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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悍婦遊魂

    武當掌門流雲道長開始感到內力不繼。已把防禦圈收縮到八尺左右,暗暗心驚。天罡劍朱環卻心頭狂喜,步步逼進。得意洋洋,認為可以穩操勝券。忽然兩人聽到頭上呼呼有聲,一個巨大的黑影凌空飛落,都警惕地同時向後躍開。看見是王牛兒時,一個喊:“王牛兒快退!小心!”一個喊:“怎麼是你這雜種?你雜種還沒有死!”王牛兒顧不得向流雲道長説話,只把冷電似的雙眼瞪住朱環,沉聲説道:“老子今天要打得你雜種磕頭!”朱環説道:“哈,你雜種”才説出兩字,王牛兒已身形奇快地跨到他面前,一巴掌向他左頰扇去、朱環覺得勁風撲面,趕快偏頭仰身避過,正想出劍、王牛兒反手又是一巴掌摑到,快得如電光石火一般。幸虧朱環一則浸淫、修習上乘武功不下一甲子之久,直覺和反應都比一般習武的人靈敏幾倍甚至十幾倍,二則他也是個打人耳光的大內行,一年中就是要扇徒弟的耳光少説也有七百二十個,經驗十分豐富。一覺不妙,突然雙足一蹬,“鯉魚倒穿波”,仰射八尺,才以毫釐之差躲過了這一反手耳光。但他雙腳剛一沾地,王牛兒已跟蹤追到,就象粘在他身上似的。朱環持劍的手方一動……王牛兒“黑虎掏心”,兜胸一拳,又後發先至。朱環只得竭力向右一閃,施展出他苦練了一生的天罡劍法中的絕技。“霞流雲散”,忽右忽左,若進若退。剎那間急速變化了五種身法、才擺脱了王牛兒緊緊迫在他身前,使他一招也不能發出的窘境。這時他已躍到王牛兒身旁三尺處,咬牙切齒地振腕出劍,只見劍尖急顫,宛如一溜銀雨,把王牛兒太陽、環跳、風市、陽關等幾處穴位都罩住了,真是神妙難測。但王牛兒身體卻陡然奇怪地一側,便站到朱環右臂之外的空門處。朱環一招攻九穴的這一劍,奔雷疾電般從王牛兒胸腹前一間即過,如果不立刻換位移身,即使變招再擊也不可能。王牛兒卻右腳微抬,扭身一轉,“魁星踢鬥”,腳尖正對着朱環心窩,迫得朱環非倒躍躲閃不可。朱環只得又一躍倒退八尺,氣急敗壞地喊道:“亂打一氣!完全是亂打一氣!是哪個龜兒子教你雜種亂打的?真他孃的太不象話了!”王牛兒這次卻沒有追撲過去,只冷冷地瞪着他,説道:“老子早就説過,今天硬要打得你雜種磕頭!”朱環鐵青着瞼説道:“重來,重來!方才真是鬼摸腦殼,不算,不算!你雜種敢不敢重新來過?”王牛兒説道:“你跟老子來嘛,你雜種怎麼總是向後跳?”朱環盯着王牛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片刻,大喝一聲:“看劍!”這次是迅撲中宮,挺手劍出,劍芒吞吐。響起一片嗤嗤之聲。劍尖急顫,竟然在王牛兒身前六尺處,幻化為數十點忽明忽滅的銀星,虛實莫測地向王牛兒上尊、印堂、簾泉、天突、膻中,直到氣海、關元數十處穴位緩緩奔去,把天罡劍法“快、準、奇、狠”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王牛兒卻象座山似的紋風不動,正當劍芒迫體的一瞬間,卻突然從左到右一個急轉,左腳前跨一步,竟又十分奇怪地站到了背對朱環身右的位置。這次是一件銀芒電掣星馳般地擦背一閃而過。