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奇见时宇坐在自己身旁,将桌座上彬元、梅香冬、安巧云三人,引见介绍了一下。
“宫老儿,你找我时宇又是何事?”“飞猢”时宇坐下桌座,自己提起桌上酒壶,在杯子里斟了酒。
“猴子,把江湖捣得天翻地覆的‘铁旗门’,你不会不知道……”宫奇问:“有关‘铁旗门’风吹草动之事,你是否有所传闻?”
时宇浓眉一剔,微微点头道:“武林中人密切注意‘铁旗门’中的动静,听说鄂中一带,出现‘铁旗门’中的一股势力。”
“‘铁旗门’此举,用意何在?”宫奇立即便注意起来。
“目前有此传闻而已……”时宇说:“内委情形如何,时某还不清楚。”
话落,转过脸问道:“宫老儿,你找我时宇,问的就是这件事?”
宫奇脸上肥肉一抖,哈哈笑了起来,移转到一个话题上,道:“猴子,今日武林,提到‘暗器’这两个字,谁能数到第一?”
时宇给问得眼皮连连眨动,嘿地一笑道:“宫老儿,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问的?我时宇不想在自己脸上贴金,说到暗器这玩意儿,除了我‘飞猢’时宇之外,你倒说来听听,还有谁能数到第一?”
宫奇没有接下回答,眯眯眼一笑,似乎并不否认对方的见解。
彬元和香冬两人,对江湖上情形还不甚清楚,只是静静听着,安巧云两秋水似的明眸闪转,望了望宫奇、时宇两人,又朝彬元看来。
时宇接着又说:“我时宇平时绝少使用暗器,但江湖各门各派中的暗器进到我手中,再是歹毒、霸道,不是封解,就是将其废去,宫老儿,我时宇说出此话,在你听来,有否夸大其词?”
宫奇嘻嘻一笑,又问:“猴子,你轻功提纵术造诣如何?”
时宇哈哈笑了:“宫老儿,你我交往这些年,我‘飞猢’时宇两字的称号,从何而来,难道你还不知道?”
宫奇道:“猴子,你能破解南北江湖,各门各派的暗器,又怀有一身电掣流虹的轻功提纵术,到时你两腿一直,魂归地府,你再有天大的本领,随着你这付臭皮囊亦埋入泥土里啦!”
“宫老儿,你此话怎讲?”时宇还听不出对方此话的含意。
“你可有衣钵传人?门墙弟子?百年之后,身怀之学失传,岂不可惜?”
“宫老儿,你说此话,不是没有道理……”时宇端起杯子,大口酒送进嘴里,道:“武功失传,固然可惜,但要找一个资质禀异、品性善良的传人,弟子,可遇而不可求,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此子如何?”宫奇眯眯眼一笑,指着柳彬元。
彬元见这位宫前辈谈话中提到自己身上,殊感意外的怔了一下。
“这位柳彬元柳少侠……”宫奇含笑道:“此年轻人品性善良,道义兼顾,咱肥佬不见外的就称他一声‘小兄弟’……”
彬元脸上一阵红热,安巧云旋首朝他微微一笑。
宫奇又道:“咱肥佬跟这位小兄弟,并无师徒名义,但咱把这套‘拼盘大七招’剑法,悉心传授给这位小兄弟了!”
时宇目注柳彬元,似有所思。
“宫老儿,武家研练剑法,与习暗器、轻功诸技,似有不同之处……”时宇道:“手急眼快,本身天赋禀异,或是幼龄已扎下内家根基,日后研练崎器、轻功,才会有所收获,这位柳少侠看来年岁不满二十,但已在十八岁之间……”
宫奇已听出对方话中含意,嘻嘻笑着道:“猴子,你说咱肥佬是臭水沟里虫,你才是泫不完的臭水沟里里的水呢……”
他将柳彬元服下“玉锁金关锭”珍药的好回事,告诉了时宇。
“这位小兄弟服下安姑娘所赠‘玉锁金关锭’等药物,他一身资质,已有一甲子的内家造诣……”宫奇咧嘴一笑道:“猴子,你说,小兄弟体内有面壁六十年的内家造诣,够不够份量学你暗器、轻功?”
“飞猢”时宇见宫奇指出“玉锁金关锭”药物这回事,不禁为之诧然,缓缓一点道:“此‘玉锁金关锭’珍药,昔年时某有所传闻,原来柳少侠曾有服下此药……”
他向宫寄问道:“宫老儿,你和柳少侠等人目前住在何处?”
宫奇见时宇问出此话,就将彬元和香冬两人寻访爹娘下落,遇到鹦哥真真的经过,以及安巧云与“铁旗门”这桩未了的公案,详细都告诉了他,接着又说:“瘦皮猴,咱肥佬话算是这么说了,你是否愿意传授小兄弟艺技,那是你自己的事。”
“宫老儿,你说得不错……”时宇含笑点头:“他日我‘飞猢’时宇物化西归,即使怀有再大的本领,亦随着埋入黄土……”
他向彬元道:“柳少侠……”
“慢来,慢来,猴子……”宫奇插嘴上来:“别‘少侠,大侠’的,叫人俗不可耐,咱这位小兄弟叫彬元,你叫他名字不就行啦!”
时宇微微一笑道:“彬元,老夫肤浅之技,不登大雅,你有求取上进之心,老夫可以传你几手,只是武技这一门,精辟浩瀚,尚须自己痛下功夫,才能有所成就。”
“晚辈聆听教益……”彬元站起身,躬身一礼:“彬元蒙时前辈培植,感激不尽。”
“彬元,不必多礼!”时宇含笑点头。
“飞猢”时宇跟桌座上的彬元、香冬、巧云这三个年轻人谈过一阵子,距离也渐渐拉近。
香冬道:“时前辈,香冬有一个事想请问你老人家……”
“梅姑娘问的何事?”
刚才宫奇向时宇说出彬元、香冬经过时,已提到兄妹两人出来寻访爹娘这回事,此刻香冬道:“香冬和哥哥彬元出来寻访爹娘的行踪下落,你老人家踪游江湖各地,是否曾有听到‘飞轮’梅九松、‘彩练’江素秋这对夫妇俩行踪之事?”
