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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二、黑蛇的主人

    1

    雷娜塔摸著冰冷的牆壁,踮著腳尖,走在幽深的走廊裡,隔幾十米頭頂才會有一盞嘶嘶作響的白光燈。這些燈有些年頭了,光線昏暗,鬼火般的微跳。

    她身上還是隻有那件白色的棉布小睡裙,懷裡抱著一隻長手長腳的絨布熊,為他起了個名字叫“佐羅”,她對外界的事情知道的很少,只知道這個名字屬於一個帶著面具的俠客。

    獨自一人實在黑暗裡的時候,她就會覺得自己的床邊圍著一圈黑影,他們高達森嚴,和黑暗融為一體,冷漠的俯視她,就如同祭司們看著被獻祭的羔羊。

    這時候他只能摟緊“佐羅”,死死地閉上眼睛,想像這隻玩具熊手持短劍和木盾,站在她面前和那些黑影對抗,就像個真正的俠客。

    “佐羅”是赫爾佐格博士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拜託破冰船的大副從莫斯科帶來中國進口貨。在黑天鵝港,這可是一件奢侈的禮物,因為破冰船每年只來一次,港口裡又沒有其它對外聯繫的方式,向大副訂貨需要長達一年的時間。

    但博士答應雷娜塔的事還是做到了他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沒忘了這件小事。因此護士們覺得博士有點喜歡雷娜塔,有時候會對她多容忍一點。

    今夜雷娜塔沒有被關進禁閉室。

    她被關禁閉並不是因為犯了什麼錯,只不過是?床,護士們給她洗床單洗的煩了,就關她禁閉。禁閉室的床是光地板.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睡就會稍微自由一些,因為夜裡房間會落鎖,衛生間在走廊的盡頭,要起夜必須出門穿過冷嗖嗖的走廊,走上好幾十米。

    雷娜塔從來沒有畏懼過黑蛇,她和它之間有種??般的共鳴。黑蛇從來沒有跟雷娜塔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注視過她。但雷娜塔相信黑蛇把她當成朋友,這巨大可怖的生物絕不會傷害她。

    每一次黑蛇出現都彷彿一場午夜的狂歡。??聲彷彿一串歡樂的響板,黑蛇遊過的地方所有禁閉室的鎖都自動開啟,每扇封閉的門都自己打開。

    來吧!蹦起來吧!大喊吧!狂歡吧!一起跳舞吧!這是自由的時間,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被懲罰。對於雷娜塔而言,月圓之夜美好極了,她算著日子等,就像小鎮的孩子等馬戲團的來訪。

    今夜不是月圓,黑蛇不會出來。但是雷娜塔真的很想見它,她受不了每次等一個月了。

    她對黑蛇的存在堅信不疑,雖然按說它在這個小?裡無處藏身,它巨大的身軀能塞滿一整棟樓。

    雷娜塔猜它在平時只是一條很小的小蛇,藏在一個小洞裡,月圓之夜它就會獲得力量,變得碩大無?。每一次黑蛇都從這條走廊上游過,所以雷娜塔猜它藏在某間小屋的牆根洞穴裡。

    “對不起……”她細聲細氣地說著,又推開一扇門。

    這裡一共有三十八間小屋子,每扇門上都用紅色油漆刷著數字。每個孩子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數字,刷在門上,繡在袖口上,用鋼釘打在飯盆上。

    雷娜塔是“38”號,最末一號。

    小屋裡一個男孩靜靜地睡著,蓋著白字。呼吸平穩。

    他並沒有因自己的房門被打開而醒來。

    雷娜塔自顧自地沿著牆根走,蹲下去尋覓洞穴這樣的東西。但她沒有找到,這建築所用的鋼筋混凝土質量異常地好,幾十年了,沒有絲毫損壞的跡象。

    她起身退出這間小屋時,床上的男孩忽然睜開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閃爍刺眼的金色。

    但他並沒有看雷娜塔,而是筆直地看著屋頂,而後緩緩地一輪,掃過整件屋子,而後又一次閉上眼睛,進入深度睡眠。

    那種奇怪的掃視就像是蛇在觀察周圍。

    雷娜塔沒有被嚇到,甚至一點也不驚奇。在這裡做過“小手術”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他們會忽然變成另外一個人。雷娜塔沒有做小手術,據說小手術對於尿床沒有療效。

    她退了出去,看了一眼門上的數字。“1”號,她已經從37號房看到了1號房,把其他孩子的房間都看過了,一點黑蛇的影子都沒有。

    她有點沮喪又有點害怕,被護士發現她深夜不睡四處溜達,大概又要關她的禁閉了。這時她忽然注意到在走廊的盡頭還有一件小屋,堅實的鐵門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大大的“ZERO"。

    零號房。

    準確地說,這裡其實有39間小屋,多出的那一間是零號。但雷娜塔這群孩子的總數是38個。零號房裡的人從沒有跟他們一起放過風,也沒有跟他們一起吃飯或者是看**戰爭電影。

    關於零號房,孩子們有各種各樣的傳說。有人說那是最可怕的禁閉室,因為曾在裡面看見過刑架一樣的東西,也有人說那裡關著一個痴呆的孩子,動不動就號啕大哭;還有人說那裡面關著兩個人,因為夜深人靜時隱隱約約聽見裡面爭吵的聲音;最有趣的說法是博士把零食和玩具都藏在裡面了,但是悠哉裡面留了一條北極熊看著,只有最勇敢的孩子才能避開北極熊偷到好吃的。

    “吃掉你們!”護士總是這麼惡狠狠地警告。

    零號房門前掛著一盞汽燈,在風裡搖晃,光色昏黃。雷娜塔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心裡忽然雀躍起來。對啊,如果說黑蛇藏在零號房裡,是在合理不過了。

    她貼著牆,磨蹭著接近零號房。

    雖然滿懷期待,不過害怕還是難免的。零號房距離其他的小屋都很遠,孤零零的就像遠離世界的孤島。她走進了禁區,在通往零號房的路線上有一道紅色油漆刷的線,這是“禁止踏入”的標誌,在線的旁邊還豎著一個黃色的牌子,上面寫著“重症監護”的字樣。

    2

    “他怎麼了?”邦達列夫圍繞著輪椅轉圈。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孩子的狀態不正常。

    “我們對他實施了腦橋分裂手術,一個小手術。”博士說。

    “我記得這種手術曾經被用來治療癲癇。”邦達列夫皺眉,“但已經被停用很多年了,因為有嚴重的副作用。”

    博士點頭:“確實如此,您在醫學方面的素養很高啊。這種手術是把連接左右兩個半腦的神經切斷,手術後兩個半腦獨立工作但是不能聯通。”

    “兩邊半腦不能聯通的結果是?”

    博士聳聳肩:“很有意思,我們曾經做過一個實驗,放一張色情圖片在做過切斷手術的病人面前,矇住他的左眼,問他圖片上的內容,他說不出來。但直覺看到了某種不道德的東西。因為右眼聯通左腦,而左腦負責的是倫理道德的判斷,控制慾望的左腦(雜誌書上寫的左腦,書農在線書庫覺得是印錯了,邏輯上這裡應該是右腦才對)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樣子還會導致痴呆。”邦達列夫俯下身,端詳男孩那雙空洞的眼睛。

    “不,不是痴呆,而是神智混亂。設想一個人的慾望和道德完全分開了,他的自我必然已?分裂為“道德自我”和“慾望自我”兩個。道德自我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而慾望自我則喜歡女人的身體,毫無顧忌,簡直是頭野獸。他們會覺得身體裡有兩個自我,在自己腦海裡吵吵嚷嚷。”

    “就像善的自我和惡的自我同時甦醒?”