朱環仍陷入瞭如不換步轉身就絕不能運劍制敵的窘境,他怒吼一聲,扭身左轉,快似急轉的陀螺,正想變招出劍,就在朱環扭身左轉時,王牛兒也跟着扭身左轉,兩人身法一模一樣,快慢也不差半分,正如兩個同時急轉的陀螺。不過朱環身軀短小,步幅較短,王牛兒魁梧高大,步幅也長,這麼同樣轉體移步,王牛兒一下便到了朱環的背後。朱環轉身後,挺劍欲刺,突覺眼前一花,王牛兒已不見了,不免一呆。王牛兒卻一招龍爪手,抓向朱環後腰,一把抓了個結結實實,內勁立發。朱環一覺出王牛兒手指近身,護體的內力即應念而生,以為必將震得這個小雜種手臂痠麻,叫苦不迭。如在二十三天前,他這樣想是絕不會錯的。王牛兒即使用出全身的本領,也便連他的衣服都碰不到了,更不用説抓住他。現在王牛兒身有七絕神功,朱環內力更強,卻也抗拒不了。陡覺王牛兒內力如山如潮,沛然壓到,全身巨震一下,對方內勁即透體而入,頓感頭暈欲嘔,四肢全麻,心中驚駭不已!王牛兒將他一把提起,就象拎着一隻小雞,低頭向下,問他道:“老雜種,你磕不磕頭,認不認輸?”朱環又怕又氣,因為被王牛兒臉朝下的提着,只得歪頭向上,望着王牛兒道:“你雜種亂打一氣,居然贏了。老子輸了就是輸了,向你雜種認輸!頭是決不肯磕的,你雜種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決不給你雜種磕頭!”“王牛兒見他蠟黃的面孔已變得一片蒼白,雖然口裏仍在“老子雜種”地幹吼,卻一臉驚慌之色,當日狂傲蠻橫的神氣已一掃而光,突然覺得他非常可笑,又有幾分可憐。不禁哈哈大笑,説道:“那你雜種就給老子快點滾!慢了老子就非要你雜種磕不可!”隨手一拋,便把他摔到兩丈多遠處。那朱環落地後果然連滾三滾,然後一躍而起便到了牆邊。又是騰身一躍,巳如飛鳥般從李家塢那些站在牆上的幫匪頭上斜斜越過,不見蹤影。王牛兒想,這老雜種還當真聽話,叫他滾他便連滾三滾,是個挺老實地道的老雜種!殊不知朱環壓根兒便不想滾。只是氣血閉塞,全身發麻,只有藉着大滾特滾,活血通氣,舒展筋骨後,才能如飛逃走。那流雲道長在旁看得又驚又喜,又是大惑不解,為甚麼王牛兒赤手空拳,就憑普普通通的正反耳光、黑虎掏心、窩心腳之類的招數,就能把享有盛名數十年的絕代高手打得一塌胡塗,乖乖地收手斂狂,抱頭鼠竄?……這件事,直害得這位武當掌門苦苦想了許多天,想到不知是第幾千遍時,才想明白了個大概的道理。當時王牛兒因不見龔成和沈懷遠,快步走到流雲道長身旁問道:“道長,你老人家看到我家公子和沈懷遠大哥了嗎?”流雲道長含笑道:“別急,別急,龔公子有石前輩陪着,不要緊的。沈賢侄嘛,他還沒有趕到……”忽然幫匪們一陣驚呼:“官軍來了!快堵住!”“官太多,風緊!”“快撤!擋不住了!”“幫主,幫主!”場中、場外、場頭、屋上,頓形混亂。隨呂陽夫婦前來,先前背靠大樹固守的羣豪精神大振、潰圍而出,奮勇追擊。幫匪們有的飛奔而逃,有的返身格鬥,有的在場中亂竄,有的穿房越屋而遁。那無常劍客林柴前不久一記“左掃擱”,把彭大先生右助至腹部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正想乘機進招。取了彭大先生性命。正在守護東廂房前的澄明大師搶到身前,一頓“瘋僧神棍”’打得連連倒退。其實彭大先生的武功本不弱於林柴,但他慣用的是判官筆,當時剛操起龔成的刀奔回東廂房前,便被林柴追到,連筆也來不及取出,就被迫用碧寒刀和林柴交手,但他的刀法遠不如使判官筆精純。