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县距府城一百零五里,五龙山下的木莲花苑是儒林人士相当熟悉的地方,四月花期,生员们皆成群结队前往观赏,流连忘返。
苑中种有数百株莲树,共分五色按五方种植,中间是变种,五色杂陈,一株树具有两色或三色不同的花,蔚为奇观。
四方的颜色是东紫,西白,南黄,北红。
中间的树丛中,建了数幢古色古香的木屋,苑内各处,散布着不少古雅的亭台池阁,侧身其间,令人尘念全消,俗意尽涤。
木莲花苑的主人姓蓝,名明敏,主人的两子长名永叔,次叫永雅。永叔永雅兄弟俩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在府学舍攻读,不但人生得堂堂温文英俊潇酒,而且性情豪迈不羁,最为好客,因此甚得人望。
江湖上传出的惊人消息,说木莲花苑的主人是缥缈仙子,本就够令人震惊了,竟然被龙虎风云会所扫荡,就更加令人骇然。
至于缥缈仙子的下落,却没有正确的消息,生死存亡,江湖人忌莫如深,不敢臆测,但龙虎风云会的人说,所谓扫荡,当然指荡然无存,老少尽砍绝罗。
消息是月初传出的,彭县距湖广远在万里开外,还未传到呢。
同一期间,甘凉道上传出另一件江湖道不大关心的消息,说是太峪山一夜之间,数百名喽罗全部失踪。目下。
那儿成了另一群神秘人物的巢穴。
谣言说,有人在西安府曾看到大峪山山主。
河南湖广两地,盛传着四绝秀士正在两地行道的消息。
至于传得最凶的则是有关大地之龙的消息,但没有人能指出他目前的下落。
岳州附近的官兵正秘密地移动,武昌的楚王府派来了不少虎骑铁卫,公门中的捕盗高手也纷纷秘密南下。
小襄王南阳事了,正得意洋洋地启程返回湖广。
已曰已已已已龙泉山下的荀府,中海小住五日,幻形老狐在第四天便起程赶返庐山。金雕詹雄伤势好转,在中海和回春居士两位医中□手的调理下,康复得惊人地快,治伤期间,两老在病榻旁指引中海重头再练两仪心法。
金雕以过来人的身份,指导中海下苦功,老人家已摸清了门径,以前他之所以失败,败在两句口诀弄错了,再就是败在争强好胜不服的老面上。
中海年轻力壮,气功的根基打得好,而且聪明绝顶,更肯下吉功,有识途老马的引导,他克服了以前无法冲破的种种难关与障碍,进入坦途,他成功了。
可惜,两仪心法是刚柔并济之学,只能循序渐进,逐渐揉合调和,如果操之过急,便会岔气伤身必须百日之后,方可竟功,百日之内如果妄用。
可能步上金雕詹雄的后尘,变成残废,前功尽弃。
五天中,根基已经打好了,以后得练精练纯了。
龙虎风云会的聚会期还有十一日,他得走了,必须在小襄王赶回之前打入麒麟山庄,找双头蛇算总账。
这天一早,早课已罢,病房中坐着口春居士、中海、素素,荀府的主人荀瑜,荀瑜年逾花甲,早年也是一位风尘奇人,绰号美称玉郎君,这时却是龙泉山下的一位笃实老农,昔日的俊容玉貌已不复见。
四个人在进早点,床上半躺着的金雕詹雄则端着参汤徐徐小饮。
回春居士首先发话,他说:“龙哥儿根基已经打好,我也该走了,荀老弟,拙荆与犬子多蒙老弟代为安顿,至于老弟所担的风险……”
“哈哈哈哈,老哥如此见外,岂不伤感情么?别慌着走,过些天小弟陪老哥走一趟昭潭,我玉书生宝剑未老,倒得看看这些魔崽子横行到几时。”荀瑜豪放地接口。
“你也要出山?”回春居士笑问。
“是不是不能出?小弟还未封剑呢。”
“有种,好,咱们过些天再一同前往。”
中海却剑眉紧锁,缓缓地说:“晚辈想先走一步,必须……”
“什么?你要先走?”回春居士讶然间。
素素长吁一口气,接口道:“他要逞英雄,独自到麒麟山庄找双头蛇陈魁。”
“你……”回春居士抽着冷气叫。
中海取出金云玉版副令说:“晚辈是以龙郎中的身份,凭这块金云玉版副令入庄的,一是找双头蛇,再就是先看看庄中的虚实。”
二这怎么行,你怎可轻身涉险?。即使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在麒麟山庄那众多高手环伺之下进出自如。”
“晚辈只消在小襄王回庄之前进入庄中,就不怕泄漏身份,晚辈己约定分水犀派人在外接应,分水犀广斌对小麒麟山庄的形势知之甚详。同时,横江白练梁兄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料无大碍。”
“我呢?”素素正色叫。
“你回昭潭……”
“我不!。”那么,和银凤在一起在外接应,如何?”