    “差不多吧,最嚴重的情況可能導致人格徹底分裂。誰也無法預料到會分裂出什麼來。有時候能從聖人的靈魂裡分裂出魔鬼。”博士微笑。

    “您看起來並不太像一個變態科學家,”邦達列夫說,“如果沒有絕對的必要,我想您不會出於娛樂目的對孩子實施這種不人道的手術。”

    “這樣就能限制他們的血統能力。”博士輕聲重複了這個重要的詞彙,“血統能力!”

    邦達列夫一愣:“超自然能力?”

    “正確。我們意外地發現,某些人類的基因鏈中混合了大量的龍類基因。我們使用‘基因對比’技術搜尋這樣的孩子,孩子體內的龍類基因最容易表現出來。我們觀察他們,對他們進行藥物實驗,給他們注射各自致幻劑。”博士說,“致幻劑是神秘的化學品,在大腦實驗中有著重要地位。很早的時候西班牙殖民者就發現印第安人從一種蘑菇中提取一種藥,服下這種藥的人必然會做一個夢,夢見一群小綠人……(書農手打時這少了一句)

    的人或事,但是服下“小綠人藥”,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會夢見小綠人,有些人完全沒有聽說過小綠人。我們猜測致幻劑在帶來幻覺的同時會激發大腦的潛能。經過多次實驗,我們確實激發出來了。接下來,我將向您展示奇蹟。”

    博士緩步退後:“我建議您也退後,站在距離他五米的地方,這是他領域的邊緣。站得太遠了,您就沒有切身體會了,站得太近,”他的目光一閃,“會有危險。”

    邦達列夫退到了距離孩子五米的地方。他顯然略有些緊張,軍服下的肌肉隆起,渾身用力。按道理說他是經過最嚴格訓練的軍人,克格勃精銳,徒手能擰斷一頭狼的脖子。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調整到一觸即發的狀態,隨時可以脫離。

    博士輕輕地敲打木梆,“撲撲”幾聲,節奏中有些規律。男孩空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好似是醒了,緩緩地閉上眼睛又重新睜開,眼底泛起淡淡的金色。他凝視著邦達列夫,似乎對這個陌生人充滿好奇心。但是邦達列夫很不喜歡這種注視,相比剛才空洞的眼神,這對淡金色的眸子要更可怖一些。

    那種眼神完全是在端詳異類或者獵物!

    “是要用眼神殺死我麼?”邦達列夫嘟囔。

    “試著挑釁他一下,做出威脅他的動作。”博士把從邦達列夫那裡繳獲的馬卡洛夫手槍扔給邦達列夫。

    邦達列夫遲疑了一瞬,比出標準的瞄準姿勢對準輪椅上的男孩。他並不真想開槍。入手槍很重,顯然裡面填的子彈沒有卸掉。以他的槍法一擊就可以叫這個孩子斃命。

    孩子的神色忽然變了,如同一頭被激怒的虎那樣,瞳孔中的金色大盛,灼灼逼人。一瞬間邦達列夫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了“暴虐”二字,那是屬於君王的暴虐,一怒殺天下的暴虐!古怪的音節從孩子口中吐出,如同古鐘轟鳴。以孩子為中心,直徑大約五米的範圍內,空氣突然出現了波動

    開始好像是有風纏繞著自己的手指,但是短短幾秒鐘內,邦達列夫感覺到空氣變作了某種凝膠狀的固體,他被凝膠裹了進去,就像是果凍裡的水果粒。巨大的黏性讓他無從掙扎,更可怕的是這些粘稠的空氣隨著他沉重的呼吸湧入他的呼吸道,那比被水窒息的感覺還要可怕。凝膠如同一條伸入他口中的長舌,緩緩地深入他的肺部,下一步就是毀掉他的所有肺泡。

    男孩的唸誦聲加速,邦達列夫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這是一個陷阱!博士是要殺了他!

    沒有選擇,他把最後的力量用在食指上,扣動了扳機。子彈以肉眼看見的速度在凝膠狀的空氣中旋轉,指向男孩。

    凝膠狀的空氣不斷地削減它的速度,但巨大的動能仍舊推動著它去往男孩的眼睛。只要這一槍命中,男孩詭異的力量就能消除,邦達列夫就有一線生機。邦達列夫死死地盯著那枚子彈,男孩也一樣。

    男孩的瞳孔轉為熔鐵般的顏色,吟誦聲在凝膠狀空氣中變得鋒利刺耳。他的力量暴漲,最後一瞬,子彈被空氣鎖死在男孩眼前,旋轉緩慢停止,再也不能突進哪怕1釐米。

    邦達列夫流露出絕望而驚恐的神色,他已經沒有力量再開一槍了。

    雷娜塔轉過身,穿著拘束衣的男孩已經醒來。不像那些做過“小手術”的男孩,他黑色的眼睛靈動多變。看起來有種水波在瞳孔深處起伏的奇妙感覺。

    “你知道我的名字?”雷娜塔很驚訝。

    “我還知道關於你的很多事,在這裡你很有名。”男孩發出悅耳的笑聲。

    他穿著拘束衣不能移動,大半的臉被面罩遮著,可是就靠那對靈動的眼睛,他就能把無數的信息傳遞給雷娜塔。那是一種表示親密的眼神。滿含邀請的意思,希望她留下來和他多說幾句話。

    “比如尿床……”這一次男孩的笑聲中有些捉弄的意思。

    雷娜塔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兒不知為何有點緋紅。並沒有人給她上過生理衛生之類的課,也沒有父母教會她避諱,她以前只是覺得尿床這件事是她的缺點,就像有的孩子口吃一樣,並不多麼害羞。可是不知為何,被這個男孩說起,她就覺得臉皮下熱得好像要燒起來,恨不能把臉捂住。

    “你叫什麼名字?”雷娜塔怯生生的問。

    “我還沒有名字,”男孩說,“你可以叫我零號。”

    雷娜塔愣了一下。

    其實在這裡叫她雷娜塔的人也並不多。孩子們之間也會互相稱呼對方的號碼,她通常的稱呼是“38號”。看起來男孩就是在零號房常住,那麼按??他就該被稱作零號。只是有那麼一雙靈動眼睛的人,配上這種單調蒼白的數字名字,總顯得不太搭調。

    “你是在找什麼東西麼?”零號問。

    “找……找個朋友。(手打時這裡少了一句)

    說那是一條黑蛇,誰會相信呢?零號大概也???有點神智錯亂。

    “我可以麼?”零號轉著眼珠,“我們可以是好朋友。”

    他大概是誤會了雷娜塔“找個朋友”的意思,又或者是太孤單了,於是存心曲解這句話。雷娜塔猶豫了好一陣子,違心地點了點頭:“好啊。”

    其實她還沒有準備好接納這個男孩當她的朋友,她覺得和黑蛇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默契,就像是她坐在那裡眺望雪原跟黑蛇說話,黑蛇呼吸著寒氣不回答,雷娜塔卻知道黑蛇在聽。而這個男孩才剛認識了幾分鐘,雷娜塔覺得一個朋友需要認識很久,很親密了才稱得上。

