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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示警兆一举歼敌

    蹄声得得,数乌匹儿缓辔行在大道上。

    马鞍上的“玉麟”柳慕庭、“银燕”徐迎真,和“飞轮”梅九松、“彩练”江素秋两对夫妇谈着。

    宫奇、时宇,和符坚三人,亦在谈些什么。

    彬元、巧云、香冬的三匹马儿衔尾跟在后面,他们三人轻柔的话声,夹着时起时落的碎笑,似乎正谈到一桩有趣的事上。

    徐迎真一勒马儿缰绳,转过脸来问道:“巧云,你把咱们请去你家,‘仙岩庄院’有咱们住的地方?”

    安巧云还没有回答,宫奇一晃脑袋道:“柳家弟妹,鄂东‘仙岩庄院’廊宇衔接,富堪敌国,里面大大小小的房间,就是咱们这几个,就是再多,照样舒舒服服住了下来。”

    巧云脆生生一笑,道:“柳伯母,大伙儿住在咱巧云的‘仙岩庄院’,可以热闹些,只是委曲了你们。”

    这件事过去宫奇有说过,现在又提了起来:“柳家弟妹,巧云家里养了一只鸟儿,不但金瞳彩羽,模样儿可爱,还会口吐人语……”

    指了指彬元、香冬,宫奇又道:“当时小兄弟和香冬,由这只鸟儿鹦哥真真,才认识巧云……”

    宫奇提到这回事上,安巧云想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向柳彬元道:“彬元,家兄安颂青的遗体,还掩埋在赣北‘凤林桥’镇郊大道边荒径,找个时间巧云把他移回故里,盛殓安葬才是。”

    “是的,巧云。”彬元点点头:“令兄遭‘铁旗门’中人的毒手,这件事早晚会有个交代。”

    马鞍上众人,晓行夜宿,行程匆匆,来到鄂东“武龙坪”镇西闻“仙岩庄院”,老总管安庆上前见过小姐。

    安巧云将柳家夫妇、梅家夫妇和“银笛”符坚,替安庆介绍了一下。

    “咕咕咕”几声鸟叫,鹦哥真真自大厅通里间那扇门中飞扑而出,嘴里吐出稚童般的声音:“安姑娘,安姑娘……”

    凌空一个盘飞,停下香冬肩上,嘴里又叫出:“香冬,香冬!”的声音。

    宫奇笑着道:“这只鸟儿可真乖巧聪明,一点不会把人认错的!”

    柳家夫妇、梅家夫妇,和“银笛”符坚还是第一次赤“仙岩庄院”,看到鹦哥真真这样一只灵禽,莫不惊奇不已。

    安巧云吩咐老总管安庆,将来“仙岩庄院”数位嘉宾住宿之处,做妥善安排。

    安巧云虽然是个芳龄十九的姑娘,但对处理事情,却是有条不紊,她吩咐厨房准备筵席,接待这数位嘉宾。

    大厅酒席摆上,众人围桌而坐吃喝起来,安庆突然想到一件事上,走来安巧云旁边道:“小姐,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安庆,什么事情?”巧云问。

    “小姐,当年庄主安爷有没有一位‘铁驼’鲍庸的武林好友?”

    “当年爹武林中的朋友很多,我所知道的亦是其中数位而已,我不认识‘铁驼’鲍庸此人……”

    安巧云道:“安庆,那个‘铁驼’鲍庸又如何?”

    老总管安庆道:“前些日子,那位‘铁驼’鲍庸来访‘仙岩庄院’,那个鲍庸说,庄主安爷曾有一件东西留在他那里,此番鄂东访友,趁着顺途之便,把那东西送回‘武龙坪’镇郊‘仙岩庄院’……”

    “东西?”安巧云问道:“安庆,那位‘铁驼’鲍庸送回‘仙岩庄院’的是何物?”

    安庆道:“回小姐,是只铁盒……那是一只尺来见方,一寸多高,像部书经似的铁盒……”

    老总管安庆向安巧云提到这件事上,桌座上诸人不期然都注意起来。

    柳彬元问道:“安总管,那只铁盒里盛放的是什么东西?”

    安庆道:“我没有揭开铁盒盖子,不知里面放的是何物……我问那位‘铁驼’鲍庸,铁盒里放的是何物,鲍庸含笑说:‘“雁翎剑”安庄主途中经过鄂中天门,来舍间一访,离去时忘了把此盒带走,老夫未曾问安庄主铁盒中盛放何物,等安姑娘回来“仙岩庄院”,看到她父亲所留之物,自然会知道。’”

    “我见那位‘铁驼’鲍庸说来也有道理,向他道谢过后,就将此铁盒收了下来。”

    时宇微微一蹙,问道:“安总管,那个‘铁驼’鲍庸是何等样人物?”

    安庆道:“回时爷,那个‘铁驼’鲍庸个子瘦小,身穿一袭长袍,年纪七十左右……”

    “他来自鄂中天门?”符坚问。

    “是的,符爷……”安庆道:“我没有问,是那位鲍爷自己说的。”

    时宇又问:“安总管,那个‘铁驼’鲍庸知道安姑娘不在‘仙岩庄院’?”

    安庆道:“那位鲍爷似乎知道安庄主业已西归,他是来访小姐的,我告诉他小姐外出访友,不在‘仙岩庄院’。”

    “嘿,猴子,芝麻大的一件小事,还来个‘打破砂锅问(闻)到底’……”宫奇有点不耐烦:“人家‘物归原主’,把当年‘雁翎剑’安老弟忘了带走的一只铁盒送回‘仙岩庄院’来,这件事可没有做错啊!”