时宇沉思半晌,这才道:“老夫并无所闻……”
话题一顿,又道:“梅姑娘,令尊、令堂有名有号,俱是武林中人物,日后你兄妹两人江湖寻访,不难探听出他夫妇俩行踪去处。”
宫奇又道:“猴子,咱肥佬和小兄弟兄妹两人,目前都逗留在‘仙岩庄院’安姑娘的府邸,你要传授小兄弟几手玩意,暂时留在‘仙岩庄院’如何?”
“宫老儿,萍踪闲鹤,随遇而安,只求一榻之需,有何不可?”时宇含笑回答。
时宇嘴上这样回答,心里想到一件事,暗暗嘀咕称奇。
彬元姓柳,梅香冬姓梅,这对年轻男女何又会是兄妹呢?
刚才宫奇说出、香冬两人出来寻访爹娘,并未提到这回事上。
时宇心念闪转、倏然再一想,彬元既是自己门下求艺,以后自然会知道其中内委经过,他有了这样想法,就没有把这件一事问出嘴来。
安巧云见时宇答应传授艺技给彬元,她脆生生含笑道:“时前辈,你是‘仙岩庄院’座上嘉宾,是彬元授业师父,巧云怎敢‘一席一榻’来待慢您老人家?”
“谢谢!谢谢!安姑娘,只是老夫有扰尊府了!”时宇含笑道谢,心里却是百思不解。
这位安姑娘以稀世珍药“玉锁金关锭”相赠,何以对彬元如此关怀?
时宇想到宫奇刚才所问的那件事上,他找到一个话题问道:“宫老儿,‘锦耗子’邵甲此人,江湖上你是否有所传闻?”
“‘锦耗子’邵甲?”宫奇念出此一名号,一拍秃顶大脑袋:“嘿,这小子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坏蛋,不但专门在年轻女子身上,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还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号的大坏蛋……”
眼皮一翻,问道:“猴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强盗的?”
“刚才我时宇所说,鄂中一带出现‘铁旗门’中一股势力,带头的就是这个‘锦耗子’邵甲。”
时宇说出此话,听进围桌而坐的安巧云耳中,立即便注意起来。
巧云胞兄“翠竹客”安颂青遭人所害,灵禽鹦哥真真指出凶手“啸天狼”骆森此人,冤家路狭,骆森就在这里“武龙坪”镇上露脸。
当时柳彬元将骆森栽下,可是暗中一臂之助的宫奇,又将骆森活口放走,这件事在巧云来说,宫奇将此人活口放走,心头实在不愿意、不甘心。
可是眼前的安巧云,父亲“雁翎剑”安天浩去世,脆兄安颂青猝然遭人所害,已成了孤苦无依的人海遗子,偌大“仙岩庄院”的主人,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姑娘。
不愿意、不甘心,又如何呢?
柳彬元英姿轩朗,人品出众,又有一付铁胆义,乐于助人的心肠。
这个无依无靠,人生旅途中寂莫、徘徊中的安巧云,虽然未来的演变如何,谁也无法预料,但她已悄悄将柳彬元视作自己唯一的“希望”。
“啸天狼”骆森与“锦耗子”邵甲,都是“铁旗门”中人,如若找着邵甲,将其栽下,不难探听“啸天狼”骆森的行踪去向。
安巧云有了这样想法,听到时宇说出这些话,就即问道:“时前辈,那个‘锦耗子’邵甲,出没在鄂中哪一带地域?”
时宇沉思了一下,道:“不错,江湖传闻,此‘锦耗子’邵甲,出没在中鄂中一带……”
彬元不期然中接上一句:“巧云,‘锦耗子’邵甲和那个‘啸天狼’骆森,俱是‘铁旗门’中的人,待得时机成熟,我等不妨取道鄂中一行!”
巧云没有接下回答,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睁得大大的朝他看来,心里却在这样想:“原来彬元跟我有同样的想法。”
众人离开“武龙坪”镇上酒店,安巧云邀“飞猢”时宇来“仙岩庄院”。
※※※
“仙岩庄院”进深花园,这块占地幅面积宽敞的草地,当时“肥螺”宫奇传授彬元这套“拼盘大七招”剑法,就在这块草地上。
眼前“飞猢”时宇传授彬元轻功提纵术,暗器等武技,也在这里。
轻功、暗器此类的武技,所谓“传授”,亦仅于指点而已,主要是习技本身的天份、资质,和内家火候的深浅,而使人的成就如何。
时宇将轻功提纵术中“寒蝉移枝”、“白鹤冲天”、“苍鹰搏兔”、“悬瀑三叠”、“凌虚飞流”、“游虹追电”诸类的身法,逐一告诉柳彬元。
草地边上,有巧云、香冬,和宫奇等诸位观看者,各个怀着殷切、期盼的心情,祝福彬元武功技上的成就。
彬元和香冬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在前彬元来历底细、身怀之技,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在香冬来说,那是再清楚不过。
这该是一幕轻功中各项字诀、身法,彬元静静听着,有所理会的徽微点头。
时宇含笑道:“彬元,老夫刚才指出,各种轻功身法的变化,你就站在地草上施展着!”
彬元躬身就了声:“是,时前辈……”
他走来草地中央,一声苍袭长啸,身形猝然弹飞而起,如飞禽展翅般的翩飞凌空,又若游鱼戏水似的向前滑进。
这是“凌虚飞流”的轻功字诀,但彬元凌空施展的身法,看得“飞猢”时宇两眼直瞪。
凌空毫无凭依的彬元,双掌施展出两种怪异的角度,驭风急推而出,而激起一股呼呼掠风之声。
宫奇看得傻了眼,大脑袋仰起望着天空,嘴里吆喝的道:“嗨,猴子,这是哪一套轻功身法?可把咱肥佬看糊涂啦……”
草地上巧云、香冬两人,看得诧异,惊奇不已。
时宇抬脸望着驭风而来的彬元,晃了晃脑袋,嘴里喃喃道:“这不像是‘凌虚飞渡’的轻功身法,咱也给看糊涂了!”
柳彬元身形凌空飘飞,倏然一个旋转,才始冉冉飘落两三丈外的地上。
宫奇摆动粗肥的身子,急步走近跟前,指了指,问道:“小兄弟,除了咱老头儿和时老儿之外,还有谁传授你武功?”
