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景昭奇道:裡面寫了些甚麼?
呂金花道:你看不懂的
呂景昭不忿,道:就你把我這個做哥哥的看扁
阿玉一笑,將小冊子遞了過去,呂景昭接在手中一看,那本冊子起頭幾頁盡是無數的線條,到了末後幾頁,才每一頁繪有一個人形,有坐、有臥、有站、有走
看來就向是一招招極優美的舞蹈
通篇沒有半個字,直到最後,才有一個文字:柔!
他明知這冊子是一本練功的秘笈,無奈自己所學相去太遠,再看他也不會明白,只好索性不看。
呂金花取笑道:說你看不懂,偏要。
呂景昭反駁道:我看不懂,你就看懂了?告訴我,那些圖畫有甚麼作用?
呂金花無話可說,望向阿玉,他嘆氣道:我也僅知是一種練功用的冊子,至於叫做甚麼功?我也不知道
阿玉學過霜華仙姑的盈虛奇功對於小冊子這些圖案,已知是一套神奇的劍法和練功的程式,只因縱使告訴呂景昭,也徒費力氣。
呂景昭道:原以為可以查出那位江湖異人的身分來歷,看來是毫無線索了,你還是先收起來吧
說了這麼多話,他似乎累了,呂金花就吩咐嘍囉將他抬回房去安頓休息。
※※※※
阿玉回自己客房途中,呂金花跟了來,囁嚅道:那位江湖異人的小冊子,你看得懂?
阿玉點點頭道:大約可以看得懂,但是要慢慢的仔細參詳
呂金花道:能不能教我?
阿玉道:可以,我們一起上路,找到梅潔潔,咱們一起闖蕩江湖,你有許多東西可學
呂金花卻搖頭,道:不,我目前暫時還不能跟你們去闖蕩江湖
阿玉一怔!道:為甚麼?我們不是說好的麼?
呂金花道:我說目前暫時不行,目為我們還有責任未了。
阿玉道:甚麼責任?多搶些金銀財寶,把大家都養得肥肥的?
呂金花登時愣往,一雙大大的眼睛頓時紅潤了起來,泫然欲泣,
道:你你誤會我們了我們也不想作賊當強盜,是蕭開文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大哥也沒想到投靠的好朋友會是土匪,後來,後來家鄉的父老鄉親,陸陸續續全都投靠過來
阿玉道:那又如何?
呂金花道:那就是說,哥哥與你就有責任保護他們養育他們
阿玉道:所以他們就去打劫、搶奪?
呂金花道:我們要自食其力,我們需要一塊能世世代代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她拉住他的手,道:跟我來,我指給你看!
※※※※
呂金花拉著他走向山寨的後方,繞過一處山拗,就見到一塊開墾中的良田。
那是一片不算大的谷地,有潺潺清溪,淙淙流過。
谷地平原開墾成了水田,種了稻米秧苗,坡地則闢成梯田,再上去又種了桑、麻、柑橘等作物
男男女女在田間耕作,一副勤勞之象。
呂金花道:這裡本來是一塊人跡不到的荒山,我們胼手胝足,一寸一寸開墾出來的
阿玉有些意外,道:是麼?
呂金花道:這裡是朝廷的公有地,我們向縣府衙門以極低的價錢承租,但是隻肯租給我們五年
阿玉一怔!道:哦?
呂金花道:五年到了,我們去續租,狗官縣太爺卻漲價,要我們十倍!
阿玉道:為甚麼?
呂金花道:他說以前租的是荒地,現在租的是良田
阿玉道:可是這是她們辛辛苦苦才開墾成良田的呀!
呂金花道:狗官斂財,跟他說不通而我們真正的意思不是五年五年的租,而是一次購買,成為真正自己的土地,落地生根
阿玉道:買比租更貴吧?
呂金花道:狗官哪裡管你民間疾苦,前天我劫上來的一票,是你親眼見到的,那是一個在清河縣的縣太爺陳朝容,當了兩任縣令,退休返鄉
她有些怒氣,道:你想想看,一個縣令,一月的薪俸能有多少?
這個陳朝容只做了兩任八年,竟能搜刮斂財這麼多民脂民膏
阿玉無言以對,只有嘆氣,呂金花又道,道:我們已經籌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肯再幫我一次,我們就有能力真正買下這塊土地,從此改邪歸正
阿玉道:幫你甚麼?幫你再去用武力搶奪別人,據為己有?
呂金花道:不,絕對不搶,只是賭!
阿玉又嚇一跳,道:賭?
呂金花道:也不是賭,是比武!
阿玉道:跟誰比武?
呂金花道:跟那些無惡不作,專門弱肉強食的黑道幫派!
阿玉道:哦
呂金花道:你放心,他們絕對是社會的毒蟲,百姓的禍害!
阿玉這才放心,道:哦,可是
呂金花道:不用耽心,我會告訴你怎麼做
※※※※
那條通往縣城的黃泥官道之上,不急不徐的馳來了四人四騎。
頭前兩騎上的人,都是文士打扮,另兩騎則是皂衣小帽,似是官家僕的樣子。
轉眼之間已來到一座莊院之前,這莊院叫長勝莊。
一眼就看得出,這莊佔地頗廣,內中屋舍重重,濃蔭圍繞,甚是氣派。
高大的莊門之前,排立著兩列黑衣佩刀大漢,這些人,看來都是挺胸凸肚,橫眉瞪眼,真是氣勢昂昂,威風凜凜,一望便可知道這莊院的主人,必是大有來頭之人。
此時四騎來到切近,最後的兩位皂衣人,急忙超前滾鞍下馬,趨至莊門口的佩刀大漢面前,遞上大紅名刺,又躬身說了幾句甚麼
只聽一聲吆喝,即有人飛奔入內通報去了
一名像是領班之人,趨至馬前,將兩位文士請下馬來,立即吩咐將馬匹牽到莊門一側的馬廄安置,一面迎讓著兩位文士走進莊內。
只見這兩位文士,前面一位衣履鮮潔,一派公子風範,後面一位,則是衣履粗舊,而且是風塵僕僕,顯得有些落魄的樣子。
但是以兩人的儀表而論,又都是眉清目秀,器宇軒昂,同時受過很好教養的風度。
兩位文士剛剛跨上了臺階,即見門內跑出一個似是管家樣子的中年人來,他迎著前面的文上,抱拳一揖,躬身說:王忠奉莊主之命,
迎接府臺公子。
原來這位正是九固山上的女英雄呂金花所喬裝,穿起文士儒服來,竟也有模有樣。
她投的大紅名刺,上面蓋有府臺李大人的官印,使得這些人不得不相信,她是當地府臺李大人的公子。
難怪此莊的從人,對她如此的恭敬了。
呂金花微笑頷首著說:不敢當,請問王大莊主可在家嗎?