開初林柴顧忌碧寒刀鋒利非常,又怕彭大先生騰出手來發出家傳火彈,所以着着小心,打得十分拘謹。時間一久,便發現彭大先生刀法上時有疏漏,決不是故意誘敵,於是放手運劍,招招搶攻,彭大先生就再也抵擋不住,因而負傷。林柴眼看得手,卻又被澄明大師趕來乒乒乓乓一陣亂棍急攻,打得不能還手、這有一半也是因為林柴已鬥三個多時辰,澄明大師卻是才上陣的生力軍。這時他聽到官軍大至,眼見全幫大亂,不敢戀戰,虛幌一劍,跳出圈子,便繞場飛奔。連縱帶跳地越過寨牆,向山左逃去,澄明大師在後面緊追不捨-一當林柴向山左逃去時,玉羅剎伍靈芝也向山右狂奔,鬼神愁南廛也片刻不緩地緊追其後。如以輕功而論,她本遠遠不及南廛,但她不僅兇悍,也極狡詐,在騰身急縱之前,或轉彎抹角之處,總要射出一兩把柳葉飛刀,南廛經過幾次閃避,當然便拉下了一段距離。在林柴、伍靈芝逃出莊子後,場中的情形又有變化。那閻王扇子白丕見勢不妙,趁呂夫人一招“潛龍下淵”斜砸侯世森肩背之時。一聲不響地抽身一躍便想溜之大吉。這一躍正好落在流雲道長身旁。流雲道長叱道:“看招!”一招“樵夫指路”,劍光如虹直射胸前。白丕一驚,急忙樓膝拗步,身軀後縮,堪堪避開。流雲道長手腕輕轉,劍招已變作了“鮎魚刺水”,噗!正刺入白丕的氣海穴中。這一劍變招之自然,運劍之快捷,認穴之準確,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陸地龍王侯世森見白丕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逃了,又怕又怒,心神一分,呂夫人的金絲纏龍軟鞭已帶着勁風,破空直下,“啪!”直打得地頭臉開花,紅紅白白一齊噴了出來,連叫聲也沒發出便完蛋了。這時官兵已從莊後、莊右湧入,吶喊聲、擂鼓聲、射箭聲,響成了一片。堵在莊前的幫匪由四散分逃。只有神鵰伍昆還在苦撐不退。呂夫人見伍昆困獸猶爭鬥還在與丈夫纏戰不休,心下大怒,一聲清嘯,“怒龍騰空”,把軟鞭抖得直直地向伍昆斜斜砸去。身隨鞭至,已搶到伍昆身左,伍昆一個“野鷺橫塘’,接“雲裏翻身”斜飛兩丈後一個倒筋斗,落到西耳房房檐上,獰笑一聲:“後會有期!”接連兩縱,已上了山岩,向上急竄。呂陽夫婦同聲道:“追!”立即並肩趕去。王牛兒急於見龔成,握住流雲道長的衣袖道:“道長,你老人家快引我去見我家公子吧!”流雲道長見大局已定,便點頭應好。兩人便向東廂房走來,場中人逃的逃,追的追。走了個乾淨,吶喊、混戰聲已向莊後、山上轉移了。東廂房外,智寂、智度兩個少林僧卻還持棍守衞着,見兩人走來,高興地問王牛兒道:“小施主怎麼回來的?”王牛兒笑嘻嘻地道:“老雜種那天逼得老子跳崖,後來我自己爬上來了,今天老子也逼得老雜種在地上滾!”智寂、智度這兩個小和尚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暗忖道:“老雜種”怎麼要逼小施主的老子去跳崖呢?阿彌陀佛!這都使得嗎!後來小施主“自己”倒是爬上來了,不知他的老子爬上來沒有?對、對,一定爬上來了,不然今天小施主的老子又怎能逼得老雜種在地上滾呢?只不知道小施主的老子究竟是誰。兩小和尚看到王牛兒和流雲道長一路笑嘻嘻地走來……莫非流雲道長就是小施主的老子?哎呀,呸!不對,不對,罪過罪過,阿彌陀佛!流雲道長是出家人,怎麼會是小施主的老子?