柳彬元稚然一笑道:“除了你们两位老人家之外,还有就是爹爹了!”
彬元所指的爹,是香冬的父亲“飞轮”梅九松。
时宇和巧云、香冬三人也走近过来。
“彬元,你刚才驭风飘飞的轻功身法,是如何练成的?”时宇也问出同样的话来。
“我自己也不不知道……”柳彬元道:“只觉得体内有股极大的力量,要向外面泄出来……”
做了做手势,又道:“身形拔地纵起,手足四肢挥舞,身形就在凌空飘飞了!”
虽然这是刚才众人目击的事,但宫奇嘴里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哪有这回事?”
“宫老儿,一点不错……”时宇倏然想了起来:“彬元服下安姑娘所赠的‘玉锁金关锭’珍药。这味药物在彬元体内,已产生不可思议的功效。”
除了作这样的解释之外,宫奇也找不出任何比较接近的理由。
巧云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神情,像是诧异、惊奇,又像是蓦地捕捉到一项意外的满足、喜悦,她看了看旁边的香冬,又朝彬元看来。
就这样开始,时宇传授柳彬元轻功提纵术,和施展、封解暗器的绝技,有着事半功倍的收获。
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之下,时宇发现彬元知道的,要比自己更多。
这不能说更多,那是彬元服下“玉锁金关锭”药物后,启发了他超乎一般人的颖悟和智慧。
彬元精研宫奇所传“拼盘大七招”剑法时,服下“玉锁金关锭”药物的功郊,尚未充分发挥,及至“飞猢”时宇以轻功、暗器传授,这味药物在彬元的体内,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效果。
从“飞猢”时宇的这付外形看来,高挑欣长,骨瘦如柴,穿的这袭长袍,晃啊晃的像挂在一枝竹杆上,这样一个糟老头儿,却是一位暗器大行家。
南北江湖,各门各派,那些歹毒霸道的独门暗器,像“透骨神钉”、“子母金弹”、“天星寒羽针”、“凌芒针弩”、“蜈蚣镖”、“赤练镖”等诸类,都逃不过时宇的一双眼睛。
他能挡下、能封解,飞花卸敌、摘叶伤人,任何东西在时宇手中,可弹飞而出,作为暗器使用,折成寸长的半截竹筷,弹指飞出,亦可将对方置于死地。
“飞猢”时宇是一个身怀绝技,藏锋不露的江湖奇人,他将身怀之学,倾囊传授给柳彬元。
虽然这是时宇的传授,但柳彬元已吃下安巧云所赠的“玉锁金关锭”珍药。
彬元服下此药物后的效果,将学得之技施展开来,又何止在“肥螺”宫奇、“飞猢”时宇两人所怀之学数倍之上。
人的机遇,真个不可思议的。
柳彬元在“双溪湾”镇上,囊空如洗,为了要填饱肚子,不得已在镇街面食铺子,想出一个阳春面换馄饨的绝招,但此刻已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年轻高手。
宫奇和时宇两人,在“仙岩庄院”逗留下来,时间并不很长,但柳彬元在他们两人身上学得之技因有“玉锁金关锭”药物之助,艺技突飞猛进,青出于蓝。
以目前彬元身怀之技,日后不难睥睨武林,叱咤风云,在云诡波谲的江湖上有所作为,并非言过其实。
大厅上,柳彬元又提到那回事上:“宫前辈,时前辈,彬元准备和巧云、香冬两人,赴鄂中云梦一行……”
彬元说出此话,巧云、香冬两人,各个怀着不同的心情朝他望来。
彬元接着在说:“彬元此去找到‘铁旗门’中‘锦耗子’邵甲,与他一会,同时沿途寻访爹娘两位老人家的行踪下落……”
宫奇听来似乎有点不是味道,斜眼一瞥,重重哼了声道:“小兄弟,过桥抽桥板,你撇下咱老头和时老儿不理啦!”
“宫前辈,彬元并非此意……”彬元连忙解释道:“如果有你两位老人家结伴同行,当然再好不过。”
时宇缓缓一点头道:“彬元,江湖各地走走,也能添增你一番见闻,老夫与宫老儿不妨陪你外面走走。”
巧云将老总管安庆叫进大厅嘱咐一番,接着道:“安庆,巧云短时间离开家,这里‘仙岩庄院’上上下下,全是你的事了。”
“是,小姐,安庆知道的。”老总管躬身一礼。
想到鹦哥真真身上,又道:“巧云陪同柳少侠等数位鄂中之行,带了真真在身边不便,你要好好照顾这只小鸟才是。”
“小姐放心,鸟儿真真小的自会好好照顾。”老总管安庆连连点头。
安巧云向安庆一番吩咐过后,带了随身行囊,与柳彬元、香冬、宫奇、时宇等诸人,取道鄂中云梦之行。
※※※
五匹马儿行在大道上,“肥螺”宫奇和“飞猢”时宇行在头前,衔尾是彬元、香冬巧云的三匹马儿。
马鞍上的巧云,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冬妹,你怎么很少说话?”
梅香冬一双墨玉似的眸子,朝巧云脸上游转一瞥,微微一笑道:“云姐,咱香冬有话才能从嘴里说出来,没有话,又叫咱说些什么啊?”
这是姐妹俩聊谈,但听进旁边马鞍上彬元耳中,在他的心头,却起了一份内疚感。
这绝非是我彬元故意,但在香冬想来,我留在“仙岩庄院”的这段时间,可能使她感到了一份冷落。
十八年前,若非梅九松夫妇俩将我柳家弃婴收留下来,视若已出,扶养长大,今日世界上岂会有个柳彬元这样一个人?
十八年来,梅家夫妇对我柳彬元教文习武,何异自己生身父母。
三年前,梅家夫妇俩行踪不明,离开“双溪湾”镇上,香冬为了一家生计,去外面做女红干活,养活我这个没有出息的哥哥。
我原来将香冬视作同胞妹妹,离开“双溪湾”镇上时,香冬替我梳头,用木梳敲我脑袋,向我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你姓柳,我姓梅,谁是你妹妹?”