    巧云道:“安庆,你把那一只铁盒拿来大厅给咱们看看。”

    “是的,小姐。”安庆一哈腰,走向里间。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眼前是多事之秋,有人莫名其妙送来一样东西,总该知道对方的来历底细,免得遭上无谓的麻烦……”

    一顿,又道:“当年‘雁翎剑’安天浩,乃是江湖一位叱咤风云人物,显然处理任何一件事,不会稍有疏忽、怠慢,东西遗留在别人处,如何当时不去取回?鄂中、鄂东相隔不远,如何事隔数年,那个‘铁驼’鲍庸才把当年安天浩遗忘的东西,送回‘仙岩庄院’?”

    “嘿,猴子……”宫奇眼皮一翻,不以为然:“据你这么说来,咱们一口米饭吃进嘴里,怕会中着人家暗算,马儿行在大道上,怕会跌进陷坑里,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哪!”

    桌座上的柳家夫妇、梅家夫妇等诸人,对时宇所说,听来固然有理,但宫奇所说的这番大道理,听来又何尝没有道理?

    老总管安庆臂弯挟了一只铁盒,从大厅通往里间的门出来,一面在说:“小姐,就是这只铁盒。”

    他把铁盒放在安巧云这边的桌沿。

    安巧云看了看这只铁盒的盒盖处,道:“待我把这铁盒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

    桌座上诸人注意到这只铁盒,时宇也双目炯炯看去。

    巧云说出此话,他急忙阻止道:“巧云,慢着……”

    “飞猢”时宇乃是一位暗器大家,飞花卸敌、摘叶伤人,任何东西在他手中,就可以成为一项克敌至胜的暗器。

    时宇用断去的半截竹筷,以神乎其技的弹发暗器的手法,将对方歹毒、霸道的暗器挡下。

    此刻,他阻止安巧云别揭开桌上这只尺来见方,有一寸厚的铁盒盖子。

    安巧云缩回正要揭开铁盒盖子的手,张大眼睛朝时宇看来。

    时宇站起身,把铁盒捧来自己这边,他捧起铁盒的时候,发现份量并不很重,弹指“笃笃”,轻轻敲了几下铁盒,又低下头,像头机警、敏感的狼狗似的,在铁盒上仔细嗅闻了一下。

    “嘿,猴子……”宫奇猛搔自己后颈:“这不是一块牛肉,是只小铁箱哪,你还闻闻它味道如何?”

    时宇脸色肃穆、凝重,捧起铁盒出大厅,放在一堵砖墙相隔的走廊地上。

    彬元、香冬、巧云衔尾跟了出来,时宇转脸挥挥手道:“你们进去,外面发生任何状况都别出来……”

    “银笛”符坚似有所悟,脸肉一紧,大声向大厅外道:“彬元,香冬,安姑娘,快回大厅来。”

    三人尚不知其中内委,一脸茫然不解之色,回进大厅。

    宫奇拍了拍自己秃顶大脑袋,嘴里喃喃道:“妈的,猴子装模作样,难道真有这回事?”

    大厅上围桌而坐的众人,谁也不吃不喝,谁也不吭一声,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

    大厅外面隔着一堵砖墙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微细的声音,“笃笃笃!轧轧、轧轧!咔嚓,咔嚓……”

    过了一阵子,一阵脚步声起,时宇脸色安祥,走进大厅。

    “猴子,你在搞啥玄虚?”宫奇的声音大得出奇。

    “银笛”符坚问道:“时兄,这只铁盒中果真有云诡波谲的谋算?”

    时宇道:“铁盒里藏有浓缩炸药,寻爆信管安装在铁盒开启之处,揭开铁盒子,铁盒中的炸药,立即爆炸……”

    安巧云听得浑身一寒,猛吸了口冷气。

    若不是刚才时宇阻止,自己揭开铁盒子,可不就完蛋啦!

    柳彬元这时才理会过来,时前辈刚才令自己、香冬、巧云三人回进大厅的原因。

    武林侠义门、中人物,铁肩担义,有所意外的变故,自己承当,绝不累害了别人、是以“飞猢”时宇对此铁盒有发现可疑之处,不让彬元、香冬、巧云这兰个年轻男女参与其事。

    梅香冬做了做手式,很费劲的问道:“时……时前辈,铁盒导爆信管按装在盒盖上,你……你老人家揭开盒盖,怎么没有发生意外?”

    时宇微微一笑道:“老夫已有此怀疑,所以处理得十分小心,用内家功力,将铁盒底层铁皮裂开,转过铁盒,从底层取出导爆信管,挽救这场浩劫……”

    他向侍立边上的老总管安庆道:“安总管,留下的事,就麻烦你了,外面走廊上已成一堆破铜烂铁的,铁盒碎处,还有地上灰色的炸药,你先浇一下一盒子水,然后捡起,拿去外面,扔在少有人迹的荒地上。”

    “是,时爷,安庆遵嘱!”躬身一礼,安庆急急走出大厅。

    宫奇眨眨眼,道:“巧云,可能当年你老爹安天浩得罪了人家,才会有人来‘仙岩庄院’下这一手!”

    安巧云给问得一时不知所答。

    时宇哈哈笑道:“宫老儿,你这颗脑袋比人家大,看来还是不管用……”

    “嘿,猴子……”宫奇听来很不是味道:“咱这颗脑袋再是不管用,也不会输给你!”

    时宇含笑道:“宫老儿,你把这件事扯到昔年‘雁翎剑’安天浩身上,是不是嫌远了些?”

    符坚道:“时兄,可能又是‘铁旗门’中人玩出的手法!”

    “不会错……”时宇缓缓点头:“‘铁旗门’阴险歹毒,无所不用其极……”

    “猴子,你把‘铁旗门’中那些杂碎、脓包、兔崽子,估得太高了些……”宫奇道:“他们可没有长了顺风耳、千里眼,对咱们情形如何知道这等清楚?”