況且,他又是武當掌門,天下又有誰能逼得他老人家去跳崖呢!兩個小和尚滿腹疑團,眼見兩人徑直進了房,太師傅又沒有回來,沒有説可以不守在門口了,也便不敢進去問個明白,只得在心裏幹憋着。王牛兒進屋後,才看見彭大先生和龔成都負了傷、彭大先生還可以走動,龔成卻臉色發青,手足冰冷,氣息微弱,人事不省。王牛兒立刻急哭了,才問石神醫是怎麼回事、石煥章去過綠雲莊多次,兩人原本很熟悉,便把龔成受了毒針的事給他細説了一遍,見他急得眼淚長淌,忙道:“小牛兒,別哭了,有石爺爺在此,你的公子絕無性命之憂。”王牛兒忙問道:“石爺爺,你要多久才治得好?”流雲道長也問道:“復原有望嗎?究竟是甚麼毒,竟這樣厲害。”石煥章面有憂色,説道:“細辨症狀應當是以魚毒為主配製的,中原極少看到,成份可能不止一兩樣,雖説難冶,卻還難不住老朽、可惜只有三誤!”流雲道長問道:“哪三誤?”石煥章嘆氣説“這孩子過於要強,妄用真力,倒地時毒已深入內臟,根治也因此更加煩難,此其一也;老朽身邊只有成藥,適才輔從閉穴導氣之法,也僅能保心安神,阻其蔓延。不能解毒化淤,此其二也;本來也可對症配藥,化毒消淤,及時治,然而外面一打便打到而今。毒入愈深,此其三也!”石煥章説完想了想,忽轉頭問王牛兒道:“王牛兒,老莊主在世時,有沒有把一塊小牌牌,叫‘靈珠璧’的給了你公子?”王牛兒道:“給了。”“那麼,現在這塊牌兒放在何處?我翻遍你公子全身都沒找着嘛!”“公子已送給俞小妹了。”“甚麼?唉!”石煥章聽説龔成竟把自已出生入死,耗費了多年心血煉成的“靈珠璧”,送給甚麼東家的姐兒,西家的妹子,不禁大為氣惱,更大為失望,搖着白髮蒼蒼的頭,長長嘆了口氣,説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兒!不論甚麼東西,都能拿去送人,這下可好,一送就送掉了半條命!”王牛地呆呆地望着石煥章,不明白為甚麼這塊小的牌兒不能送給俞小妹。彭大先生猜到其中必有道理,便間道:“石前輩,這‘靈珠壁’莫非能解此毒嗎?”石煥章道:“誰説不是!只要有了此璧,這孩子中毒再深,不出十天,我敢保他就能活蹦亂跳,和平常一樣了。”王牛兒大喜,一下跳起説道:“石爺爺,這就好了!我去找俞小妹把那塊牌兒拿來就是了。”石煥章忙道:“你找得到這甚麼妹兒?她肯把壁還出來?她的家在哪裏?”王牛兒卻是一愣,因為他雖然幾次聽到過俞大功的家在何處,卻從來沒有去記,只要跟他的公子走便行。現在要他一個人去找,卻實在不知去哪裏找。王牛兒學武靈性,一點就透,可這事卻費了好大牛勁才想到,道:“呂大俠、呂婆婆、周老伯、沈大哥都認識……”這時房外響起了腳步聲,有人高聲接口道:“王賢侄回來了麼?你在説我認識誰?”周勤田、沈懷遠,還有個佩刀的武官一道進屋來了。三人見龔成、彭大先生的樣子知他二人負了傷,尤其是龔成顯然傷得很重,忙問詳情,流雲道長-一告訴了他們。石神醫忙道:“周老弟,方才小牛兒説你認識一個甚麼妹兒。她是何人?你可知她住在哪裏嗎?”周勤田莫名其妙,自已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哪會去認識甚麼妹兒,何況還要回答這“甚麼妹兒”是甚麼人,住在甚麼地方的怪問。王牛兒趕緊補了一句:“是説俞小妹。”周勤田恍然大悟,笑道:“這個晚輩當然知道!”