马鞍上的柳彬元,心念电转,心头激起一阵震荡,他又想到巧云的身上。
由于灵禽鹦哥真真揭开了“翠竹客”安颂青遭人杀害,这幕惨剧的迷,接着认识了安颂青的胞妹安巧云。
武林人重视着的武技,不啻生命,安巧云前后以“紫玉剑”、“玉锁金关锭”稀世珍药相赠。
我蒙“肥螺”宫奇、“飞猢”时宇两位前辈,将本身武技倾囊相传,但若事前并未服下“玉锁金关锭”药物,所学得之技,亦仅是一般江湖中高手而已。
由于“玉锁金关锭”珍药之助,我虽学会宫奇、时宇之技,但已进展入另一阶层,武技上的成就,已在他们两位老人家数倍之上。
我柳彬元有今日身怀之,虽然学自这两位老人家,但亦即安巧云所赐,巧云无意给了我一个新的生命,此后在江胡上能写出我一辉煌的一页。
马鞍上的柳彬元,想到安巧云身上时,又是一阵浓浓的感触。
马儿行在头前的宫奇,一勒缰绳马儿缓慢下来,向安巧云道:“安姑娘,当年你父亲安天浩,以‘雁翎剑’三字的称号扬名江湖,你呢?”
“我……”安巧云略为一顿,才始会意过来:“当晚爹替我取了个‘飞凤’的称号。”
领前的时宇,马步也缓慢下来,含笑一点头道:“安姑娘,‘飞凤’两字用在你身上十二分配衬……”
他向彬元问道:“彬元,你和梅姑娘出来江湖,你们是否有个称号?”
柳彬元道:“当时爹娘离开‘双溪湾’镇上时,我和香冬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我兄妹两人尚未涉足江湖,并无称号……”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咧嘴嘻的一笑:“嗨,猴子,小兄弟玉树临风,一表要材,取‘玉树郎’三字称号,你看如何?”
“‘玉树郎’柳彬元……”时宇念出此一名号,点点头道:“不错,出口响亮,听来顺耳……”
宫奇向柳彬元道:“小兄弟,咱老头儿替你取了‘玉树郎’三字作称号,你看如何?”
柳彬元俊脸一红,含笑点头道:“多蒙宫前辈关注,彬元以后就用‘玉树郎’三字作称号……”
时宇向香冬问道:“梅姑娘,人称月里嫦娥,巾国女儿不离刀剑,乃是剑中嫦娥,你用‘剑娥’两字作号,你看如何?”
“多谢时前辈!”香冬含笑道谢:“以后咱就是‘剑娥’梅香冬的名号了!”
一行五人,沿途谈谈说说,并不感到寂寞,安巧云朝大道前后两端游转一瞥道:“咱们马儿已经走了不少天脚程,已来到哪里啦?”
“这里还是鄂东一带……”时宇萍踪闲鹤,游侠江湖,所知道的不少:“前面‘霸陵桥’镇甸,虽是一处镇庥所在,但热闹繁荣,不下于县城!”
蹄声得得,没有多久,五匹马儿来到“霸陵桥”镇上,这里街道宽敞,镇的两旁鳞次节比,各行店家买卖的铺子,一般县城还比不上这里“霸陵桥”镇上热闹。
宫奇嘻嘻笑道:“猴子,这里‘霸陵桥’镇上,还真够热闹的呢?”
时宇道:“热闹是人家的,我们找个地方饱餐一顿,这才是自己的事。”
“现在……”宫奇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吃,嫌早了些吧!”
五匹马儿缓辔行在大街上,马鞍上的宫奇说出这些话,镇街边突然插进一个声音来:“大爷,这里‘高长兴酒店’已经开始做买卖啦……”
宫奇勒住马儿,诧然转过脸去,站在“高长兴酒店”门前,招呼客人的店伙、一哈腰,咧咧嘴一笑:“大爷,早晚差不了半个时辰,你老几位下马儿吧……”
衔尾的安巧云看得有趣,咭地笑了起来:“宫前辈,咱们就在这家‘高长兴酒店’用膳吧!”
宫奇含笑道:“嘿,这有酒店的店伙,倒是挺会招呼客人的。”
众人下了马鞍,这名店伙接过缰绳,将马儿拴上了店门边木椿。
五人跨进店堂,说是早,还有比他们更早的客人,墙沿那张桌座已有两个客人。
众人坐下桌座,吩咐店伙端上酒菜,不多时,酒菜送上,五人围桌而坐吃喝起来。
他们不会窃听邻桌谈话的声音,此刻偌大的店堂里,只有两张桌座有客人,而对方嗓门大得出奇,这阵说的声音,自然地四下传播开来。
“袁大哥,‘华丰镖局’的大当家,又去了何处?”墙沿桌座上两个客人,已经谈了一阵子,这边众人坐下桌座,才听到这两句话。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回答道:“据‘华丰镖局’里人说,他们总镖师‘天幻手’费琮,可能已在‘铁旗门’的掌握之中……”
原来这仅是酒肆饭堂里,一般聊谈中的话声,墙沿传来“铁旗门”三字,这边桌座上诸人不由注意起来。
柳彬元侧首一瞥,墙沿桌座上两个客人举樽对酌,说话的是个五十左右,身穿长袍的中年人,对座是个三十出头,一身密扣劲装的汉子。
一中年人接着说道:“‘天幻手’费琮行踪不明,不知去向后的第三天,‘华丰镖局’接到一封来历不明的怪函,这封信上指出‘天幻手’费琮已在他们掌握之中,令‘华丰镖局’准备黄金千两,换取费琮活口……”
“袁大哥,这是‘铁旗门’中给‘华丰镖局’的书函?”对座的年轻汉子问。
中年人道:“书函上虽然没有‘铁旗门’三个字,但下面具名是一个杯口大,上纲绘有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的画……”
“这……这又是什么?”年轻汉子怔了怔。
“据说这是‘铁旗门’中的信符……”中年人说。
“袁大哥,‘华丰镖局’准备了黄金千两,又如何呢?”年轻汉子听来殊感兴趣,却又不解问:“是把黄金送去哪里?还是‘铁旗门’派人去‘华丰镖局’提取?”
“这就不清楚……”这个姓袁的中年人,声音低了下来:“章老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武林侠义中份内之事,但若是要陪上自己这条命,这就要看是不是划得来……”
姓章的汉子听来一脸迷惘之色,道:“袁大哥,此话怎讲?”
