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轉當上了“一品帶刀護衛”被授與“皇城統領”一職,統帥御林軍,肩責整個皇城安危。
這年,石不轉二十八歲,出道不到三年,已達生命中的第一個高峰,在扛湖上人稱石頭大俠,武功號稱天下第一,其堅如磐石的意志力、奮發向上的習武歷程,被視為年輕人揚名立萬的典範、活教材:當然了,其賴以成名的風中刀法,更被視為刀壇神話,為人驚歎。
在官場上,“皇城統領”官居一品,月俸千石,是皇族的貼身近衛,當今皇上眼前的紅人。這位武藝高強,又長得高大魁偉,虎背熊腰的石護衛,是多少京城仕女眼中的最佳情人。
石不轉總以為,眼前的成就足以讓自己獲得那個女人的青睞,但是,林羽嫣始終讓他空等,這是他重出江湖後,兩件不如意事情中的第一件。
此外,雖然每天勤練“風和十二法”,石不轉卻總覺得還是無法練到爐火純青、收發自如的境界,到底問題出在哪裡,他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自從“殺手樓”的“屠龍二隊”被毀後,也一直沒有南海十四郎的消息。其實,世上知道有南海十四郎這人和當日一戰這件事,也只有兩個當事人而已。
石不轉不會將這事告訴別人。
南海十四郎好像也沒有,因為直到現在,武林中還沒有傳聞這事。
不過,石不轉仍然勤練“風和十二法”,因為“天下第一”的名號是他獨享,沒辦法與人共用的,他知道,有一天他必須擊敗南海十四郎,讓他的“天下第一”是“唯一的”,而不是與人並列的。
“開封、柳州、海南、仙人峰,該找的地方都找過好幾次了,落葉總會歸根的,或許他回家了。”林羽嫣知道葉江流的老家在山東黃岡,於是胡亂給自己找了目標,就風塵僕僕的到黃岡一行。
黃岡這個地方,盛產許多的竹子,這裡的竹子特別大,大得好像屋簷一樣。
竹工剖開它,把竹節挖掉,用來代替土燒的瓦。附近的房子,家家都是如此。雖然是因為價廉而省工的緣故,但看起來別有異鄉風味,有種天地合一,樸實自然的感覺。
葉家在黃岡一地甚有名望,林羽嫣隨便一問便找到了葉江流的老家。
黃岡在半山之腰,向左可看東方日出,金光閃閃,向右可以欣賞西下夕陽,如火似血。早晨、傍晚、雨後,迷霧忽然而起瀰漫群峰,彷彿身在仙鄉。
鄉人對林羽嫣說,葉驚華與沈天香夫婦八、九年前從開封回鄉,伉儷情深,歌舞山林。尤其常常可見葉驚華頭戴頂華陽巾,手裡拿著周易一卷,焚香默坐在一華亭裡,似乎消除了世間一切無謂的煩惱。
葉驚華常說除了水光山色以外,看到的只有風帆、沙鳥、煙雲、竹樹。等到酒醒,茶煙消盡,送著西沉的夕陽,迎接姣潔的月亮。葉驚華甫笑著說:“這也是被辭官以後,長住故鄉,才看到童年、年輕時代所享受不到的勝景啊!”
林羽嫣一到葉家門口,只見那是一棟有四大廳堂,十幾個瓦舍的大屋子。院中整理的很乾淨,房子也保養得宜.可是屋中冷清清.一點人聲也沒有,彷彿早已經沒人居住。
她聽旁人說,皇上要流放葉氏夫婦到柳州前,他們就平靜的在宅中逝世,不過事後鄉人都說還看到他倆出沒在山林之間,一直到兩年後才真正去世,沒有人再看到過他們,如今這座大宅只有一個老人管理,那老人就住在宅邊的小茅屋。
林羽嫣望著葉家祖宅,默然沉思,想起葉家數代為官,何等風光,葉驚華與沈天香白天為官,夜晚行俠又何等的不羈俗世禮法,何種英雄氣概?