    她只是不忍心拒絕。

    零號滿眼都是狡猾的神色,目光黏著她不放,可憐又討好,讓她想起那年誤入港口裡的小海豹。那小東西大概是餓極了,匍匐到雷娜塔腳邊,嗚嗚地叫著,用類似的顏色看著她。就在雷娜塔伸出手想去撫摸它腦袋的時候,護士長一鐵鍬砸在小海豹的腦袋上,晚上他們多了一道豐盛的肉湯。

    雷娜塔沒有喝一口,夜裡回到自己的床上,抱著佐羅無聲的大哭。

    她沒法拒絕零號的眼神,雖然心裡已經知道他在玩花樣。

    零號不說話,盯著雷娜塔的眼睛看,彷彿要從那裡讀出雷娜塔的心思來。雷娜塔心裡突突地跳,她從未面對如此直白裸露的眼神,心裡又覺得自己騙了這個被牢牢束縛在拘束衣裡的可憐男孩,不禁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去。

    零號忽然笑了起來:“好朋友之間該有一些表示吧?”

    雷娜塔一愣,想起書上說朋友之間應該彼此饋贈禮物。比如莫斯科的好孩子彼得羅夫和潘採夫成了好朋友,彼得羅夫送給潘採夫鍍金的帆船(照片少了一句)。讀那本書的時候雷娜塔真想有那樣一個好朋友。可此刻她忽然發現她根本沒有什麼可以用作禮物的。唯有懷中的佐羅了。可是沒有了佐羅,她一秒鐘也睡不著。她抱緊了佐羅,害怕不得不把它送給零號。

    “我也沒有東西可以給你當做禮物。”零號一眼看穿了雷娜塔的小心思,“那我們握握手吧。”

    原來不是非把佐羅送人,雷娜塔一下子就開心了,向著木架走了兩步,忽然又站住了。

    男孩臉上那個帶鐵絲的嘴罩的皮面罩提醒她這是很冒險的。那種嘴罩是給會咬人的孩子用的。雷娜塔見過一個孩子犯病,他的眼白瞬間充滿血絲,張嘴露出尖利的犬牙,咬掉了護工的一小截手指,還在嘴裡大肆咀嚼。最後幾名軍人衝進來制服了他,給他穿上拘束衣帶上皮面罩。

    但是零號沒有半點瘋狂的樣子,相反他彬彬有禮。他被拘束衣栓死在木架上不能動彈,跟你說話卻像他是一個正準備午睡的優雅貴族少年。

    雷娜塔的腳尖在地上蹭著,小心翼翼地看著零號。零號也看著她,又流露出那種無辜的、可憐的、小海豹般的討好眼神,運用這種眼神來說話對他簡直是駕輕就熟。

    終於雷娜塔的心軟了,輕手輕腳地來到木架旁,伸手握了零號無法動彈的手:“那,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零號的手指上滿是被採血的傷痕,他的手指枯瘦如柴,皮帶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勒痕。

    雷娜塔的手指觸到那些傷痕,忽然覺得說不出的難過。這個男孩大概每天都躺在這裡,其他孩子不知道他,不會有人陪他玩。全世界都不知道他,他連名字都沒有。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被採血和注射藥物,偏偏這樣他還愛笑,雖然有點點賊,可那笑容是暖的啊!

    一滴眼淚無聲地落在零號手心裡。

    “你怎麼哭了?”零號好奇地看著雷娜塔,捻著溼潤的手指。

    雷娜塔抹了抹臉:“你難受麼?”

    “還好啊。”零號說,“反正每天都是這樣的,你怎麼哭了?”他固執地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雷娜塔扭捏了好一會兒。

    能說什麼呢?說自己在意零號的感受麼?她不記得自己對誰說過“在意”這類話,在這裡沒有人需要她的在意,她確實也並不在意什麼人。如果和她一起吃飯一起放風的孩子無聲地多了或者少了一個,她也會默默地接受,慢慢的忘記。

    在這裡每個孩子都只要安安靜靜地活著就好了。

    “告訴我嘛。”零號的話裡有點哀求的意思。

    “我看著你這樣……”雷娜塔吞吞吐吐的,“覺得好難過。”

    “我知道!”零號開心的笑了起來,鋼絲嘴罩裡牙齒閃閃發亮。

    “你知道為什麼非要問我?”雷娜塔有點不高興了。

    “我想聽你說出來嘛。”零號收回目光,呆呆的看著屋頂,“我從來沒看過別人哭……小時候只有我自己哭,可我也沒見過自己哭的樣子……因為沒鏡子。”

    “有人會為你哭就說明你是個東西,不然你就不是。”他輕聲說。這話的語法和用詞很不標準,他的俄語口音也有點奇怪,大概是沒有跟人說過很多話。可這句話裡藏在那麼多那麼多的寂寞,寂寞龐大得就像外面永恆凍土帶上的冰川,在年復一年的風雪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越來越高峻,越來越鋒利……但是總有一天,當寂寞的重量超過了極限,它就會崩塌。雪崩的狂潮會把整個世界……都吞噬!

    雷娜塔伸手輕輕地摸著他的額頭,零號像個小野獸那樣閉上眼睛享受著。

    有時候人只需要一隻溫暖的手的觸摸,就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

    “你見過……一條黑色的蛇麼?”雷娜塔小聲地問,“很大個,但是也可能很小。”

    零號緩緩地睜開眼睛,詭秘地一笑,“當然!那是我的寵物。”chapter4博士用力敲擊黑色的木梆子,那?聲吟唱彷彿古代巫祭的男孩忽然哆嗦起來,就像是癲癇病人發病似的。被那股神秘力量變得粘稠如膠水的空氣迅速“融化”,又有氧氣進入邦達列夫的肺部,他劇烈的咳嗽著,彷彿從地獄歸來。

    在他窒息的前一刻,這個危險的實驗結束了。

    但就在同一刻,他看見一個透明的影子從還未完全“融化”的空氣中閃過。只有短短零點幾秒。但足夠邦達列夫分辨出那是一個人形!那種視覺效果就像把一個透明的塑膠小人從透明的膠水中摘出來,粘稠的空氣隨之?動,非常清晰。

    “有人!”邦達列夫立刻反應過來。

    今夜他已經見過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了,如果告訴他世界上存在近乎透明的人,他一定會相信。

    在他和博士談話的時候,這個不可見的入侵者一直藏在他們身邊偷聽,但因為不知道這個男孩的神秘的力量。入侵者和他一樣被捲入了那個強大的領域中無法掙扎。如果不是男孩的超自然能力,這個能欺騙光線和視覺的侵入者便是無懈可擊的。邦達列夫立刻戴上紅外線夜視鏡,一個信號遠比一般人弱的紅外線影子閃入那架工程電梯。下一刻,看起來空無一人的電梯自動開啟,帶著隆隆的巨響上升。

    只比邦達列夫略晚幾秒鐘,博士也反應過來。在危機情況下他和邦達列夫這對剛剛達成交易的夥伴毫不猶豫的站在了一起,博士把馬卡洛夫手槍拋給邦達列夫。邦達列夫魚躍出去,貼著冰面滑向電梯下方,抬槍射空了全部子彈。

    但子彈只在電梯下方濺起了點點火花,完全沒能貫穿金屬底板。

    “沒用的!那是鈦鋁合金,高射機槍的子彈都打不穿!”博士大喊。

    “見鬼!你們在這個基地到底花了多少錢?”邦達列夫也大喊,“這是唯一的出口?”