中年人一口酒送进嘴里,微微一笑道:“鄂东黄岗‘华丰镖局’旗帜,即使开山立柜,坐地分赃的坐寨山大王,也得乖乖放过一马,让红货镖银通行无阻……”
“不错,袁大哥,‘华丰镖局’在江湖上,真是一块金字招牌……”姓章的汉子有此同感。
姓袁的中年人,慨然又道:“但‘铁旗门’中可不管你金字招牌、银字招牌,他们将‘华丰镖局’当家的,总镖师‘天幻手’费琮劫了去……”
“袁大哥,黄金千两就是万两白银呢……”姓章的汉子,舌头重得的吐出这句话来。
“不错,黄金千两固然是一个巨额之数……”姓袁的道:“但‘铁旗门’似乎志不在此,那是要砸碎‘华丰镖局’这块招牌,他们是这样打算,‘华丰镖局’中当家的,总镖师给人劫走,他们‘华丰镖局’还能替客人送哪门子红货镖银?”
“袁大哥,‘铁旗门’玩出这一手,那是够厉害了!”姓章的汉子感慨不已。
姓袁的又道:“‘华丰镖局’既然取出黄金千两,赎取费琮的活口,此‘天幻手’费琮,这辈子在江湖上就别想再翻过身来了!”
“袁大哥,‘铁旗门’与‘华丰镖局’当家的总镖师‘天幻手’费琮有仇?”这个姓章的年轻汉子,突然想到那回事上。
这时,这家“高长兴”酒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这边桌座上的时宇,似有某种含意的向“肥螺”宫奇看来。
宫奇似乎理会对方眼色中的含意,摇摇头,代替了回答。
墙沿桌座上两人,吃喝聊谈中把这顿膳食打发过去,那个姓袁的中年人,没有接下回答,挥手招来侍立边上的店伙,付过帐后和那年轻汉子匆匆出“高长兴酒店”而去。
桌座上的时宇道:“宫老儿,刚才墙沿桌座上那两个食客,看来也是江湖中的人,他们谈到有关‘铁旗门’中的事,我等邀来他们共饮一杯,顺便探听‘铁旗门’中情形,有何不可?”
“你这猴子,这些年来,敢情你在江湖白混了?”宫奇翻动眼皮道:“刚才从他们谈话中听来,显然不是‘铁旗门’中一丘貉,‘铁旗门’仇视异已,非友即敌,这两人还不知道咱们来历底细,素昧平生,问到‘铁旗门’身上,他们会告诉咱们些什么?”
时宇碰上一个结结实实的硬钉子,气得两眼直瞪,一时说不出话来。
“宫前辈……”柳彬元想了起来:“刚才那两人谈话中,说出鄂东黄岗此一地点,‘华丰镖局’可能就在黄岗附近……”
宫奇点点头道:“小兄弟说得不错,要探听有关‘铁旗门’情形,咱们找出鄂东黄岗‘华丰镖局’,那才是找对了人。”
梅香冬道:“宫前辈,咱们跟‘华丰镖局’并不相识,突然找去他们那里,会不会太冒昧了些?”
“梅姑娘,不是那回事……”宫奇摇摇头一笑道:“镖局就像大街店铺买卖一样,有不速之客陌生人找去,他们认为是客人主顾上门啦!”
※※※
一行五人,来鄂东黄岗,马儿进入城里,大街上一探听,“华丰镖局”在南门大街,他们找来南门大街,看到那栋高墙矗立,黑漆大门的巨宅。
他们在路上已有经过一番商议,马儿来到墙门前,众人下了马鞍,时宇走前一步,向侍立大门边上一名穿着家人衣衫的汉子道:“烦请通报,我等来访‘华丰镖局’总镖师‘天幻手’费琮!”
那名家人怔了怔,朝下了马鞍这男女老少五人看了一眼,这才呐呐道:“大……大爷,总镖师费爷不在,你数位来‘华丰镖局’有何贵干?”
“‘总’的不在,‘副’的也行……”旁边宫奇接口上来:“‘飞猢’时宇、‘肥螺’宫奇偕同三位年轻朋友,专程来访!”
宫奇向这名家人报出自己姓名和时宇的名号,已不是来“华丰镖局”上门求救的主顾、客人。
这名家人对宫奇报出的名号,江湖上似有所闻,不敢稍有怠慢,躬身道:“是,大爷,小的进里通报副报副总镖师‘石虎’席景席爷。”话落,疾步自大门而入。
众人在路上,已将此事有个决定。
“铁旗门”劫走“天幻手”费琮,显然与“华丰镖局”处在对垒相峙情况之下,自己五人是来探听“铁旗门”中动静,在某种情形之下,说不定对“华丰镖局”有一臂之助,就不必在“华丰镖局”中人前,掩饰自己诸人的名号来历。
不多时,自大门出来一位身穿长袍,英姿飒然,年有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宫奇有“肥螺”两字之称,即使初见面的人,看到他这付矮矮肥肥的,大水缸似的身子,已能方知是谁。
中年人来到宫奇面前,抱拳一礼道:“这位谅是‘肥螺’宫奇宫前辈了,‘华丰镖局’副总镖师‘石虎’席景,这厢有礼!”
“好说,好说,不敢,不敢……”宫奇咧咧嘴笑道:“席老弟,让咱肥佬把这几位朋友引见引见,咱们有话进屋里再谈。”
宫奇将“玉树郎”柳彬元、“剑娥”梅香冬、“飞风”安巧云、和“飞猢”时宇等,替席景一一引见相识,席景肃客相迎,请众人进入大厅。
这位“华丰镖局”副总镖师“石虎”席景,对眼前数人,不速之客来访,虽然感到突然而意外,但已知对方来历底细,是以并无某种不安的感受。
宾主大厅坐下,席景本来想问:“数位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但他把这话压在舌底下,没有说出嘴来,而是恭肃坐下一边,让对方先开口。
宫奇问道:“席老弟,你们总镖师‘天幻手’费琮,可有消息?”
“可有消息?”这句话听得席景耳中,暗暗为之一震,已知对方指向何事,但客方男女老少五人,如何会知道此事?