我家莊主正在中堂接待遠來客人,未能分身出迎,公子請。
王忠說著,舉手延客,於是呂金花再不說話,氣派極大,領先直進莊門。
後面那位文士,當然就是阿玉,也不客套,就隨在呂金花身後,進莊而去。
此時的大廳之上,正是賓客滿堂,笑語聲喧譁顯得熱鬧非常。
呂金花二人,剛至階前,就聽得洪鐘似的笑聲,隨即迎出一個蟹青臉,虎口虯髯的高大中年漢子,衝著呂金花一抱拳說:哈哈,李公子來啦,快請裡面坐。
說著一眼著見他身後的阿玉,又問:這位哥兒顯得很眼生啦?
呂金花趕緊為他介紹道:這位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朋友,他也是仰慕你王大莊主的威名,特來拜謁的。
這位莊主一聽,微微一愣!但隨即笑道:好,快請裡面坐。
進到大廳一看,在座的少說也有二、三十餘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胖瘦高矮,各形各狀都有。
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都不外是闖江湖、跑碼頭的英雄好漢,雖經王莊主為他們一一引介,也難得記下那麼多的姓名,倒是有些人外號滿有意思,臂如叫甚麼浪裡蛟啦穿山甲啦九頭蜈蚣啦
呂金花聽來不禁有些伸舌瞪眼,直抽大氣。
當然啦,讀書人嘛,聽了這些外號,再看他們那些凶神惡煞的樣子,怎不害怕呢?
王大莊主不由心中暗笑,可是他立刻又發現,他那位同來的朋友,只是隨著點頭微笑,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
難道他的膽子生來就比較大?
於是就對他投以詢問的眼神,見他也只是報之以微笑,這就使王莊主有點莫測高深了。
正當此時,忽有莊丁進來報道:烏流江、龍虎幫兩位幫主,率眾
來拜。
王莊主聽得臉色微變,但隨即吩咐:有請!
起身率眾出迎,呂金花與阿玉卻依然坐著不動。
※※※※
一會工夫,就見兩個老者與莊主並肩走進大廳,後面還跟著進來一大群人物。
只見左面那位老者,年約六旬,生得凸顴凹眼,尖嘴猴腮,頷下一撮山羊鬍子已現花白,身材高瘦,一身玄衣,背插一支峨眉刺,腰間掛著革囊,走起路來,輕靈矯健,兩目精光閃閃,一望而知他的武功必甚高強。
右面的老者,年約五旬,生得廣額高顴,兩目深陷,隆鼻大口,頷下一部短髭,身材矮胖,也是一身玄衣,腰掛一支奇形兵刃,是長約兩尺的圓錐形鋼條,不知叫何名稱?也掛有革囊,看他們兩眼閃射奇光,也是內家高手無疑。
賓主入臨定後,王莊主就向大家引介,先行介紹高瘦老者,便是龍虎幫的大幫主,人稱混江龍吳霸,矮胖老者,便是二幫主,人稱翻江虎陳雄。
經過雙方一一引介完畢,那混江龍吳霸,就站起身來向王莊主說道:我龍虎幫威鎮黃河流域將近二十年,凡是線上的朋友,從來就沒人向我們找麻煩,近兩年來,在這烏流江地面上,接連有人在暗中抽我們的冷子,據我們調查的結果,原來是你金翅雕王鵬,王大莊主的手下,對我們過不去這倒好,今天大家見面啦,儘管叫明瞭幹,也免得偷雞摸狗的。
說著掃了大家一眼,又盯著王鵬喝道:王大莊主,究竟是要怎麼了斷?你說吧。
王鵬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吳霸,你說你們龍虎幫威鎮烏流江兩岸二十年,說來倒是夠威風,又說過去沒人敢向你們找麻煩也夠神氣,現在我王某人可不吃這一套,不過此時還無意和你爭論是非,我只是明白的告訴你,今天的滇、桂二省,究竟算誰的勢力大,你可有耳聞?今後要撐門面,我倒歡迎你們來向玄衣盟加盟,否則的話,嘿嘿
吳霸一聽,簡直氣炸了肺,一掌拍在桌上卡察一聲,桌子碎了一角,他呼的站起,就要發作。
二幫主陳雄順手將他一攔,站起身對他恭敬的說:幫主暫請息怒,請容小弟說幾句話。
吳霸哼了一聲又自坐下,陳雄轉身面對王鵬,正要說話,忽見客座中一位老者起立對他一拱手,含笑道:陳二幫主,老朽範統,人稱賽吳用的便是,我看為免雙方失和鬧意起見,還是讓我這局外人先提一個折衷意見,讓大家再作商量,不知尊駕以為如何呢?
啊,原來這老兒竟是綠林黑道中有名的難纏人物,這可不能輕於得罪了他,且讓他說出他的折衷意見,再作道理吧。
陳雄迅作思忖後,就含笑答道:範老哥有話,只管請講。
於是,範統先向大家作了個羅圈揖,然後又衝著王鵬一拱手,做了個詢問的眼色。
王鵬略一點頭,他才面對著龍虎幫的人,洪聲說道:玄衣盟的會長,大家都知道是勾魂手蕭錚老爺子,以蕭老爺的藝業和他在綠林道上的名望,我相信吳、陳兩位幫主,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略頓又說:今天玄衣盟在滇、桂二省的勢力,大家也很清楚,王莊主早就加盟了玄衣盟,並且承蕭老的賞識,委以副會長的重任,這一點我相信吳、陳兩位也是知道的。
略頓又說:目前的形勢,已到了不打不相識的地步,不如請雙方先在手底下略為印證,然後再談,加盟的事,不知兩方的朋友,可肯給我這個面子?
王鵬問道:如何的印證?
吳霸、陳雄也同時點了點頭,範統一看雙方都已表示接受他的意見,便繼續說:我看就請吳、陳兩位幫主,代表龍虎幫出場,玄衣盟就由王副會長為代表,並再挑選一位功力高絕的朋友出來,雙方較量兩場,點到為止,然後分出勝負,再談加盟的事如何?