    “唯一的。”

    邦達列夫隨即忽然想起了什麼,悄悄地打了個寒戰。他當時設置了激光感應炸彈,通道中密佈看不見的紅外錢激光,入侵者如果在他之後進入通道,必然引爆炸彈。但是炸彈沒有爆炸,那麼看不見的入侵者只能以一種方式進入這個埋藏龍骨的地穴。對方貼著他的後背,跟著他一起進入電梯!

    在他自以為隱秘的時候,悄悄打了個寒戰。他當時設置了激光感應炸彈,通道中密佈看不見的紅外線激光,入侵者如果在他之後進入通道,必然引爆炸彈。但是炸彈沒有爆炸,那麼看不見的入境者只能以一種方式進入這個埋藏龍骨的地穴。對方貼著他的後背,跟他一起進入電梯!

    在他自以為隱秘的時候,一個看不見的人正貼著他的後背,無聲的看著他,只要一抬手就能殺死他!

    幾分鐘之後,上方通道中傳來了一連串的爆和諧破聲。顯然這一次入侵者因為匆忙木能避開紅外線激光。博士對著邦達列夫豎起拇指,讚賞他的謹慎。

    雖然是紅和諧澀貴族的後代,但邦達列夫不愧是克格和諧勃精英,謹尊克格和諧勃的操作規程,從不給後來者留路。

    電梯帶著博士和邦達列夫升入通道,這條下場的通道中此刻紅光湧動,警報蜂鳴,濃厚的煙霧瀰漫在整個通道中,能見度極差。

    "麻醉炸彈,"邦達列夫解釋,我可不想誤傷了**同志,這種炸彈爆炸的威力很小,但會放出很有效的化學煙霧。任何人吸進一口絕對無法減持超過三秒鐘。”他把自己的防毒面具扔給博士,“我接受過這種麻醉藥的注射,有抗藥性。”兩人在煙霧中矮身搜索,所有的麻醉炸彈都爆炸了。這種威力下大象也忽而暈厥。

    但是沒有發現入侵者,堅厚的鐵門洞開,會爆炸的機械密碼鎖被人輕易地打開了。入侵者逃走了,雪地上留下了他的痕跡,並非腳印,而是如狂風掃過雪地般的效果。入侵者好似不是用腳行走的!

    邦達列夫和博士的臉色都如生鐵般難看。

    “不像人類。”博士低聲說。

    “我在夜視鏡裡捕捉到了他的紅外線影子,是人類外形,”邦達列夫說,“但是信號比較弱,說明他的體溫很低。”

    “體溫很低可能是在外面潛伏了很久,他比你還要耐寒。”博士說。

    “封鎖黑天鵝港!秘密審訊所有的人!”邦達列夫說,“這個人可能已經在你的地盤上隱藏了很久!”他頓了頓,“尤其是……你的孩子們!”

    “孩子們?”博士一愣。

    “剛才那個男孩的能力……龍類的能力,對麼?”邦達列夫輕聲說,“人類的外形,超越人類的能力,不就是混血兒嗎?你養著一群……會反噬主人的寵物啊1”

    博士沉默了片刻,轉動了胸前的錶盤。瞬間整個黑天鵝港警報蜂鳴,紅色的警燈把冰??

    成血色,燈塔頂部的探照燈拉出刺眼的白色光柱,這座建築如巨獠驚醒!

    雷娜塔被忽如其來的警報聲嚇了一跳,接著聽見幾十把密碼鎖同一刻落鎖的聲音!整個建築進入了“封閉”狀態,孩子們的小屋原本夜間不鎖門,以便上洗手間,但是在封閉狀態下,他們只能待在自己的小屋裡。

    雷娜塔驚慌地想跑回自己的小屋,按照護士們的規矩,除了上洗手間任何孩子都不能在外面亂晃,更別說進入零號小屋,這是禁地。

    但是太晚了,她親眼看著遠處自己的小屋自動合上鐵門!

    這個看似樸素的混凝土建築中的很多東西都是電控的,由博士腕錶的錶盤控制。樓頂上傳來門被踹開的巨響,然後是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是那些護士,她們幾分鐘內就會趕到,不聽話的孩子被她們發現會被關禁閉,甚至去做“小手術”。

    雷娜塔恐懼的哆嗦起來,周圍的寒冷彷彿一瞬間侵入了她的身體。

    她扭頭想往外跑。

    “嗨!你跑不掉的!”零號衝她使勁眨著眼睛,透出一絲詭秘,“別害怕,我會幫你。我們是朋友了啊。”

    雷娜塔愣了一下。她想這個男孩大概是瘋的,他被束縛在木架上只不過能動動手指,又能做什麼?至於黑蛇是他的寵物這種話,聽起來也不過是在吹牛。

    他想零號大概是不願意她就此離開。這可憐的男孩寂寞得傻了。於是她停了一秒鐘,伸手去摸了摸零號的額頭。

    她的手腕被零號死死地抓住了!一瞬間,零號那張狡猾又可憐兮兮的臉上浮現出極致的兇狠神色,瞳孔中彷彿有血色湧出。

    他的雙手和上半身同時掙斷了皮帶。那是不可思議的力量,那些堅韌的皮帶能將魁梧如熊的男人都能栓得住。零號緊緊抓住了雷娜塔的肩膀,強迫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乾脆的嘶啦聲中,雷納塔的白棉布小睡裙被零號撕碎了,只剩下小小的白色內褲,少女剛剛開始發育的嬌小身軀白得像是羊乳,任何觸摸都是褻瀆,雷娜塔雙手抱在胸前,腦海中一片空白,忘記了恐懼。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前一刻和後一刻,零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們兩個人的友誼只維持了區區幾分鐘,零號就變成了想要吃掉她的野獸,剛才那種示好的可憐的眼神,便如引誘獵物進入圈套的狩獵前奏。

    零號以惡狼審視羔羊般的眼神盯著雷娜塔的眼睛,把手上的鮮血抹在雷娜塔的身上,他在掙斷皮帶的時候把自己給弄傷了。

    淒冷的月光越過木板的縫隙投在雷娜塔的身上,膚色的白和血色的紅繚亂的混在一處,就像是一幅抽象派的畫作,美得炫目而猙獰。

    雷娜塔還不知道世界上有所謂的“強|暴”這種事,她從小生活在這裡,男女的愛和慾望對於她完全是陌生的。她想零號就要吃掉她了,像狼吃掉羊那樣。

    零號用力撕開皮面罩上的鐵絲嘴罩,露出白亮亮的牙齒。他把一口溫熱的氣噴在雷娜塔的臉上之後,猛地一口咬向她的喉嚨……極致的恐懼中,雷娜塔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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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她從零號身邊拉開,接著是一聲粗暴的吼叫,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過。穿白色護士服的女人手持電棍狠狠地捅進零號嘴裡,接著是另外幾個手臂粗壯的護士撲上去摁住了他。

