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左手一揚,三枚透風鏢連珠飛射,向落石處急襲,同時人隨鏢進,一閃即至,發出一聲怪嘯挺劍上撲。
中海心中冷笑,這傢伙心中已虛,如此而已。
灰影發覺上當,吃了一驚,左手正向鏢囊中探,中海已突然閃出,冷笑道:“閣下高姓大名?在下已久候多時。”
灰影相距在兩丈以內,林中雖黑,已可看清身影了,一身深灰色衣褲,灰巾蒙面,掛了鏢囊,蒙面中下灰鬍飄飄,中等身材,手中劍冷電四射,是一把吹毛可斷的寶劍,這傢伙手腳甚快,旋身揚手三枚透風鏢已破空射到,人亦挺劍撲上。
中海輕靈地閃在樹後,從另一面閃出,冷笑道:“閣下,你的鏢囊中最多隻有十二枚透風鏢,目下你已經用了六枚,在下等你用完了再說。”
灰影一聲低叱,兇猛地連攻五劍,霎時風吼雷鳴,電虹漫天澈地而至。
中海鬼魅似的在樹影中閃動,一面避招一面說:“咦!綁下像是鄧家的客人丘誠,是麼?”
灰影吃了一驚,收劍叫:“閣下是誰?取下蒙面巾。”
“尊駕何不先啟?”
“你是誰?”
“你難道不是丘誠7”灰影拉下蒙面巾,冷笑道:“正是老夫,閣下到底是誰?”
中海仰天長笑,聲震天宇,笑完說:“果然不錯,在下早已料定是你,閣下,金花五娘今晚並未動身,明早也不會到達咸寧,你想斬草除根,又想救那老賊婆,可是你卻不自量力。”
丘誠大吃一驚,厲聲問:“你到底是誰?是……”
中海拉下蒙面巾,狂笑道:“明知在下是大地之龍,你卻強迫自已不相信,不敢叫出在下的名號是麼?告訴你,不相信也得相信,大地之龍就站在閣下的面前。哈哈!你是龍虎風雲會的走狗,難怪你對朋友無義,對手足兄弟無情,更想殺我大地之龍斬草除根,哈哈哈哈!你未免太操之過急了,你的機會多著哩!何必甘冒暴露身份之險趕來殺我?閣下,你已經落下龍某挖好的陷阱中了。”
丘誠也嘿嘿地笑,向東一指,說:“小輩,正相反,你已經自投羅網,回頭看看吧,便知你的處境了。”
中海哈哈一笑,說:“閣下,你用嘯聲召來了三個和你互通聲息的人,他們平時隱藏在附近,聽嘯聲便趕來助你,他們剛到,在後面偷偷摸摸接近了,哈哈!一切盡在龍某意料之中,你以為龍某會傻得讓你多活這許久麼?你錯了,龍某就是要等到你的黨羽全部到齊,方揭開你的陰險本來的面目出來。”
身後突然傳來鳥啼似的怪笑,有人怪叫道:“大地之龍,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中海不加理會,仍向丘誠說:“丘老狗,你替龍虎風雲會賣命,為名呢,抑或是為利?替他們賣命對你有何好處?潛伏在鄧家又有何陰謀?”
丘誠逐步迫近,冷笑道:“反正你已是將死的人,用不著知道那麼多了,只要到了陰間地府,你便不難知道真象。”
驀地,他後面傳來了隱叟鄧公明咬牙切齒的聲音:“姓丘的,原來我家的惡運,全是你這畜生帶給我的。”
這瞬間,中海一聲大吼,旋身飛撲,三把飛刀發似閃電。
“啊……”身後慘叫震耳,身體跌倒的沉重聲音清晰可聞。
身後有三個人,三把飛刀擊倒了兩個,另一個黑衣人大吼一聲,沉重的鬼頭刀疾揮,向撲來的中海瘋狂進襲。
中海要擒活口,黑夜裹在樹林中容易脫逃,慢不得,必須速戰速決,內力注入追電劍中,他要行雷霆一擊,一劍揮出,斜身切入。
“嗤”一聲輕響,追電劍第一次發揮神劍的威力,沉重而背厚刃闊的鬼頭刀齊挫而折。
中海已乘勢搶入對方的懷中,一指點中對方的右期門穴,右手劍把橫揮,雲頭撞中黑衣人的左耳門,一聲未出人便擲昏丈外。
中海回身虎跳,截住丘誠的後路,大喝道:“姓丘的,咱們倆來玩玩。”
西面半弧形站著隱叟鄧公明,橫江白練梁衡,和施姑娘素素,橫江白練的笑聲震耳,向素素笑說道:“施姑娘,該相信我了吧?你的龍大哥心細如髮,聰明機警,豈是信口開河的人?金花五孃的消息連我這老江湖也摸不清底細,他居然武斷地說明晨可到,其中當然有深意,幸好你沒有多問。”
說完,拔出九合銀絲練向前走,向丘誠笑道:“丘誠,你怎麼這般愚昧?大地之龍英雄蓋世,藝冠群倫,怎會不認識區區四五里入城的路徑,會要一個人打著燈籠走路?放下劍算啦!假面具已經戳穿,反抗已是枉然,丟劍投降咱們也許還有個商量。”
隱叟鄧公明赤手空拳走近,厲聲道:“丘誠,鄧某以赤誠……”
丘誠一聲冷叱,招出“星飛雷射”兇狠地撲上。
隱叟向左急閃,白練倏飛,橫江白練的銀練已經截出,宛若匹練行空,風聲虎虎,纏向丘誠的肩頸。
丘誠上身微挫,飛返八尺,劍向上一拂,“錚”一聲暴響,震開抽來的一練,銀練稍突然急卷,捲住了劍尖,可是,丘誠的反應十分驚人,不等橫江白練的勁道傳到,猛地抽劍一振,劍滑出纏繞,反而把橫江白練震得側飄八尺,幾乎失足滑倒。
中海站在丘誠身後,喝道:“轉身!諸位速退,把住四周,不可插手,免得被天下英雄罵咱們倚多為勝。”
丘誠不敢不轉身,但看清自已召來的同伴已經不見蹤跡,他先前被隱叟的出現分了心,只聽到慘號聲,卻不知三個同伴已被中海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制住了,不見同伴出現,他感到心向下沉,頭皮發炸,知道不妙,再不走便完了,便向左急竄。
黑影一閃即至,攔住了去路,黑色的奇異劍影襲到,沉叱入耳:“接招!你走得了麼?”