“我不和那强盗女儿在一起。”
“你……”
“我易容做你的药童,怎样?”
“不行,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冒风险么?”
回春居士拍拍桌子,阻止他俩争论,说:“你俩人都不要争论了,这事不可鲁莽,必须从长计议咱们目下不能冒然行事。听我说,咱们分头进行,筹划万全,谋而后动。”
“老爷子的意思是……”
“咱们一不作二不休,干脆除掉麒麟山庄,为咱们的朋友吐口气,你可以入庄,当晚给他个措手不及。”
“老爷于是说强攻?”
“不,你做内应,分水犀地头熟,组成奇兵偷入,当然,这不是立即可以办到的事,你和素素梁老弟先到洞庭会合洞庭王,请他早作准备,我这一趟昭泽,相信天玄剑必定早已聚会了不少朋友,要他带人赶来动手,岂不妙极?哥儿,个人恩仇事小,你必须为大局着想。”
中海摇头道:“晚辈只请分水犀接应,银凤也许会来,但……个湖庭王是……是……向水盗请援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
回春居士笑道:“请教,大峪山主是不是强盗?”
“晚辈并不希望大峪山的人参予,我之所以请狂丐至大峪山,只为了保全武林精英,以免龙虎风云会坐大而已。”
回春居士默然,久久方说:“本来,侠与盗一向誓不两立,侠义盗英雄与绿林巨寇连手,易招非论。我当然不能勉强你和洞庭王结成同道,但你必须善加利用,不必令他太过难堪,以免引起反感,自削羽翼。”
“晚辈理会得。”
“这就好,分水犀靠得住么?”
“晚辈只要他供给麒麟山庄的形势消息,和一艘快船在外接应,想来不致因而败事,有素素和横江白练随行,料也无妨。”
“兵贵神速,今晚咱们便分头行事。我想,七天也就够了,六天后在屈潭南岸会合,先到先等,不见不散。一中海不再坚持,说:“老爷子,可否提前一两天,这儿到昭潭不足千里,昭潭至屈潭也不过五百里左右,一天以内三百脚程赶,也不过五天工夫。一”你真是,一天三百里?人又不是铁打的,你说得多轻松?再说,在昭潭难道不需要逗留么?七天后是初十,龙虎风云会在十五聚会,十一那天咱们便可动手,须知欲速则不达,仓卒行事决无好决果,不必逼得大紧啦!。哥儿。”
“那么,初十日屈潭见。”
“好,今晚咱们便分头起程,你走岳州府,我走平江。”回春居士喜悦地说。
屈潭,距汨罗江口三十里,地属长沙府湘阳县管辖,江分流为二,一叫汨,一叫罗,据传说,那是三闾大夫屈原自沉的地方,溯江而上约二十里,左岸便是屈原□。
江南岸突出一座山岗,江水三面围绕,岗伸出江心,下面是峭壁,除非变成猿猴,不然无法攀援而上。
摆河南,是两县的交界处,以上段江岸,是平江县的辖地,再上十余里,叫两江口,昌江从北面前来会合,岗上是起伏不定的山林,麒麟山庄雄峙山顶,像一座小城堡,不少阁搂依山而筑,东北西三面临江,峭壁□成天险。
南面是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建有飞桥,加深一条大山沟改成护庄河,倚着护庄河的西岸,建了三丈高的护庄墙,加上护庄河的深度,护墙便成了五丈多高,乃是不可飞越的天险,官兵如果想攻,除了将边塞的神机营调来,不然毫无办法。
唯一的缺点是南面有一座高□,峰头相距五里余,叫做横山,站在横山的山颠,可以俯视麒麟山庄的动静。
假使站在江右岸看麒麟山庄,十分悦目,倚山而筑的高楼大厦,散布在花木丛中,风景优美,气象万千,令人羡煞,好一座荒山野□中的洞天福地。
通向外界的小径中,从月初开始,不分昼夜,皆有从远道赶来的人马向庄中赶去。
在横山的峰颠,山庄在那儿建了一座小寨,派了三十余名好汉把守入居高临下监视看附近二十里内低□处的动静,掩护着山庄的外围,成庄主玉麒麟甚有眼光。
屈潭在小径的北面六里左右,那儿两月前并不时发现神秘的人影,出没在山林中,但距山庄远在二十里外,山庄的人似乎并未加以重视。