    零號嘶聲狂吼著,拼命掙扎,血將木架上鋪著的床單都染紅了。雷娜塔被一名護士牢牢地保護在懷裡,退到了門邊。

    “鎮靜劑!大劑量鎮靜劑!”有人咆哮。

    護士中有人找來空氣針,要給這個失控的男孩注射。但他掙扎的太兇狠了,瘋狂的踢打著他能觸到的一切。空氣針的針頭折斷在針帽裡。

    “注射!”護士長下令。

    半截針頭狠狠地扎進零號的手臂。在他痛楚的喊聲中,高壓空氣把鎮靜劑推進了他的血管裡。幾秒鐘藥效就發作了,他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最後像一具屍體那樣靜靜的躺在木架上,神色木然,沒有生機。

    護士們這才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確定這野獸般的男孩不會再度掙扎起來,他們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即使對她們而言,這男孩也是個危險的小魔鬼。

    “晚來一分鐘尿床小姑娘就要死在這裡了!”護士長簡單查看了雷娜塔喉間的傷口,男孩的牙齒已經傷到了她的血管,要是咬破動脈,後果不堪設想。

    “見鬼,做完手術還那麼瘋狂,真是罕見的臨床案例。”一名護士心有餘悸。

    “先不管,用鐵鏈取代皮帶把零號捆起來,把尿床小姑娘帶到她自己的屋子裡鎖起來,等博士來了再看怎麼處理。檢查每間屋子,確認孩子們都在,現在是封閉狀態,都給我呆在自己的屋子裡!”護士長下令。

    雷娜塔被抱出去之前,使勁扭過頭去看零號。兩人目光交接的一秒鐘裡,彷彿失去了神志的零號衝雷娜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詭秘而友善的笑意。

    他的嘴唇動了動,唇語是,“晚安”。

    凌晨4:00,赫爾佐格博士和邦達列夫透過38號鐵門上的小窗,觀察著裡面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的雷娜塔,然後對了對眼神。

    “給她口服了一些安眠藥,已經睡著了,但是還不住的哆嗦。看起來受了很大的驚嚇。”護士長說。

    “午夜遭遇吸血鬼男孩,確實是很奇幻的噩夢。”邦達列夫低聲說,“那個男孩怎麼樣了?”

    “注射鎮靜劑以後沒事了。”護士長說,“他做過手術,如果精神狀態異常,梆子聲就能讓他失去行動力。”

    “他精神不穩定的時候多麼?”

    “不太多,但確實有失去控制的時候,”博士說,“我們不能確定原因,可能是手術過程中出現了一點問題。我們曾對他抱有很大希望,但血統實驗和藥物試驗的結果和其他孩子區別不大。他並不特殊,被關在零號房裡只是擔心他失控。””他穿著束縛衣,怎麼掙脫的?”

    “皮帶有些老化,這是我們的失職,已經改用鐵鏈加固了!保證不再發生類似情況!”護士長女軍人般立正。

    “他腿部的皮帶沒有被掙脫,”邦達列夫翻閱著書面報告,抬眼看著護士長,“就是說他不可能有機會到處亂跑,對麼?”

    “絕不可能!”

    “那38號呢?”邦達列夫問。

    護士長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我們聽見她尖叫後跑過去,就看見零號要吸她的血似的。之前的事情沒人知道,她可能是起來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零號房的門沒有上鎖。”

    “混血種會有吸血的生理需求?”邦達列夫湊近博士低聲問。

    “進攻性會被普通人高很多,至於吸血,不能肯定。如果龍是一種極度兇猛的生物,那麼他們可能有大型野獸的嗜血基因。”博士說,“野獸會因為血的氣味而興奮,這是生物學常識。”

    邦達列夫沉思了片刻:“從拉響警報到發現他們,時間差是三分鐘。按照常理推測,他們沒有機會侵入地下,他們之間掙扎搏鬥的時間都不止三分鐘。但有一種可能……”他冷冷地說,“兩個孩子都在欺騙我們。他們根本就是同謀,這場意外事故只是他們演給我們看的。那麼三分鐘足夠。”

    博士沒有回答,透過小窗盯著那小小的身影看。

    “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對38號也動手術!”護士長建議,“動過手術之後無論怎麼樣的特殊力量都能被控制,她絕對逃不出我們的控制!”

    “雖然事情發生的時候雷塔娜確實在外面活動,但她的可能性很小不是麼?對她密切監視吧。”沉默了許久,博士低聲說,“雷娜塔是個好孩子,一直很聽話,???要麼總是白天要麼總是黑夜,又冷得讓人想詛咒上帝的鬼地方,看到她就像看到鮮活的小花一樣讓我覺得輕鬆起來。做完手術她就是小花的標本,這裡已經有很多標本了。”他看了一眼那一長串油漆刷著數字的鐵門。

    “去我的辦公室喝一杯。”他轉向邦達列夫,“有些事我們得好好籌劃一下。”

    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雷娜塔才把憋了許久的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仍舊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她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剛才博士和邦達列夫在外面的對話她都聽見了,血好像都在血管裡結冰了。她並不傻,明白剛才自己的命運只憑一言而決。

    今夜她是逃過實驗的小白鼠。

    6.密謀

    博士鎖上辦公室的鐵門,轉身直視邦達列夫:“時間很緊迫,我們必須把整個黑天鵝港搬遷。”

    “有必要麼?沒有什麼能比冰天雪地更合適作為隱蔽所了,除了飛機、破冰船和狗拉雪橇,世界上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能到這裡。“邦達列夫說,”您還需要三年完成關鍵的研究不是麼?”

    “我擔心這裡的秘密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博士低聲說,“邦達列夫同志,我親愛的合夥人,請問什麼樣的人會冒險侵入地下?他的目的是什麼?”

    邦達列夫沉默了。

    博士眯起眼睛,目光凌厲:“一切事背後都有目的,一個混血種侵入了地下,他的目的是什麼?這個人窺視我們偷聽我們的談話,他想獲得什麼?”

    邦達列夫想了想:“您的研究成果?”

    博士輕輕點頭:“龍族的基因如果能被人類所用,那是神秘的寶庫敞開大門。想一想,歷史上那麼多的獨裁者最終因為壽命問題沒法長久地掌握權力,而龍類的壽命可能是人類的幾倍幾十倍,單是延長生命這項技術就能改變整個世界的政治格局,不用說那些超自然的能力。任何知曉這個秘密的人,要麼像您這樣投資它分享回報,要麼就是奪取它獨佔回報。”

    “如今知曉這個秘密的已經不只是你和我了。”

    “對,還有第三個人。他就在黑天鵝港,而且是個混血種,他對自身血統的理解可能比你我要深,他只要拿著我的研究成果,就能複製。他沒有逃走,整個黑天鵝港周圍都設置了紅外線網,任何試圖離開這個基地的人都會引發警報。他也還沒能把秘密送出去,因為這裡是無線電的禁區,一切無線電設施都被禁止,而且一切無線電信號也會引發報警。”博士遞過一份報告,“我剛才已經看過了監控系統的報告,沒有紅外線報警,也沒有無線電報警。我們的朋友很有耐心,他已經知道很多了,但依舊耐心的潛伏在我們身邊。”

    博士吧另一份厚厚的案卷遞給邦達列夫。打開是綁紮作業的藍圖,詳細到每一處支撐鋼架和每一條通道,“這樣一個項目,如果我們不能牢牢地掌握它,也絕不會允許別人拿走它。黑天鵝港在建立之初就有完整的銷燬方案,這份爆炸作業會讓厚達幾十米的凍土徹底摧毀。把一切都掩埋在其中。龍的骨骸來不及帶走就可以留在凍土深處,現在的技術想把它重新挖出來至少要個幾十年。”

    “只帶走有價值的東西。”邦達列夫點頭。“可惜現在海面已經結冰,不能用海運解決,只會需要調動龐大的空軍資源,附近有機場麼?”