“錚錚錚……”一陣清悅的金鐵交鳴暴起,兩把寶劍各展神威,劍氣飛騰中,兩人各攻了十劍以上。
中海迫近了丈餘,已摸清對方的劍路,一聲沉喝,開始快攻。
隱叟越看越迷惑,扭頭向素素問:“素素,你說丘誠就是回春居士麼?”
“是啊!龍大哥帶有鬼丐常真致丘誠的信,告訴大哥說回春居士已化名丘誠隱居九宮山,鬼丐與回春居交情深厚,該不會有假。”素素據實答。
“那就怪了。”
“老爺子,有何可怪?”
“回春居士醫道通神,內功修為已臻化境,數十年隱世潛修,豈同小可?你看,這位丘誠像不像有一甲子修為的名宿?”
“這……確是十分可疑,龍大哥還未用上奇奧的劍術,這傢伙便難以招架,這……”
“錚”一聲暴響,丘誠的劍被震得向外蕩,中宮空門大開,接著,他“哎”一聲驚叫,上身側扭踉蹌後退。
中海閃電似的跟到,喝聲:“撤手!”
“哎喲!”丘誠驚叫,側扭的上身向上挺,“噗”一聲劍失手墜地,人向側急逃。
中海如影附形跟上,收了劍,左手勾住丘誠的咽喉,右手連擊兩拳,結結實實擊在丘誠的右後肋上。
“嗯……哎……”丘誠啞著嗓子叫,雙手絕望地緊抓住中海的左手”想解脫鎖在喉間的手,甚至還想將中海摔出呢,可是他直不起腰,用不上勁,兩拳著肋,他身子一軟,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中海將人放倒,雙手急動,卸脫了丘誠的雙肩關節,將人挾在脅下,叫道:“鄧老爺子,前面還有三個傢伙,一死兩傷,帶回去好好問內情,素素,勞駕收回我的三把飛刀。”
四人各帶一個,飛步趕回鄧家,將近莊口,中海道:“不必驚動其他的人,找一間密室處治這幾個傢伙。”
莊後有一間用泥磚建成的小屋,靠近牲口欄,那是夏日牲口上欄不進內,派人夜間看守牲口的小屋,鄧公明領先繞至屋旁,將人放下啟門入內,點起了松燎,肅容入屋,將門閉上說:“這兒距正屋不遠,最好不要讓他們鬼叫鬼嚎。”
屋中有兩張木床,一桌四椅,天氣寒冷,牲口已上馬房,不用派人看守牲口欄,所以沒有人在內居住。
中海將捱了兩飛刀,氣絕多時的屍體放在床下,另兩名受傷的人靠坐在床內,將丘誠用牛繩綁住雙手,吊在橫樑上,腳下用木椅墊上,準備停當,他向隱叟正色道:“鄧老爺子,請在一旁坐下,小可先問,請不必接口,如有疑問,等會兒任由老爺子處理,事關武林大劫,請恕小可擅專之罪。”
鄧公明恨得直咬牙,但卻大方地說:“哥兒請自便,老朽依你。”
丘誠的神智逐漸恢復,厲叫道:“鄧公明,丘某如有三長兩短,令弟也活不成。”
鄧公明冷哼一聲,切齒道:“姓丘的,老朽的堂弟一條命算不了什麼,如果你沒有三長兩短,老夫的命大概也會被你收掉,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老夫總算栽在你這位好朋友的手中了。”
中海取餅另一枝松明點燃,走近丘誠冷笑道:“朋友,在下發現你很怕死,如果你真想活就乖乖地吐實。”
“笑話!老夫頂天立地,堂堂大丈夫,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丘誠厲聲答。
中海將松明伸至丘誠的臉前五寸左右,松明火焰熊熊,喀啦作響,松油滾騰,黑煙陣陣騰昇,他略一幌動松明,火焰輕閃,冷冷地說:“如果你不怕死,早已自殺了事,還用得著在這兒受刑麼?大概你認為鄧老爺子不敢殺你,所以妄想用威嚇的手段保全性命,哼!版訴你,辦不到,如果你不吐實龍某將你活活用松明燒死,然後明天在官道上大解八塊,示眾江湖,留下我大地之龍的名字,鄧老爺子便可脫去嫌疑,你的三個爪牙全部被殺,沒有人可將今晚的事向外宣揚,請教,龍虎風雲會怎知你是怎樣死又因何而死的?”
被制了期門穴的大漢倚坐在床壁後,突然大叫道:“我不願死,饒我一命,我願招供。”
中海示意橫江白練將大漢拉近,點頭道:“你很識時務,但在下先說個明白,你如果知無不言,在下決不殺你,但在龍虎風雲會未被消滅之前,你得被軟禁起來,暫時失去自由,你願是不願?”
“我……我願意。”大漢高聲答。
“申永泰,你敢?”丘誠大吼。
中海將松明在他的額上一拂,灰白三綹須嗤嗤怪響,應火而戰。
“啊……”丘誠狂叫。
中海的松明伸至他的口前,冷叱道:“你再鬼叫試試?”
丘誠不敢再叫了,死瞪著中海咬牙切齒。
中海在申永泰面前蹲下,往下問:“你們是龍虎風雲會那一罈的人?”
“武昌府分壇南路的弟子,但我們這一路設壇在九宮山。”
“丘誠是貴壇主的什麼人?”
“是九宮山的……的……他是外主壇的護法,不屬本分壇管轄。”申永泰吱唔地說。
中海淡淡一笑,往下問:“丘誠在上月離開九宮山,與鄧老爺子遷至安陸府,之後鄧二爺公皓便被貴會架走,以貴會來說,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即使將鄧老爺子一家全部擄走亦非難事,為何卻勞駕丘護法隱身在鄧老爺子的身旁監視?”