汨罗江发源于江西,每届水涨期间,上游的竹木山产源源下放,但舟船极少往来,只有作为代步的小型船只巡梭其间,麒麟山庄虽背水面山,但却没有可泊船的码头,所以并无水上的交通工具,初冬水浅,江上已看不到船影了。
从泊罗口以西一段湖滨,全是港湾密布,洲泽罗列,至湘阴一带叫做青草湖,长满了作肥料的水草,和高有一两丈的芦苇。
湖中心是天连水,水连天,湖滨数百里地则是草连天,芦连天,直至常德府沅江县西端,这一带如果陌生人不慎迷失在内,除了准备尸身喂大老鼠或者喂鱼之外,不用再想其他的事了。
但秋冬水枯,这一带却是所谓湖寇的大本营,洞庭之有湖寇,由来已久,源远流长,远溯至唐宋两朝,这儿一直是湖寇们的老巢,官兵们剿不胜剿,疲于奔命,三百多年前大名鼎鼎的杨公,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官兵剿平的湖寇,他败在武□岳飞的手中,而且败得很惨。
目下水寇的首领是洞庭王禹志远,他不但统治了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更是湖广地境水旱绿林的盟主。
可是,他不甘屈服在黑道大豪玉麒麟成君玉的脚下,上月一场火拚,洞庭王的主水寨化成火海,几乎一厥不振,原因是他的手下爪牙已被成庄主所收买,怎能不败?
洞庭王记取这次血的教训,改弦易辙,化整为零,仍然卷土从来,活跃在湖滨人烟不到的港湾中要重振旗鼓,誓报此仇。
成庄主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除了暗中不止高手不时扰乱袭击之外,不敢将实力分散驻守,更不敢公然建立势力范围,因些意一来,双方从明争改为暗斗,闹得鸡犬不宁。
双方的冲突,滨湖地区的百姓小民当然受到影响,但他们并不在乎,反正不管那一方获胜,皆与他们无关,谁来统治便向谁纳规钱常例钱,这些钱仍然比向官府纳税少得多,而且越闹得凶,前来打秋风敲竹杠的官役愈不敢来,反而减少一笔开支,何乐而不为?所以表面上地方并无多大改变。
这一天,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年人和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小打扮的小伙子,从营口巡检司经过沿湖滨小径南行,奔向南面的湖口,他俩是中海和素素,另一人是横江白练。
中海相当后侮,与分水犀分手时,并未约定见面的详细地点,若大的洞庭湖,周围八百里,三湖五泽九江七十二洲,谁知道分水犀在何处藏身?假使洞庭王不曾和成庄主火拚,也许可以到水寨找人这时该到何处去找?
横江白练是长江下游的水路镖师,对洞庭湖不熟悉,他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素素更是一筹莫展然可奈何。
他们昨天到了屈潭,摸清了会合地的形势之后,方沿江而下经泊罗到达营口巡检司投宿,一早便徐徐南下湘口,希望能碰上一两个水贼探探消息。
这一带十分荒凉,港湾遍布,干枯了的水草和芦苇绵延不绝,干涸的小洲星棋布。
小径沿湖滨南下,曲折地经过一些滨湖的小村落,村中全是些朴实的农民和渔夫,谁知道这些人中是否有湖匪在内?
绕过一座竹林,前面出现一座稍大些的村庄,踏人村口,迎接他们的是一群家犬,在吠声中,三人泰然举步入村。
村西半里地,是一座伸入陆地内部的湖湾,像是一座大池塘,北面的入港水道曲折盘旋,草洲起伏。
湾岸建了一座木造码头,泊了两艘中型货船,两侧湾岸,二十余艘渔舟和一些木排,全拴在岸边的大树上,有些已有一半搁在河岸,今年水涸的情形似乎相当严重。
村外侧树林密布,修竹成丛,零落的村舍不规距地堆叠在各处,不时可看到晒挂在架上的渔网。
踏入村口,一群小娃娃和狗群,好奇地在他们左右、奔窜、吠叫。
横江白练走在前面,向一个驻足而观的小家伙笑问:“小朋友,你这里叫什么村?”