    “在維爾霍揚斯克有一個,可以起降重型直升機和戰鬥機,駐紮著一個空軍中隊。”

    “我們可以想辦法借用那個中隊。”邦達列夫說,“那個中隊應該是用來保護黑天鵝港的。您有權對它下達命令麼?”

    博士搖頭,鐵灰色的眼睛裡笑意微妙,“不,我不能對那個航空中隊下達命令。他們也不會對我提供任何支持。他們收到的命令是在黑天鵝港的事態失去控制時炸燬這裡,不允許任何逃生者。我在這裡是被監控的人啊,原本您不來這裡,我也是無法逃生的。“好的,我立刻和莫斯科的父輩們聯繫,安排這次搬遷。”邦達列夫自信地笑笑。“我們非常樂意為您在溫暖宜人的菠蘿的海建立全新的研究基地,和度假別墅!”

    “非常期待,”博士舉杯,“但您將如何聯繫莫斯科呢?”

    “最原始的方式。”邦打列夫說。“克格勒的方式,我們相信最可靠的東西,人!而美國人總是相信電子設備。”

    黑天鵝港前冰封的碼頭上,邦達列夫把一枚金屬插筒插入冰上打出的孔穴中,這件金屬製筒藏在他腰側的假皮下,這個看起來強壯魁梧的軍官其實很苗條,他那些健美先生般強健的假肌肉裡藏著的都是微型設備。”我們得離得遠。“邦達列夫說,”這東西每次都灼傷我的眼睛。“

    話音沒落,金屬圓筒噴發出比電焊槍更刺眼的烈光,伴隨著濃重的燃燒味。

    那是一顆大得不可思議的信號彈,戴著角形光芒升入極夜的天空,高度達到了驚人的一公里,猛地爆炸開來形成一片瑰麗的光帶,在陰暗的天幕中變作幽深的藍色,就像一片美麗的極光。”因為地球弧度的問題,要想給漂泊在冰海上的的列寧號傳遞信號,必須藉助這種高空信號彈,偽裝成績光,避免被間諜衛星發現,但是顏色無法效仿。顏色組合就是密碼,列寧號讀取密碼後會按照我們的要求派人來。“邦達列夫解釋。”列寧號在附近?“博士問。”我總不能跨越整個北冰洋滑雪來這裡吧?“邦達列夫聳聳肩,”是的,列寧好就=停泊在距離黑天鵝港120公里的地方,那是一道暖流經過的地方,海水溫度不算太低,破冰船可以通行。破冰船上有一架不錯的救援直升機。”

    “列寧好破冰船的控制權也被你們拿到了,看來我選擇和你們合作還是對的。”博士說

    “當然是對的,最優秀的科學家一定要和最強有力的而權力則合作,你們是自然科學,我們是人文科學。”邦達列夫微笑。

    一個小時後,地平線上浮起了清晰的黑影。隨之而來的是颶風爭持版的轟鳴聲,冰海上的雪塵開始被直升機的旋翼絞成一道龍捲,白色的龍捲等裡閃耀著紅色五行。

    米格26重型直升機,北約代號“光環”,全天候直升機,能夠突破最惡劣的氣候把物質輸送到最不可能的地區,蘇聯軍事科學的驕傲之一。

    直升機沒有降落,而是懸停在博士和邦達列夫的頭頂,探照燈撕破極夜的陰霾,艙門打開,五名蘇聯紅軍尚未一字排開,向邦達列夫行軍禮。邦達列夫耶力爭,已軍力回覆。機艙下方的通信燈閃爍,以摩爾斯電碼表示對邦達列夫少校的問候。

    一個普通的克格勒少校當然不可能有如此的待遇,邦達列夫背後的家族才是根本原因。

    “重型直升機對於天氣的適應性強。但是降落要求高,冰封的地面就不必讓他們降下來了。”邦達列夫把一頁信紙遞給博士,“這是我會讓他們傳真回莫斯科的信函,作為合作人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請您過目。每一條離開黑天鵝港的信息都由您親自審核。”

    博士一眼就掃完了簡短的信函,遞還給邦達列夫。

    直升機上降下一個吊鉤,吊鉤上居然是一項陳年伏特加,棒打列夫取下伏特加遞給博士“相信幾天之淚莫斯科那邊就會有迴音,這些附加特足夠我們堅持到那時候。”

    “酒友是世界上最難得的資源之一啊。”博士滿意地微笑。

    有一個月圓之夜,蕾娜塔踮起腳尖,抓住窗口的欄杆往走廊上眺望。黑蛇還沒有來,漆黑的走廊上一盞吊燈在風裡搖搖晃晃。

    自從上次整個黑天鵝港警報之後,孩子們的屋子夜晚都上鎖,蕾娜塔再也沒有機會出去玩了。她耶不幹了,那天夜裡除她發現再領號的房裡,還有三個孩子發現不在自己的屋子裡。

    其中一個小女孩在洗手間,還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夢遊,做過銷售數的孩子容易有夢遊的症狀,有時候深夜起來上個廁所,便看見他們瞪著空洞洞的眼睛,腳步輕飄飄地走在走廊上游蕩,蕾娜塔就小心翼翼地繞開走,只要不驚醒他們通常是沒事的,大家都習慣了。

    但那三個孩子都被帶去了訓導間,好幾議案才被仿回來,在洗手間的女孩還沒做過小手術,“順便”把小手術也做了。

    她在窗臺上偷偷養的北極罌粟完全枯萎。這是她除了“佐羅”以外不多的期待。

    在這個寒極連北極罌粟都只有兩個月花期。她就趁北極罌粟開花的時候把整株花從庭院裡挖回來,栽在白鐵盒子裡,放@sejingla在靠近暖氣片的地方。希望那些枯萎零落的枯萎能借著一點暖意十二復生。

    她剩下可以期待的東西只有黑蛇了,而那個慵懶的大傢伙卻只有在月圓之夜才會來。

    黑暗走廊的盡頭忽然響起了聖誕歌的調子,那是無數鱗片開合演奏的音樂,在這歡樂安詳的調子裡,整棟建築開始微微搖晃。

    黑蛇來了,這大傢伙雖然懶惰,卻永遠都守約。從未又一次讓蕾娜塔失望。蕾娜塔忽然想起聖誕節就要到了,在這裡除了黨員多數都是東正教的信徒,每逢聖誕節都有熱難的慶祝活動,博士會送掛滿禮物的聖誕樹給孩子們,每個孩子都會獲得一身全新的衣服,他們像書中生活在莫斯科的孩子們那樣盛裝,戴著有皮遮耳的帽子,圍著聖誕樹舞蹈。

    黑蛇是在預告著聖誕的臨近?蕾娜塔心裡填滿快樂。

    “嘿!嘿!我在這裡吶!”她對外面大聲喊。

    黑蛇到來的時候她從不害怕醫生護士和那些

    博士把另一份厚厚的案卷遞給邦達列夫。打開是爆炸作業的藍圖,詳細到每一處支撐鋼價和每一條通道:“這樣一個項目,如果我們不能牢牢地掌握它,也決不會允許別人拿走它。黑天鵝港在建立之初就有完整的銷燬方案,這份爆炸作業會讓厚達幾十米的凍土層徹底塌陷,把一切都掩埋在其中,龍的遺骸來不及帶走就可以留在凍土層深處,現在的技術想要把它重新挖出來至少要幾十年。”

    “只帶走有價值的東西。”邦達列夫點頭,“可惜現在海面已經結冰,不能用海運解決,這會需要調動龐大的空軍資源,這附近有機場麼?”