“在下不知其中緣故,只知丘護法前月從江西廬山找來一個人,躲在九宮山許久,之後便命本分壇派人到這兒聽候差遣,經常將消息傳送主壇,其他的事,在下便一概不知了。”
“好,謝謝你,你的話對龍某極有價值。”中海答,站起重新回到丘誠身前,冷冷地問:“閣下該你說了。”
“你作夢。”丘誠厲叫。
“真的?龍某卻是不信。”
聲落,松明已逐漸接近丘誠的左眼。
丘誠心膽俱裂,虛脫地掙扎著叫:“這樣對付丘某,算不了……”
中海伸腳一句,勾開了木椅,丘誠身子凌空,不住幌動叫喚,中海冷笑道:“對付你這種人,心腸不狠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一面說,松明一閃,“嗤”一聲烙在丘誠的左胳肢窩下,丘誠發出一聲厲叫,一陣扭動,繩索格吱吱地響。
松明接近了丘誠的左眼,中海厲聲問:“說不說?你的左眼要是不要?想在我大地之龍面前充好漢,你未免太傻了。”
“我……我……我說。”丘誠絕望地叫。
中海將木椅推回原處,丘誠雙腳落實。
“說吧,為何潛伏在鄧老爺子的身邊?”
丘誠久久方緩過氣來,有氣無力地說:“為了探出鄧家是否有異謀,也想查出鄧家要請的人是誰以便一網打盡。”
一旁的鄧公明忍無可忍,忘了他和中海的約定,切齒叫道:“你這畜生!自從鄧某在九宮山與你相識之後,你我相見恨晚,一見如故未幾頓成知交,你……”
中海搖手道:“鄧老爺子,你老人家錯怪人了。”
“我?你的意思……”
“丘誠是個武林名宿,一代神醫,有仁心有高深的學問,也是個極端重視友情的仁厚長者。”中海泰然地答。
鄧公明向丘誠一指,變色問:“哥兒,你……你說他……他是……”
“他?他是另一個人。”
“什麼?他……”
“他不是丘誠,丘誠另有真人。”中海一字一吐地答。
“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中海呵呵笑,徐徐發話道:“丘誠卻是回春居士,鬼叟常真是個老江湖,決不會魯莽得要我將書信帶給一個無中生有的人。剛才在書房之中,小可便發現這人不是丘誠了,施姑娘的父親與回春居士的堂弟八爪蒼龍是忘年之交,回春居士決不不會不知見了堂弟的晚輩,這人竟一無表示,此其一,小可提及回春居土,這傢伙的神情有異,湧起重重殺機,此其二。小可將致回春居士的書信打開,他既然失口否認是回春居土,便不該偷覷信中的內容,更不該在看了之後殺機更濃,此其三。他竟不知八爪蒼龍其人,用言語吱唔也不恰當,此其四,這一切逃不過小可的法眼,叫他自已招供好了。”
丘誠神色大變,但仍頑強地說:“老夫既然投身龍虎風雲會,已對從前的朋友恩斷情絕,豈能硬指老夫不是丘誠?誰能指據丘誠就是回春居士?鬼丐目下何在?何不叫他前來對證?”
中海呵呵一笑,走近伸出兩個指頭,在丘誠的上唇一抹,突然揭起他已被燒掉一半的鬍子,笑說道:“鬍子是假的不算,你的額角窄小,而回春居士的額角定然甚寬,拔掉額髮瞞不了有心人,你的雙頰也必定比回春居士瘦削,由易容術的高手替你加厚了兩頰,但這人大概不甘心,所以在頰前側弄了手腳,在皺紋之間留下了痕跡,而且肌肉僵化了,說話時牽動嘴角,整個頰肉都在動,你騙得了誰呢?”
中海一面說,一面指點給鄧公明看。
“天!這該死的傢伙是誰?”鄧公明驚叫。
“閣下到底是誰?”橫江白練問。
“老夫丘誠。”丘誠仍然斬釘截鐵地答。
中海向橫江白練問道:“梁兄,九宮山住有知名的人物麼?這人必定是對回春居士極為熟悉,方能在易容後瞞住了鄧老爺子。”
“聽說有一個叫閒雲丹士的老道,早年是關中的獨行大盜。”橫江白練慎重地答。
“閒雲丹士目下怎樣了?”
鄧公明接口道:“閒雲丹士的道觀叫作閒雲宮,距誠老的府第只有裡餘,兩月前閒雲丹士雲遊去了,不知下落如何?”
中海轉向申永泰問:“申兄,貴護法是不是閒雲丹士。”
申永泰沉思片刻,說:“是不是他在下也不知道,但閒雲丹士確是本會的人,但他為人孤僻,不太接受本會的人指使。”
中海向丘誠冷笑,舉起松明說:“閣下,你難道不是閒雲丹士?”
丘誠搖搖頭,喘息著說:“當然不是,逼死我我也不會假冒任何人的名號。”
“哼!世間只有一個可以任意易容名手,那就是廬山的幻形老狐餘亮,上次在下在廬山逗留旬日兩次造訪餘前輩,可惜緣慳一面,閣下,前月你到江西,曾見到餘前輩麼?他人目下何處?”
“老夫不知道世間有什麼幻形老狐其人。”丘誠大叫。
“哼!幻形老狐可能已被你用詭計擒來了,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之所以接近鄧老爺子,不僅是為了替龍虎風雲會賣命,其中必有更大的陰謀,你之所以要在半途埋伏想用透風鏢殺我,也不是為了救金花五娘,相反地,卻怕我落在金花五孃的手中,供出你在這兒的所作所為與及吐露回春居士的消息。世間知道回春居士是神醫的人不算少,但知道他是療毒聖手的人卻不多,在下深信你便是其中之一,因為你接近他的時日不短,而且毗鄰而居,你又是個有心人,定然知道丘誠是回春居士,所以向他下手。你說,假使在下到閒雲宮找到回春居士,你準備怎樣死法?”