    “不是顺风耳,也不是千里眼……”时宇道:“‘落雁峰’之役,马前失蹄,‘铁旗门’摔个灰头土脸,由明转暗,‘铁旗门’无时无刻不想寻此‘跨下之辱’,报此一箭之仇……”

    一指安巧云,时宇又道:“对方找的虽然是巧云的‘仙岩庄院’,其实是对我们这伙人结结实实迎头一记痛击。”

    “妈的,这些龟孙王八、灰孙子……”宫奇的声音“劈劈啪啪”,像油锅里爆起的沸油:“‘走了和尚,走不了庙’,咱们找去鄂中天门,揪出‘铁驼’鲍庸那个老乌龟,摘掉他颈上脑袋!”

    时宇道:“宫老儿,你再是聪明,人家也不会你笨,鄂中天门‘铁驼’鲍庸,这老头儿告诉安总管的,是真名?真号?真地点?”

    宫奇像喉咙里塞下一团棉花,翻翻眼皮,扯扯耳朵,再也吭不出声音来。

    柳彬元道:“时前辈,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铁旗门’中人可能还会找来这里‘仙岩庄院’!”

    “不错,彬元……”时宇道:“‘铁旗门’中人铁盒谋算并未得逞,可能会再想出其他主意,找来这里‘仙岩庄院’。”

    “彬元,‘铁旗门’中人,还会想出些什么主意,找来这里‘仙岩庄院’?”这个“仙岩庄院”的年轻女主人安巧云,原来是个身怀绝技的巾帼英杰,但此刻在柳彬元跟前,彬元似乎是她的依赖,她显得那么柔弱。

    “巧云,‘铁旗门’中人在我们身上别想占便宜……”柳彬元道:“他们想来‘仙岩庄院’放肆、撒野,那是他们跟自己过不去!”

    “是的,彬元!”巧云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满足。

    两人简短的轻语,看进柳家夫妇和梅家夫妇的眼中,都有不同的感受。

    “玉麟”柳慕庭见爱子彬元有这样一位红粉知己,感到安慰,默默地为小俩口祝福。

    “银燕”徐迎真,嘴在笑,心里也在笑,彬元和巧云,可不是一对鹣鹣鲽鲽的小俩口?

    “飞轮”梅九松是把彬元铁养长大的爹,彬元的幸福,亦是属于他的幸福,他嘴角含着笑意,看了看掌上明珠的冬儿,又朝彬元看去。

    “彩练”江素秋,她是把彬元扶养长大的娘,眼前她虽然没有怒意,但她心坎里亦捕捉不到一丝喜悦,那是一份的激荡,一份不安的愁思。

    彬儿和冬儿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彬儿是自己的爱子,也是未来的子婿,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姑娘,投入彬儿的怀里?

    “小兄弟,说得一点不错……”宫奇笑了,笑得好开心,不但嘴巴在笑,连眼睛、鼻子、耳朵都在笑:“嘿;那次‘落雁峰’‘铁旗门’总坛面前广场上,你用了巧云给你的‘紫玉剑’,施展出咱肥佬的那套‘拼盘大七招’剑法,妈的,就是‘姑娘尿床’那一招,把‘铁旗门’中四个顶尖儿高手之一的‘寒枭’耿丕鸿脑袋挑了下来……”

    这式“姑娘尿床”剑招,听来怪怪的,安巧云脸蛋一红,卟地笑了出来。

    时宇道:“虽然‘铁旗门’两名高手给我等除去,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真要找来这里‘仙岩庄院’,我等不能等闲视之。”

    “嗯,猴子说来也有道理。”宫奇点点头。

    ※※※

    众人住下鄂东“武龙坪”镇郊“仙岩庄院”,这些日子来十分平静,并未发生有任何风吹草动之事。

    这日,众人在大厅上研判迎对“铁旗门”之策,鹦哥真真从大厅通往里间的门中飞了出来。

    真真在“仙岩庄院”,不用鸟笼、链子把它拴住,自由自在,由它翱翔盘飞。

    真真飞来大厅,嘴里吐出稚童般的声音:“安姑娘,安姑娘……”

    又飞来梅香冬跟前,嘴里“香冬……香冬……”的叫着。

    “仙岩庄院”虽然嘉宾云集,还有不少男女佣仆,但真真平时所喜爱鸣叫的,就是她二人的名字,是以大厅上众人并不多加往意。

    “安姑娘……安姑娘”真真又扑到安巧云跟前,但叫出的声音似乎跟过去不一样。

    “真真,你怎么啦?”巧云感到有点奇怪:“是不是肚子饿了,那边鸟架上有你吃的东西!”

    “安姑娘……安姑娘……”如果以人来说,真真的声音是那么惊恐、慌张,似乎感受到一件不寻常的事,使它无法安静下来。

    真真又飞到梅香冬跟前,嘴里叫出香冬韵名字,还是那付不安的神情。

    “真真,你怎么啦?”香冬也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真真虽然聪明乖巧,能口吐人语,但从它嘴里能说出来的,亦仅是简短的单词而已。

    “云姐,真真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咱们?”香冬向巧云说。

    真真在大厅上凌空振翅扑飞,显得那么惊恐、慌张,它叫了“安姑娘”,又叫了“香冬”。

    安巧云捺下不安的心情,平静的问道:“真真,你说出来给咱听听,是怎么回事?”

    真真回答不出是怎么回事,嘴里还是连唤叫:“安姑娘……香冬!”

    “银笛”符坚浓眉微微轩动,问道:“安姑娘,鹦哥真真过去有没有这种情形?”