小娃娃羞怯地笑笑,说:“叫做草洲头,你们是不是来买鱼的老板?”
横江白练呵呵笑,和善地说:“小朋友,我们不买鱼,想找地方吃饭,村里有没有卖饭的店子?”
右面一座小屋前站着一个中年人,上前接口道:“我们这里是出鱼最多的渔村,往来的鱼行伙计很多,不但有饭店,还有客栈呢,入村往西走,便可看到饭店子。”
草洲头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镇,村民相当富裕,渔产甚多,湘阴的渔贩把这座村繁荣起来,往来湘阴和岳州府的舶只经过湾外的湖面,如果遇上大风浪,便驶入湖湾暂避。
以往,这儿是洞庭王的一处对外秘密连络站,但这时已被玉麒麟取而代之。
派了不少人在这儿征收渔税,不但赶走了洞庭王的人,还派有专人对付洞庭王远道而来不知形势的客人。
麒麟山庄派来的人约有三十名上下,这群亡命之徒也知道洞庭王不是善男信女,早晚要来收拾他们,将他们赶走,所以都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打算,在这一带无所不为,把草洲头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走。
这些明知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放浪形骸无恶不作理所当然,可苦了这一带的安份守己的良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日处水深火热之中。
村中唯一的街道只有丈余宽,几乎比巷子还不如,曲曲折折顺着屋缝转,仅西面近码头方向,有一段三二十丈的直路,也就是村中最繁华的地方,设有二三十间店面,鱼行和客店饭馆全在这儿集中的。
踏入街口,三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街两侧站了不少怒目而视的村民,不远处挂看一块招牌,刻的是“湖湘饭店”四个字。
湖湘饭店的右侧,有一幢建有院门的宅院,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妇手中横掂着一把长扫帚,端把木椅往院门中间一放,大马金刀地坐下,怒视着街心的三个大汉,口中更在不住地咒骂。
三个大汉皆穿了夹袄,青中包头,脚下穿快靴,像貌凶猛狞恶,一个个红光满面,醉眼惺忪,巳有了九分酒意,快变成醉猫啦!。
一个长了酒糟鼻的大漠桀桀怪笑,向同伴打着酒呃说:“这老虔婆泼辣得紧,你们等着瞧,看我的。”
一面说,一面向老太婆走去,连打三个酒呃,脚下虚浮,眯着醉眼,发出夜猫子似的怪笑,快接近老太婆,短着舌头说:“老婆子,别凶巴巴地好不?我们好……好商量……”
老太婆一声咒骂,一扫帚劈面便拍。
大汉还没醉至挨扫帚的地步,当下一声怪笑,向侧跳开,踉跄地靠在院墙上,桀桀狂笑道:“老虔婆,大爷难道进去看看也不行?。你那位小媳妇如果不愿意给人看,藏在家中多可惜?”
老太婆破口大骂道:“你这挨刀的砍头鬼!。养汉婆生的杂种,回去看你的娘,看你的偷汉姐妹去巴!。一骂看骂看,扫帚凶猛地扫出。大汉退后两步,扫帚”拍”一声扫在院墙上。
老太婆的小脚不管用,人没打倒,自己反而失足向院墙跌去,好不容易才用扫帚止住跌势。
大汉一声怪笑,突然扑上,手一抄,便抓住了老太婆的手臂,一手夺过扫帚在脚下一踹,手一扳老太婆尖叫看躺下了,他狂笑看叫:“老三,进去。”
其他两名大汉一声狂笑,抢近院门,一个飞起一脚,将木椅踢开,另一个踹开了院门,呼啸看抢入里面去了。
拖倒老太婆的大汉桀桀狂笑,也跟着抢入院门,院中立时鸡飞狗走,哭叫声大起。
老太婆呼天抢地,连滚带爬追了进去。
街上的人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人敢出面干涉。
中海大惑不解,猛地扳住一名村漠的肩膀,没好气地问:“老兄,这是怎么回事?”
村汉第一眼看到三人腰带上悬着的剑,吓得腿都软了,还以为刚才自己低声咒骂的声音被中海听到了,误会中海也是大汉们的同伴,惊得跟踏后退,几乎跌倒,脸无人色恐惧地叫:“我……我没说说……说……”话未完,如见鬼魅地飞奔而逃。
中海见附近的人皆纷纷走避,伸手抓住了一个人,尽量压下火气,含笑问:“老乡,怎么回事?”
