小兄弟,别担心……”宫奇道:“‘铁旗门’中那些牛鬼蛇神如何往回‘流沙河’,咱们依律葫芦,来个如法炮制。”
谷鸣道:“上次谷某目击‘紫冠鹰’乔云,脚踩‘流沙河’中凸出的块岩,飞越过河,这亦是‘铁旗门’中人飞渡‘流沙河’方法。”
时宇道:“如果能将‘流沙河’中沙浆除去,不再受此沙浆的威胁,那就并无所惧了。”
“嘿,猴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宫奇听来不是味道:“‘流沙河’中没有沙浆,如何再成‘流沙河’了?”
众人边走边谈着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连地面也微起了一阵震荡。
“那边这阵震耳欲袭的爆炸之声?”宫奇两眼直瞪,愣愣朝前看去。
宫奇脚步停下,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时宇、宫奇、谷鸣等诸人,亦跟着站停下来。
接着又是“轰隆!轰隆!”接连数响,顿时硝烟迷漫,烈火冒升而起。
谷鸣称奇不己道:“‘流沙河’四周附近,并无房舍,如何会发生爆炸?烈火从何而起?”
六人前后站立之处,离沙土荒地的“流沙河”,相隔仅数十丈之遥。
眼前除了轰隆隆!轰隆隆!震耳巨响,目击到硝烟迷漫,烈火冒升之外,更有一幕见所未见,离奇古怪的景象!
随着爆炸之声起伏,同时冒涌起一波又一波,浪涛似的沙浆,泛向“流沙河”的边岩。
梅香冬纵目往前看去,轻轻“咦”了一声,道:“彬元,那边有人迹出现,看去是个年轻姑娘家的背影……”
香冬向彬元说出这话,其他诸人也朝“流沙河”那边看去。
安巧云殊感意外道:“嗨,是乔婷呢!”
她挥挥手,大声道:“婷姐,咱们也来了!”
乔婷转过身来,朝后面投过一瞥,视线落向彬元身上时,朝他多看了眼。
接着乔婷抖肘翻腕,一颗明晃的银丸,向“流沙河”那端扔去。
银丸弹向沙土荒地,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震耳巨响,“河”中沙浆,排山倒海似地涌向崖边。
宫奇翻翻眼皮,看得莫名其妙:“嗨,猴子,乔丫头吃饱了饭没事做,在干啥?”
时宇起先看得也暗暗称奇,但倏即已理会过来:“宫老儿,就是刚才我时宇说的,乔婷用强烈炸药,在除去‘流沙河’中的沙浆……”
时宇急急走所前,向乔婷道:“乔姑娘,你用炸药除去沙浆,你得先将‘流沙河’炸爆之处的两端堵死,不让沙浆流向这边,‘流沙河’中沙浆是流动的。”
“是的,时前辈……”乔婷点点头:“咱刚才推下巨石,已将‘流沙河’两端堵死,河中的沙浆,再也不会流向这边。”
乔婷别出心裁,想出这个办法,用银丸中浓缩强烈的炸药扔向“流沙河”,河中沙浆四溅,移山倒海似的泛上崖边,“流沙河”的河底,已渐渐干涸,可以见到错石嶙峋的河床。
柳彬元等诸人都已走近,宫奇猛搔自己后颈肥肉,嘻嘻笑道:“乔姑娘,你这个主意不错,‘大沙坪’中的沙浆除去,咱们就可以通行无阻了!”
乔婷两颗晶莹澄澈的眸子,笼上一层浓浓的愁断,向柳彬元道:“彬元,你和他们数位怎么会来这里‘卧云岩’之麓?上次咱忘了告诉你,‘卧云岩’之麓这条‘流沙河’才怕人呢!”
“我已经知道了……”彬元点点头,他把“白羽鹤”谷鸣替乔婷介绍了一下。
他指着谷鸣又道:“有关里‘流沙河’的情形,这位谷老丈都已经告诉我们了。”
见面就想问的话,柳彬元现在才问了出来:“乔婷,你怎么会来这里‘卧云岩’之麓的‘流沙河’?”