如今人去樓空,淒涼若此,不由興起一種滄海桑田,物換星移,人事全非的感覺,她不禁呆住了。
也不知靜立多久,她身旁突然站著一個老人。
“聽說小姐是小少爺的師妹。”老人開口說話。
老人帶著林羽嫣走進葉家祖宅,老人自稱是葉吉,從小看著小少爺長大。閒談問老人帶著林羽嫣穿進幾重花園,走進一間擺滿書架,滿架都是棋譜的房間。
老人從櫃中拿出兩個分別裝著黑子與白子的棋袋,以及一個棋盤。
“聽說小少爺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叫做棋仙子的女人,這段事情只有夫人知道,因為夫人在幫小少爺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小少爺留下的一本日記。”老人從架中抽出一本日記遞給了林羽嫣。
“夫人希望事情過了那麼久,小少爺應該可以振作起來,或許身為她的師妹,姑娘可以勸勸小少爺。”
林羽嫣留在葉家祖宅,看完了葉江流所寫的日記,也將天舞棋譜拿出來,迫不及待的翻到朝秋水的畫像,一時之間,她才完全瞭解葉江流這個人,對痴情的他更愛、更惜、更憐。
林羽嫣花了三天工夫,親手做了個三寶袋,這個袋子可以放兩個棋袋,以及一個棋盤、幾十本棋譜,背在身後,不佔空間又方便。
她對葉吉說:“我會想辦法將三寶袋交到葉江流手中,或許有一天時候到了,他自然而然就會回家。”
許多江湖人聽過葉江流這號人物,是因為石不轉常說:“我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因為天下第二就是我師弟——葉江流。”所以,葉江流可以說是這五、六年來,除了石不轉外,威名最著的江湖高人。
葉江流生性淡泊,不求揚名武林,他漂泊江湖.笑看人間俗世,江湖上見過他的人是少之又少,“江湖第二”的說法,出自於石頭大俠的口裡,別人也不至於懷疑,“孤舟一戰”則證實了這種說法。
那時,江南武林道上,突然來了一位劍法詭異高絕,但卻沒沒無聞的白衣刀客——南海十四郎。這刀客心狠手辣,出手必見血,殺戮甚重,讓江南武林籠罩在腥風血雨中,南海十四郎連敗黑白兩道高手將近七、八十多,刀鋒所指,擋者披靡,一年多來,江南道上竟沒有人可以稍挫他的氣焰。
江湖傳言,葉江流單人孤劍,邀斗南海十四郎於東海之濱,當時聞風趕往觀戰的武林高手不絕於途,但葉江流不願當眾炫霹武功,臨時改在江海交接處相鬥。
兩人各乘了一隻小舟,放在江中,順著那洶湧而下的江流,在舟上相搏。
由於葉江流與南海十四郎各乘小舟順江而下,投人滔天波浪之中,旁人無法看到他們對決的情形,也不知誰勝誰敗。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南海十四郎與葉江流江海對決之後,從此再也沒有出沒於江湖道上,有人說南海十四郎被葉江流劈死劍下,沉屍海中,也有的說南海十四郎負傷潛水而逃,傳說紛紛,莫衷一是。但南海十四郎,因葉江流出手一劍而銷聲匿跡,卻是無庸置疑的事。
“孤舟俠隱,天下第二”的威名,也因此戰而得到驗證。
當葉江流戰敗南海十四郎的消息傳來,不少武林高手、江湖名人都來向石不轉道賀:“石護衛果真慧眼識英雄!”、“對!孤舟俠隱因此一役而劍驚天下,堪稱天下無敵……”、“什麼天下無敵,‘我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因為天下第二是我師弟葉江流,這句話誰不是琅琅上口?孤舟俠隱是天下第二啦!”
“對!對!石大俠天下第一,孤舟俠隱天下第二,風雲真人如果要開宗立派,誰敢與之爭鋒,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派……”
身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捧著石不轉,石不轉只能哼哼哈哈,虛應故事,旁人哪裡知道,石不轉心中百轉千折,另有所思。
“南海十四郎怎麼又現身江湖?”想起一個月前那場勢均力敵的對決,石不轉因未能想出致勝之道而心有餘悸,聽說南海十四郎本是女真人貴族,學藝於南海邪教,他學成歸國,勇奪金人“殺手樓”屠龍二隊領隊之職,他本以為可以揚名立萬,沒想到在我手下,屠龍二隊全軍覆沒,十四郎僅以身免,想必他無顏回國覆命,因此到江南橫行,沒想到遇到小葉子,倒應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這句話。
“小葉子打敗南海十四郎1難道,他已練成了雲散十二法?”