吳霸怕落了後,趕緊搶著發言:範朋友的主張我接受,假如我龍虎幫輸了,決定加盟就是,但是
說到但是之後,就頓住不往下說了,掉頭又掃了王鵬一眼,那意思自然是等他的答話,王鵬當然懂得,也就哈哈一陣大笑,說:如果是我們輸了的話,那自然就得聽你吳幫主的吩咐,哈哈
吳霸趕緊接話:好,這就一言為定啦!
一頓又說道:這一場是哪位下場賜教?
王鵬當即吩咐道:邱堂主,你下去向陳二幫主領教!
一個老者應聲走出,先向王鵬行禮,然後對陳雄抱拳道:在下邱平,現任玄衣盟總壇青龍堂堂主,就請陳二幫主下場賜教。
陳雄踏步而出,對邱平道:邱堂主是用兵器還是用拳掌賜教?
邱平拔劍躬身答:在下使劍,就請賜招吧。
陳雄說聲:好。也拔出腰間錐狀鋼杆,雙足一頓,倒縱而出。
邱平也跟著縱出,眾人也紛紛離座出廳。
※※※※
陳雄已在廣場上拉開了門戶。
邱平縱身而出,兩人立即繞場遊走起來,眾人也紛紛圍著觀戰。
此時兩人已遊走了幾圈,陳雄似已不耐,遂首先發難一招投鞭斷流攻向邱平下盤。
邱平左足一錯,同左略移兩尺,左足一抬,即成魁星點之勢,右手寶劍用一招太公垂釣順勢下削,說時遲那時快,兩人起手都是險招,陳雄錐勢發出一半,迅即換招,改以笑指天南之勢,錯步旋身,鋼錐直取邱平咽喉。
邱平也似預知對方用意,寶劍下削之勢未盡,中途迅改推窗望月之勢,以劍脊橫格鋼錐,同時手腕一甩,劍尖順勢斜揮,直掃對方肩臂。
就這樣招中套招,兩人展開一輪搶攻,真是勢均力敵,難分上下,轉眼已打了十幾個照面。
忽然兩人同時喝聲:著!也同時飛身退開,才看清兩人皆已負傷,陳雄左臂被劍尖劃破寸長血口,而邱平右小腿也被鋼錐劃破了皮肉。
這一場雙方勝負不分,自無異議,吳霸立即拔出峨眉刺,走到場中,同王鵬抱拳說:請王莊主賜教高招。
王鵬也不謙遜,即向從人手中取過寶劍,面對吳霸而立,兩人同時說聲:請。便即飛撲而上,展開搶攻。
這兩人都是綠林中有數的高手,如閃電似的撲擊,真使在場觀戰的人,無法看清他們的招式與手法,只聽風聲呼呼,兩團銀光在場中盤旋飛舞,衝錯進退,令人目為之炫。
激鬥中,王鵬見久戰不下,面子上掛不住,突見吳霸已退至一排兵器架的旁邊。
王鵬見此良機,驀是一記妙招射石沒羽直擊對方面門,定逼得他後退,可以被絆得摔倒,也算是他輸了。
誰知吳霸也是為了面子,臨死不肯再退,一招雙雷灌耳左右互擊對方太陽穴拚個兩敗俱傷!
就在這千鈞一髮,危險之際,忽見一個陰影一閃,投入兩團銀光之中。
同時只聽兩聲驚呼,激戰立即停止,各都踉蹌退出七、八步。
眼看他們交戰的兩人,均各目瞪口呆的立於對方兩丈之外,呆楞楞的盯著他們中間的一個人。
他是誰?原來是與呂金花同來的那個阿玉。
只見那阿玉,兩手正分執著一劍一刺,站在那兒微笑著,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然後把兩件兵器投在地上,向兩人說道:看你們學了幾手三腳貓的把式,也自稱英雄,不是我出手分開得快,你們就那樣糊糊塗塗的同歸於盡了,死了不覺得冤嗎?
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驚呆了,而交戰的雙方更是駭然變色不知所措?
也就因為四周的空氣太沉寂了,靜得每個人的心跳似乎都能聽見。
但在一剎那的沉寂之後,交戰的兩人似乎又突然恢復了思想,首先感到尷尬的難堪,繼而均怒瞪雙目,同聲暴喝道:小子,你是誰?
阿玉默不作聲,卻由呂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叫阿玉!
王鵬沒有理會呂金花,仍是朝著阿玉問:你小子為何伸手管我們的事?
又是呂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剛才已經說過了。
吳霸也朝阿玉怒吼,道:那你小子是怎樣衝進戰圈來奪去我們兵器的呢?
這一吼叫過後,簡直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啦。
呂金花含著鄙夷的冷笑,道:哈,何不問你們自己呢?哼,真好意思!
這一來可真激怒了王鵬和吳霸,也驚醒了全場觀戰的人,王、吳兩人在惱羞成怒的情形下,拚著性命也要爭回面子,於是王鵬首先抬步上前,拾起寶劍,指著阿玉喝道:小子你太狂了,太爺要來教訓你!
呂金花淡笑著搖搖手說:你一個不行,真要打架,你們交手的四個人同上,也許還能走上個一招半式啦。
說著更用手指點著吳、陳、邱三人說:你們也持著兵器同時下去玩玩,也好教你們見識一下甚麼才是真正的武功!
此時王、吳兩人,已被他激怒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同時揮手大喝道:好,我們四個人同上,斃了他這小子再說!
邱、陳兩人一聽此言,只好也各執兵器急衝而上,分四方把那阿玉圍在當中,就要動手。
呂金花又搖手說:照說,你們四人要想和他動手,本來不配,但為了要教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武功,我想他是勉強接受挑戰。
略頓又說:但我知道他有個規矩,凡想和他交手的人,必須賭點彩頭,你們真敢和他賭嗎?
王、吳兩人同時喝道:要如何賭法?你說吧。
呂金花道:我若說明賭法,你們就不敢賭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吳兩人圓睜怒目,互望了一眼之後同時吼道:小子你說吧,要我們的腦袋,也照樣敢賭!