乔婷轻轻道:“彬元,我知道你和他们数位会找来这里,这条‘流沙河’好可怕,河里看不到水,不小心就会活埋沙浆里……”
幽幽叹了口气,又道:“我心里好急、好担心,就偷偷离开家,先把这条‘流沙河’毁了,再……再登‘卧云岩’山腰,去找楚冰石……”
柳彬元原来想问问乔婷如何离开家的。
当时在“马会坡”镇上“华香酒店”,“青龙寨”中的“石鼓”项飞和“七翎掌”路奎两人,在吃喝中已提到此事,是以柳彬元就没有把这话问了出来。
刚才众人来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林间小径走出老少两人。
这两人就是柳彬元等在“马会坡”镇上酒店,见到的“石鼓”项飞和“七翎掌”路奎。
路奎见乔婷在“流沙河”边,跟柳彬元等诸人一起,微微怔了一下。
项飞走近前,向乔婷躬身一礼,道:“小姐,我等奉寨主之谕,正在寻访你的行踪下落,你离开‘青龙寨’后,寨主心里惦念,不安……”
路奎躬身接口道:“小姐,你随同咱们两人回‘青龙寨’吧!”
乔婷向两人道:“‘马会坡’镇郊‘青龙寨’,是我乔婷的家,难道我自己不会回去?”
一顿,又道:“你两人回去禀报寨主,我来‘卧云岩’有事处理过后,自会回去‘青龙寨’的!”
“是,是的,小姐!”项飞躬身应了声,不敢说出稍有顶撞的话。
他朝柳彬元等数人投过一瞥,心里暗暗嘀咕:“这男女老少六人,看来不像是‘卧云岩’山腰‘铁旗门’中人,寨主不准小姐出‘青龙寨’大门一步,是否出于这些人的原因?”
项飞虽然心里有这种想法,但目前他和路奎所处的立场,不敢再做进一步的探听、动问。
乔婷目光投向柳彬元等数人道:“彬元,咱们就从干涸的‘流沙河’河床而过,前面‘卧云岩’就是‘铁旗门’总坛了!”
“是的,乔婷。”柳彬元应了声。
由乔婷导前,衔尾的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宫奇、时宇、谷鸣等六人,足尖点上河床错石,身形起落之前,已飞渡而过。
项飞和路奎两人,不敢撇下乔婷离去,相顾望了眼,亦越过“流沙河”干涸了的河床上。
“卧云岩”山势不高,但峻险异常,“铁旗门”总坛自“落雁峰”移来“卧云岩”,置设山腰。
刚才乔婷打出数颗银丸炸药,“轰隆!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流沙河”中沙浆,震得飞溅而出,而“卧云岩”山腰“铁旗门”中人,显然亦有所警觉。
_由乔婷导前的柳彬元等数人,渡过“流沙河”后,走向攀登“卧云岩”的山腰的山径。
“刷刷……刷刷”人影闪晃,衣袂掠风声中,数条身形自山径上端电射而出。
走在头前的,是个身穿锦袍华服,一张长圆脸型,年有六十开外的老者,此人不是“铁旗门”门主“风雷幻刃”楚冰石。
楚冰石在任何情况之下,平时很少亲自出马。
刚才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声势慑人,传自山麓“流沙河”,楚冰石震惊、诧异之下,才自己带数名高手,下“卧云岩”一看动静。
此刻,前面走来数人,头前那个年轻女子,落进“风雷幻刃”楚冰石此中,那是再熟悉没有,那是“紫冠鹰”乔云的女儿,自己的义女“雾中花”乔婷。
乔婷来此干甚?
刚才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她有关?
衔尾走在后面数人,又是谁?
前些时候,应城西郊“落雁峰”之役,柳彬元诸人直捣黄龙,闯入当时的“铁旗门”总坛,楚冰石临危走脱,并未露了自己庐山真面目。
至于柳彬元等诸人,包括“肥螺”宫奇、“飞猢”时宇在内,虽然已知道“风雷幻刃”楚冰石此人,但都未见过楚冰石本人。
楚冰石见到“雾中花”乔婷,心念游转,脚步自然站停下来。
这边的乔婷看到楚冰石露脸,她也站停下来,衔尾的诸人也跟着站停。
楚冰石感受到气氛跟过去有点不一样,乔婷见到自己,并未恭恭敬敬上前叫一声“义父”。
楚冰石想到这上面,脸色凝紧,冷冷问道:“乔婷,你来这里何事?”
“登‘卧云岩’,拜山一会!”乔婷虽然吐出脆生生的声音,但冷漠得如冰滴石。
江湖上用到“拜山”两字,跟“拜访”完全不是那回事,那是不含善意,有为而来。
楚冰石听来殊感意外,双目凌芒如电,逼视着乔婷,问道:“刚才爆炸之声,与你有关?”
