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魯公廟。
一個破落的小廟。
底內平時沒有香火,只有在魯公爺的誕辰才會有附近的魯姓鄉民來熱鬧一番,也沒養廟祝,往日這裏是流浪漢的臨時棲身之地。
進大門便是神殿,殿旁兩間矮屋,實際上是廟會臨時的廚房,殿後一個天井院,院內雜草叢生,倒是十分寬敞。
眼下兩個流浪漢,一男一女,佔據了這個小破廟。
女的昏睡在矮屋臨時搭成的乾草牀上。
男的雙手抱肩,頭戴無頂竹笠,呆立在神殿積滿灰塵的香案前。
不用説,這一男一女,便是楚天琪和楊紅玉。
今日是十月十二日,天下第一捕快姜鐵成約定在此見面。
楊紅玉昊無毒未解,秘宮宮牌在姜鐵成手中,鑑於這兩個原因,楚天琪不能不按時赴約而來。
楚天琪來了,姜鐵成卻還未到。
血紅的日頭已降到廟外林梢,林葉象火一樣的在燃燒。
卯時進廟,直到此刻申牌時分,仍不見姜鐵成身影,怎不叫楚天琪惱火?
然而,他仍然以驚人的定力,壓抑住心中的躁火,保持着凝立的姿勢不變,靜靜的耐心等待。
等待對手是最大的痛苦,只有內力達到了上乘境界的高手,才能默默地忍受這種難言的痛苦。
“呱!呱!”幾隻歸鴉噪叫着從廟頂上空飛過。
楚天琪身形一驟,如同飛箭射向殿盾天井院。
他足剛在院內石階上站穩,“刷!”一條人影如同大雁從空中飛掠而至。
天下第一捕快姜鐵成終於來了!
“你來了。”他冷冷他説。
“是的。讓你久等了。”姜鐵成在草叢中穩住身子,他滿面污垢,渾身泥土,風塵僕僕,顯然是從遠處趕來。
“楊紅玉中的吳無毒,在下無法解開,若猜得不錯,閣下一定帶來了吳無毒的解藥。”
楚天琪料定姜鐵成此行必是去取解藥。
不料,姜鐵成道:“沒有,我沒有吳無毒的解藥,但我可以指點你去找一個人……”
“什麼?”楚大琪忍不住失聲打斷姜鐵成的話,“還要着楊紅玉去找解藥?”
姜鐵成定定地看着楚天琪,雙目的的發亮:“這是你的責任。”
楚天琪鼻子輕輕一哼:‘哼,為什麼不是你的責任?”
姜鐵成板着臉道:“我的責任是救那個醜婆娘,我已經盡職了。這姑娘是你救走的,當然應該是你負責替她解毒,否則‘救人救到底’這話怎説?”
“是你叫我將她救走的。”
“不對,我還未動手,你已經動手救她了。”
“是你約我,三日後在此見面的。”
“不錯,我已經來了,但我沒有説過我要帶走這姑娘。”
楚天琪竹緣下目芒一閃,斷然道:“不管怎麼説,我不能帶着這姑娘走。”
姜鐵成毅然接口:“我也不能!既是如此,告辭!”説罷轉身欲走。
“站住!”楚天琪一聲沉喝,“天下第一捕快居然是見死不救的懦夫!”
姜鐵成轉回身,緩聲道:“傳聞冷血無魂追命手不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也是個見死必救的好漢。”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楚天琪聲音變冷,眉字間透出一般殺氣。
姜鐵成也是冷冷地回答:“正如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一樣。”
“在下有要事在身,時間緊迫,實在不能帶這姑娘去找解藥。”他説的既是實話,也是試探性的話。
“我已計算過了,憑閣下的腳力,決誤不了閣下十月十八日鳳城望江樓的約會。”姜鐵成犀利的目光,彷彿要穿透楚天琪掩住臉面的竹笠。
楚天琪心一震,竹笠下的臉扭曲了。
姜鐵成怎會知道十月十八日鳳城望江樓要發生什麼事?
姜鐵成果是為六殘門令牌而來?