“石沉大海,迄今未知总镖师情况……”席景摇摇头,“华丰镖局”与这男女老少五位,素昧平生,并不相识,对方这份关怀盛意来此,席景就不必再问“何以知道此事”这话。
柳彬元不外的称了声“席兄”,他问席景道:“‘天幻手’费琮行踪不明,是‘铁旗门’中人下的手?”
“是的,柳少侠。”
席景进入里屋子,取出那封书信,指着书上具名道:“此杯口大圆形符号,是‘铁旗门’中信符。”
众人轮流看过那封书信,安巧云道:“彬元,一点不错,跟这个一模一样……”
她从袋里取出,当时柳彬元交给她的那面铜牌。
席景看安巧云取出“铁旗门”中的信任,蓦然为之一震,失声道:“安姑娘身怀‘铁旗门’的信符,这是……”
席景欲语还休,他改变了这男女老少五人,不速之客来访“华丰镖局”的原来想法。
安巧云相信会使席景感到惊奇,她并不瞒下过去那段事实,慨然道:“不错,这枚铜牌是‘铁旗门’中的信符,家兄‘翠竹客’安颂青遭‘铁旗门’所害,此信符是‘铁旗门’中人不慎遗失的……”
“呃……”席景听是都听进耳里,但无法全然会意过来。
柳彬元就把当时在赣北“风林桥”镇郊二十里,大道边小径上“翠竹客”安颂青他遇害的那桩经过,告诉了这位“华丰镖局”副总镖师。
他接着又道:“柳某与梅姑娘小径地上捡得到这枚铜牌,在鄂东‘武龙坪’镇上巧遇安姑娘,柳某将其兄安颂青遗物一把折扇,与此铜牌交给她,此刻看到书函具名,具下杯口大之画,果然是‘铁旗门’中信符。”
席景听到安巧云、柳彬元两人前后这番话,才始理会过来。
宫奇道:“席老弟,咱们这伙人就在探听‘铁旗门’中这些龟孙王八蛋的出没动静,途过一处‘霸陵桥’镇上酒店用膳,听到两位客人谈到‘天幻手’费琮之事,才找来这里‘华丰镖局’的。”
席景欠身一礼,道:“宫前辈,难得你等数位对‘华丰镖局’之事如此关怀。”
时宇问道:“席老弟,目前情形如何?”
席景道:“总镖师费琮兄,迄今不知他情况下落,昨日午后,又有一名汉子送来一封书函,交给外面门户,说是给‘华丰镖局’席某的,席某折开书函看去,上面寥寥数语:‘黄金千两,三日之内送去黄岗城北郊三十里山神庙,置放庙门外左边土坑中。’这封书函上,既未抬头亦未具名,但席某看到此函,已知是‘铁旗门’派人送来的。”
席景从里面取出那封书函,给大厅上诸人看过。
柳彬元道:“席兄,书函上所把山神庙那口土坑,不知是何等样的一个所在?”
“席某前去看过……”席景道:“黄岗城北郊三十里那座山神庙,香火已绝,残旧不堪,庙外左边墙脚处,果然有口盆锅大的土坑,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如何……”
梅香冬向旁边柳彬元道:“彬元,‘铁旗门’令‘华丰镖局’把黄金送去这样一个地点,一定有他们很深的用意……”
“可能问题就在那口土坑上面!”安巧云接口说。
柳彬元道:“宫前辈,我等请席兄陪同,前往黄岗城北郊三十里山神庙,实地一看如何?”
宫奇尚未回答,时宇道:“宫老儿,‘铁旗门’限‘华丰镖局’三日之期,将黄金千两送去黄岗城北郊山神庙,算来今日还是第一天……”
“不错,时老儿!”宫奇也想到这上面,道:“黄金千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准备起也来要费些时间,‘铁旗门’如果在山神庙要做一些些手脚,他们也不会在今儿第一天就下手的……”
宫奇向柳彬元道:“小兄弟,咱们就麻烦这位席老弟陪同走一遭,看看山神庙是何等的所在?咱们是否可以找到这个应付之策。”
这些话听进“石虎”席景耳中,心中不禁暗暗感慨不已。
这原来是“华丰镖局”之事,与你等数位并无关系,你等插手作一臂这助,我席景已感激莫名,陪你等数位赴山神庙一观,还敢用到“麻烦”两字?
席景心念游动,连连点头道:“是的,宫前辈,我席景陪同你等数位,赴黄岗北郊山神庙一次。”
众人骑上马儿离开“华丰镖局”,由席景陪,赴北郊山神庙之行。
马鞍上的宫奇想到一件事上,使他为之困惑不解。
开设镖行替人押送红货镖银,护送至江湖各地,当家的总镖师不但对江湖黑白两道都有不寻常的交往,而且本身身怀之学,亦有上乘的造诣。
“华丰镖局”当家的总镖师“天幻手”费琮,如何会遭“铁旗门”劫走?
宫奇心里这样在想,但这话不便向结伴同行的席景问出口。
他移转到另一话题上,试探问道:“席老弟,‘铁旗门’与‘华丰镖局’总镖师‘天幻手’费琮,有尚未交待的恩仇过节?”
席景见宫奇问到这件事上,感慨不已道:“宫前辈,开设镖局吃这行饭,那是刀背打滚,刀口舐血,不能轻易得罪江湖黑白两道,何况‘铁旗门’乃是一个拥有雄厚实力的江湖门派……”
彬元记得巧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接口道:“席兄,江湖传闻,‘铁旗门’仇视异已,非友即敌!”
“正是,柳少侠……”席景道:“‘铁旗门’在鄂中一带拥有一股实力,带头的邵甲,江湖上有‘锦耗子’三字之称……”
“‘锦耗子’邵甲?”时宇暗暗为之一怔,自己一行五人,此去鄂中探听搜找的正是此“锦耗子”邵甲。
席景又道:“‘铁旗门’中用‘高手如云’四字,并不过分,‘锦耗子’邵甲邀‘天幻手’费琮入伙,遭费琮婉转所拒……”
“不错,席老弟……”宫奇重重哼了声:“这下那个‘天幻手’费琮就惹上了麻烦啦!”