乔婷点点头道:“不错,乔婷出手‘烈火银珠’,使‘流沙河’河浆干涸见底,越过‘流沙河’,来到此地……”
楚冰石浓眉连连轩动,试探的问道:“乔婷,你是奉你父亲‘紫冠鹰’乔云之命,找来老夫这里‘卧云岩’‘铁旗门’总坛的?”
“不……”乔婷摇摇头道:“父亲不准我出‘青龙寨’一步,是我乔婷自己走出‘青龙寨’,找来这里‘卧云岩’的。”
楚冰石目光投向后面数人一瞥,问乔婷道:“这男女老少数人是谁?”
乔婷尚未回答,宫奇抖动脸上肥肉,笑道:“楚冰石,你这老小子,虽然你过去没有见过咱肥佬,但咱这付大水缸似的身子,你也该听到过啊!”
楚冰石脸肉一紧,已想到一个身上,又冷又硬,问道:“矮鬼,你是专门‘铁旗门’中人晦气的‘肥螺’宫奇?”
“不错,不错,一点不错……”宫奇笑着连连点头,他不厌其详,把柳彬元、安巧云、梅香冬、时宇、谷鸣等五人的来历也说了出来。
除了其中的“白羽鹤”谷鸣之外,其他诸人,就在“风雷幻刃”楚冰石的心头,已扣上了一个牢牢的死结,当初“落雁峰”之役,就挨上这伙人迎头一记闷棍。
宫奇指着“石鼓”项飞、“七翎掌”路奎两人,向楚冰石又道:“老小子,这两人不需要咱肥佬引见介绍,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谁……”
“哦……”“风雷幻刃”楚冰石一声轻吟,目注两人来。
项飞走前一步,躬身一礼,道:“在下项飞和路奎两人,是‘青龙寨’乔爷身边的人,奉寨主乔爷之命,请小姐回去‘青龙寨’!”
楚冰石见“石鼓”项飞说出他与“七翎掌”路奎两人的来历、来意,已能猜出乔婷不速之客找来“卧云岩”,毁掉“流沙河”的用意何在。
嗯嘿一笑,楚冰石问道:“乔婷,你登‘卧云岩’,拜山一会老夫,又如何?”
乔婷有条不紊、锵锵有力的道:“‘铁旗门’与‘青龙寨’,风马牛各不相干,你楚冰石日后有君临天下,称主武林的主意,这是你的事,别把我父亲拖人这淌浑水里,同流合污!”
乔婷这几句话,柳彬元这边数人听到,站在楚冰石后面的数名“铁旗门”中高手也听到。
这话出自“雾中花”乔婷嘴里,眼前双方都知道,乔婷是楚冰石的义女,“风雷幻刃”楚冰石与乔婷之父“紫冠鹰”乔云有数十年的交往。
楚冰石笑了。
这阵“嘿嘿嘿!嘿嘿嘿”的笑声,没有一点笑的味道。
愤怒、凄枪、悲哀,渗入这阵笑声之中,像迎头挨上人家一记痛击,又像结结实实给人家掴上两记大耳光。
“乔婷,这话是你说的?”楚冰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泛出一阵骇的紫青色。
“不错,是我乔婷说的!”她并不否认。
“你这个女娃儿,眼中没有你父亲‘紫冠鹰’乔云,你在我‘风雷幻刃’楚冰石跟前,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楚冰石又是一阵“嘿嘿嘿嘿”的狂笑。
站在乔婷后面的柳彬元,脸肉微微起了一阵扯动,他想劝阻乔婷,却又无从劝阻。
时宇目击眼前的演变,在他某种预感中,仿佛是风雨来临的前夕。
宫奇眼皮翻动,猛搔后颈肥肉,他有点想不通,无法将眼前的事实连贯起来。
楚冰石身形移退两步,嘿嘿笑着又道:“老夫要代你父亲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女娃儿……”
话未中落,楚冰石一掏手袋,掌心扣上一枚拇指粗长的铁器,抖肘翻腕,向两丈来间隔的乔婷,一抹流星似的飞到。
眼前演变,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饶是“飞猢”时宇是个暗器大行家,就在此一眨动眼皮的刹那间也未看出楚冰石出手何物。
“雾中花”乔婷,乃是“剑翼子”浦虹的弟子,身怀之技,又岂是江湖等闲之流所能比拟?
乔婷见楚冰石翻腕弹指,一抹流星似的光亮,向自己这边射来。
倏地塌身挫腰,射闪对方暗器之袭,但由于距离近,暗器走热疾速,虽然乔婷塌身挫腰,暗器已中着了她肩颈部位。
一乔婷“嗳哟”一声嘤啼,身子往后跌退,后面柳彬元伸手把她揽住,急急问道:“乔婷,你中楚冰石打来的暗器?”