他目芒再閃,冷厲,無情,刺目,那是決心殺人的目芒。
姜鐵成似乎不知楚天琪已動殺心,繼續道:“你帶着楊紅玉去瘋人谷找一狂仙人,他自會替楊紅玉解毒,廟前小樹林旁有一輛馬車,你可驅車去大漠山,然後到沙坪進入瘋人谷,此去大約需三天路程,你將姑娘留在瘋人谷解毒,自己則可趕赴鳳城,若不出什麼意外,六天時間綽綽有餘。”
看來姜鐵成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楚天琪故意思忖片刻。才道:“我答應。”
“你答應了?”姜鐵成目光始終未離開楚天琪的臉。
“是的。”
“很好,這麼説我可以走了。”
“你還忘了應該留下一件東西。”楚天琪説話間,手已摸住了竹緣。
姜鐵成從懷中掏出南天秘宮宮牌:“你説的是這個?”
“沒錯。”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將秘宮宮牌給你,你就得將御印印捕快金牌給我,而沒有御印捕快金牌,你就進不了瘋人谷,一狂仙人可不賣你這秘宮宮牌的帳。”
楚天琪聲冷如冰:“我沒説要把金牌還給你啊。”
姜鐵成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要殺人奪牌?”
“不是殺人奪牌,是殺人滅口。你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楚天琪殺人向來是自認為光明磊落,所以在動手之前,向姜鐵成説明要殺他的原因。
姜鐵成正色道:“我知道的事不多,就不是天下第一捕快了。”
“你殺過人嗎?”楚天滇明知這是多於的一問,但仍嚴格遵守自己的殺人條規。
姜跌成淡淡地一笑:“捕快還能沒殺過人?多着哩。”
‘那你就領死吧!”楚天琪手腕一抖,頭上無頂竹笠募地應聲飛起,厲嘯着射向姜鐵成。
姜鐵成托地往後一躍,右袖迎着竹笠一拂,“嗖!”右袖展開,院坪裏捲起一片勁風,枯枝敗葉,沙五泥土隨揚起,竟將夕陽光輝遮住。
鐵袖衫中的“倒轉乾坤”!這一招沒有巧力可使,靠的全是紮紮實實的內力。
楚天棋萬沒想到姜鐵成的內力修為,居然不在師傅南無神僧之下!
驚愕之中,“啪!”一聲響亮,竹笠轉了一圈後,又扣在了楚天琪的頭上。
楚天琪驚得日瞪口呆,他實在是太小看了這位天下第一捕快。
姜鐵成緩緩收回衣袖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聽説見到你面孔的人都是死人,我不想破例,請你不要再摘下竹笠。你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也沒有一定要殺死對方的理由,又何必呢……”
“呀——”楚天棋一聲怪叫,躍起空中,撲向姜鐵成。
他少年氣盛,出宮後從未遇到過對手,方才吃了一虧,怎肯服氣?”
筆直的墜落,敞開門户的猛撲,似是大無畏的拼命出手,倒把姜鐵成怔住了。這小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真不要命了?
殊不知,楚天琪練的是是袖中短刀,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險。因此短刀刀法講究的是近身、快速和出其不意的變幻。他此刻使用的正是十三式追命刀法中的“瘋魔三刀”。
十三式追命刀,乃魔宮老祖當年在天魔宮壁畫中所悟創,其精妙處實在是奪天地之造化,運宇宙之直機。
身將臨近,楚天琪叱吒一聲,袖中刀迅捷無比地擊出三招。
瘋魔三刀,招招凌厲絕倫,奧妙無比,刀光閃處猶如電擊雷鳴,放眼當前武林,能夠接得下這三招的人,實是少之又少。
姜鐵成只因一怔已鑄成大錯,但他畢竟是身經百戰、武功超人的高手,一聲怒吼,左手拔刀,右袖急拂,同時雙肩猛挫側躍三步。
剎時,姜鐵成憑深厚的內力,敏捷的身手和豐富的實戰經驗,已連拆三招,躍出圈外,他雖然拆開了三招,卻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幅稱之為鐵衫的右袖,已是支離破碎,碎布飄飄。
楚天琪更是駭然。姜鐵成在後手之下,居然能化解他瘋魔三刀,實是不可思議。他知道今日他才算是遇上了真正的對手。
不管怎樣説,他已削去姜鐵成一幅衣袖,算是給自己挽回了面子,於是,他靜靜地從竹隙裏凝視着五步外的姜鐵成。
姜鐵成垂下手中的刀道:“你我已經扯平,就此作罷,十八日望江樓金牌、宮牌,物歸原主,如何?”