呂金花說:好,你們聽著,你們四人同時攻他百招,如在百招中沾到了他的衣角,就算他輸,百招一過,不能打中他一下的話,你們要輸給他白銀十萬兩,你們敢賭嗎?
王、吳兩人只氣得嘿嘿冷笑,然後同時說道:十萬兩銀子算得了甚麼?你還未說明如果他輸了,賭注又是甚麼?
呂金花從襟裡摸出一個小包,打開一看,把在場的眾人都嚇呆了。
原來小包內是一隻雕功精細的白玉盒,打開盒子,六顆龍眼大的明珠,霞光閃閃,耀眼生花,怎不叫人瞪眼伸舌呢?
呂金花把玉盒明珠攤在手上晃了晃說:這就是他的賭注,夠不夠?
在場這些人都是黑道巨寇,各種寶物見得多了,自然識貨,這些珠子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當然比十萬兩銀子的價值,只怕高的多了!
在場是識貨的行家,心裡都在打鼓,只是王、吳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同時說道:好,就這麼辦,小子你亮兵器吧!
呂金花又說:不忙,你們應該請出一位公證人,才能判定勝負呀!
王、吳兩人一聽,自言自語的說:是呀,要請誰來作公證人最好呢?
突聞一個嬌脆的聲音應道:當然是請我來做公證人最好哇!
眾人循聲回顧,忽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千嬌百媚的妙齡少女,排眾而出。
看她年紀不過十六、七,生得玉面桃腮,蛾眉鳳目,瓊鼻櫻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閃著機靈而刁鑽的神光,令人不敢逼視。
她上身穿一件粉紅對襟滾著藍緞繡花寬邊的緊身短衫,下著同色
同花燈籠紮腳褲,足登硃紅小劍靴,腰繫湖綠絲鸞帶,左掛一口碧囊短劍,右佩一隻黑色革囊,左手叉腰,腕肘間搭著一件玉色披風,右手盤著一圈黑皮馬鞭,紅巾包頭,一頭長髮飄垂腦後,身材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高胸、細腰、豐臀、修腿,真是渾身上下放射著青春而美妙的氣息,令人看了不禁神為之奪,心為之跳。
此時她一面春意盎然地瞄著呂金花,一面婀娜多姿的走到了場子當中。
她身後兩名年齡相仿,美貌也不比小姐差的丫鬟,卻留在廳前階上,並未跟進。
王鵬趕緊趨前哈腰叫道:啊,原來是小姐,何時駕到?我竟不知,未能迎接,恕罪恕罪
小姐咯咯一笑說:我是當你們打得最熱鬧時進來的,沒叫他們通報好了,快辦正事吧,我還等著瞧熱鬧哩!
說著又睬了那呆立場中的阿玉一眼,對他一噘小嘴,似笑非笑的問:喂,他們就請我做這公證人,行嗎?
阿玉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並不答話,反正他已決心任憑呂金花作主,一切由她應對,忍不住瞄了呂金花一眼。
呂金花笑道:請問姑娘高姓大名?
姑娘嫣然一笑,又昂然地挺立,道:本姑娘乃玄衣盟會長勾魂手蕭錚的掌珠,被江湖人稱為辣手紅線的蕭湘是也。
呂金花笑道:失敬失敬,蕭姑娘不怕麻煩,自然可以啦。
姑娘嫣然一笑說:好啦,那你們就開始吧!
說著又嗯了一聲,春意更是盎然,一雙眸子水盈盈充滿了情意,向著問阿玉道:你沒帶兵器?只用赤手對付他們四件兵器,那怎公平?
呂金花笑道:姑娘放心,對付這幾個庸材,他根本用不著兵器。
蕭湘對阿玉本有關護之意,聽呂金花如此一說反而有些不悅,於是低哼了一聲,說:你的意思是,他很了不起?好,等一下我倒要稱量稱量呢!
呂金花是來打賭的,故意傲然說道:只要姑娘有興,當得奉陪!
蕭湘不再多話,退回場邊,纖手一揮,道:開始!
四人就自四面閃電似的環攻而上!
蕭湘立在一旁觀戰,所有在旁觀戰的人,也都聚精會神的仔細瞧
著。
圍攻的四人,都是綠林中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此時都為了贏得那一盒六粒價值連城的珍珠,更為了保住自己得來不易的聲譽,全都用出全力,使出渾身解數,希望一舉殲敵,最低限度也要使對方當場重傷,方能找回顏面。
所以一上來,攻勢就如排山倒海似的,兵刃破風之聲,呼呼震鳴,使四周觀戰的人,都感到驚心動魄,緊張萬分。
但是奇怪,四件兵器無論如何猛攻,也未碰到那阿玉的身上,而且連人家的衣角也沒沾到一下。
而那阿玉只是藍衫飄飄的,在四件兵器揮舞的空隙中,穿插遊走,總是在兵器及身的一剎那,相差一線一閃而過,更顯得非常從容自然。
當姑娘報數到四十之後,四人因用力過猛,不但已感到心急氣促,而且也覺得後力難繼了。
正當他們欲振無力,欲罷不能的時候,只聽那阿玉一聲斷喝:撒手!
一個飄風似的藍影一旋,四個人同時一聲驚叫,四件兵器一齊到了他手中。
圍攻的四人失去兵器後,狼狽不已,難堪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只見那阿玉還是氣定神閒的樣子,含著微笑站在場子的中央,把奪來的四件兵器,在手中一陣揉搓,順手就擲在地上,已經成一個盆大的鐵餅了。
全場的人都看得如痴如呆,那位公證人蕭湘姑娘,更是芳心猛跳,呆怔得失神啦!
大家愣了一陣,忽然又響起雷震似的一聲:好!
這才把各人醒轉來,蕭湘雖然有些受驚失態,但她的秉性素來好強,自小嬌生慣養從不服人,所以,她旋即收攝心神,依然恢復了她明豔照人的光彩,和趾高氣揚的神氣,裝若很平靜的樣子,對王鵬等四人說道:你們輸啦!
並回轉面對那阿玉道:你贏啦!
隨即又哼了一聲說:哼,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的,倒還有點真工夫
阿玉仍是不理不睬,保持著一切由呂金花應對的原則。
蕭湘又說道:你既然贏了,打算如何處置他們呢?
阿玉看她年紀並不比自己大,倒有一派老氣橫秋的驕傲之概,心
中有些生氣,但又覺得好笑。
本來嘛,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妞兒,調皮任性愛裝大人倒也有趣,何必跟她計較呢?