便把俞慧珠的事情説了-一石煥章聽畢,喜上眉梢,也把“靈珠壁”可用此毒告訴了他們……那武官見他們一直説個不休,只好在旁靜聽,此時插嘴道:“此事好辦,明日派十來個兵丁護送龔公子去鳳陽俞府便了,只是須麻煩萬老爺和這位俞夫人、俞小姐都認識的王老弟,”指了指王牛兒,“一道前往。”周勤田忙道:‘我們只顧説話。卻忘了給馮老爺引見。抱歉,抱歉!”即向眾人引見。這個馮老爺官居千户,是這次奉巡撫大令進剿李家塢幫匪的指揮之一,另有兩路人馬還在仔細搜山。這人行伍出身,甚為灑脱,況目知道這批豪士都是致仕回籍的俞大功大人的朋友,俞大人又是巡撫大人的同年好友,絲毫不敢怠慢。他已率領百餘兵丁進駐莊院,當即撥出兩個上等院子連同正廳,給隨同呂陽前來的眾人居住,又派了十名健卒給他們役使,好在李家塢存糧甚多,酒肉不少,樂得拿出來享用。周勤田師徒此次同馮千户相處了十多天,他標下的士佐兵卒全都認識他們,他們師徒也便自動地把收斂魏修,花五姑的遺體,及安置羣豪飲食起居的焦務,全攬在身上。眾人先把龔成和彭大先生送入靜室休息。石煥章説龔成要子夜方能醒轉,可以給他熱點薄粥備用,此時卻不能打擾。沈懷遠便喚三名士兵在那裏守候。眾人用罷酒飯,仍在正廳喝着茶,等着追敵羣豪歸來。方才伍昆見大勢已去,如飛逃走。他完全不從路上逃,竟專揀沒有路徑的險峻的山岩上和又密又深的樹林中飛奔。他不斷從一個樹帽躍向另一個樹帽,沒有樹的地方,便從光溜溜的岩石縫隙,或略微突出的坡坎處,快捷地向高處騰越,猱升,片刻間便已上去了二十多丈。伍昆十分明白,愈是高處和無人走動的地方,便愈沒有官軍圍堵,追射。只要能擺脱呂陽夫婦的追趕,到了夜間,他即使從上千官軍的營帳中穿過,也易如反掌!呂陽夫婦見伍昆一個勁地向高處飛逃、已知道他用心何在。也雙雙展開輕功窮追不捨。這三位武功蓋世的高手在奔跑、騰躍中都使出了全力,直如星丸跳擲般向上飛射,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越奔越遠,越升越高。終於山腰拼鬥,奔跑的人影和城追喊殺的聲音都已看不見,聽不到了,只剩他們三人還像一陣風似的在迅速移動。跑到後來,已不僅是輕功上的較量,也是內力上的比拼了,似乎誰先累垮就是誰失敗了。就在這樣的急跑中,伍昆衝上了一座山岩的頂部,奔到盡頭處一看,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巖頂竟然三面都是斷崖,下面深不可測,崖壁直峭,簡直沒有落腳之處,對面雖有山岩,但中間寬寬達三十多丈,他是無論怎樣都躍不過的,正想繞過去時,呂陽夫婦卻都已翻上了巖頂。伍昆急怒交攻,如只有呂陽一人,雖無必勝把握,但也不會落敗,再説伺機再逃,終有可能。但呂夫人孫蘭芳同時追到,哪怕伍昆再狂妄自負,也知自己不能以一敵二。眼見前是絕路,後有追兵,神鵰伍昆把心一橫,牙一咬,反正今天有死無生,好歹我拼掉一個也就夠本了!當下兩眼通紅,面色鐵青,厲喝一聲:“老子拼了!”騰身而起,使出苦練數十年的奪命絕招,向呂陽當頭撲來。呂陽一招“羣龍御風”,把金絲纏龍軟鞭抖得筆直的上戳伍昆印堂大穴;呂夫人卻快步繞到呂陽左面兩丈多遠處站定,估計好伍昆在受到這一鞭急攻時,必然會落下的地方,準備在他落下的剎那間出招攻擊。哪知伍昆已安心不要性命,同歸於盡,這奪命絕招薈萃了他生平最擅長的三種武功絕技:一是碎金指力使“追魂十八抓”的招數;二是大鐵袖功,三是巨禽側翅身法。