楚天琪沉思片刻道:“你我未分勝負,怎能就此作罷?”語氣雖然生硬,眼中卻已沒有了殺氣。
他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無法抑制的願望,要展開畢生武功和這位天下第一捕快比個高下!
姜鐵成注視着楚天琪。地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獨感覺得到他那堅定不可動搖的充滿着的熾慾火的目光。
於是,他沉聲道:“你我並沒有要分勝負的必要,許多習武人夢寐着追求武林第一,其實武林中永遠沒有第一,一個追求第一的人,只是在尋求一個虛名,一個惑人心智的虛名。”
“嗯……”楚天琪支吾了幾聲道:“我不是追求什麼第一,只是想和你印證一下武學。”其實,他心中想的就是天下第一這幾字,只是他自己還不明白罷了,十八年來,南天秘宮就一直按照這個目標在訓練他。
刷!姜鐵成刀已揚起,厲聲道:“來吧!”他已看出不挫挫這小子的鋭氣,日後這小子會更狂得不可收拾。
“看招!”楚天琪一聲輕喝,身形一閃,已搶到姜鐵成背後。他決心戰勝對方,出步便使出了大幻挪移的絕功,勢如游龍,快愈閃電。
“嗨!”只聽姜鐵成一聲長嘯,高挑入雲,鋼刀疊起一片刀山,頓時將楚天琪裹住。
噹噹噹當!金鐵交鳴聲中,刀光閃爍,如同花影繽紛。
刷!一道彩光聞過,刀光更熾。
楚天琪求勝心切,使出了鐵骨折扇!
叭!一聲輕響,鋼刀一分為二,刀山泛起一片寒芒。
姜鐵成亮出了日月乾坤刀!
勁風颯颯,野草連根拔起,沙石飛揚,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楚天琪靠的是大幻挪移的身手和奇詭變幻的刀法,講究的是敏捷和快速。
姜鐵成依儀的是純厚無比的內力和深沉、剛猛的刀式,講究的是實力和本體。
高手過招,粟米之差,便見勝負,毫匣之失,立判生死。兩人全神貫注,誰也不敢大意。
忽然,姜鐵成雙刀間出現了一絲縫隙,楚天琪立即意識到機會來了!一刀切入,定能將姜鐵成這位令武林羣豪談虎色變的天下第一捕快擊敗!
楚天琪毫不猶豫,意念之間,短刀已經送入。
然而,這卻是姜鐵成故意造成的錯覺,對於高手的對方來説,這種錯覺經常是一種很大的誘惑。他等待的就是楚天琪這種愚蠢的反應。
短刀剛剛透入縫隙,日月乾坤刀倏地一合,只聽一聲裂帛之聲,楚大琪踉蹌倒退,步履歪斜,右袖被劃開一條尺長裂口,衣領撕開七寸,頓覺冷風刺骨。
刀光頓斂,院坪變得一片沉寂,只有那裂帛的響聲,彷彿還在空中迴響。
愚蠢的代價便是死亡,但姜鐵成並沒有殺他。他不是不忍心殺他,而是他跟下需要利用楚天琪來完成他的計劃。
刀冷,風冷,心更冷,楚天琪知道若不是剛才姜鐵成刀下留情,他早已成了在死城的屈死鬼。
姜鐵成收刀入鞘,肅容道:“魯公廟的事就當不曾發生過,我不説誰也不會知道。”
楚天琪垂着雙手,沒有説話。
姜鐵成又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們之間,誰也不識誰;誰也不欠誰。”
楚天琪仍然沒有説話。
姜鐵成聳聳背上的包袱:“我走了,十八日望江樓交換金、宮兩牌。記住,別看楊紅玉昏睡中毒未發,三日內若趕不到瘋人谷,毒一發作,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命!”聲音甫落,草叢晃處,人已不見。
良久。“呀——”楚天琪仰面發出一聲撕人肺腑的狂吼。
夕陽在狂吼聲中迅速墜落。
山崗樹叢草木在狂吼聲中搖曳、顫慄。
水銀般的月光,靜默地遍灑着大漠山,同時也照耀着大漠山深處的沙坪。
這是一片令人屏息驚詫的沙地,波浪似的黃沙一望無垠。
楚天琪拉扯着馬車在沙地裏行走,腳下的沙很軟,踏上去很不着力,所以走得十分艱難。
一陣夾着沙粒的冷風,從身旁旋過,寬闊的沙面在夜光中有如被動的巨型布幅,隨時可以吞卷一切。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在這綠林如海的森林中,竟會存在有如此一片荒涼冷漠、浩渺的沙地。
這就是大漠山有名的大漠沙坪!