想到此,阿玉心裡氣也覺平了,蕭湘卻又逼問道:你說話呀,是啞巴麼?
阿玉衝口而出道:我不啞!
蕭湘一笑哦了一聲,道:原來你不啞,你只是不屑於跟我說話
阿玉急道:也不是
蕭湘道:那是為甚麼?
呂金花冷冷介面道:不必說那麼多廢話,他們既然輸了,就照事前講好了的賭約,叫他們付銀子算了,何必談甚麼處置呢?
蕭湘一笑,又把柳眉一揚哼了一聲說:你們就更神氣啦,我想和你打個商量好嗎?
呂金花一聽,料定她必有歪埋,也就平靜的說:有甚麼商量的,只管說好了。
蕭湘一昂頭,說:你們太狂了,我要附加點彩頭,他有膽量再接我五招麼?他如再贏了,輸的銀子照付,他如果輸了,兩人扯平,銀子不談,你們跟我走路,一切聽我的,敢嗎?
呂金花不禁在心中暗罵一聲:好不講理的丫頭!
但還是笑道:他接姑娘五招,如他贏了,他們輸的銀子自然得照付,如他贏了,也就是姑娘你輸了,那你的賭注又是甚麼?
蕭湘語塞,但也因此真的火了,只見她臉頰上紅雲湧現,猛的一頓足,鼓腮瞪眼說:好,我輸了也照樣付你銀子得啦!
呂金花道:你輸了當然也要付銀子,但是你可不能照他們的樣,你的賭注應該提高才對!
蕭湘怒道:為甚麼我提高賭注?真豈有此理!
呂金花淡淡一笑,道:當然應該提高,這樣吧,他們的賭注是輸一百招為限,銀子十萬兩,等於每十招輸一萬兩,你提高每十招二萬兩,五十招共輸十萬兩吧?
蕭湘更是大怒,道:哼!為甚麼?為甚麼?
看她氣得似乎就要動手打人的樣子,真是有趣,呂金花順勢送她一高帽子,道:因為姑娘的本領比他們大得多呀!
姑娘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可是從心眼兒裡樂開啦。
笑罷又飛了阿玉一眼,才向呂金花說道:這個人是你的跟班,隨
從兼打手麼?要不然怎麼一句話也不敢說,都是你在出主意?
呂金花道:隨你怎麼說,要賭就快,不然就叫他們付銀子,咱們走人!
蕭湘大聲道:好,賭了!
姑娘邊說邊往阿玉身邊走過,走了幾步,距離已進一丈之內,然後停步,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突然喝聲:接招!
招字出口,右手一抬,就有一道烏光,恰似一條靈蛇一般,對著那阿玉唰唰唰就是三鞭!
只聽風聲呼呼,威勢好不驚人!
她的這條皮鞭,把手雖不足一尺,而鞭梢卻長有丈二,施展開來,快得目光難見,何況她是存心使刁,抽冷子突然下手的,而那阿玉又是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突遭襲擊,就是叫神仙也難躲過,不被狠狠的揍個肉綻骨折才怪呢!
可是偏偏怪事,蕭湘的連環三鞭,竟完全落空,連人家的衣角也沒沾著一下。
就在她第四鞭正待振腕抽出時,忽覺眼前一花,右手腕脈就被人輕輕一握,嚇得她一聲驚叫,趕緊甩腕振鞭,倒縱飛退丈外!
卻見阿玉仍負手站在原處,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蕭湘驚魂甫定,暗中自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
看他一臉冷漠之態,似乎比自己更高傲,想想心中有氣,嬌喝一聲,揮鞭欺身又上!
幢幢鞭影如雪,招招都是殺著,發誓要將他斃於鞭下!
誰知就在一鞭揮去的空隙間,他的一隻怪手竟無聲無息地伸了進來,似乎就要摸到自己的胸膛!
蕭湘大驚失色,一躍而退,慌慌張張地望著阿玉,只見他又負手站在原處,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旁觀之人更是莫名其妙,怎麼這位蕭湘姑娘連連躍退,莫非是看中這個美男子,捨不得打他?
蕭湘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就算讓你摸一地,也要把你打得腦袋開花!
嬌喝一聲,揮鞭猛進,突然鼻子上被輕輕捏了一下!
他手上怎麼有一股奇妙的淡雅的香氣?
心中才一慌,手背又被彈了一下,一陣痠麻,不由自主地手掌一鬆,她的皮鞭就到了對方手中!
蕭湘大驚失色,旋即豁出性命不要,左手五指如爪,向對方臉上抓去!
哪知這一抓並沒有抓到對方,卻抓出他及時遞上來的一樣東西!
蕭湘嚇得疾退三步,這才發現他遞來的竟是被他奪去的鞭子!
經過這樣三番兩次的挫敗,蕭湘感到羞愧難當,幸而阿玉與呂金花並未再用言語損她,否則不知要氣成甚麼樣?
到底梟雄家族出身,倒也想得開,既然輸了,只得放光棍些,嘆道:我輸啦!
再轉向王鵬、吳霸兩人道:你們輸的十萬兩銀子就如約交付算了,我輸的十萬兩也請王莊主一併暫墊,由我歸還就是今天咱們雖然輸了,確是不冤,這是技不如人嘛
這下已是威風盡失,毫無半點驕狂之氣了,說著又轉對阿玉道:
喂,二十萬兩銀子你一個人如何拿走呀?
那阿玉還是不開口,由呂金花回答道:不瞞姑娘說,這些銀子並非我要,只因今秋長江兩湖決堤造成巨大水災,附近兩省居民受災慘重
他們只知在這裡爭權奪利,魚肉鄉民,根本不注意外界音訊,只聽呂金花又道:久聞此間王、吳兩人平時都仗勢斂財,多行不義,所以今天是特來向他們勸募捐款的,現在你們既然輸了,那就煩勞兩位馬上將二十萬兩銀子,派人押運送交府臺李大人,作為賑災之用。
語音一頓,用威稜的目光一掃王、吳兩人,又說:我更要特別關照二位幾句,這些銀子你們平時是如何取來的,你們心中自然明白。
今天拿這點數目去賑濟千千萬萬的災民,本是罰你們做一筆善事,也是你們贖罪的良機!