“睽違三年,我的武功真的已不如小葉子了嗎?”
“當日下山,我已練成風馳九式,他才修到雲怒六劍。怎麼,如今……他已練成雲散十二法,我天天苦練,風和十二法卻還不能隨心所欲、融會貫通!到底為什麼?”
其實,石不轉之所以無法突破瓶頸,和其個性有關,“和”者至柔,石不轉個性剛強,練起“風起、風行、風捲、風馳”各式講求快、準、狠、變的“硬”功夫,當然相得益彰,渾然天成。
至於“風和十二法”是以慢打快,以柔克剛,以不變應萬變的“軟”功夫!石不轉一味強求,甚至改其運氣法則,加強“殺氣”,根本上就與“風和十二法”背道而馳,自然練不好!
葉江流剛好相反,其個性本謙和,習武亦不強求,雲湧、雲開、雲怒三式是搏殺技,與他的本性不和,所以一開始的進展比石不轉還慢,但練到飄、散兩式與其體性相合,所以漸入佳境,進展反而較石不轉還快了。
這些問題以石不轉對武學的理解,其實並不難懂,但因為他太著於剛強勇猛之氣,以為自己可以另闢蹊徑,實則未蒙其利,反受其弊而不自知。
卻說葉江流與南海十四郎決戰過後,為避開人群,葉江流一個人從風吹雲起的方向在河邊上岸,忽然間,葉江流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一個他熟悉又不敢去想的人影——棋仙女。
葉江流發現岸邊石頭放著一個可以背起來的包袱,那包袱邊角繡著正是棋仙女畫像。
棋仙女熟悉,繡棋仙女製作整個包袱的針線,又何嘗不熟悉?
曾經在“望夫崖”前為了救她,自己跌落崖間,衣服磨破了,從那天起,她曾一針一線的幫自己縫衣,甚至做了好幾套新的衣服,此刻身上穿的,不正是她縫的?
葉江流將那包袱打開,裡面放著“迷仙”棋具以及幾本棋譜,還有一封林羽嫣所寫的信,看完信,葉江流撫摸著棋盤與包袱,他覺得無論如何自己以往太不在乎林羽嫣的感覺了。
葉江流低聲吟道:“唉!恨我生在世上,被愛作弄,笑俗人有幾多?如我困在痴夢中,美好也罷,苦痛也罷,最後怨痴苦笑樂,悔痛恨悲喜,都化似一夢。”
“那天用‘迷仙’下棋,腦中所想不再是朝青絲,或許我才有臉見她一面。”
他重重吸了口氣,背起包袱,沿著溪水,溯源而上,行到水窮處,只見前方有一小湖,湖畔一片綠草如茵,落英繽紛,風景甚是幽靜,頗似燕京城外的曉鏡湖,葉江流不由得解開棋包,拿出“迷仙”擺幾盤棋,在附近找了個山洞便住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天,這日中午葉江流正覺腹如雷鳴,走出山洞胡亂採摘一些野果充飢,剛吃完了野果,回到山穴,遠處忽然傳來人聲:“那邊有山洞呢!金兵若殺來我們就上山藏在這兒了!”