沒有一顆樹,沒有一根草,沒有一條河,沒有一滴水,宛若從大漠憑空飛來的一片沙洲,一片茫然的夢。
楚天琪舔舔乾裂的嘴唇,抓緊了馬嘴上的籠頭,硬拽着馬往前走。
他在沙坪裏已走了大半夜,但仍未見到沙坪的盡頭。他聽説過這塊沙坪,但役來過,想不到竟會是這個樣子。於是,他不得不相信關於大漠沙坪的那神奇的傳説。
傳説有個大漠王子到中原來做生意,被人謀殺在這裏,當兇手搶劫到珍寶準備離開時,突然地震發生了,山崩石裂,滿天黃沙鋪天蓋地面來,將大漠王子和兇手深深埋人地裏,此後這深山中便出現了這塊沙坪。沙坪看起來並不大,但若是踏上沙坪,便是一片茫茫的黃沙遼闊無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此刻,他已相信了這個傳説,然而,他仍是如此自信的始終踏着堅定的步伐,踩着黃沙,踩過一片茫然,向前走去。
沙坪的盡頭,便是他要去的瘋人谷!
東方透出一絲光亮。
他披着疲憊不堪的馬匹,迎着光亮前進。
玫瑰色的早霞燦然浮滿天際,被霞光染紅的沙坪象火一樣的燃燒。
他環眼四顧,周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火海。
他怔住了。難道沙坪真象傳説中説的永無盡頭?
驀地,火海中顯出一座令人讚歎,令人驚訝的山谷。
層層如刀削斧鑿的鱗峋巨巖,就在沙地上堆疊起峯峯的奇峯,氣勢做然。
谷前,一塊巍巍聳立,直刺雲天的百丈巨巖之上,赫然書寫着“瘋人谷”三字狂草。
石上三字,每字縱橫皆有丈尋大小,浩然的字跡,因染有如鮮血般刺目的豔紅色澤,產生一股懾人的氣勢,那氣勢,正如山谷名稱,充滿着説不出的瘋狂。
瘋人谷!終於到了瘋人谷!
突然,楚天琪腦中靈光一聞:一狂仙人是不是那位大漠王子的後裔?
“誰?你是誰?”一聲深沉的喝問,聲音很空洞,彷彿發出遙遠的大際,又象是出於虛無的地底。
楚天琪深吸口氣,運氣道:“在下楚天琪。”這是他第一次向人通報姓名。
“誰問你姓名了?”那聲音驀然在耳邊嗡響,“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與我有什麼相干?我沒問你姓名,只是問你是誰?”
真是瘋人的問話!
楚天琪微微一怔,隨即道:“在下南天秘宮殺手冷血無魂追命手。”
“南天秘宮?!你……來幹什麼?”那聲音突然變得詭譎和緊張,使楚天琪頓生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請瘋人谷一狂仙人解毒。”楚天琪定住心神,沉聲回答。
“屁話!到瘋人谷來找老夫的,誰不是想求老夫解毒?老夫只是問是誰叫你來的?”那聲音又變得瘋狂刺耳。
説話之人就是瘋人谷一狂他人段一指!
楚天琪眼中閃過一道精芒:“在在下只是慕名而來。”他故意賣個關子。
“哈哈……”段一指狂悍嚎亮的笑聲從巨巖頂上傳下,在沙坪上波盪開來,應和着呼呼的晨風,捲起一團團金黃色的妙霧。
好功力!楚天琪心中一震,想不到這位瘋人穀神醫的功力竟會有如此火候。
他仰面凝視谷巖頂。
巖上盤坐一人,體態胖如酒缸,禿頂圓肚,霞光照耀下就象一尊鍍金的笑彌陀和尚。
笑聲在山谷和沙坪之間來回滾動,將瘋人谷震得嗡嗡顫鳴,瑟瑟抖動的山壁,無數碎石禁不起笑聲的震撼,紛紛轟轟掉落。
良久。段一指斂住笑聲,悠嘆一聲,傷佛感觸良多的道:“當年老夫因錯下一劑解毒藥劑,害了二十多條性命,被兄長取消醫號,逐入這沙坪之中,數十年來,每念此事,中夜愧恨,閣下説是慕名而來,莫非是想有意戲弄老夫?”