乔婷肩颈处鲜血往下直流,原来殷红的脸蛋,泛出一阵苍白,倒入柳彬元的怀中。
楚冰石仅是出手暗器,尚未照面交手,见乔婷受伤倒入柳彬元怀中,可能已想到暗器伤到了乔婷会发生何等样的后果,他向数名“铁旗门”中高手一挥手,急急从原路回去。
楚冰石和数名“铁旗门”中高手退入山径,没有人衔尾而去。
眼前这边众人,谁都想知道“雾中花”乔婷中着楚冰石的暗器,伤热如何?
柳彬元双臂怀抱着乔婷。
乔婷掩上眼睛,脸色苍白,肩颈处中着楚冰石的暗器,血水殷殷直往下流,血水染红了她的裙衣,也染红了柳彬元的长袍。
安巧云、梅香冬、宫奇、时宇、谷鸣,还有“青龙寨”的“石鼓”项飞,和“七翎掌”路奎等诸人,都围集拢来。
时宇按着乔婷的脉膊,翻动着她的眼皮,又仔细朝她伤口看去,伤口处露出半截纺织用梭子似的东西,上面满是鲜血。
宫奇嘴巴张得大大的,吐出的声音却是很轻很轻:“猴……猴子、楚冰石那老小子,使……使用的是……是什么暗器?”
时宇没有接下回答,从腰间袋里取出那只小小的布包,揭开皮包,里面拿出那只扁扁铁盒,从铁盒中剔出一撮油膏,敷在乔婷的伤口处。
他小心翼翼用手指轻轻掀动嵌入乔婷肩头肉中那梭子似的东西。
时宇的手指很轻很轻,慢慢掀动,但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
食、拇两指夹住冒出伤口处半截梭子,钳出一支拇指粗长的暗器。
官奇一抹嘴边口水,又把这话问了出来:“猴子,老小子使用的是什么暗器?”
“‘蝎子梭’……”时宇喑哑的回答。
他现在的手脚,不似刚才掀动嵌入乔婷肩头“蝎子梭”那样,而是快速至极。
伤口再次敷上铁盒中的油膏,撕下乔婷自己身上的裙衣一角,急急把伤口裹上,包括暗器在内的刀剑金创之伤。“透风”犯下大忌。
“‘蝎子梭’……”宫奇拿起那枚“蝎子”似的暗器看去,“格登”一咬牙道:“妈的,楚冰石这老小子够歹毒的,无冤无仇,乔丫头还是他的干女儿,竟使用这等霸道种暗器!”
“丹方一味,气死名医”。
时宇随时携带,用扁扁小铁盒盛放,这味看来不起眼的油膏,在“三界坑”镇上“大风客店”治愈了“白羽鹤”谷鸣暗器之伤。
现在甫上乔婷肩头伤处,没有多久,她掩上的眼皮张了开来,偎在柳彬元怀里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
柳彬元低下头问道:“乔婷,你醒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量……”乔婷声音低低的回答。
“彬元……”她轻弱的道:“我好想家……你陪我回‘青龙寨’,陪我回家好吗?”
乔婷这话是在跟柳彬元说的,但围立四周的人,谁都有听到。
时宇见乔婷向彬元说出这话,当他心念闪转之间,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彬元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好的,乔婷。”
时宇本来想问乔婷,她那区枣红色的马儿去处,但他把话意转了过来。
他向彬元道:“彬元,你和乔婷一鞍双骑,路上好照顾乔婷,我等日夜兼程,送乔姑娘回‘马会坡’‘青龙寨’。”
时宇向彬元说的这几句话,听进宫奇耳中,两颗眼珠连连闪转,一摸鼻子,道:“嘿,猴子,你这个蒙古大夫、江湖郎中,敷在乔姑娘伤口的药不管用?”
时宇尽量让自己不带一丝异样的神情,十分平和的道:“宫老儿,乔姑娘的伤处,不像过去谷鸣兄暗器伤在腿上,肩头虽然并非人体致命要穴,但颈项是筋脉、血管汇集之处,不能稍有错失!”
时宇这几句话,并未引起彬元、巧云、香冬,和“青龙寨”的项飞、路奎两人注意。
但“白羽鹤”谷鸣听来,脸肉微微起了抽搐,欲语还休,沉默下来。
宫奇使劲的在自己秃顶大脑袋上拍了一下,再也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