“大……大爷,我……我……”村汉用近乎窒息的声音叫。
“请不必惊慌,刚才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是……是他们要……要找张家的……的媳妇……”
“他们是什么人?”
“不……不知道。”
“是湖匪么?”
村汉扭头鼠窜,跑得比挨了一棍的狗还快。
中海截住了另一个人,大叫道:“你们这些亲邻为何袖手旁观?。你们……”
话未完,檐下抢出一名大汉,从后闪到,一掌劈向中海的右耳门。
八尺后站着的素素抢进,手一抄便抓住了大漠的肩膀向后便带。
中海也在这瞬间转身,一拳疾飞,“噗”一声击中大汉的左颊,大汉狂叫一声,向右后方退,但右肩已被素素抓住,退不了,身躯急转。
素素猛地一带,大汉爬下了,她飞起一脚,踢中大汉的左肩,叱道:“躺下!你这狗东西!。”
大汉听她的话,爬下的身躯上身突然上升,飞离地面,再仰面便倒,然后鬼叫连天,在地上翻滚起来。
中海向院门抢,一面扯头叫:“你两人把住门,叫他们爬着走。素素跃至院门左侧,横江白练哈哈大夫,一把将大汉的头巾抖散,用头巾套住大汉的脖子,拖死狗似的拖到院门右侧,松手大笑道:“哈哈哈!。我的好汉爷,争口气,挣扎起来跪在一旁,等会儿听候发落。”
大汉已是半条命,好半响方始神智清醒,手脚并用向外便逃。
横江白练伸脚一勾,大汉爬伏在地,他抓住大漠的发结,拖回叫:“你再不听话,太爷我挖掉你的眼睛。”
大汉不住呻吟,跌跪在门旁直不起腰,像羊般爬跪在地,“哎哟哟”地穷叫不已。
蓦地,大开的院门飞出一个人影,素素手急眼快,伸手急抓向下猛掼,“叭”一声沉重落地,原来是先前和老太婆打交道的人。
素素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左手劈胸将人抓起,右手发如电闪。
“拍拍拍拍!。”四记正反阴阳耳光记记落实,四声暴响像连珠炮爆炸,接着手一松,大漠仰面冲倒在街心,“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大牙往外直跳,酒臭薰人的脏物吐了一地,满身狼藉。
先前走避的人重行聚集,有人怪声叫好。
接着院内一声狂叫,第二个大汉头青面肿,掩住嘴抱看头,踉跄奔出。
横江白练近门一站,大笑道:“大爷,慢走,该我伺候你了。”
声出手动,勾住大汉的脖子向后带,大汉冲得更快,他一脚斜飞,扫在大汉的肥臀上。大汉“啊一声厉叫,冲出丈外,仆倒在同伴身上,两个醉鬼趺成一团。中海抓着一名大汉一条腿,倒拖着跨出院门,”噗”一声丢在街心,跟上一脚踏住大汉的右膝盖冷笑道:“聊施薄惩,让你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
“哎……”大汉厉叫,凄厉的叫号声惊天动地。
“要不要拷问来路?老弟。”横江白练向中海笑问。
“不必了,他们会料集党羽找来的,这几个小狈不是正主儿,废了拉倒。”
中海怒气冲冲地答。
横江白练真够狠,伸手在大汉的右耳一挥,硬生生将一名大汉的耳轮削下,狂号声震耳。
素素也不是善男信女,她用脚,学中海的样子,向一名大漠的腿弯狠狠地踹上一脚,膝骨应脚而裂。
处治了四名大汉,三人哈哈一笑,向湖湘饭店走去。
一名花甲老人惊恐地拦住去路,吸着冷气说:“诸位爷请赶快离开,快……”
“老伯,小可为何要离开?”中海冷冷地问。
“他……他们的党徒很……很快便会赶来,他们人多势众,再慢些可就不得了啦……一”他们是什么人?”
“老汉不知道。”
“有多少人?”
“大概有二三十个,住在村南首的高家。”
中海微笑着向南瞥了一眼,低声间:“老伯,是不是湖匪?”
“不,湖匪没有这种可恶的狗贼。”
“老伯能替小可找一个湖匪的眼线么?”