鄧公明抽口涼氣,接口道:“龍哥兒,丘老哥既然被他所害,怕不早就……”
“不會的。”中海斷然地說,稍頓又道:“申永泰說這傢伙為人孤僻,不太樂意的受龍虎風雲會的指使,可知他是個野心極大不甘人下的人,龍虎風雲會控制武林名宿的手段相當毒辣,一是挾親人為人質,一為以慢性毒藥龍虎金丹禁制,這傢伙不但找藥破解龍虎金丹的毒性,可能還想以毒攻毒反控制風雲會的人。他必定是困住了回春居士逼取解藥,而回春居士卻不願替他配製,可能藉口缺幾味稀罕的藥物無法覓得,回春居士與老爺子交厚,老爺子的堂弟卻是此間名醫,家設藥局,他只有從府上打主意了,至於他為何讓令弟被龍虎風雲會架走,內情便不是小可所能知道的了。小可因此斷定,回春居士必定是被囚禁在閒雲宮中,小可今晚便動身前往察看,至於這位假丘誠小可要帶到官道上活剝了他,以為不吐實的懲戒,這兩位老兄,老爺子可將他們帶到安陸府藏身,等到龍虎風雲會瓦解冰消,方可恢復他們的自由。”
丘誠狂叫道:“饒我一命,貧道吐實。”
“已來不及了,老道。”中海冷冷地說。
鄧公明恍然大悟,叫道:“不錯,這傢伙曾向舍弟提及,託舍弟蒐購出自丹薰山的幹耳鼠,耳鼠是一種飛鼠,產自陰山北面數百里的丹薰山,皮肉可治百毒,可治婦女難產,舍弟說中原無法獲得,認為老朽早年行腳天下,可能知道誰有此物,便往我身上推,後來他問我,我說曾記得早年一位故友有此奇物,卻記不起是誰,必須找到我那本俠義題名錄,或可查出其人,但我找遍了家中每一角落,卻不知俠義題名錄藏在何處,難怪我這次大搬家他這麼熱心,原來如此,這傢伙確是有耐心。”
閒雲丹士悽然淚下,痛苦地說:“貧道被龍虎風雲會所逼,不得不出此下策,好吧,給我留個全屍,貧道感激不盡,何必活剝我呢?”
中海將他解下,接上他的肩骨,冷冷地說:“在下饒你不死,領咱們到閒雲宮。”
“貧道願領諸位前往。”
中海示意橫江白練點了“閒雲丹士”的氣門穴,先將人帶走,然後向鄧公明說:“鄧老爺子,此地和安陸府皆不是藏身之地,務必儘快遷往他方隱身,令弟的事,小可當暗中留意,有機會便救令弟脫離虎穴,老爺子可留下通訊的處所以便日後令弟脫險時家人能夠團聚。”
鄧公明籲口長氣,黯然地說:“看來,只好儘早離開是非之地了,日後安頓之處,老朽刻在石片上,埋在屋右河畔第一顆柳樹下,請告知舍弟,安頓家小後,老朽將赴施老弟隱身之處,等候機會和龍虎風雲會的人一拚。”
“老爺子決定與施前輩為江湖劫難盡力,真是江湖幸甚,武林幸甚,小可有急事找丘老爺子商量必須儘早動身,告辭了。”
“龍哥兒,老朽真不知該怎樣感謝你才好。”鄧公明感激地說,送出門外。
走上至縣城的大道,由施姑娘越城回到客店,取回行囊,由中海押著閒雲丹士,取道奔向九宮山九宮山在通山縣東南八十里,高峰九層,所以稱為九宮山。
寶石河在此發源,曲折從西南流向西北,會合富江流下興國州,這是一條不算太小的河流,但河床日漸升高,水源似乎漸趨枯竭。
沿寶石河上行,有一條小徑直抵九宮山,第二天午後,四人便到了丘府的舊宅,假回春居士的鬍子已經取掉,已沒有人再認識他了。
閒雲宮在丘府故居的上游裡餘,宮後是九宮山伸出的一條山脊,林深草茂,甚是清靜,宮本身建有二進大殿,以往香火道人奉命關閉了宮門,宮中便開始冷清了,反正宮產甚是富裕,他們並不靠香火錢養活。
中海挾著閒雲居士領先而行,他的臉色發青,冷汗不住流出,閒雲居士本人也不好受,那晚被拉脫肩骨吊了許久,受不了,腋下又被烙傷,格鬥時右後脅下又捱了中海兩拳頭,再經兩百里的奔走,他怎吃得消?
遠遠地,便看到閒雲宮宏偉的宮門,院門口空無一人,顯得冷清而陰森。
閒雲丹士不住喘息,喃喃地說:“宮中有十八道人,有四名是龍虎風雲會派來監視我的高手,但其餘的道侶卻是貧道的心腹,監視貧道的人不知後殿的山崖建有秘室,如果你們不能宰了那四個人,風險太大了,我只能告訴你開啟秘室的機關,不能助你們動手,請記住你的諾言,饒我一命,反正我沒有解毒的藥,下月初將是貧道的死期,倘請高抬貴手。”
中海拭掉額上的冷汗,說:“回春居士也許有解毒藥,只是你所用的手段卑劣,他不願替你盡力也許在下可以求他替你解毒。”
說完,扭頭向素素道:“素素,準備動手,有四個風雲會的走狗,不可讓他們逃掉了。”
爆門緊閉,看似沒有人,其實有人從窗內向外監視,閒雲丹士不走殿門,在石階下拾起一枚卵石拋向院左的放生池上側的噴水口,叫道:“閒雲野鶴。”
偏殿的沉重殿門應聲徐徐拉開,閃出兩個老道,一個叫:“咦!是師父麼?”
閒雲丹士長吁一口氣,說:“一清,鳴鐘召集弟子們至大殿聚會。”
一清稽首退走,說:“弟子遵命。”
另一名老道上前禮畢,上前攙扶閒雲丹士,訝然叫:“師父,你老人家像是受了傷,這幾位施主是……”
“不必問,扶我升座。”
在鐘聲震耳中,大殿門徐徐開啟,大殿供的是三清祖師,殿額題的是三清殿,神案前是法壇,老道將閒雲丹士扶上法座,中海站在壇下的左方,橫江白練在右。
不久,十八名道侶一一到齊,在法座前列班,一陣子繁瑣的參拜大禮過後,閒雲丹士開了金口,道:“大殿四弟子升座。”
前一列四名中年老道站起整理法衣,升階到了法案前,一個比一個兇猛,全都是拳頭上可以站人膊胳上可以跑馬的好漢,同時稽首道:“無量壽佛!大殿四弟子,恭請師父金安。”
閒雲丹士一咬牙,大聲說:“你們聽了,今後閒雲宮將是玄門修真之地,不再是龍虎風雲會的招待站,貧道從今天開始,已不再是龍虎風雲會的護法,你們可以走了。”
四老道先是吃驚,最後臉色一沉,其中一個沉聲道:“護法難道不怕本會慘烈的報復麼?是怎麼回事?”