前兩種呂陽夫婦都已熟知有備,後一種卻從來未見他用過,即使在前面和呂陽互換了兩千餘招時,因既無必要,又無機會,他也秘而未發,卻在此時蓄意一逞。當呂陽的鞭梢只差數寸便要戳到伍昆印堂穴時,伍昆右手大袖向右猛拂,左手大袖向後猛甩,本是捲起的雙腳同時右蹬,巨大的身體竟然在空中陡然左轉改向,快如勁矢穿空,隕星墜地。斜斜向下撲到呂夫人身後。呂夫人眼見伍昆即將被老頭子軟鞭擊中時,突地身體一旋,只覺背上風聲颯然,還未明白是何原因,一股如山勁力就已從背後壓來。雖是變生不測,呂夫人已知不妙,立即飛身前躍,同時全身真力應念而動,湧上了背部。伍昆用巨禽側翅身法,凌空突改方向,落到呂夫人身後約八尺遠,前跨一步,右手已作虎爪之形狠抓呂夫人背心,這一爪如被他抓實,必定難逃裂體斷骨之禍。但呂夫人應變神速,已縱身前躍,伍昆這一抓未能抓實,僅閉攏的食指至小指指尖沾到了衣服,拇指還差了三寸,伍昆當機立斷。屈指後心,掌心前登,變抓為掌。“哈!”的一聲,竟用“小周天星掌力”發出了一記劈空掌。儘管呂夫人已經前躍,護體真氣已生反應,這掌也沒有被打實,但伍昆的功力豈同尋常?“嘭”的一聲響,呂夫人已被掌力震到一丈開外,在地上接連翻滾,方才坐起,只覺背部如中鐵錘,氣息翻湧,眼冒金星,背部脊骨,胸部肋骨都隱隱作痛。大駭之下,忙強攝心神,緩緩導氣周流全身,連轉數轉後,知已受內傷,幸而還不重,並無大礙。呂夫人敢在強敵之前,緩緩運氣探傷,是堅信丈夫必能保護自己周全,這除了出自對呂陽武功的信心外,更主要的是自已和呂陽長達五十多年生死與共的經歷和感情所樹立的信念。心已大定後,呂夫人才仔細察看……只見丈夫正運起一陣快鞭把伍昆迫得倒縱側閃,那伍昆左臉巳染了鮮血,想已受傷,但仍目閃兇光,狀如瘋狂地頻頻反撲,顯然想奪路逃走。當伍昆撲向呂夫人身後時,呂陽同樣並未料到,大吃一驚,也猛然前躍,一招“飛龍在天”,把軟鞭掄成一道金色的弧形,砸向伍昆背心。伍昆剛向呂夫人拍出一掌,便覺背後風聲怒嘯。趕緊向右急躍,鞭梢劃耳而過,左耳已被扣掉。血流如注,頓感劇痛。伍昆本來已是拼命,見呂夫人撲倒,只剩呂陽一人,心中大寬,雖然負傷,也不在意,仍然兇狠地搶攻反擊,意欲從被呂陽堵住的斜坡處奪路逃出。呂陽見老婆子倒地,更增忿怒,豈能容他從自己身邊搶路?把軟鞭使得如金蛇亂掣,風雨不透。呂夫人氣息稍定。即朗聲説道:“老頭子,我的傷不得事,用反手鞭!”呂夫人和呂陽幼時即同門習藝,朝夕配合練武,結為夫婦後,數十年一齊行道江湖,聯手對敵,早已形成了心意相通的一套珠聯壁合,天衣無縫的鞭法。呂陽一聽老婆子無恙,精神大振、立刻心領神會,鞭交左手,一氣呵成地連使“玄龍戰野”、“陸龍破柱”、“青龍探爪”、“游龍下淵”、“蟄龍翻身”,連綿不絕地快攻五招,與一直右手運鞭的方向相反,把伍昆逼得向呂夫人所站處閃避。如在平時,伍昆也一定能覺察出呂陽夫婦的意圖在於要夾擊他,但此時他一聽呂夫人説話的聲音,便知那一掌傷得不重,又怕又氣,又驚又急,哪能細察?不覺已退到距呂夫人約丈餘遠的地方。這時呂陽使招“盤龍環山”,一鞭橫空急掃,伍昆“鷂子鑽雲”,騰身高躍,這鞭才從腳底擦過,呂夫人一聲怒叱道:“打!”招作‘天龍垂首”,一鞭又破空直下,一橫一直幾乎同時而發,急如奔雷疾閃一般,伍昆無法避開。“乒”的一聲,已被呂夫人的鞭砸中肩背。