“对不起,敝村没有湖匪。”谢谢老伯的忠告,但小可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我们还得进食呢。”说完,转身跨入湖湘饭店的大门。
横江白练走在最后,在门口扭头向跟来看热闹的人叫:“乡亲们,离远些,等会儿动刀动剑,误伤了才冤枉哩!。”
店老板胆战心惊,店伙不住地直打哆嗉,掌锅的是一位大嫂,从送菜的窗口紧张地向外望了望。
湖广人一天吃三顿,三顿都是白米饭,日不近午中不会肚饿,这时距午正还有半个时辰,店中没有食客。
店伙战战兢兢地招呼三人落座,奉上净手巾和香茶,中海堆下笑,说:“店家,请替我们来几味鱼鲜下饭,等会儿再上菜,打完架再替我们送来,请放心,不会在贵店打,街道宽着呢,如果打坏了生财用具,我们照价赔偿就是。”
横江白练呵呵笑,爽朗地说:“洞庭鱼鲜颇响盛名,岂可无酒?老弟,不会令我失望吧?”
中海向门外一指,笑道:“打发来人走路助助酒兴并无不可,可是咱们还不知这些人的艺业如何也许深山大泽隐有龙蛇,这一带是英雄豪杰高手名宿的卧榻旁,岂无高手出面?说不定你这顿酒喝不成呢,嘿!。瞧!。找场面的人来了。”
大门外远远地站着不少村民,这时全扭头向南望,店门青影出现,一个穿青布夹直衫的村汉闪入店中,扫了三人一眼直趋柜台。
横江白练摇头,低声说:“不是他们的人,可能是洞庭王的手下。”
“你是说,生事的人不是洞庭王的人?”中海也低声问。
“老弟,俗语说,免子不吃窝边草,洞庭王的手下,大多数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有许多还是湖畔土生土长的财主,假使他的人敢如此胡为,洞庭湖决不会有他们容身之处,老百姓都跑光了,他们难道喝西北风不成?”
“呵呵!。来人会告诉我们的,来了。”
门外吵杂声突然而止,所以他知道找场面的人来了,中海端起茶杯,低声说:“梁兄注意青衣大汉的动静,来人由小弟应付。光线一暗,店门涌入三个人,门外成了一座由人排成的肉屏风,十几位劲装大汉将门堵住了。入店的三个人怒容满面,威风凛凛地当门叉腰一站,店伙们胆战心惊地向两侧退,一个个脸色苍白。中间那人五短身材,结实粗壮,三角眼厉光闪闪,猎犬鼻中有皱痕,吊客眉浓而短粗,尖嘴薄唇留着花斑八字胡,看年纪已在五十开外,脸色白中带苍。穿鸦青如意领夹劲装,背系长剑,剑穗上端串着一颗大红宝石,胸前的系带结着蝴蝶结,甚是工整,显然是个爱体面的人。左首那人是个大胖子,脑袋和五官,乍看上去像煞猪脑袋,头上光光,戒疤瞩目,穿一袭走方僧的青便袍,没披袈裟,背着一把戒刀,腰带上系着百宝囊,是个大和尚,已有四十岁以上的年纪了。右首那人长像倒还不坏,粗眉大眼,鼻直口方,留着三绺短须,腰悬长剑,年约四十余。横江白练神色紧张地低声道:“这三个人我认识,全是东海的一流高手,今天恐怕我们难以脱身任何一人我也接不下十招。”
“是些什么人?”中海问。
“东海的海盗,杀人如麻,为人残忍恶毒,心狠手辣,在这儿出现,可能是专门对付洞庭王的人极可能是麒麟山庄从东海请来的高手。”
“早些日小襄王在福建浙江经过,会不会是他请来的人呢?”
“极有可能,有这三个水性超尘拔俗的人在,咱们从江下接近麒麟山庄的大计,已然化为泡影的了。”
“不要紧,由我来打发他们,但我得问清楚方可决定是否要他们的命。”中海杀机怒涌地说。
三个东海高手并不急于挑衅,冷冷地打量着店中的人,然后大刺刺地向前走,徐徐接近桌旁。
“刚才是你们在街上打了太爷的人吧?”中间那位留着花白胡子的人,用生硬刺耳的嗓音问。
中海放下茶杯,推椅徐徐站起,冷笑着问:“阁下,贵姓?”