“你們認識這位施主麼?他就是貴會的死對頭大地之龍,用不著貧道多加解釋了。”
四老道穿了法服,但所佩的劍卻不是桃木劍,而是殺人傢伙,閒雲丹士的話,像是一聲焦雷在他們的耳中爆炸,火速拔劍,一個叫:“向外闖,脫身再說。”
閒雲丹士也同時叫:“本會的弟子速退,不許插手。”
中海迫不及待地左右手齊發,兩把飛刀宛若匹練橫空。
“啊……”一名剛衝下法壇的老道狂號一聲,倒拋起三丈高,腳下大亂,狂叫著衝倒在三丈外,右脅下飛刀盡柄而沒,只露出一個血洞。
另一人“嗯”了一聲,想大叫叫不出來,右頸根插了一把飛刀旋轉著仆倒。
素素攔住一名老道,叱道:“天玄劍之女施素素在此,留下命來。”
“錚錚錚!”劍鳴震耳,兩人在殿中展開了惡鬥,你來我往硬接硬拚,好一場生死惡鬥。
橫江白練截住另一名老道,九合銀絲練幻化出千百道銀芒,八方飛騰,抽、圈、套、揮、纏一招緊似一招,奮勇進擊,氣吞河嶽。
可是老道也不弱,一枝劍八面生風,連挑帶撥八方遊走,居然在鏈影中進退自如,甚且還能不時以狠招回敬。
中海向下走,向橫江白練喝道:“梁兄,退!”
橫江白鏈一聲低嘯,抽鏈飛退。
老道見中海赤手空拳叉腰而立,擋住了出路,一聲怪叫,身劍合一撲上奪路。
中海屹立不動,沉叱道:“接飛刀!”
白虹破空而飛,老道大喝一聲,扭身一劍向飛刀擊去,就在這一扭的剎那間,腳下一虛,另一道電虹已一閃而至,不偏不倚地貫入小骯,快得令人肉眼幾難察覺。
“叮!”劍擊中第一把飛刀,飛刀震飛丈外。
“啊……”老道狂叫,“當”一聲長劍墜地,雙手抱著小骯衝前五六步,猛地拔出小骯的飛刀,渾身一震,鮮血如噴泉狂湧,再慘叫了一聲,衝倒在中海的腳前掙扎。
遠在廊下的十四名老道驚得手腳都軟了,張口結舌呆如木雞。
另一側,和素素狠門的老道向後急退,一面封架,一面怪叫:“請收招,請收招。”
素素止步收招,厲聲道:“你有後事交待,要本姑娘替你招魂麼?”
老道丟下劍,張開雙手,滿頭大汗地說:“我投降,我……我投……降。”
“投降?”素素訝然叫,又道:“老天爺,這又不是兩國相爭,誰要你投降?”
中海徐徐走近,凜然地說:“素素,這是一大難題,咱們既不能趕盡殺絕,又無法安置這些棄暗投明的人。”
他走近道,正色問:“道長貴姓大名7”老道臉色發青,答答巴巴地說:“我……我不是老……老道,我姓……性路,名健,江……江湖匪……匪號叫穿山甲,對……對風水地……地經堪輿之學甚……甚有經驗,所……所以叫我偽……偽裝老……老道。”
“我問你,你已服下龍虎風雲的金丹,即使你投降,還是死路一條,為何投降?”
穿山甲搖搖頭,愁眉苦臉地說:“龍虎金丹是給那些一流名宿高手所用的,我這種二流人物還輪不到,不配受此種寵幸,假使每人都服龍虎金丹,本會有數萬會眾散處天下各地,龍虎丹豈不要拖上數千輛大車才夠分配?”
中海點點頭,深以為然,說:“在下饒你一命……”
穿山甲突然跪倒,叩頭道:“多謝……”
崩簧乍響,一枝背裝勁弩破空射出,素素哎一聲驚叫,火速搶出。
中海早有提防,上身一仰,右腳飛起,“噗”一聲踢中穿山甲的上額,勁弩一髮之差,掠過他的鼻尖。
穿山甲“啊”一聲厲叫,身軀上翻。
素素搶到,長劍剌入穿山甲的胸口。
中海挺身站起,冷笑道:“這傢伙班門弄斧,他的眼神逃不過我的雙目。”
閒雲丹士舉步下壇,向下叫:“眾弟子在殿中列隊坐下,不可擅離。”
中海向橫江白練拱手道:“梁兄請監視著這些人,如果有人擅離,一律格殺勿論。”
十四名老道乖乖地在法壇前列隊坐下,中海三人繳掉他們的兵刃暗器,由橫江白練在旁看守,他和素素帶著閒雲丹士直趨後殿。
橫江白練看守著十四名老道,老實說,心中委實有點發毛,假使這些傢伙群起而攻,或者一鬨而散,他卻是沒有任何阻止的辦法,任何時刻都可發生意外,權衡眼前形勢,他心中懍懍,仔細地掃視老道們的神色,他計上心頭,儘量將情緒放鬆,含笑從容地說:“諸位定然感到今天的事太過突然,心中也必疑竇叢生,不知所措,誰知道其中緣故麼?”
一名老道搖搖頭,惶然地說:“我等確是莫明奇妙,施主何不明告?”
“令師久被龍虎風雲會所制,心有不甘,因而將丘老誘人秘室囚禁,想從丘老口中取得化解龍虎金丹毒藥的丹方,擺脫龍虎風雲會的控制……”
“貧道要問的是,我等的今後命運究竟如何?”
“今後貴宮將永遠封閉,或者交由附近的人另行請人主持,諸位必須及早離開避禍,以免被龍虎風雲會的人找到向諸位報復,因此,等會兒諸位必須攜走所有財物,遠走高飛。”
“家師呢?”
“令師亦將另行覓地潛修,他會為諸位籌劃妥善,今後何去何從,令師不會令諸位失望的。”
正說間,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山區之中,馬匹極為罕見,橫江白練江湖經驗豐富,心中一動說:“有一匹馬從下游來,諸位知道是誰麼?”