一句話說得他們又驚又怒,又惱又恨,卻作聲不得。
呂金花道:千萬別再起歪念頭,路上如出了岔子,銀子沒有如數送到的話,我要唯你們是問,那時是個甚麼樣的結果?你們應該想得到的,我用不著說明了。
略一停頓,又掃了眾人一眼說:我已說過,賑濟災民是我們大家的責任,我也要將這一盒珠子捐獻出來!
說著就將他那個小布包交到蕭湘手上,很誠懇的說:蕭姑娘你心地善良,出淤泥而不染,以後要遠離這些敗類多行善事,這批賑款就由你負責押運吧!
蕭湘手捧這玉盒,竟有些微微發抖,道:他,他不就是府臺李大人的令公子麼?怎麼自己不押運?
呂金花妙目一轉,笑道:那是因為
又附到蕭湘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蕭湘極有興致地望著她,又望望阿玉,頓時心領神會,泛起笑意,道:好,好,我省的。
呂金花握起她的小手,道:沿途須得小心,我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抱拳一拱,逕自拉著阿玉出莊而去
留下鼻尖上的淡雅香味
蕭湘心中漣漪波瀾,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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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萬兩銀子整整裝了二十大車,由蕭湘親自押運,王鵬、吳霸、陳雄、邱平四人,率領莊中英雄好漢隨行護送,絕不敢有半絲差錯。
這樣一列龐大隊伍,比任何鏢行的隊伍更轟動,所經之處人人爭相圍觀。
聽說是玄衣盟貢獻的賑災款項,人人拍手稱讚,都說玄衣盟了不起,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幫會!
蕭湘等人聽了,心中自有一番受用,又滿心不是滋味。
終於平安送到府城,覲見了府臺李大人,又當面讚揚一番。
現銀、明珠交割完畢,打道回府,這才放下一顆心,不用耽心那武功高得出奇的阿玉來找麻煩啦!
府臺李大人回到後堂,只見呂金花與阿玉在座。
呂金花笑道:募得賬災款項四、五十萬兩,奏報朝廷,李大人自然前程似錦,高升有望
李大人拱手道:這還多謝二位俠士義助,使千萬災民受惠,下官永銘在心。
呂金花道:辦完這件大事,九固山內那塊谷地
李大人道:放心,下官已經把縣令召來
說著吩咐道:傳孫傳芳!
那縣令似乎早在門外恭候,應聲而入,向上跪下,道:卑職孫傳芳,叩見府臺大人,叩見二位俠士
呂金花與阿玉嚇了一跳,趕緊避開,道:不敢當,不敢當!
李大人吩咐道:免禮,起來吧。
孫傳芳起身,恭立一側,李大人道:呂氏族人辛勤開墾九固山內那塊谷地,請求公地放領的案子,辦得如何了?
孫傳芳躬身道:前兩日卑職接到指示,連夜叫文書師爺查出地籍圖,谷地價格,派人會勘丈量,換算總價,也經呂氏族長之代表人呂景昭先生,當面交割價款
說著雙手呈遞公文封套,道:一切文書手續完備,只差府臺大人籤核認可
李大人嗯了一聲,接在手中,卻轉交呂金花,道:你且看看,一切內容是否屬實?文件是否齊備?
呂金花讀書不多,拉著阿玉一起看,詳細讀過,才知道呂景昭不止買下谷地,甚至連前後四面山頭也一起買下,總面積超過千頃!
阿玉這才相信他呂氏兄妹果真是想改邪歸正,落地生根。
呂金花與府臺、縣令辦好最後手續,叩謝兩位父母官的大恩大德。
府臺李大人語重心長嘉勉道:但望你呂氏一族從此耕讀傳家,同時積健為雄,保家衛鄉,永世繁衍昌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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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臺李大人說的積健為雄意思是說可以練武,但是隻要保衛家園,不可掠奪行旅。
大概也曾風聞九固山寨原本是土匪窩
終於完成了心願,帶著正式文件回來,全寨歡騰鼓舞。
免不了又是殺雞宰羊,大肆慶祝
呂金花與阿玉又被當作大英雄,眾人輪番敬酒誇讚之外,更將二人比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他二人愛河永浴,白頭偕老。
阿玉酒量本來就很差,這樣的場合推辭不得,又被灌了個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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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他又作了個甜蜜的美夢
次日醒來,發覺已經日上三竿,滿眼金色陽光。
更發覺是與呂金花二人赤裸著相擁而臥。
他只一動,她就醒來,嬌羞地拱在他懷中,道:昨夜,你真壞!
阿玉一驚!道:我又在夢中叫梅潔潔的名字?
呂金花她:那倒沒有
阿玉這才放心,笑道:那你倒說說看,我哪裡壞啦?
呂金花羞得無法開口,恨不得鑽進他的懷中去,嬌聲道:我差一點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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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九固山寨不再是攔路行劫的土匪強盜,而是保鄉衛民自食其力的良民。
他們男耕女織,過著甜蜜美滿的生活。
他們卻耽心惡虎嶺的餘孽隨時會前來尋釁,也提防無回谷
因為失去了個蕭霖而來糾纏不清。
阿玉急著要去找梅潔潔,當然不可能長期留在此地。
呂景昭傷勢嚴重,雖然復元情形良好,短期之內也無法起身抗敵。
呂金花就要負起全部的責任了,以她目前的武功,當然是擋不住真正武林高手的,所以她又提到那位武林異人的那本薄薄的冊子。
阿玉毫不吝嗇拿了出來,與她一起翻閱
原來這冊子裡只有最簡單的幾招
數數才五招,但是每一招都有五個變式。
這些人形當然是代表了招式動作,那些線條則代表了變化的動向。
還有人身上的點、線,則表示要配合內力,運行到某個穴位
冊子上沒有文字,阿玉只好外行充內行,一面參照自己在石洞中學到的盈虛奇功一面參詳這冊子上的神功,一面傳授給呂金花。
他不再願耽誤時間,只是匆匆講解說明。
前後兩三個月過去,阿玉終於將這本冊子基本運氣行功的內功心法,一套劍法,一套掌法,全部解說完畢。
而這三個月之間,呂金花竟也武功大進,十倍從前啦
阿玉將冊子交給呂金花,要她有空時自己去勤練習。
本來要將這柄繞指劍也留給她,但是呂金花拒絕,她內功心法未成,一柄軟搭搭的劍,反而成了累贅。
再說他要去行走江湖,有兵器防身,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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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兩個多月的耳鬢廝磨,白天共練絕技,夜來同床共枕,過著恩愛夫妻一般的甜蜜生活,一旦要分離,實在依依不捨。
眾人夾道歡送,呂金花又單獨送了十里。
最後她擁住阿玉!悄聲道:最近我的月信沒有來
阿玉一怔!道:甚麼沒有來?