“你还没有回答大爷的话呢。”
“你问对了,刚才四个小淫棍,青天白日乱闯民宅强暴妇女,在下路见不平,废了他们,小事一件。”
“你姓甚名谁?”和尚大声问。
“在下姓大,名爷。”中海怪声怪气地答。
“你是江湖人?”留花胡子的人间,显然没听清姓名的字眼。
“闯过大半壁江山,东至东海,西迄甘凉,在下走遍了。”
“你到过东海,可知道东海三霸么?。”
“哦!。似乎听人说过!。”
“大爷毒枭印慎,出家人是天蓬大师,那一位是老三东海骑鲸客池源,站在你面前的人,正是东海三霸。”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哈哈!。被废的人是阁下的爪牙?”中海毫不在意地笑答。
“正是大爷的手下,所以前来索取你们的性命。”哦!。是索命而来的,不想先评评理么?”
“天下间理字太渺茫,人言人殊,各执一词,很难作准,不评也罢。”毒枭阴森森地说。
“好,不评就不评。在下提一个人,湖海散人与诸位是否交情不薄?”
毒枭脸色一变,沉声问:“阁下提湖海道长有何用意?”
“在下乃是湖海散人的朋友。”
毒枭狠狠地打量着他,久久方说:“阁下既然是湖海道长的好友,就不该废了太爷的手下,当然大爷还不知阁下是不是湖海道长的朋友,也不能轻易地放过你,这样吧,随大爷到下处暂留,太爷派人前往麒麟……前往请示湖海道长,方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中海已全部了解对方的来路了,显然是麒麟山庄派来的人,立时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但脸上神情却丝毫未变,说:“对不起,在下饭后便得赶路,不能留下。”
“太爷却不能放你走。”
“如果太爷我要走呢?”
“你走得了吗?笑话。”
“这是说,东海三霸要用强硬手段留客罗?”
“正是此意。”
中海向门外一指,笑道:“很好,街心上见。”
双方似乎都很和气,毒枭三人转身向外走,横江白练跟在中海的右后方,低声说:“慈悲不得,老弟,速战速决,但不可用飞刀,免得暴露你的身份。”
中海点点头,将追电剑摘下,换了素素的剑佩上,尾随东海三霸走出店门。
先前入店的村汉掂了一壶酒,倚在门旁一面喝一面向外凝神细瞧,横江白练示意素素随中海走,他要留下盯住村汉。
街上的人向外退,议论纷纷。东海三霸带来了二十余名爪牙则在两端列阵戒备。
中海心中杀机怒涌,这三个家伙是东海大名鼎鼎的海盗,实力必定雄厚,爪牙众多,日后如在海疆策应长春子,后果可怕,不及早将他们除去势必后患无穷。
东海三霸走向左首,毒枭脸色一沉,厉声道:“小辈,你准备反抗?”
“哈哈!。你为何不说太爷要宰了你们为世除害?”中海豪笑看答。
“小辈找死!。你三个,我三个,咱们一比一各自为战。拔剑!。”毒枭虎吼。
中海徐徐拔剑,呵呵大笑道:“割鸡焉用牛刀?杀你三个人,不必劳驾大爷的兄弟出手,太爷一个人便够了,上吧!。还等什么?”
天蓬僧掖好袍袂,大踏步占则,高叫道:“先宰了这个小辈,其余两个跑不了的,贫僧用这小辈试刀,许久不杀人了,手痒痒呢。”
毒枭徐徐后退,说:“大师小心了,这小子眼神锐利,沉着稳健,绝非庸手,不可大意。”
天蓬僧傲然地撤下戒刀,桀桀怪笑道:“印老大,咱们赌个东道,么样?”
“赌什么东西?”毒枭惑然问。
“十招之内,贫僧要他的人头落地,如果贫僧办到了,今晚便由你两位出湖搜那些没出息的漏网之鱼,让贫僧到湘阴城找女人快活,如何?”
毒枭发出一阵怪笑,说:“不管十招或者二十招,今晚大师不必同往就是。”
天蓬僧迫近中海,翻着小猪眼傲然地说:“我天蓬僧另一外号叫作鬼眼活菩萨,一向翻脸不认人不管你小辈是谁的朋友,今天反正得砍下你的狗头来,拔剑!。前三招是你的,三招后教你尝尝佛爷的牛刀。”
中海爱理不理,极不情愿地拔剑,撇撇嘴说:“杀你这种六根不净的出家人,真是罪过。”
他知道三个家伙了得,所以想先用话激怒对方,以便突下杀手,可是天蓬僧偏不上当,桀桀大笑道:“佛爷何止六根不净?你简直少见多怪。小辈,可要贫僧替你念枉生咒?”