    “在維爾霍揚斯克有一個,可以起降重型直升機和戰鬥機,駐紮著一個空軍中隊。”

    “我們可以想辦法借用那個中隊。”邦達列夫說,“那個中隊應該是用來保護黑天鵝港的,您有權對它下達命令麼?”

    博士搖頭,鐵灰色的眼睛裡笑意微妙:“不,我不能對那個航空中隊下達命令。他們也不會對我提供任何支持。他們收到的命令是在黑天鵝港的事態失去控制時炸燬這裡,不允許有任何逃生者。我在這裡也是被監控的人啊,原本您不來這裡,我也是無法逃脫的。

    那些穿著沉重皮靴的士兵,因為黑蛇來的時候他們一定不會出現,鱗片開合聲似乎打開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裡她無論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都沒人會理她,更別說責罵她。

    黑蛇向著這邊來了,鱗片摩擦著牆壁,它所過之處金屬鎖釦紛紛彈開,因為是用鐵一樣堅硬的鱗片演奏的,蕾娜塔使勁地頂著門,希望它快點彈開。

    今夜黑蛇似乎格外地興奮,建築就在他巨大的身體下搖搖晃晃,巨大的裂縫出現在牆上,蔓延生長。鐵欄杆隨著高亢的音樂完全變形@sejingla,固定屋頂的金屬件紛紛下垂,水泥地面就像被犁過那樣翻開。

    這座樓隨時都會倒塌,可是蕾娜塔一點都不害怕。

    “塌了!塌了!塌!”她的心裡有一個聲音高喊。

    讓這屋子塌了吧!連同這堅硬的樓!連同整個世界!都塌了吧了!

    門終於開了,蕾娜塔抱緊“佐羅”,光著腳跳到走廊上,好像炎熱的的夏季孩子們跳進大海。

    她一如既往地大喊大叫,蹦躂著舞蹈著,舞姿格外難看,白色的睡裙飛揚。

    黑蛇跑得快極了,蕾娜塔只看見它的長尾一擺,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留下空無一人的走廊,但是牆壁上掛滿了金光閃閃的箔片,和聖誕樹的裝飾一模一樣,蕾娜塔使勁蹦起來,卻夠不到那剪成花瓣和麋鹿的金箔。

    忽然她被人緊緊地抱住了,抱住她的人使勁把她往上舉,於是她輕而易舉地摘下一片金箔剪成的麋鹿。

    蕾娜塔轉過頭,看見零號那雙又鬼機靈又小可憐的黑眼睛,零號穿著拘束衣,但是鐵鏈都像是被什麼斬開了似的。

    他摸摸蕾娜塔的頭:“我沒有騙你吧?和蛇是我的寵物。”輕鬆的語氣帶著炫耀,好像那個把蕾娜塔的裙子撕裂甚至要吸血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從頭到尾都是蕾娜塔的好朋友。

    蕾娜塔居然也並不害怕,把“佐羅”抱在胸前,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的一掀地面,沉默了好久。“謝謝。”

    零號裂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搖頭“對不起、”

    蕾娜塔相信零號並不是真的要襲擊自己,如果不是零號那時候露出野獸般的面目,她就會被懷疑,會被帶去訓導間,也許還會碑座小手術。因為她受驚了。被零號嚇到了,她就可以不用回答護士的問題,只要哭就可以了。護士門對他不太關心,很快就被轉去“照顧”零號了,每天晚上她都能聽見護士門聚集在零號房的聲音,又一次還看見整整一車藥劑被推進去。

    “真安靜啊,只有你和我。”;零號看著那些洞開的門,每扇門裡都睡著一個孩子,”我想大家都出來玩,可是隻有你和我。“”有一天我要讓全世界都陪我玩。“她換了信心十足的語氣。

    不知道為什麼,蕾娜塔相信他說的。

    “你冷麼?”零號把蕾娜塔的手抓著,往她的手心裡吹熱氣。

    “我不冷。”蕾娜塔搖頭。

    “那我們到外面去!”零號不由分說地抓著蕾娜塔的手就跑。

    他比蕾娜塔還手洗這座通道蛛網般發雜的建築,穿過一道又一道序言的門,經過警報器沉默的條條通道。沿著鏽跡斑斑的鐵梯爬上高處,再鑽入結冰的通風警道,今夜整個港口的每一個角落都對他們開放,他們想怎樣就怎樣。

    他們拉著手瘋跑,蕾娜塔跑著跑著就大聲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在飛翔,它的名字是”自由“。

    他們鑽進那處小小的東正教堂,踩著神聖的十字花架爬到拼花玻璃窗前,蕾娜塔騎在零號的肩上努力伸手推開窗戶……寒風撲面的瞬間,她沉默了有種要大哭一場的衝動。

    那是世界盡頭的美。嶙峋的冰山矗立在冰封的海面上,鋒利的邊緣閃爍著銀灰色的微光,一塊麵積數百平方公里的巨大並可飄逸到這片海上的時候被重新凍住了,它裂開了巨大的峽灣,兩側是【這裡看不清】立的白雪,中間是幽狹的通道,夏季的時候海水便是從哪個破口流過冰殼,那是列寧號來這裡的艱險航路。

    現在冰雪峽灣中還可海水流動的紋路,可以想見那一刻極寒的氣流湧來,吧海浪凝固在了那一刻。

    太陽沉在地平線下,但是陽光在地平線上描了一圈微紅的邊,柔軟如少女微醺後的面頰。

    零號從鏽斷的鐵欄杆缺口鑽了過去,伸手來啦蕾娜塔。蕾娜塔鑽過去之後才發現這是一片天台,整個黑天鵝港最高的地方,教堂的頂部,一座水泥的十字架矗立在雪中,十字架上刻著那些在建造這個港口時獻出生命的紅軍戰士的名字。”那裡,距離四百五十三公里,就是北極點,零號指著北方。

    他轉過身:“那裡,距離三千七白八十一公里。就是莫斯科。”

    浩蕩的風吹過,蕾娜塔抱緊“佐羅”,呆呆地眺望北方又眺望男方,此刻黑天鵝港就像她腳下已被征服的小山,她徹徹底底地自由了,她站得高高地俯瞰這個世界,忽然輕輕顫抖起來。

    在黑蛇出現的夜晚她從來未覺得冷過,幾十只是穿著這樣的小睡裙,但是此刻她感覺到冷了,由心而生的寒冷是黑蛇那樣強大的東西也無法抵抗的。

    此刻她距離地球的極點呢麼進,卻離人類呢麼遠。

    “就像在另一個星球,對不對?”零號狡猾地看穿了她的心事,站在她旁邊,緊緊地拉住她的手。

    真好啊,有這樣機靈狡猾地朋友,她始終在觀察你算計你,就像個寄生在你身體裡的小魔鬼。可能你不在乎,因為小魔鬼總會在你想哭的時候遞來手帕,雖然這種饋贈必然是需要什麼東西來償還的,可你大哭的時候真的需要呢麼一個人來遞一張手帕拍拍你的肩膀,就算付出代價也無所謂。