呂金花道:我好像有了你的孩子
阿玉先是一怔!旋即抱起她,雀躍道:太好了,我要做爸爸了,太好了!
接著又頹然放下她,道:可是我還是要去找梅潔潔!
呂金花道:你去,我只是要告訴你,在這個山谷裡,有一對母子
永遠在等著你平安歸來
不忍讓他見到眼淚,呂金花說完掉頭奔回山寨去。
阿玉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叢林,心中愀然,長嘆一聲,咬緊牙根,毅然離去。
他絕對不能丟下梅潔潔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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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金花曾說落鷹峽要往北邊去,阿玉日夜兼程,沿途問路望北而來。
北上途中,他才注意到竟有許多武林人物,騎馬乘車徒步,也都匆匆往此趕路。
阿玉本來不以為意,只是這些人個個橫眉豎目,手執兵器,爭先恐後,喧嚷叫囂,互不相讓,氣氛頗不尋常。
這裡只是個小城,所有各街幾家旅店均已客滿,因之幾家茶樓酒肆也是座無虛席。
在東門內大街上一家長興老店,今夜的生意更是特別興旺。
這家店本是三開間兩層樓,臨街樓上下兼賣酒菜,後進才是客寓。
阿玉來到店裡,只為吃一餐熱食,樓下早已客滿,店夥將他引上二樓。
二樓也是人滿為患,店夥好不容易在轉角廊柱之旁,為他多設了一副座頭,正要點菜,卻聽得樓下酒客們一陣騷動,俱是驚歎讚美之聲。
接著樓梯響動,樓上酒客們也一陣騷動,更是驚歎讚美之聲。
阿玉忍不住抬頭望去,只見樓梯口上來三個女子,正是那日在霸王莊邂逅的辣手紅線蕭湘,與她的二俏婢,東晴、西晴三人。
這樣絕豔之色,出現在這種龍蛇雜處的酒肆,自然引得人人驚豔,個個垂涎。
店小二趕緊上前點頭哈腰,道:真對不起,本店已經客滿
她卻一眼瞧見在角落裡的阿玉喜道:原來你也在這裡
她走了過來,道:可以擠一擠麼?
話未說完就有人接腔,道:不要在那裡擠,我們這裡還有位置。
蕭湘抬頭一看,是中央一張大桌上,圍坐著六條大漢,不禁皺眉道:坐不下啦
為首那名獨眼大漢哈哈大笑,道:過來,我這條大腿借你坐!
蕭湘還是搖頭,道:不行,會坐壞的
獨眼大漢道:坐壞也不要你賠,怕甚麼?來,來坐!
說著直的挪開身子,張開一條大腿,還用手用力拍了拍。
蕭湘嘆了口氣,向東晴道:能坐麼?
東晴道:小姐且慢,待婢子先去坐下試試
東晴、西晴二婢美貌,絕不比小姐差多少,獨眼大漢開懷大笑,道:對,你先來坐下試試,再換你家小姐坐!
這話含有多少曖昧,引得鬨堂大笑。
東晴卻真的怯生生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移著屁股,輕輕坐下,似乎生怕把人家坐壞了
獨眼大漢道:不要緊,只管坐下來!
他的手早就準備好了,只要她坐下就好摟入懷中,抱個滿懷!
誰知東晴才一坐下,就聽一聲殺豬般的大叫,中間還夾雜著骨頭斷裂的聲音!
東晴似乎受到極大的驚嚇,一躍而起,望著那個抱著大腿滾地哀號的獨眼大漢,無限欠意,道:我說會坐壞的吧
同桌其他五人虎地站了起來,厲聲道:丫頭好狠的手段!
仗著人多就要動手,背後一聲厲喝,道:住手!
一名白衣少年書生衝了過來,揚手間就有人捱了一耳光!
下手又狠又快,五個人連閃避都來不及,打得嘴角溢血,半邊臉腫得老高,望著這白衣書生竟不敢還嘴。
白衣書生冷哼道:你們找死是不是?你們知道她是誰麼?
五人面面相覷,白衣書生道:她就是玄衣盟會長的大小姐!
五人這才大吃一驚!辣手紅線蕭湘之名如雷灌耳,心狠手辣出了名,殺人跟捏死螞蟻一樣容易!
何況更有一個黑道師兄大的老爸!
這五人驚得跪下去,磕頭如搗蒜,求饒不疊。
也許看見阿玉在場,她的心情好得多,只是冷哼了一聲,道:
滾!
這五人如獲大赦,急忙架起負傷的獨眼大漢,匆匆下樓而去。
白衣書生又向蕭湘道:在下律下不嚴,擾了小姐芳駕,真是該死
蕭湘沒有理他,卻拉了一張椅子,坐到阿玉對面,望著他桌上空空如也,回頭向店小二叫道:好酒好菜,多拿些來!
店小二應好白衣書生又道:慢點,去把這張桌子收拾一下,
你們店裡最好的酒茶,多多弄一些來!
店小二連聲應好飛快的召集人手,很快的收拾乾淨這張大桌
蕭湘仍是沒有理他,一雙美目瞬也不瞬,含情脈脈地望著阿玉,簡直痴了
白衣書生知道請她不動,只得改變戰略,向阿玉一拱手,道:這位兄臺可否給我一個面子,請移駕坐到這一桌來?
阿玉自然看得出這白衣書生對蕭湘一往情深,自己對此女根本無意,何必多惹閒情。
二話不說,起身坐了過來。
蕭湘自然也跟了過來,挨著阿玉坐下,伸手指指旁邊,向二婢道:
你們也坐下。
東晴、西晴依次坐下,正好將那白衣書生隔在外邊。
阿玉抱歉地望了他一眼,白衣書生拱手道:在下秦方,江湖匪號銀鷂子兄臺如何稱呼?
阿玉道:你就叫我阿玉好了。
秦方皺眉道:阿玉?難道你沒名沒姓麼?