一名老道神色緊張地說:“準是龍虎風雲會的信使來了,如讓他發覺……”
橫江白練當機立斷,叫道:“相煩兩位道長將屍體拖至客室藏好,再請一位道長出面將信使延入如果信使見機逃掉,諸位將大禍臨頭。”
蹄聲漸近,在院門前倏止,一名老道迎出,不久,陪著一名勁裝大漢緩緩從天壇右側通過,向大殿走來,一面走,大漢一面說:“外主壇成壇主命在下前來傳會主的法旨,請令師早日起程,目前風聲甚緊,會中弟子必須如期前往主壇聚會,令師目下是不是仍在咸寧鄧家。”
老道領先登階,一面說:“尤施主何不到咸寧一行?家師仍在鄧家。”
“在下要抄小道至南庚府,不走咸寧了,請道長轉稟令師便成……”
一面說,一面踏入殿門,毫無戒心,話未完,藏身門後的橫江白練突起發難,鏈子一抖,從後面欺上,套住了大漢的脖子,轉身將入背起,一面向老道叫:“道長再到門外看看,是否還有後到的人在。”
大漢在他的背上掙扎了片刻,直挺挺地停止了呼吸,他將人放下,先制了大漢的雙肩井穴,再用推拿術助大漢的呼圾,可是,由於太過慎重,一是怕老道透露風聲,再就是怕來人是藝業甚高的好手因此用勁未免重了些,而大漢的喉管又經不起鏈子的扣勒,氣喉已破,只推拿了三兩手,他突然放手搖頭苦笑道:“這廝是個銀樣臘槍頭,一勒就死了,可惜,問不出口供啦!”
不久,二進大殿奔出笑容滿臉的施姑娘,向橫江白練招手叫:“梁師父,龍大哥有請。”
二進大殿中,蒲團上端坐著兩個老人,左面那人的像貌,與閒雲丹十幾乎一樣,身材神情十分酷似,唯一不同的是,閒雲丹士的胡於已被揭掉了。
另一人身材瘦削,臉色蒼白,一雙老眼依然明朗,年約古稀,臉上木無表情。
神案右側,有一名老婦,兩個中年人,四名僕人打扮的兩名男女。
閒雲丹士虛弱地半躺在神案下,中海臉色泛灰,正和坐在蒲團上的兩老低聲說話。
素素和橫江白練進入大殿,中海站起說:“梁師父,在下替你引見兩位老前輩……”
兩者一是易名丘誠的回春居士丘憲,另一人是幻形老狐餘亮,老婦是回春居士的老伴,兩位中年人則是老人家的長子丘昆,次子丘仲。
橫江白練上前行禮,自報了名號,中海說:“丘老前輩的藏藥秘室在後院的地窟中,咱們必須立即前往,請梁師父扶閒雲道長同行,我已無力扶他了。”
回春居士向丘昆兄弟招手,說:“昆兒,扶我走,仲兒扶龍哥兒一把,趕一步回家取藥,遲延不得。”
橫江白練走近中海,低聲道:“剛才龍虎風雲會有信差前來,要閒雲道長赴主壇聚會,可惜我下手重了些,未能將來人活擒迫供。”
回春居士曾被閒雲丹士施過刑,身體虛弱,由丘昆攙扶著舉步,一面說:“不必理會,反正咱們明晨便可離開,即使有人洩漏消息,趕來聲援的人,最快也得在兩晝夜方可到達。”
到了大殿,橫江白練向閒雲丹士說:“道長請告訴令徒,明晨之前,要他們不可離開,道長還有何事交待麼?”
閒雲丹士苦笑道:“用不著交代了,只須要他們明晨遠走高飛保全性命便夠了。”
他召來了首座大弟子,交代宮中所有財物的分配,以及今後覓地棲身的注意事項,最後說:“江湖鬼域,稍一大意失足,悔之晚矣!汝等務必謹記為師的話,另行覓地清修,一入江湖出更難,如若蹈了為師的覆轍,今後即使能保全性命,亦將永無寧日,明晨早課之後,各奔前程去吧!不必再往丘施主府上找我了。”
十四名弟子恭送眾人出宮,立即掩埋屍體準備明晨各奔前程。
回春居士的家,建在寶石河的河溝旁,四周栽了不少花木,共有三進土瓦屋,裡外有一座村莊,彼此之間,雞鳴犬吠清晰可聞。
丘昆兄弟安頓了客人,督促僕人打掃住所。橫江白練也要返家一行,約定晚間前來會合,告辭走了。
地窟建在後院,進口建在牛欄旁,丘昆先進入點起燈火,將中海和素素請人,幻形老狐扶著回春居士進入室中,丘仲則攙扶閒雲丹士偕行。
地窟秘室佔地約有兩丈見方堆積了不少草根樹皮藥石,兩排長木架上,各種藥物堆積如山,一列大小不同的瓶罐約有上百隻之多,一張長案上擱著切刀、閘刀、天秤、磨研器、文房四寶等等,一進門便可嗅到淡淡的藥香。
雖則兩月來未加整理,但依然清爽整潔,壁角安了一座藥鼎,通風孔伸至上面的牛欄旁將煙排出室外,所以室中不受煙火的薰灼。
回春居士在案前落坐,客人則分別坐在藥堆上,他冷冷地注視著閒雲丹士,冷冷地說:“閒雲道長,龍哥兒代你求情,但老朽作不了主。”
閒雲丹士長嘆一聲,吃力地說:“貧道被龍虎風雲會脅迫,難以忍受,因此心中不甘,貿然出此下策,以致對兩位施主多有冒犯,倘請原諒貧道的苦衷,多多包涵,感激不盡。”
幻形老狐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你這狗東西太可惡,在山泉中暗下大量蒙汗藥,將老夫全家老少盡行迷倒,把老夫擄來替你易容,事成為何食言不放老夫走路呢?”
“貧道還想藉重施主的鼎力,欲在獲得丘施主的解藥後,再恢復本來面目。”閒雲丹士無可奈何地說。
“哼!老夫已告訴過你,易容之後,如想恢復本來面目決無可能。”
“貧道也說過,只要與丘施主的面貌不同便可。”
“哼!你所安的心眼,老夫豈有不知之理?等你易容成功之後,天下間只有我幻形老狐知道你的本來面目,你會讓老夫活在世間,令你寢食不安麼?”