打得他斜跌八尺,噴出大口鮮血。方一挺身站住……呂陽又是一招“蟄龍翻身”,旋身盤打,頓時被捲住雙膝。呂陽挫腕開聲,“哼!”勁隨聲發,直把伍昆高大的身子足足拋到兩丈高處,一個“倒栽葱”,落到千尺懸崖之下。兩人探頭下看,眼見已是有死無生了……呂陽快步來到愛妻面前,關切地問道:“究竟怎麼樣。要不要我助你療傷?”呂夫人含笑説道:“不用。他的掌力雖然厲害,但沒打實,我已騰身前躍,卸去了一大半勁力。至多休息兩天便毫無影響了,還是快下山吧,免得朋友們耽心。”兩人下山途中,正遇鬼神愁南廛還在搜尋玉羅剎伍靈芝,這一帶地勢起伏很大,溝澗又特別多,到處都有密密的灌木林。那伍靈芝逃到此處,突然返身殺來,雖被南廛又劃了一匕首,卻倒地便滾,一甩接連發出飛刀,把南廛擋了幾次後,鑽進灌木叢中便失去了蹤跡。南廛細心地四面搜索,又是投石塊,又是使詐語,又是佯裝離開,悄悄守候,足足搞了近一個時辰,仍是毫無功效,不禁痛恨這個玉羅剎伍靈芝真是比狐狸還要狡猾。其實這時伍靈芝正伏在離他僅僅七八丈遠的灌木下,提心吊膽,連氣也不敢出粗了,正在咬牙切齒地暗暗咒罵他總在這裏折騰個沒完沒了,花樣百出,真是名副其實的“難纏”,簡直可惡透頂!南廛見了呂陽和呂夫人,忙小聲地告訴了他們這個情況,三人又搜索了一陣,始終沒有發現什麼可疑跡象,只得一道迴轉李家塢來。三人走了許久,那伍靈芝仍不敢動彈,總在疑心是南廛又在搗甚麼鬼。呂陽三人直到將近戍時才趕回李家塢,追敵羣豪已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大半,忙着洗臉,喝酒、吃飯,談論經過詳情,負傷的便由石神醫敷藥、包紮。亥初,人們方回來齊了,最後,回來的是澄明大師,他不肯説詳情,只説那林柴輕功不錯,竟然逃了十幾裏,才被“阿彌陀佛,送往西天!”轉來的路上,又遇着躲過官軍搜山後,正在逃跑的鎮山太歲李長雲和陽牌陰刀唐冬兩人。也被他“阿彌陀佛,送往西天了!”算來這次闖塢,呂陽這面死了兩人,重傷兩人,十餘人受了點輕傷,卻挑了兩河幫的總舵,出名的幫匪,巨盜,除了伍靈芝暫時漏網外,全部斃命。杜絕了亂源,總算大功告成了。那王牛兒聽眾人談追匪和惡鬥的種種情形,正在悠然神往時,身後卻有人不住扯他的衣服,王牛兒一看。卻是智寂、智度兩個小和尚。原來兩個小和尚入佛門的日子畢竟不長,還不能“四大皆空”,總想知道把“老雜種”逼得打滾的王牛兒的“老子”究竟是誰,想拉他出去問個明白……次日,呂陽夫婦率領羣雄下山回到桐樹莊,再往信陽,盤桓了幾日方散。石神醫、王牛兒護送龔成去鳳陽俞府養傷療毒,玉羅剎伍靈芝竟作了漏網遊魂,又生出許多事來。正是:雙龍騰空,老鵰力絀逃無地;一兇漏網,悍婦謀刁得遊魂。注:“墜谷”一章中霧中霧谷新人序後的詞。是借用呂洞賓的“漁父(練質)”,個別詞句也作了改動、呂洞賓,唐代人。即民間傳説的八仙之一,有詩詞傳世,他的“漁父”自“入定”至“常自在”共十八闕。他的詩詞大多寫修真養性,燒丹練汞的事,應該是古代的一個妄圖長生的化學家吧。又“雞公山”實有其地,李家塢、桐樹莊等確係虛構——minghui掃描大眼睛校對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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