    “从来没有过……”安巧云摇摇头:“好像有那椿重要事情要告诉咱们。”

    “银苗”符坚萍踪江湖多年、见闻阅历过不少不可思议、离奇的事。

    安巧云回出此话,符坚慨然道:“安姑娘,世界上就有那些不可思议,无法用任何理由解释的事,大地震之前,会有飞禽走兽,从这块土地上,大群大群的窜飞而出,似乎已知道一桩巨变浩劫将要来临……”

    安巧云已听出弦外之音,脸色骤变。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接口上来:“符老大,一点不错,就有这回事,如果有家人家将要发生一件重大变故,这家豢养的猫、狗家禽,会悲鸣哀号起来。”

    安巧云浑身一寒,暗暗打了个冷颤,转过身,问彬元:“彬元真有这回事?”

    柳彬元尚未回答有没有这回事,停在窗槛上的真真,扑飞而至,嘴里叫出:“安姑娘……安姑娘……”停在巧云的肩上。

    时宇道:“我等本来就在研判迎对‘铁旗门’之策,鸟儿真真有此异兆出现,我等不妨先加以防范,以防有万一之变。”

    “玉麟”柳慕庭,心头牢牢记着十八年前,赣北“玉泉湾”镇郊“石禾庄”毁家灭门之痛,此刻时宇说出这些话,立即道:“巧云,‘仙岩庄院’聚沙积水,以防有不时之需……”

    “柳伯父,聚沙积水干吗?”安巧云虽然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还没有想到那回事上。

    宫奇道:“巧云、你柳伯父说的聚沙积水,就是防备‘铁旗门’中那些牛鬼蛇神,来一手‘火攻’玩意儿,水能灭火,沙能防止火势蔓延。”

    “正是,宫兄……”柳慕庭道:“虽然十八年过去,但‘石禾庄’这桩巨变浩劫,我记忆犹新。”

    柳彬元问道:“爹,‘铁旗门’中人来‘仙岩庄院’使出‘火攻’之坟,据你老人家看来,他们会在什么时间?”

    “彬元,如果‘铁旗门’中人真会来这一手,不外是深更半夜夤夜时分……”柳慕庭说。

    宫奇道:“柳老弟,你说的一点不错,深更半夜,人家躺在床上,睡得又香又甜,妈的,这些龟孙子来这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袭,既放火,又杀人!”

    安巧云轻轻叫了声“彬元”,脸肉微微扯动,朝柳彬元看来。

    柳慕庭道:“巧云,这件事你不用耽心,‘仙岩庄院’是你的家,也是我们大伙儿的家。”

    宫奇“格登”一咬牙,一挥手臂,道:“妈的,‘铁旗门’中这些龟孙王八,想要来‘仙岩庄院’占便宜,‘臭虫上秤盘’份量有多重?咱们把他们一个个打人十八层地狱!”

    符坚道:“鸟儿真真异兆示警,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前些日子,自称‘铁驼’鲍庸的送来一只铁盒,里面暗藏浓缩炸药,显然‘铁旗门’中人已早有如此预谋!”

    “符兄说得有理……”时宇朝大厅上众人回顾一匝:“我等这里众人,不妨分成两拨,日夜守护‘仙岩庄院’的安全……”

    “猴子,两拨人手如何分法?”宫奇问。

    时宇道:“大厅上包括巧云自己在内,一共是十人,我等分成五人一拨,日夜护守‘仙岩庄院’……”

    安巧云见时宇说到这里,向彬元这边道:“彬元,咱俩一拨……”

    宫奇眨动眼睛道:“安丫头,你和小兄弟才是二人,要凑成五人才成一拨!”

    安巧云指了指,脆生生说道:“你宫前辈,还有柳伯父、柳伯母,加上彬元和巧云,不就成了五人一拨啦!”

    这边的梅香冬没有出声说话,但一对墨玉般的眼珠,朝彬元、巧云看来。

    安巧云把人选定下,剩下的梅香冬、时宇、符坚和梅家夫妇等五人,也就成了一拨。

    宫奇道:“猴子,咱肥佬和兄弟、巧云、柳老弟,柳家弟妹等五人一拨,夜晚来个‘猫捉耗子’,如果一有风吹草动之事,你等五人马上起床,咱们来个前后相应,把来犯‘仙岩庄院’‘铁旗门’中的龟子龟孙一网打尽!”

    “这还用得着你说?宫老儿……”时宇微徽一笑道:“白天你们房里休息,外面发生任柯变故,可不能睡个四平八稳,也得出手摇旗呐喊,助助声势!”

    柳慕庭把十八年前发生在赣北“玉泵湾”“石禾庄”的变故,又不厌其烦说了下,接着道:“‘风雷幻刃’楚冰石带领党羽,在‘石禾庄’各处纵火……”

    宫奇点点头,向安巧云道:“巧云,你吩咐他们,在‘仙岩庄院’各处聚沙积水……”

    老总管安庆就站在边上,一哈腰,接口道:“宫爷,我马上传话下去!”话落,急忙走出大厅。

    “各处纵火……”宫奇嘴里念出这四个字,颈上一直,重重哼了声:“妈的,咱们也来个各处张罗接待,来一个就宰一个!”

    时宇道:“宫老儿,鸟儿真真异兆示警,如果真有这回事的万话,‘铁旗门’中人来犯‘仙岩庄院’,可能亦是今儿夜晚的事!”

    ※※※

    夜色深沉,“仙岩庄院”一片静情悄的,但隐隐中似有人影晃动。

    “刷刷!刷刷!”几响微细掠风声中,几抹身形扑登“仙岩庄院”风火高墙之顶。

    夜行人飞上风火高墙,各个出手龙眼大银弹,掷向“仙岩庄院”。

    银弹撞着地面,一股轰雷似的巨响,爆出一蓬熊熊大火,烈火冒升,不过短暂刹那之间,但见隐僻之处飞出一蓬黑黝黝泥沙似的东西,罩下银弹爆炸,烈火冒升之处。

    这堆东西罩下,烈火顿媳。

    墙顶夜行人掷下的烈火银弹,成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墙顶一声惊“咦”之声,悄悄在问:“骆贤弟,难道‘仙岩庄院’中已有所准备?”