葉江流離群索居,不問世事久矣,探聽了一下才知道,金人已經將遼國給滅了,此刻眾說紛紜,有人說金國佔領遼國國土總要休養生息,短期之內不至於會興兵南下,但也有人說金人正徵調民間物資,再幾個月便要侵宋了。
葉江流聽說遼國已亡,想起朝青絲說過。
“……其實我們終是凡夫俗子,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什麼的,我如果幫皇孫穩住了帝位又能如何?說實在我不認為他會是個好皇帝,有朝一日他朝政穩固了,說不定比耶律猛還壞,遼國或許會亡在他手中……”
“真的改變不了什麼嗎?”也不知是基於心靈深處傳統讀書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想法誓與大宋共存亡,仰或是他想看看大宋江山到底被這幫昏君奸臣搞成怎麼樣,又將會如何了結,回到洞內將“迷仙”拿起,提起劍就徑自往山下走,來到了山下小店,買了匹馬,連夜疾行北上。
葉江流策馬北上,一路上金國揮軍南下的謠言流竄,搞得人心惶惶,也聽到了石不轉已是皇城護衛總管的消息:“且和小石頭聯絡看看,探聽一下到底真實情勢如何!”於是,寫了封信,託一位丐幫朋友急速送給石不轉,並將自己可能的落腳地,都告訴了他。
途中,不少貪官汙吏、武林敗類還趁此戎馬倥傯,時局混沌未明的當頭,趁火打劫,大發國難財,被葉江流撞見了,他當然持劍下馬,仗義相助,也耽擱了不少時間。
這日,葉江流由江州府衙拿到一封十萬加急的回信。
江流賢弟,展信愉快:國事危急,私誼客套的言語就不提了……
根據確實的情報,金人蠢動傾巢而出,揮軍南下,已渡河兵臨城下,但你也不必過慮,朝廷傲召各地義軍勤王,種老相公亦將率“西兵”回京護衛。有此百戰雄師,我們雖不敢說穩操勝算,但金兵若膽敢來犯,也未必會有好結果!
此次危機應可安然度過,開封戰事你莫須牽掛。唯金人已派高手奸細,潛伏後方,違需你多多費心,助我一臂之力,敵奸名單如下……
葉江流看完了信,總算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行到一座酒樓前,摸著自己的肚子,想道:“近日總是食不知味,就趁這機會,好好的吃他一頓。”仰面看時,旁邊豎著一根竿,懸掛一個青布酒旗子,上寫道:“潯陽江第一名樓”的一面牌額,上有蘇東坡大書“潯陽樓”三字。
葉江流看了,便道:“我在開封的時候,便聽得江州有座‘潯陽樓’,原來卻是在這裡。我雖獨自一人在此,也不可錯過。何不上樓看看?”
葉江流來到樓前看時,只見門邊硃紅華表柱上,兩面白粉牌,各有五個大字寫道:“世間無此酒”、“天下有名樓”。葉江流便上樓來,在*江的位置坐了下來,憑欄舉目,但見江景非凡,不禁喝采不已。
酒保上樓來問道:“官人,要來點什麼?”
葉江流道:“你且先取一樽好酒,果品肉食,只顧賣來。”
酒保聽了,便下樓去。不久,一托盤把上樓來,一樽“藍橋風月”美酒,擺下榮蔬時新果晶,列幾般肥羊、嫩雞、釀鵝、精肉,盡使硃紅盤碟。
葉江流看了,心中暗喜,自誇道:“這般整齊餚饌,濟通器皿,端是好個江州。我雖漂泊至此,抑也看了些真山真水、名山古蹟,看來也不枉此行了。”
獨自一個,一杯兩盞,倚欄暢飲,不覺沉醉,猛然思緒湧現,思想道:“我生在京師,長在開封,是書香世家出身,五歲朝天子,十六歲考上進士,棋藝也曾冠於大遼,曾經何等風光?如今父母已逝,兄弟飄零,我流落江湖,雖留得一個虛名,但目今將近三旬,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學神仙之術更是半途而廢,難道要在江湖終老一生?”不覺酒意湧上,潸然淚下,臨風觸目,感恨傷懷。
嘆了幾口悶氣,起身觀玩,見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題詠,忽然詩興大發,便也做了一首西江月的詞,反覆吟詠,尋思道:“何不就書於此,倘若他日再來經過,重睹一番,以記歲月,想今日落魄之苦。”
便喚酒保,索借筆硯來乘著酒興,磨得墨濃,蘸得筆飽,去那白粉壁上,便寫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大志。恰如猛虎臥荒丘,忍受他人嘲諷。不幸君昏臣庸,哪堪流落江湖,他日若得起風雲,血濺奸臣惡人!”