閒雲丹士不再爭辯,黯然地說:“貧道確有這種念頭,易地而處,施主諒必也有貧道相同的想法好吧,施主如何處治貧道,悉從尊便,反正貧道已是籠中之鳥。”
幻形老狐的目光落在中海身上,說:“龍哥兒,這傢伙已經摸出了咱們的底,留下他後患無窮,說不定日後咱們反而斷送在他的手中,不可不防。”
中海不是沒想到後果,但他不是輕於言諾的人,心中為難,無可奈何地說:“但……但小可已答應饒他一命,為人在世,信義為先,希望老爺子高抬貴手饒他一死,至於日後的事,誰能逆料?他是否喪心病狂仍然投靠龍虎風雲會出賣我們……”
“貧道願發洪誓大願,以血證誓,日後……”閒雲丹士搶著叫。
回春居士搖搖手,接口道:“算了,你這種人所發的誓,決不可靠,不值半文錢。”
閒雲丹士急得渾身直冒冷汗,用求援的目光向中海求救,幻形老狐緊盯著回春居士,突用傳音入密之術說:“憲老,能不能找一種藥物讓牛鼻子喪失記憶力?咱們不能辜負龍哥兒,是麼?”
回春居士所受的刑傷不輕,不能用傳音入秘術說話,問:“可以,亮老的意思,是饒了他?”
“兄弟正是此意。”幻形老狐答。
回春居士轉向閒雲丹士道:“龍虎風雲會的龍虎金丹,在未摸清毒性之前,老夫不敢妄行下藥,必須經過多次試投,觀察藥怪變化方可對症下藥,不是三兩天之內可以奏效的,你必須暫行忍耐,仲兒,先替他找地方安頓。”
中海從懷中取出龍虎金丹呈上,說:“這就是龍虎風雲會的龍虎金丹,老爺子或可從丹中找出毒藥的成份來。”
回春居士大喜,向閒雲丹士說:“道長請放心,也許不需三天,老夫可替你配解藥了。”
閒雲丹士慌忙道謝,隨丘仲走了。
中海呈上鬼丐的手書,素素迫不及待地說:“大哥,你這人真是,自已的事為何不提?”
“施姑娘,你是指……”回春居士訝然間。
“龍大哥中了朔望散的毒,老爺子,你老人家看看龍大哥的臉色,多可怕呀!”
回春居士倏然抓過中海的手,把脈、驗睛、察口腔、試肌肉,一陣忙碌,抽口涼氣說:“哥兒,中毒之後,你大概多次妄用真力,以致毒性蔓延甚速,老天,再晚上半天工夫,就是大羅天仙也救不了你。”
“老爺子,不要緊吧?”素素喜悅地問,她心頭壓著的石頭落地。
“傻丫頭,在回春居士的妙手下,還用問要不要緊?”幻形老狐含笑接口。
回春居士開始在瓶罐中找藥散,在樹皮草根中找所要的藥物,中海籲出一口長氣,輕輕地說:“假使不在大橋鎮管閒事,怎會找到丘老爺子拾回性命?”
“龍哥兒,能將你的事說來聽聽麼?”幻形老狐問。
回春居士一面配藥,一面接著問:“是啊,你是怎樣和鬼丐攀上交情的?那傢伙可難纏得緊呢。”
中海簡略地將身世說了,並將所經歷的事一一說出,有關龍虎風雲會,以及他曾從電劍婆婆學劍的事也毫不隱瞞地說了,最後說:“小可人微言輕,不足以號召天下的俠義英雄共襄義舉,希望諸位前輩名宿出面共挽狂瀾,尚請兩位老爺子出面擔當,同挽江湖浩劫,則江湖幸甚。”
兩老呆住了,回春居士久久方籲出一口長氣,莫道:“哥兒,老朽慚愧極了,這些年來,老朽隱世逃塵,不但辜負了一身絕學,也愧對武林故友,到頭來仍然栽在小輩閒雲丹士的手中,如果沒有你老朽將含恨九泉,哥兒,沒話說,老不死的我安頓了家小,立即到昭潭找天玄劍共歷江湖大劫,鬼丐的書信上說,要我給你一些防毒藥物,我……”
他將藏在櫃中的一隻玉瓶遞過,又道:“這就是閒雲丹士要找的耳鼠解毒藥,天下間任何奇毒也無法傷你,即使是奇毒,在喉管未毀之前服下此丹,亦可有救,預先服下防毒,鶴頂紅腹蛇涎亦毫無用處,至於你所中的朔望散毒,那是一種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只是你遷延過久,經脈受損,必須從固本培元著手,不宜用耳鼠解毒丹一下子便將毒驅出,那會使你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中海屈身下拜,感激地說:“多謝老爺子厚賜,只是,尚請老爺子為那些身陷龍虎風雲會的高手名宿盡力,找出龍虎金丹的解藥來,功德無量。”
回春居士挽起他,神色肅穆地說:“龍哥兒,老朽向你保證,願以有限餘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誓為此次江湖大劫付出全部精力。”
幻形老狐也沉重地說:“龍哥兒,你曾說過在福建遇上神駝,他要你到廬山找我,你曾在隨電劍婆婆學劍期間,找了我兩次。”
“是的,小可在福建時,追查仇人要緊,不克專程往拜老爺子,後來順道前往府上拜謁,可惜老爺子不在家,無緣拜識。”
“這麼說來,舍下的家小必定仍然健在,那時我已被閒雲丹士小輩擄來了,天下易容之術,可分內外兩家,互不關連,各有專精,內外兼修的人,少之又少,老朽卻是其中之一。所謂內家,指身軀各部份的永久變形,可以說,這是華陀神術中被目為邪魔外道的專技,被目為左道旁門,其實精於此道的人世所罕見。所謂外家,指藉藥物改變膚色,以藥物使五官各部暫時變形,模仿各種神情,加減身軀的附著物這一門不簡單,很難習得了解世人心理變化的微妙道理,須花不少工夫,體會不夠深刻,便很難瞞得了明眼人,像閒雲丹士這傢伙,我將他改變成丘兄的臉形,但故意留下破綻,而他又無法體會丘老的喜怒哀樂神情,在你的眼下便露出馬腳。我不能替你改變臉容,你必須堂堂正正以大地之龍的本來面目力挽狂瀾,和群魔決雌雄,因此,我只可以傳給你外家易容術,以應不時之需,神出鬼沒令群魔喪膽。”
“老爺子,小可先行拜謝你老人家的厚賜。”中海說,整衣下拜。
幻形老狐急伸雙手相扶,笑道:“哥兒,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哩!咱們免了好不好?”