席景又道:“‘天幻手’费琮外出有事,迟迟未见回来‘华丰镖局’,席某派人四下打探,并未找得费兄下落,隔了两天‘华丰镖局’收到那封书函,黄金千两,换承费琮的活口……”
众人路上谈着时,马儿已来到黄岗城北郊三十里处,席景抬脸一瞥,话题移转道:“前面不远,拐入一条小径,就是山神庙。”
众人策马前行,自大道岔径而入。
这条岔径小道,可能就是当年建造山神庙时,所拓开而成,是以岔径尽头就是山神庙。
柳彬元等诸人,下了马鞍,徐徐抬头看去。
这座山.神庙自建造迄令有多少岁月,已无从考据,庙门上端一方长匾,“山神”两字尚能依稀辨认出来,长匾上那个“庙字”部位,已裂去掉失。
拾阶自半掩的庙门而入,大殿上湿润、暗暗地、空荡荡,不但佛龛,连上香的供桌已不知去向。
残墙斑剥,自残墙裂缝中,射进一抹阳光,划破了大殿上黑黝黝的一角。
席景指向庙门道:“书函纸笺上所指的土坑,在外面左边墙脚处。”
众人自庙门出来,拐处左边墙脚处。
席景所指的土坑,看来不像是坑,那是贴墙而起,有两尺来高,一个浑粗、中空的土堆。
这座中空的土堆,可能当年山神庙香火鼎盛的时候,上香膜拜的善男信女,作为焚烧金纸、银纸所用的。
梅香冬从中空的土堆上端,朝里面看去,轻轻“咦”了一声,道:“彬元,土坑里有一丝光亮。”
梅香冬向彬元轻轻说出的话,其他人亦都听到,不由注意起来。
“土坑怎么会有光亮?”宫奇摆动他粗肥的身子,走过中空的土堆前,朝里端看去。
席景听到梅香冬此话,喃喃称奇不已:“昨天午后席某看到那张书函,就找来这里,土坑里黑乌乌的,并无光亮。”
宫奇抬起头,大声道:“梅姑娘说得一点不错,土坑那里是一抹太阳光……”
“宫老儿,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时宇两颗眼珠直瞪出来:“封得死死得土坑里,怎么会有阳光透射进去?”
宫奇做了做手势说道:“土坑底面有条裂缝,太阳光从山神庙里射进去的!”
席景说“土坑里黑乌乌的,并无光亮”此话不会是假。
梅香冬和宫奇两人,看到土坑里有一丝光亮,当然也是真的。
窗外射进的阳光,由于时间的移转,会照在屋子里不同的位置、角落。
柳彬元一声轻“哦”,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宫前辈……”柳彬元指向墙角处这口土坑道:“原来土坑与山神庙里大殿贯通的,大殿上的太阳光,才会透射进土坑里。”
“小兄弟,贯通又会如何呢?”宫奇眨眨眼,无法会意过来。
柳彬元道:“土坑里放进黄金,不必从土坑里拿跑,如果我们藏身隐处,注意土坑的动静,放进土坑里的黄金,早已经被山神庙大殿墙脚的人拿跑了。”
“不错,小兄弟说得不错!”宫奇晃动秃顶大脑袋,连连点头。
柳彬元又道:“‘铁旗门’给‘华丰镖局’书函中,虽然具名留下‘铁旗门’信符之图,但对方还不愿意将他们出没动静,给‘华丰镖局’中人知道……”
他指向墙角处那口土坑道:“他们才会找出山神庙这样一个地方。”
“有理,有理!”宫奇眯眯眼一笑:“小兄弟,咱老头儿还没转弯抹角想到这上面呢!”
柳彬元目光移向席景,道:“席兄,我等不妨将计就计,不难找出‘铁旗门’禁锢‘天幻手’费琮之处。”
时宇慨然道:“席老弟,这位柳少侠示尽之言,老夫不妨补上几句,‘华丰镖局’即使交出黄金千两,未必破财消灾,能使‘天幻手’费琼安然回来!”
席景栗然为之一震,接着才缓缓一点头道:“不错,时前辈,有此可能!”
宫奇道:“黄金千两,虽然是笔巨额之数,但‘铁旗门’除了捞进这笔横财之外,对‘天幻手’费琮又看作另外一回事……”
“是的,宫前辈……”席景听到这些话后,已知情形演变,并非自己想像中那回事。
宫奇又道:“小兄弟识破山神庙这口土坑玄机,咱们不妨依样葫芦,如法炮制……”
众人又回进山神庙大殿,细细察看一番。
残墙缝隙漏进的阳光,斜照而下,落在这边墙脚一隅,位置地点,正是射向外面墙脚处那口土坑。
柳彬元小心翼翼移动墙脚处的砖块,露出一口盆碗大的窟窿来,他伸手自洞窟而入,就是外面那口坑。
旁边的时宇道:“彬元,你照旧将砖块填上,不能露出移动过的痕迹。”
“是的,时前辈。”柳彬元照原来模样,将砖块填进洞窟。
山神庙之行,有此收获,众人回来黄岗城里“华丰镖局”,他们将如何营救“天幻手”费琮脱险之事,做了一番周密的商议。
安巧云道:“宫前辈,‘铁旗门’找去黄岗城北郊三十里处,这样一座山神庙,可能目前这伙人出没所在,不会离开黄岗很远。”
“是的,有此可能……”宫奇道:“咱们先把费琮营救出险,再找‘铁旗门’的龟孙王八……”
他向席景道:“席老弟,你有‘华丰镖局’找两个不在乎艺技高强如何,而能随机应变,精明干练的人来……”
“好的,宫前辈。”
席景走出大厅,不多时,带了两个年纪都在三十左右的年轻人进来,指着宫奇,他向两个年轻人道:“这位是宫前辈宫爷……”
席景把两人的姓名告诉了宫奇:“他叫魏秉,他叫吕达。”
宫奇向两人脸上打转看来,抿抿嘴,笑着问:“你们能不能喝酒?”
两人见这个矮肥老头儿,找出这样一个话题来,不由愣了下,那个魏秉道:“宫爷,小的会喝一点,喝多了就醉啦!”
宫奇嘻嘻笑着道:“能喝就行,魏秉,三分酒装七分醉,借酒装酒疯,知不知道?”
“是,宫爷…”魏秉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是暗暗嘀咕:“这是怎么回事?”