中海心中暗懔,贼和尚不受激,可能不易对付,立即改变主意,破口大骂道:“贼和尚,你算是什么东西?十招之内,大爷要在你的猪头上刺上十剑八剑,枉生咒应该由大爷我替你念才是,有何后事交代,何不及早说出?”
天蓬僧生就了一只丑陋的猪脑袋,最恨别人骂他是猪,中海公然将他的头叫成猪脑袋,气得他七窍生烟,登时暴怒起来,一声怪叫,飞扑而上,戒刀风雷乍起,疯狂地连攻五招十一刀之多,先前他所说让三招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中海心中暗喜,轻灵地左旋右掠,从容地在刀影外侧进退出没,抽空回敬了三招,一面大叫:“”你这秃头猪,你说让三招为何食言?无耻已极。”
天蓬僧愤怒如狂,招出连环夺命三刃,火杂杂地全力猛扑,刀光霍霍,刀风厉啸,似乎有无数刀影齐出,排山倒海似的向中海攻去。
中海似乎已被疯狂的刀势所镇,脚下大乱,身形不再灵活,手忙脚乱地封架,被对方迫近身了。
“铮!。铮!。”他架开了两刀,左半身空门大开。
“砍啊!。”素素狂喜地大叫。
天蓬僧刀在左前方,已将中海的剑迫出偏门,一声大吼,右腿踏进,身躯半旋,最后一刀狠着出手,刀身一带,砍向中海的咽喉,迫近中海的胸前了。
“哎呀!。”店门口的横江白练失声惊叫,便待冲下抢救。
素素伸手急拦,笑道:“秃颅死矣!。”
这瞬间,中海人向下挫,高不过三尺,人化狂风,刀从他的顶门掠过,他的剑飞旋着斜掠而出。
“啊……”天蓬僧狂叫,突然前仆,他下面双脚齐膝而折,怎能不倒,。
中海反而到了和尚的身后,不等身躯恢复立态,顺手疾送,一剑刺入和尚的后心,接着飞跃而起大喝道:“你也得死!。”
“铮”一声暴响,人影乍分。
原来是东海骑鲸客抢到了,可是已无法抢救天蓬僧。
中海接了一剑,感到虎口发麻,对方剑上所发的雄浑反震力凶猛无比,令他心中一懔,如不赶快将这家伙解决,毒枭必定上前夹击。
大事不妙,以一敌二他不在乎,但二十余名大汉如果一齐围攻素素和横江白练就相当辣手,心念一转,突然一声长啸,闪电似的反扑而上,用上了电剑心诀的神奇剑招,突出杀着。
东海骑鲸客身形未定,只看到一线电虹射到,他一声冷笑,左移,欺上,错剑,出招,反应之快骇人听闻,居然能在身形未定的刹那间出招反击,艺业惊人。
射到的电虹突然幻化成数道淡影,先张后合,人影乍合又分,“铮”一声轻响,人影乍分的刹那间,扯曲的电虹倏敛,风雷骤息。
东海骑鲸客旋转着冲出丈外,直至对街的墙根下,那儿本来站了五六名村民,惊叫向着两侧逃命跌成一团。
“喳!。”东海骑鲸客的剑插入砖墙五寸以上,抬起头吁出一口长气,咽喉有鲜血喷出,幌了两幌突然跌伏在墙根下,手脚一阵抽搐,等两名大汉抢到时他已断了气,喉间的创口几乎可透颈而出,伤中要害。
中海侧飘八尺,剑指向惊愕地抽着冷气的毒枭,屹立如山,神定气闲地说:“东海三霸死了两个你还等什么?。”
街北转角处,突然传来高吭的呼喝声:“外主坛坛主驾到,你们还不出迎,在这儿做什么?”
横江白练大惊,跃下街心叫:“快走,玉麒麟成老贼到了。”
毒枭胆气一壮,举剑大吼道:“哥儿们快上,困住他们。”
中海心中一懔,他虽然希望和玉麒麟一决雌雄,但光天化日之下,成老贼必定带有大批高手同行不易脱身,而且他这时决不可和老贼照面,不然进入麒麟山庄的计划将成泡影。
不容他多思索,当机立断地叫:“向南突围,梁兄开路,走!。”
横江白练挥手叫:“上屋,快!。”声出人动,有若怒鹰腾空直上。
素素更高明,突然凌空飞升。
毒枭一声怒啸,左手一扬,三枚剧毒三棱刺脱手射向已上升丈余的中海,人亦冲到作势上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