回春居士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事,嚷道:“哥兒,你說飛虹劍客傳給你一種練氣心訣……”
“是的,叫兩儀心訣,電劍童老前輩也知道這種心訣,可惜卻是不可能練成的廢物“”中海接口說。“不!你錯了,可以練成的。”回春居士大聲說。“但……但鄒老爺子並未練成。”“你說金雕詹雄已到了鄧家?”回春居士文不對題地問。中海一怔,說:“不錯,小可動身前,鄧兄祥雲已奉命前往接駕了。”
回春居士向丘昆叫:“昆兒,火速趕到鄧家,將雄老接到崇陽龍泉山荀老的家中會合,為父明早啟程遷至荀老處安頓,快!”
丘昆應諾一聲,匆匆走了。
回春居士向中海笑道:“金雕老哥是第三個獲見周顛心訣的人,據他說,心訣經文已被苔蘚侵蝕得模糊難辨,可能有些口訣錯了,但幾乎被他練成啦!他雖未練成,並因此而破了氣門,可是他必定已找出練它的門徑,我相信也會毫不吝惜地指導你練的,如果你能將兩儀心訣練成,長春子敗亡有日的。喏!服下這些藥,早早歇息,老朽預賀你成功。”
素素將手一伸,笑道:“老爺子,你好意思?”
回春居士一怔,笑罵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小妖怪,搞什麼鬼?”
“龍大哥有一瓶解毒丹,素素兩手空空,說不過去吧?”
回春居士呵呵笑,怪聲怪氣地問:“怎麼?你還和龍哥兒分彼此?”
素素羞得粉頰泛上朝霞,跺著腳不依道:“老爺子,要不給,素兒搗了你老人家的藥窩子。”
回春居士哈哈大笑,將一隻玉瓶塞在她的手中說:“十七歲的大姑娘了,還好意思撒野?小心龍哥兒說閒話哩!走吧,陪你的龍大哥早些歇息,我還得找出龍虎金丹的藥性來。”
直至三更時分,中海服了三次藥,□出一些灰色的臭液,排出一身黃色而帶有異味的汁,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只是有些少虛弱的感覺而已。
素素一直在旁服侍,衣不解帶,像個溫柔的小主婦。
丘府整夜在收拾細軟,幻形老狐也在幫忙,他答應先隨回春居士到崇陽龍泉荀家,沿途指點中海的易容術,功成方返回廬山去安頓家小,然後再赴昭潭天玄劍隱居的地方會合,和龍虎風雲會一決雌雄。
不等天色大明,眾人已拾奪停當,大廳中一燈如豆,眾人左右分立。
回春居士取出一顆丹丸,向閒雲丹士神色肅穆地說:“閒雲道長,龍虎金丹乃是從一種名叫天星草的異草中提煉出來的慢性毒藥,再加入了輕量的信石,便成了殺人利器,吃下腹中,一月之後毒性發作,會七孔流血而死。但如果體質特異的人,反而不會中毒,假使能度過毒發期,人也不會致死,風雲會所給的解藥中必定是雙層丹丸,外層是解藥,內層卻是另一顆小些的龍虎金丹,服下後前毒剛解,小龍虎金丹卻隨即溶解入體,信石這玩意如不用虎狼之藥排出體外,便會積存在體內,決不會自行排出。因此,服用龍虎金丹的人,雖在十年八年間不致死亡,但十年之後,信石累積過多,天星草的毒壓抑不了,就非死不可。唯一最簡易的解毒方法,是剝開丹丸取掉內層的小龍虎金丹棄掉,只服外層,內層包有一層須一個時辰方可溶化的黃明膠泥,所以說,吞下外層,一個時辰毒便可排出消散,老夫深信,給予解藥的人,定然是眼看道長吞下之後方行回報,決不會輕易交到道長的手中任由道長自行服用,是麼?”
閒雲丹士不住點頭,說:“不錯,給解藥的人將丹丸親自放入貧道口中,不許沾手。”
回春居士將丹丸在掌心一攤,丹丸自分,外層是金色,裡面的小丸卻是褐色。他將兩半金色外層拈起,丟掉小丸,另取一顆銀色小丹丸放在兩半金丸內,說:“道長的為人,老實說,老夫深不以為然,無法信任你,但龍哥兒替你求情,可是你對咱們的事知道得多,放與不放,深令老夫為難。”
“施主……”閒雲丹士急叫。
“稍安勿燥,且聽我說,這顆龍虎金丹的外層,吃下之後,一個時辰之內,毒物必解,但中間的小丸,叫作忘憂丹,吞下之後,你將在一年之內,喪失往昔的記憶,而這一年中,老夫深信龍虎風雲會必定會瓦解冰消,因此老夫暫時將你帶在身邊,老夫答應善待你,你肯是不肯?”
閒雲丹士沉思片刻,毅然伸手道:“貧道願追隨施主一年,屆期幸勿失信。”
回春居士將丹丸遞過,笑道:“請放心,如果老夫是無信無義的人,根本用不著替你解毒,更用不著自找麻煩,殺你易如反掌,豈不一了百了?”
閒雲丹士一口吞下丹丸,苦笑道:“諸位施主慈悲,貧道感激不盡。”
回春居士向幻形老狐伸手向門外虛引,說:“亮老請,是啟程的時候了。”
一行人揹著包裡,踏著晨曦走上通向通山的大道,從通山折向西行,穿越叢山峻嶺,第二天辰牌左右,到達了崇陽南的龍泉山下荀府。
第二天黃昏,丘昆和鄧家約兩位健僕,用山轎將金雕詹雄抬來了,丘昆並帶來鄧公明的口信,說是不久當至昭潭與眾人聚會。
已經是十月初,夾衣已經有些不勝寒冷之感。
天宇中雲沉風湧,惡劣的天候光臨大地。
以麒麟山莊為中心,龍虎風雲會的重要人物,紛紛從四面八方向中心匯聚。
而這時,萬里外的四川,卻突然傳出駭人聽聞震憾江湖的消息:“龍虎風雲會掃蕩成都彭縣五龍山縹渺仙子的木花苑。”
江湖上提起“木蓮花苑”,大概沒有人知道。
但在成都府的學府士子中,卻小有名氣。
木蓮,俗稱木蘭,也叫林蘭或杜蘭,樹高五六丈,葉形如桂,但厚而且大,嚴冬不凋。四月間開花,新開的花如同蓮花,有紅、黃、白、紫各色,花期僅半月至二十日左右,相當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