    “嘿嘿,嘿嘿……”这个姓骆的,是个身材高大,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如果给柳彬元等看到,马上就能指认出来,他是当初杀害安巧云胞兄“翠竹客”安硕青,“铁旗门”中高手“啸天狼”骆森。

    骆森笑着说:“邵大哥,就是诸葛孔明神机妙葬,也算不出咱们今夜会来这里扔下烈火银弹,火苗熄灭,可能夜风吹送,火苗给夜风吹熄的!”

    “不错……”邵甲点点头。

    几抹身形自“仙岩庄院”之顶,宛若展翅巨禽似的飘飞而下。

    人站在庭院似的草地一隅,“啸天狼”骆森身前面房舍隐现处探头张望。

    突然一声“啪”的声音,一团湿腻腻,带着尿臭味儿的泥沙,搂头盖脸,贴上骆森的面门。

    这团泥沙袭来,出手份量不轻,骆森上盘面门罩个正着,“蹬蹬”跌退两步,忙不迭抹去脸上泥沙,心头一股寒意冒了起来:“是谁掷来这团泥沙?”

    “龟孙王八、兔崽子、死痞、脓包、窝囊废……”这是宫奇的声音:“深更半夜找来‘仙岩庄院’,闹得咱肥佬不能好好睡觉,说来听听,你们来这里干啥?”

    宫奇嘴里在说,摆动粗肥的大腿,迈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衔尾的是柳彬元、安巧云,和柳慕庭、徐迎真夫妇两人,接着庭院里光亮通明,火把燃起。

    “铁旗门”中人对“肥螺”宫奇恨之蚀骨,却又畏若蛇蝎。

    真个“不是冤家不聚头”,深更半夜,“肥螺”宫奇会在“仙岩庄院”露脸,“啸天狼”骆森等数人,心头暗暗诧异。

    “锦耗子”邵甲是带头来“仙岩庄院”的,可不能做“脓包、孙子”,走上前,一瞪眼道:“矮鬼,咱们来找‘仙岩庄院’安巧云的,你是嫌自己命长,插手管这桩闲事?”

    宫奇嘿嘿一笑道:“臭小子,咱肥佬认识你,你是凿壁洞,吃野食的,臭水沟里的一只死耗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鬼头蛤蟆脸……”

    一指安巧云,宫奇从善如流,干净俐落又道:“臭小子,安巧云是咱小兄弟柳彬元未来婆娘,你要找安巧云,先要问问咱小兄弟……”

    一手指上自己鼻尖,宫奇得理不饶人,又道:“不但要问问咱小兄弟,安巧云是咱肥佬的弟妹,妈的,臭小子,你要碰上安巧云身上一根汗毛,可不是跟咱肥佬过不去啦!”

    这些话听进后面的安巧云的耳中,脸蛋红,心头跳,嘴里更像嘴进一口糖蜜似的好甜好甜。

    宫奇滔滔一不绝说着时,“啸天狼”骆森已将一对银光耀眼的柳叶刀握在手中。

    这对柳叶刀,长有三尺,青光闪闪,寒气逼人,一望而知是对斩钉截铁的利刃。

    兵家所谓“明枪易战,暗箭难防。”

    宫奇比手划脚,口沫横飞,向“锦耗子”邵甲滔滔不绝说着时……

    “啸天狼”骆森一声暴叱:“人你娘的,矮鬼……”

    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边欺身而上,刀光闪处,双刀横展,一招“流星飞坠”,直向宫奇颈项横肩砍了下来。

    骆森这一招是甩开自己老命,趁其不备,要将宫奇置于死地,如果照面交手过招,骆森就别想在宫奇身上占到便宜。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眼看这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妒恶如仇的江湖奇人,丧命敌人刀下。

    “慢着!”

    柳彬元“紫玉剑”出鞘,已执握在手,骆森柳叶刀袭击宫奇,旁边的柳彬元闪身如电,一声冷叱,手中“紫玉剑”横架而上。

    一声“铮锵”金铁交鸣声中,骆森的柳叶刀虽然没遭“紫玉剑”所断,但已连人带刃跌退三步之外。

    柳彬元原来没有这等浑厚劲力,能一剑将“啸天狼”骆森架退三步,由于服下安巧云家藏珍药“玉锁金关锭”,才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劲道。

    宫奇可火了。

    骆森出手柳叶刀这记袭击,若不是柳彬元挡下,宫奇一时疏忽,不但英名付之流水,还篷船倒翻溪沟里,颈上这颗大脑袋已给骆森砍了下来。

    此刻“啸天狼”骆森已由柳彬元交手架上,宫奇直扑“锦耗子”邵甲。

    “妈的,你这只死耗子,咱肥佬把你打下八层地狱……”

    肥掌举手一起,一式“云龙喷雾”,兜心向邵甲劈了过来。

    邵甲见对方掌势沉重,如果硬招架上,非死即伤,倏地挫身闪退半步,“偷梁换柱”,袭向宫奇中盘。

    “啸天狼”骆森手中柳叶刀,给彬元“紫玉剑”挡退三步,嘿地阴阴一笑,再次上前。

    左手刀似风磨,右手刀若鹤翅,一式“猛虎伏桩”,又向柳彬元拦腰斩来。

    此“啸天狼”骆森虽然当初栽在柳彬元手上,但眼前彬元却也不敢疏忽、大意。

    “金雕展翅”,“紫玉剑”横剑一挡、闪身一窜,再次两项兵刃硬招架,叮当声中溅出星星火花。

    两人拖地跳开,细看手中兵刃。

    柳彬元手中当初安巧云所赠的这把“紫玉剑”,剑身依然犹如一泓秋水,分毫无损。

    骆森手中这对柳叶刀,亦是精铸百炼而成的兵刃,骆森看到自己右手柳叶刀锋沿,崩裂一个缺口,心头不禁暗暗为之一寒。

    武家与人照面交手,手中兵器折损,犯之大忌。

    骆森嘿嘿一声冷笑,手中柳叶刀不敢硬攻硬架,斜身绕步,向对方偏锋抢进。

    左手柳叶刀虚晃,右手一式“弧光血影”,直向柳彬元当胸窝飙来。

    柳彬元又是一晃身,闪过对方一招。

    兵家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柳彬元虽然涉足江湖未久,是十八岁的年轻人,但他会迎对现实的环境场面。