他聲音中飽含着感嘆和優傷,和剛才的狂勁相較,已是判若兩人.
楚天琪不知怎的,心中竟對這位狂醫升起一種憐憫之情,於是,他正色道:“在下不知前輩過去的事,但在下卻知,大漠山瘋人谷一狂仙人段一指能解天下百毒,曾被人譽為‘天下神手’這在江湖上是人人皆知、個個俱曉。”
“哦!”聲音頓在巖頂上。
“在下確是慕名而來,請前輩……”楚天琪看到了希望之光。
“唉!”段一指一聲長嘆,打斷他的話,“你來得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楚天琪不知所云。
“老夫替人看病解毒,立有條規‘三不看’,逢單日不看,逢晴天不看,逢心情不好不看。”
“現在……”
“今日十五是單,此刻旭周東昇是晴,偏偏老夫心情又極為不好,三條規矩都犯了,請閣下回程吧。”
“這……”楚天琪竹笠下的濃眉擰成了一條線。
“車內是你什麼人?娘?姐妹?妻子?未婚妻?女友?”段一指一串連珠炮似的問話,瘋勁十足,從巖頂擲下。
“都不是。”
“哦……哦,哦!”
“一個與在下毫不相干的中毒女人。”
“你為什麼要救她?”
“救死扶傷既是醫道的準則,也是在下為人的標準。”楚天琪巧妙的回答。
“你在何地救得她?”段一指的聲音稍稍一頓,又從空中傳至。
“帝王廟。”
“為何要救她?”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南天秘宮的殺手也會救人?”段一指隨聲音變得格外冷。
“殺手就不是人麼?”楚天琪冷聲反問。
“人生如幻,就象跟前的山谷、沙坪一樣全是幻景,你救這車中的女子,也是在幻景之中?”段一指冷冷的聲音緩緩傳來。
楚天琪淡然道:“人生,對於一個淡泊於生死的人本是一片空虛,謂之幻景,因形移易,只要了悟有無,參透虛實,自然會邀遊天地宇宙,無所阻礙,是謂大幻之道。我就象江湖普通的殺手一樣,只要生命發出火花,不管是什麼幻景都行。”
“哦!”段一指又是一聲驚歎,“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體會人生如此之透徹,我本想幫你,但老夫又不能破了自己定的條規。”
楚天琪笑道:“條規既然是自己定的,為什麼自己不能修改?”
“不!”段一指嚷道:“你説的雖然有道理,但條規卻決不能改!它已經實行數十年了。”
“正因為它實行了數十年,才必須要改,就象人有生死輪迴一樣,該有新條規了。”
“放屁!你當這是生兒子?”
楚天琪眼光一閃:“這恐怕只是你的藉口吧。”
“藉口?”段一指從巖頂站起身來,“老子替你代人解毒,還需要什麼藉口?放屁!真是放屁!”
“因為你解不了此毒。”
“天下沒有老夫解不了的毒!”
“這種毒,恐怕你連毒名也沒聽説過。”
“哈哈!想用激將法激老夫,你還嫩着呢。”段一指説着復又坐下。
楚天琪從口中緩緩地吐出楊紅玉所中的白虎幫毒物的毒名:“昊無毒,你聽説過嗎?”
段一指象坐到烙鐵上似的,屁股剛一沾地,復又彈起:“什麼?昊無毒?!”
天啦,他真沒聽説過這種毒物!
“這是什麼毒?”楚天琪問。
“放屁!”段一指朝着楚天琪叫道:“把馬車拉進山谷第三個石恫,這‘三不看’的條規,老夫是要修改一下了……放屁!誰説過這條規不能改?是你還是我?當然是你!臭小子,還楞着幹什麼?快拉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