    你想要擁抱的時候沒有人,呢麼你也不會介意魔鬼來敲門。

    “冷吧?我有辦法!”小魔鬼得意洋洋地。

    他拉著蕾娜塔在十字架下的雪地上坐下,伸手拉開了學下的一道鐵閘門。

    一股燒炭的熱氣直湧上來,暖暖地趕走了蕾娜塔心裡的寒氣。

    “這是黑天鵝港唯一的煙囪。”零號說,“我們現在坐在煙囪上,不會冷的。”他不由分說地坐在蕾娜塔身邊,很自然地挨著她,哼著不知名的歌。

    蕾娜塔感受著身後煙囪的暖氣和零號身上的溫度,目光穿越幾千裡浩瀚冰原,視線沒有焦點。紅外線報警器的紅燈在黑天鵝港四處閃爍,密密麻麻,彷彿危險的紅色星辰。這裡還是牢籠,他們只是暫時地出來透口氣。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蕾娜塔好奇地問零號。

    “看書,”零號漫不經心地說,“我在圖書館看書。”

    黑天鵝港有一個巨大的圖書館,但那只是供研究人員使用的,其他人包括護士都無權踏入,蕾娜塔想不出零號怎麼混進去的。但她還是【看不到】懷疑朋友。

    “送給你。”蕾娜塔拉開“佐羅背後的拉鍊,取出了自己偷種的北極罌粟。雖然已經枯萎了,但那個白鐵盆子還是不錯的,這是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禮物。她總是小心翼翼地吧這株小花藏在”佐羅“的身體裡,避開護士們查房,護士門不允許把奇怪的東西帶進房間。

    零號一愣:”Papavarradicaturn?”

    “什麼?”蕾娜塔聽不懂。

    “這個。”零號指著北極罌粟,“書上讀它叫Papavarradicaturn。

    蕾娜塔並不知道這就是北極罌粟的英文學名,在圖書館的典籍中這種花就是被稱作Papavarradicaturn。

    “枯了。”蕾娜塔說,“開花的時候很漂亮,明年開花的時候你可以種新的進去。”

    她不忍心把枯萎的花拔掉,那就像撅折一根生命般。但她覺得男孩子不會呢麼小心翼翼,他們總是會把玩具弄壞。

    零號看了她一眼,收下了這個禮物,居然很小心的樣子,怕把枯萎的花弄斷了,“不用種新的。”他很有把握地說,Papavarradicaturn不會死,它還會開花。“

    他頓了頓,說了句很古怪的話:”世界上永遠有一種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為了歸來。“

    蕾娜塔詫異地看著零號。”不相信麼?“零號舉起手,說得很鄭重,卻是開玩笑的語氣,”我向你保證,蕾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同志。”你叫我什麼?“蕾娜塔呆住了。她生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蕾娜塔,姓氏和全名這種東西她好像並不擁有,也未曾看過自己的身份證件。

    “你啊,就是蕾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零號眯眼笑,”我看過你的檔案哦,保存在檔案室二號文件櫃最下面的抽屜裡,上了三道鎖。但那可難不倒我。”零號得意洋洋。

    “我都不知道……”蕾娜塔低下頭,“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這裡了,我不記得爸爸媽媽的樣子了,仔細想也只是模糊的人影。”

    “他們都不管你了你還想他們幹什麼?”零號發出“哼哼”的鼻音。

    “我記得爸爸身上有股酒氣,他用鬍子扎我,媽媽很漂亮,”蕾娜塔說,“還有……只有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啊……”

    “現在你有了好朋友就可以忘記他們了。”零號說,“我會對你比他們對你好的。”

    蕾娜塔看了他一眼,低頭不說話,心想那還是不一樣的。氣氛有點冷,和周圍的風一樣。

    “汪!汪!”零號忽然狗叫起來。

    蕾娜塔一驚,抬頭看見零號吐著舌頭對她比出小狗的樣子。她立刻明白零號是要逗她開心,這個小魔鬼捏著她的心思就像捏著屬於自己的東西……可她就是吃那一套。”覺得零號這個名字不好聽的花,你可以叫我小狗狗。“零號說。

    蕾娜塔心說你討好人的時候確實像條小狗,嘴裡卻說;”這樣是不禮貌的。“

    “我求你跟我做朋友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小敗狗。”零號歪嘴笑。

    蕾娜塔愣了幾秒鐘,忽然說:“不對。”

    零號一愣。

    “是小海豹。”蕾娜塔輕聲說,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她伸出手,輕輕地在零號腦袋上摸了摸。零號大概並不明白蕾娜塔在說什麼,但還是溫順地任她摸頭。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你,但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去搞。”零號拍著並不寬闊的胸口說。

    蕾娜塔相信這個小魔鬼的能力、連黑蛇那樣神奇的東西都是他的寵物,他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但她想了很久,還是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想要的。”

    “心願之類的呢?”

    蕾娜塔扭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冰原,“我想回家……或者……讓我死。”

    零號撓撓頭:“為什麼要死呢?你死了我在這裡就沒有朋友了啊。”

    “可我為什麼要活在這裡呢?一天一天的,什麼意思都沒有,慢慢地就覺得死也不可怕,就像是睡著了。”蕾娜塔輕聲說,“我死了。爸爸媽媽也不會知道,也沒有人會難過,也不會有人為我哭……你會為我哭麼?小海豹?”

    零號對這個新稱呼還不太習慣,尷尬地齜牙,“我不會哭,我沒有哭的能力。”

    蕾娜塔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心想大概零號也沒有必要為自己哭吧,畢竟只是新認識的好朋友,零號呢麼有本事的人,將來還會有別的朋友。”不要死,蕾娜塔。“零號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語氣溫柔得像父親或者情人,”我告訴年,這世界可好玩了,還有很多的事情你沒見過沒有經歷過、所以不要死……要活著……當你的路的……才該死。“他聲音呢麼好聽,話說得呢麼輕柔,卻彷彿出自磨牙齜血的口中,讓蕾娜塔心頭一顫。”你什麼時候過生日?”零號問。

    “聖誕節。”

    “哈!正好!”零號高興地拍手,“你過生日的時候我會送你一份生日禮物。”

    “我還沒有過生日禮物,”蕾娜塔心裡雀躍,“一個小東西就好啦。”

    “我沒有什麼小東西,”零號幽幽地說,“我會送你一個願望。”

    “願望?”

    “我送給你自由,你就能離開這裡,見到你的爸爸媽媽。”零號的語氣異乎尋常地認真。原本這簡直是夢話。可零號把手按在蕾娜塔掌心,說得彷彿誓詞。

    “真的?”蕾娜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蕾娜塔.葉夫根尼.契切林,你願意和我一起逃亡麼?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亡的盡頭。”零號一字一頓。

    蕾娜塔久久地看著這個神奇的少年,他的眼底彷彿有淡淡的金色水波盪漾,他的凝視漫長悠遠,長達數千年……

    “我願意。”她在零號掌心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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