蕭湘突然道:你這個人煩不煩?你叫他阿玉他會答應你,不就夠了麼?
秦方碰了軟釘子,只好閉嘴不語。
不一會兒,開始上酒上菜,果然大魚大肉,擺了滿滿的一大桌,豐盛至極
秦方向蕭湘勸酒勸菜,蕭湘理也不理。
蕭湘向阿玉勸酒勸菜,阿玉毫不客氣,大吃大喝。
※※※※
阿玉早就留心到這這些食客中,除了少數像是普通商販外,大多數是江湖人物,還有一些人隨身帶著兵器。
這小小地方忽來這多武林人物,料必此處將有事故發生,但事不關己何必勞心?酒少喝,菜多吃,難得祭祭五臟廟,吃飽再說。
忽聽樓梯下咚咚連響,走上來一個獨腳老花子,脅下支著一支鋼拐,背上一個紅漆大酒葫蘆,那模樣兒與畫裡的鐵柺仙沒有兩樣。
阿玉好奇望了一眼,那老丐目光一掃,竟在阿玉臉上停留片刻。
阿玉只覺得這獨腳老花子眼神中炯炯有光,卻像是見到老友舊識一般,微微一頷首就已走了過去。
只見這老花子一上樓來,大多數食客都驟然靜了下來,所有的目
光都在向他瞧著,內有幾人,並且忽然站起身來,很恭敬的要向他打招呼,這老丐早有準備,只把左手一揮,兩眼一瞪,逕自來到阿玉剛才坐的空位置坐了下去。
那些站起來的人,也就依然歸座,只是以後的談話聲就放得更低了。
這獨腳老花子也不理別人,逕自叫了酒菜,逕自吃著喝著
阿玉皺眉苦思,這獨腳老花子剛才的眼光好奇怪,我該認識他麼?
他又認識我麼?
蕭湘見他表情,低聲道:他是丐幫碩果僅存的十一結長老獨腳仙王凌風連他都來了,可能是此地所要發生的並非小事哩!
阿玉隨口道:這裡到底要發生甚麼事?
蕭湘笑著道:你等著瞧就知道了。
阿玉心中暗笑,我吃飽了就要趕路去救梅潔潔,誰有興趣管你發生甚麼事
正當樓上食客談笑飲酒,喧譁熱鬧的當兒,忽聽樓下起了騷動,一時人聲鼎沸,似乎有人發生打鬥
眾人正互相詢問,突然由樓下衝上一人,只見此人臉色灰白,慌慌張張甚是狼狽。
當他一眼著見那獨腳老丐王凌風時,好像遇見救星似的,急性衝到他面前,一面哈腰行禮,一面又氣急敗壞的嚷:哎呀,我的老祖宗,請你救救我吧!
說著不住的打躬作揖,狀極滑稽,那王凌風猛的一放酒壺,一面抬起手來擦抹一下嘴角的酒漬,同時瞪眼喝道:小子,你這是幹甚麼?
可是惹翻了你那母大蟲啦?
其實,那人頷下那撮山羊鬍子已經花白,怎麼王凌風還叫他小子呢?
這時,他已急得沒法說話了,只是伸著顫抖的手回頭指了指樓下,顯得非常害怕的樣子。
那老丐似已會意,齜牙一笑,伸手抓住那人肩頭,就在他耳邊不知說了幾句甚麼?順勢又把他往樓後小門一推。
他似也明白了應該如何做,拔腿溜進門內,轉眼就不見了。
也就在他剛剛溜走,樓下又衝上來一個胖女人。
哇,這位胖婆娘,胖得可真夠瞧的,只見頭小身粗兩腿短,站在那裡活像一隻大企鵝。
此時她兩手叉腰,瞪起一雙銅鈴眼,同樓上食客掃視了一下,一
眼瞧見了獨腳老丐王凌風,似乎是倒抽了一口氣,隨又用力裝著一臉羞答答的媚笑,衝到那王凌風前喊道:喲,原來神仙花子也在這兒,我說花子神仙呀,你可看見我那賊漢子了?
一面說著,一面走向王凌風席前,抱手哈腰福了福,王凌風愛理不理的慢慢放下酒壺,衝她眯眼一笑說:怎麼?老偷兒又惹你生氣了?
胖婆兩手一拍,嘆了口氣,裝出個非常溫婉的樣子說:唉,可不是嗎?我那賊漢子,平時一年也難得回家一趟,上個月聽人說他在武昌城花天酒地好不快活,我趕去找著了他,一路押了回來
王凌風插嘴道:你又狠狠罰他了?
胖婆一搖頭說:這次可沒整他呀
說著又嘆了口氣,然後說:唉!只怪我愈長愈胖了,我在他眼裡自然不如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好看啦,這次回家我本想好好的對他體貼些,只望他能回心轉意,恢復我們年輕時的恩愛,哪知,唉
說到此只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竟然嗚嗚哇哇就哭起來了
那老丐聽的一皺眉,似無意的問了句:他對你怎樣了?
胖婆娘又無限委曲的幽幽說道:唉,哪裡知道,等我夜晚洗完了澡、化好妝出來時,他已溜的沒了影子啦
王凌風噗嗤一笑,又趕忙忍住,搖頭擺手說:好了,好了
你還是回去吧,我如遇見了他,準定勸他回家就是了。
說著急忙起身,丟下一錠銀子,三拐兩拐的下樓而去。
胖婆娘被冷落在那兒,正在發愣!忽聽鄰座有個聲音低低說:難怪老公不愛她,胖得像條肥豬,誰不倒胃呢?
胖婆一聽,火氣大啦蹬蹬蹬來到他的面前,伸出一根大黃瓜似的粗手指,直點到那人的鼻尖上,罵道:你這殺千刀的,你放的甚麼狗屁?
那人是個一臉橫肉,滿腮虯髯的大漢,一見胖婆子欺到了面前指手罵他,也光火啦,呼虛的站起身來吼道:你媽的
下面的髒話還未出口,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大漢哎喲
一聲,連人帶椅子滾出了老遠!
他偌大一個身軀,又撞倒了另一張桌子,只聽乒乒乓乓,嘩啦一陣亂響,碗盤打碎了一地!
他正待從地上爬起,胖婆一陣旋風似的已捲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脖子捉了起來,又是正反陰陽一陣大耳巴子,只打得那大漢鼻青臉腫嘴流血,連哼也哼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