    柳彬元要摸出对方一双柳叶刀的走势,是以才不采取激厉的攻势。

    骆森不会知道对方心里所想的事,展开手中双刀,挥挥霍霍,卷起两道寒光,似惊涛骇浪,直向柳彬元扑来,双刀所指,尽是人体要害部位。

    柳彬元一声苍雄长啸,手中“紫玉剑”施展出“拼盘大七招”剑法,同时运用了剑法中,吞、吐、刺、扎、闪、展、腾、挪八字诀。

    双方交手二十余回合,骆森虽然双刀挥霍,寒光纵横,但无法取胜,连对方衣角也没有捞着。

    骆森不由暗暗泛出一阵寒意,心自嘀咕:“如此缠战下去,不但占不到便宜,到时血溅七尺,命留这里‘仙岩庄院’!”

    骆森心念闪转,拖地跳开五尺,嘿嘿笑道:“姓柳的年轻人,我等刀剑交手,势均力敌,不分胜负,换一个手法,再较量一下如何?”

    “可以……”柳彬元微微一点头:“如何换法?你且说来听听。”

    骆森道:“骆某随身携带十二把‘蝉翼飞刀’,你能将此封解挡下,骆某自认艺技不精……”

    “艺技不精又如何?”柳彬元目注对方看去。

    “嘿嘿嘿嘿……”骆森几响没有笑味的笑声,替代的回答。

    柳彬元朗声道:“骆朋友,当初安巧云胞兄‘翠竹客’安颂青丧使在你手中,柳某如果将你十二把‘蝉翼飞刀’挡下,安颂青之事,就此作个交代如何?”

    柳彬元的话点到为止,他所指的交代,是一命抵一命,要骆森把命留下。

    骆森脸肉一阵抽动,回不出话来。

    这边的宫奇,焦雷似的一阵吼喝:“狗娘操的,死耗子,咱肥佬送你回姥姥家!”

    “锦耗子”邵甲,杀猪似的一声闷吼,胸前挨上宫奇结结实实的一掌,仰天翻倒地上,口鼻鲜血狂喷,四肢抽动了一下,真个回了姥姥家。

    墙脚处还有两个“铁旗门”中的爪牙,看见“锦耗子”邵甲给宫奇放倒、知遭今夜大势已去,准备来个悄悄一走了之,却给柳家夫妇挡了下来。

    邵甲这声凄厉刺耳的闷吼声,听进“啸天狼”骆森耳中,哧飞了魂,惊破了胆。

    可是今夜是“锦耗子”邵甲等数人找来这里的,要血洗“仙岩庄院”,再来个焚尸灭门。

    偏偏老天爷跟他们过不去,摸进阎王殿,闯入幽冥路,这又怨得谁来?

    柳彬元耳边响起一缕微细的声音:“彬元,这种‘蝉翼飞刀’,薄若蝉翼,驭风飘射,令人难以躲闪,老夫过去教你的几种轻功身法,可以施展出来。”

    柳彬元旋首看去,宫奇眼睛瞪得铜铃大,两片厚肥的嘴唇翘得老高的,可以挂上一只油瓶,“锦耗子”邵甲血溅七尺,横尸在地,看进宫奇眼中,似乎还不够满意,妈的,臭耗子,再死一次。

    柳彬元知道这缕“传音入密”的内家功夫,不是出自宫奇的嘴里。

    柳彬元扭转脸朝这边看去,香冬、时宇、符坚,和柳家夫妇已出来庭院作壁上观。

    时宇接触到彬元投来的视线,含笑微微一点头。

    柳彬元走向相隔两丈来远,向骆森道:“骆朋友,你随身携带的‘蝉翼飞刀’,出手吧!”

    “啸天狼”骆森视作转扭生死关头的“蝉翼飞刀”,有四寸来长,两指宽,薄如蝉翼,驭风凌飞,江湖黑白两道中知名之士,不少遭此暗器所害。

    眼前,“啸天狼”骆森偕同“铁旗门”中人夤夜来袭“仙岩庄院”,此一谋算已被对方识破,已遭“仙岩庄院”中人所堵住。

    骆森要在此时此地扭转乾坤,似乎已很不可能,但骆森出手“蝉翼飞刀”,如果能将柳彬元除去,一命赔一命,至少不亏本。

    骆森心念闪转,嘿嘿一笑,快得就在交睫之间,腕肘一抖,三道白光向柳彬元身上同时袭到。

    柳彬元估不到对方出手如此神速。

    时宇在“传音入密”中已经指出,急忙施展一式“老君坐洞”身法,塌身一坐。

    手中“紫玉剑”撩起一个剑花,“铮!铮!铮!”声中,三把“蝉翼飞刀”星飞电射,立即激荡开去,抛落远远草地上。

    骆森一声阴叱:“着!”

    又是三口飞刀,成了“品”字形,向柳彬元这边鱼贯打出。

    耳边响起时宇急促的声音:“彬元,这是‘三环套月’,用‘铁板桥’!”