宫奇向另外两个问道:“吕达,咱老头儿要你扮作一个肩上背着破草席,手里捧着破碗要饭的,你可愿意?”
宫奇向两人前后问出这些话,大厅上诸只人莫不暗暗为之怔住。
吕达点点头道:“宫爷,你老盼咐就是,逢场做戏,假戏真做,咱吕达哪会不愿意?”
宫奇一拍秃顶大脑袋,嘻嘻笑了。
面授机宜,他向魏秉、吕达两人,比手划脚,说个淋漓透澈。
※※※
平时少有人迹,这么荒凉的山神庙,无独有偶,前后出现了两个怪人,其实说来一点也不怪,那是一个酒鬼,一个要饭的而已。
不知哪里来了个酒鬼,席地坐在庙门外石阶,解下背负大葫芦,拔掉塞子,一阵酒香迎风四扬。
他从腰袋里摸出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摊开放在地上,原来是卤牛肉切片的下酒菜。
酒鬼捧起葫芦,大口酒送进嘴里,手指挟着一块切片卤牛肉,陪酒而下。
静悄悄的山神庙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里面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大殿上铺着一张破草席、一张蓬头垢脸,身穿千孔百创破袄裤的要饭的,躺在草席上。
这阵酒香、肉香把要饭的从睡梦中闻醒过来,手背揉揉眼,探头朝庙门口张望了一下,站起身,悄悄循香味走去。
石阶上那个酒鬼,看到这个要饭的出现,忙不迭一手紧紧搂住酒葫芦,一手掌指把油纸上的切片卤牛肉掩住,狠狠瞪了要饭的的一眼。
酒鬼嘴里没有出声,两颗睁得大圆又大的眼珠,似乎在说:“臭要饭,老子在这里吃喝,可没有你的份!”
要饭的“咕嘟”吞下大口的口水走了回去,躺下铺在大殿的破草席上。
酒鬼和这要饭的,纵然有其他人来山神庙看到,相信这两人谁也不认识谁的。
又是一阵脚步声起,自山神庙外小径,由远而近。
坐在石阶上的酒鬼,正要捧起酒葫芦,把大口酒送进嘴里,听到这阵脚步声传来,把酒葫芦放了下来,醉眼眨动,朝前面小径上看去。
走来的是个肩挑两担,扁担两端扎上两捆柴木的大汉,大汉朝山神庙阶上那个酒鬼多看了眼。
酒鬼礼多刁怪,朝大汉咧嘴一笑。
大汉并不理会酒鬼,扁担挑着两捆柴木,自山神庙的大门而入。
大汉看到里面又有一个要饭的,也并不理睬,躺在破草席上的要饭的,霍地坐了起来,油腻邋遢脸上的两颗眼珠,直朝大汉游转看去。
山神庙前后来了一个酒鬼,一个要饭的,继后来了这个扁担挑着两捆柴木的汉子,又是谁?
这个肩挑柴木的樵夫,身形矫捷俐落,似乎挑着两捆柴木并不感到负荷,在山神庙大殿上游走一匝,走出庙门外。
樵夫走出庙门,并未离去,而是拐向山神庙的左边墙脚处。
席地坐在庙门前面石阶上的酒鬼,缓缓转过头去,斜目看去,樵夫向墙脚处土坑前,低下头,朝里面望了一眼。
酒鬼这一发现,醉眼骤然张大,咧咧嘴一笑,似乎已找到答案,也替自己有了个决定。
樵夫扁担挑了两捆柴木,连眼梢也不向酒鬼扫过一眼,迳自离去。
樵夫离去,酒鬼从石阶站了起来,朝山神庙要饭的的看了一眼,跟在樵夫后面衔尾走去。
酒鬼的走路,不像在走,东一摆,西一步,倒像是武家招术里的一套“醉八仙”。
樵夫出小径拐上大道,去的方向,不是往黄岗城的那端。
酒鬼踩着“醉八仙”的脚步,远远跟在后面,即使那个樵夫发现,后面也有一个人走着,但那是一个已把酒喝得晕头转向的酒鬼。
前面樵夫走出了十来里路,来到一处并不繁荣的镇甸。
后面酒鬼遥目看去,樵夫走向镇街尾端,在一栋这里镇上少有见到,砖墙瓦顶,十分讲究的大宅前面站停下来,忽地一晃消失,已自那扇张开的大门走了进去,接着一声“砰”的声音,那是闭上大门的声音。
“哦,这里是何处所在?镇街尾端那栋大宅里,住的是何等样人?”
酒鬼嘴里喃喃自语,拨动“醉八仙”的脚步,走近跟前。
他东一瞧,西一瞄,像“堪查师”看坟地风水似的,把这栋砖墙大宅四周看个仔仔细细。
酒鬼看是看了,还是找不出这个答案,搔搔后颈,从原路走了回来,他回来的路上,就不踩“醉八仙”的脚步了。
大街边上,挂着一块布幔,迎风飘扬,布幔上有“酒肆”两个字,酒鬼走了进去,坐下桌座,向店小二要了一壶酒,一碟子下酒菜。
酒肆店里除了店小二外,只有这个酒鬼,其他桌座上没有客人。
酒鬼咧嘴一笑,问道:“小二哥,这里是何处所在?”
店小二道:“回客官,这里黄岗城北郊四十里外的‘头儿集’镇上……”
酒鬼见店小二也是闲着,又找出一句话问:“小二哥,镇街尾端那栋砖墙大宅,在这里‘头儿集’镇上少有见到,里面住的是谁?”
“洪大奎,洪爷……”店小二见这位客人酒中爱聊天,就在对面空座坐了下来。
“洪大奎……”酒鬼嘴里轻轻念出这三个字:“小二哥,这位洪爷是‘头儿集’镇上的富绅财主?”
店小二含笑道:“客官,你是途中经过这里,所以才不知道,这里‘头儿集’镇上,谁也不比谁富,谁也不比谁穷,都差不多……”
指着酒肆门外,店小二又道:“那位洪爷爷是外地搬来的,镇街尾那栋砖墙大宅,才盖起没有多久呢!”
“原来是这回事……”酒鬼哈哈笑了,现在的这个酒鬼,虽然杯中酒送进嘴里,但一点也没有酒意,他想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壶中酒一干,就离开了这家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