    射向柳彬元的这三口飞刀,列成左、中、右三路,同时袭到,每把飞刀相距两尺,任是左躲右闪,也难脱出三把飞刀的威力范围。

    时宇在“微音传密”中告诉彬元,“啸天狼”骆森用“三环套月”发射暗器手法,打出三把“蝉翼飞刀”,可以使个“铁板桥”功夫将其化解。

    彬元不慌不忙,立即施展一式“铁板桥”,上半个身子往后一仰,头部离地不过尺许,真若如同一座“铁桥”,三把飞刀从他胸腹上端飞过,坠向草地一隅。

    骆森见出手两次飞刀落空,就即就地一滚,肩肘使劲,一连发出三把飞刀。

    “快,快,这是‘柳条穿鱼’,施展‘潜龙升天’身法……”耳边时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柳彬元见三把飞刀疾如冷电,向自己下盘三路袭来,对方出手神速,而且相距又近,如果挨上一着,非死即伤。

    时宇用内家功力“微音传密”嘱吩,一式“潜龙升天”身法施展开来,身形向上一拔,扶摇暴递而起,三把飞刀挟着劲风,由彬元的脚底下抹过。

    墙脚处草地上,接连传来嘶吼惨号之声。

    柳家夫妇与这两名“铁旗门”爪牙,前无仇,今无冤,并无恩怨过地,但“风雷幻刃”楚冰石是“铁旗门”门主。

    十八年前,“风雷幻刃”楚冰石带领爪牙党羽,将赣北“玉泉湾”“石禾庄”毁尸灭门,杀个鸡犬不留,仅柳家夫妇抱了襁褓中的爱子柳彬元脱身火窟。

    今夜,“铁旗门”中人,依样葫芦,如法炮制,要将十八年前“石禾庄”一幕,演出在这里鄂东“武龙坪”镇郊的“仙岩庄院”。

    十八年前创伤犹未结口,柳家夫妇何忍这幕惨剧重演眼前?

    柳家夫妇与“铁旗门”中这两爪牙照面交上手,出手不留余地,这两人就在柳慕庭、徐迎真夫妇俩手中,上路回了姥姥家。

    “啸天狼”骆森见自己出手三次飞刀全都落空,狠狠一咬牙,把剩下的那三把飞刀又发子出来。

    “小心,彬元,这是‘寒星掠月’手法……”时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飞猢”时宇乃是一位暗器大行家,“啸天狼”骆森虽然多次发射出“蝉翼飞刀”诡秘离奇手法,要将柳彬元置于死地,但依然无法掩过幕后坐镇的时宇一双眼睛。

    骆森扑地一滚,把剩下的三把飞刀,向柳彬元这边飞来。

    骆森这次用了一手“寒星掠月”的发射暗器手法,三把飞刀列成一条银线,向身形凌空,双脚犹未沾地的柳彬元,连续射去。

    眼前,至少在骆森起来,对方身形悬空,无法施展出劲道,这小鬼头好歹也要挨着一下。

    柳彬元服下巧云所赠的珍药“玉锁金关锭”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之下,前后判若两人,已扎下甲子年深的内家根基。

    时宇“微音传密”之声传来,对方使用“寒星掠月”发射暗器手法。

    柳彬元身子才一拔起,听到时宇的嘱咐,立即头上脚下,施展一式“云野大翻身”的身法,足尖在骆森肩头一点,迳身飞掠而过,轻轻飘落地上。

    如此一来,“啸天狼”骆森第四次“蝉翼飞刀”出手,又落了一个空。

    柳彬元足尖在他肩头轻轻一点,飘落地上,这是轻功提纵术中“借力”而已,但骆森却是全身一寒,机伶伶冒出一股冷汗。

    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会找出这样一个答案:“今日我骆森,这条命要留下‘仙岩庄院’,还不快走?”

    柳彬元的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那是像秃枝扫把敲在破铜锣上,气吼吼的听来刺耳。

    “妈的,这个杂碎、灰孙子,准备要拔腿溜啦!小兄弟,巧云哥哥的这笔债,要他连本带利算来,赶快施展出‘拼盘大七招’中‘姑娘尿床’这一招,把这小子的命留下来!”

    这不是时宇的声音,这是宫奇也用了“微音传密”传来的。

    “啸天狼”骆森十二把“蝉翼飞刀”全给柳彬元挡下了,嘿嘿嘿嘿冷笑,脚步移向“仙岩庄院”风火高墙的墙脚处。

    柳彬元“紫玉剑”出鞘,移步走近前,冷然道:“骆朋友,柳某将你十二‘蝉翼飞刀’挡下,‘翠竹客’安颂青之事没有一个交代,你就要离去?”

    “嘿嘿……嘿嘿……”骆森这阵笑的声音比哭还难听,一双柳叶刀已握在左右两手。

    骆森见柳彬元脚步逼近,一声暴叱:“小狗才……”左手柳叶刀虚晃,右手刀一式“迅雷砸地”,直朝对方脑门结结卖实一记砍下。

    骆森出手这招“迅雷砸地”,比眨动一下眼皮还快,不错,狗急跳墙,亡命一搏。

    柳彬元早已有了防范。

    对方柳叶刀劲风袭来,柳彬元斜肩塌身,一闪而过,即施展出“拼盘大七招”中“姑娘尿床”这一招。

    身子一旋,剑风一绕,剑气如虹,其疾似电,点咽喉、扫胸膛、挂双肋。

    当初在“落雁峰”“铁旗门”总坛前广场,“寒枭”耿丕鸿就是命在此一招之下。

    眼前“啸天狼”骆森如果要跟耿丕鸿相比,身怀之技显然要相差一段距离。

    骆森待要用柳叶刀前去招架,对方剑锋走势如电,已是不及。

    闪开咽喉,躲过双助,胸膛给“紫玉剑”刺个大窟窿。

    骆森身子晃了晃,东方鱼白,已是黎明时分,“仙岩庄院”的安巧云等诸人通宵未睡,至于包括老总管安庆在内的所有家人,又何尝闭眼睡过?

    老总管安庆不待小姐安巧云吩咐,已令家人将草地上四具血尸移去,在荒僻之处挖口土坑掩埋,把草地上血渍打扫干净。

    众人回进大厅,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想了起来:“猴子,昨夜找来‘仙岩庄院’这四个家伙,不该全都宰了,该留一个活口才是。”

    时宇听来不解,问道:“宫老儿,敢情你身边尚有未出阁的大闺女,要留下他们中一个活口,作为招赘当驸马爷?”

    “你这个死猴子,臭猴子……”宫奇两颗眼珠直瞪出来:“妈的,咱肥佬没有未出阁的闺女,即使有,也不会去找‘铁旗门’中那些龟孙……”

    “宫兄说得不错……”符坚接口上来:“如果留下一个活口,我等可以知道,这次‘铁旗门’中人来犯‘仙岩庄院’的来龙去脉,‘铁旗门’门主‘风雷幻刃’楚冰石,目前匿居何处!”

    柳彬元道:“符伯父,‘铁旗门’连折数员大将,不会就此甘心,可能还会找来‘仙岩庄院’。”

    “是的,彬元……”符坚缓缓点头:“只是目前处于敌暗我明情况之下,使我等无法探取主动。”

    “飞猢”时宇又高又瘦,“肥螺”宫奇又肥又矮,数十年来,两人在武林中是一对知己好友,谁都愿意为对方出生入死。

    但两人在嘴皮上却是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意在嘴皮上吃了对方的亏。

    夜晚“铁旗门”中人来犯“仙岩庄院”,他们分作两拨,一拨夜晚护守,一拨日间巡看,其实夜晚“铁旗门”中人翻越“仙岩庄院”风火高墙,在庭院中与柳彬元照面交手时,梅香冬一拨人早已悄悄出来庭院。

    时宇微微一笑道:“宫老儿,我有笔帐算不清,你能不能算来听听?”

    宫奇一摸鼻子,冷冷哼了声道:“猴子,你有哪些欠了人家?该还人家?你怎么不能算?”

    时宇还是抿抿嘴,笑道:“宫老儿、彬元的两个娘,一个你叫‘柳家弟妹’,一个你叫‘梅家弟妹’,叫得顺理成章,掷地有声……”

    指了指旁边的安巧云,时宇又道:“你在‘铁旗门’中的‘锦耗子’邵甲跟前,指巧云是彬元的婆娘,又是你的弟妹,这笔帐如何算的,你倒说来听听?”

    大厅上,柳家夫妇听着,梅家夫妇听着,巧云和香冬两人也听着。

    当时柳彬元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时宇现在这一提,极元俊脸红红的,悄悄朝巧云这边投过瞥。

    时宇又道:“彬元的生母,你叫一声‘柳家弟妹’没有错,彬元的义母,你叫一声‘梅家弟妹’也没有错,‘瞎子提灯笼’不指东西南北,你连巧云也叫了一声‘弟妹’,这笔帐你是如何算的了?”

    指了指,问道:“宫老儿,你叫巧云‘弟妹’,巧云该称你一声‘大哥’,那‘柳家弟妹’、‘梅家弟妹’这些字眼儿,你是不是也该换换啦?”

    柳慕庭和梅九松两人,像有观赏台上演出一出精彩好戏,含笑静视不语。

    宫奇这张肥秃秃的肉脸,像从汤锅里捞起一块半生不熟的猪肝,一阵红,一阵白。

    时宇这些话没错。

    但他却是“鸡蛋里挑骨头”,把宫奇一时疏忽,嘴里漏出的一句话找了出来,来个狠狠训了一顿,把宫奇气破了肚子,气得眼皮直翻,吭不出声着来。

    “时大哥……”徐迎真对宫奇、时宇、符坚等人,都用了“大哥”的称呼,她含笑道:“宫大哥平时叫彬元‘小兄弟’他叫巧云‘弟妹’,那是随口而出,不会想到其他地方的。”

    不错,这是聊着谈着,时宇也趁想把宫老儿“刮”个灰头土脸,武家照面交手来说,宫奇兵败如山倒,已无招架之力。

    但大厅上梅九松的老伴江素秋,却注意到其中那一点上,她笑吟吟的问:“宫大哥,你说巧云是彬元的婆娘,那么香冬呢?”

    “呃……”宫奇喉陇里挤出这个声音,颈子一直,猛搔自己后颈肥肉,嘴巴张得好大大的,回不出话来,吐不出一个字来。

    柳慕庭向江素秋含笑道:“大嫂,彬元是你的儿子,也是你日后的子婿,巧云是我柳家的儿媳,香冬也是我柳家的儿媳。”

    梅香冬脸蛋又红又热,螓首垂得低低的,不敢吐出一点声音来。

    巧云红着脸,轻轻一笑。

    梅九松哈哈笑道:“慕庭兄,如此说来,你我柳、梅两家都没有吃亏,彬元是我的爱子,也是我的爱婿,彬儿一子挑两户,你慕庭兄有两房儿媳。”

    宫奇刚才那股子窝囊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一拍秃顶大脑袋,咧嘴嘻嘻笑着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有两房如花美国眷!嘿,岁月倒转,时光倒流,五十前我肥佬也没有这份‘只羡鸳鸯不慕仙’的艳福……”

    “你……”时宇微微一笑,半冷不热接口上来:“‘猪八戒扮新娘’,横着直看就是肥猪一头,宫老儿,你除了老母猪之外,你说,还有谁家闺女找上你?”

    “你这头老猴子……”宫奇怒火又冒了起来:“妈的,半斤骨头八两肉,瘦得像枯枝干一根,连老母猪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两人针锋相对,大厅上笑声一片。

    柳慕庭和梅九松两人简短的谈话中,柳彬元和巧去、香冬二双丽姝,已定下了名份。

    江素秋也不必为了自己掌上明珠的女儿香冬再操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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