葉江流寫罷,又看了一遍,大喜大笑,一面又飲了數杯酒,不覺歡喜,自狂蕩起來,手舞足蹈,又拿起筆來,去那西江月後又寫下四句詩,道是:“心在仙鄉,身處江湖,一葉漂流漫嗟吁,他日羽化真成仙,笑盡天下英雄。”
葉江流寫罷詩,在後面大書五字道:“開封葉江流作”寫罷,擲筆在桌上,又反覆吟誦了幾次,再飲數杯酒,不覺沉醉,力不勝酒,便喚酒保計算了,取些銀子算還,多的都賞了酒保。
醉眼迷糊的當頭,葉江流突然聽到樓上有人嚷喊著,仔細一聽原來有五位自稱“長江五霸”的人,正仗著童貫之名,為非作歹,要強行押走一侍酒的女子。
國家已經被他們攪到這般地步,他們竟還有心情在此魚肉百姓,看他們張牙舞爪的醜態,葉江流有感而發,不禁高歌吟道:“輕生死,重興衰,百年一夢多感慨。九州方圓在民心,斬斷情絲不縈懷,誰不想國家昌盛民安樂?也難料,恨水東逝歸大海,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江山由誰來主宰。”唱完寶劍一震“刷!”一聲,劍匣飛出,將一名歹人擊落於地,其餘的人見狀,抄起刀劍就將葉扛流團團圍住。
葉江流以一敵五,打到火熱,酒樓上的眾人紛紛閃避,唯獨一位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衣文士,卻視若無睹,還拿著筆要在牆上提字!
半醉半醒之間,葉江流順勢將“雲之劍”使了開來,五霸只見人影飄動,感受到一股氣流將他們牽引得站不住腳,其中大霸歐陽雄跌到一丈開外,葉江流一劍敵四霸,右手一掌擊向歐陽雄。
歐陽雄臨危不亂,急中生智,右腳掃向一位躲在一旁的店小二。
店小二給掃得向前直跌了出去,這一跌;恰好使得他迎向葉江流的那掌。
歐陽雄這著令葉江流始料不及,將他嚇得酒醒不少。那店小二與歐陽雄無冤無仇,但是歐陽雄毫不考慮地拿他來抵擋葉江流的一掌,可知他心中只有自己,隨便害人,根本是家常便飯的事。
葉江流這一掌用了六成功力,去勢又急,那店小二若是真被葉江流一掌擊中恐怕會被活活打死。但如果葉江流就此收招的話,歐陽雄必然趁機向他反擊,雙方的動作何等之快,根本不容得葉江流稍作考慮。
葉江流本能反應,便生生將那一掌又收了起來,身子向後退出四步,捨棄進攻,回劍自保。只聽歐陽雄“哈……哈”大笑,同時一掌擊向店小二的背後。
店小二中此一掌,身子向葉江流撞了過來。店小二撞向葉江流之際,身上有一股強大力道,向葉江流直壓了過來。那股強大力道是歐陽雄蘊在他身上的,歐陽雄這手法是上乘內家借力打力的功夫。
葉江流剛才連退四步,此刻才站穩腳步,沒想到店小二的身子又疾向他撞來,葉江流離牆角只有兩步距離,已是無路可退。
那店小二的身上蘊有歐陽雄的強大力道,葉江流如果給他撞中一定會受傷。如果葉江流運氣相抗,那店小二在兩股內力互擊之下必定粉身碎骨。
叫葉江流去害一個無辜之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的,眼看店小二就要撞上自己了,葉江流真氣下沉,穩住自己的身子。同時,猛地向下一俯,此時那店小二也恰在此時,撞了過來。
由於葉江流的身子已彎了下來,那店小一到他的背部,他才直起身子。這一來,那店小二便從葉江流的背上翻了過去,落在右邊地上,葉江流自己也沒有受傷,原來那店小二身上所蘊的內力,也被葉江流在那一剎那間,連運巧勁卸了大半。
葉江流身子方站了起來,長江五霸趁人之危,已經連出數招,一片刀光劍影罩住葉江流,饒是他再機靈,此刻也反應不及。五霸盡使殺著,眼看著此擊必中,卻不知怎麼的,忽覺手臂一麻,攻勢一頓的瞬間,一白衣身影飄然眼前,“四霸”歐陽豹這才發現手中的劍已被奪下。
白衣人使著歐陽豹的劍連出數招,斬斷了“二霸”歐陽鎮的手臂,解救了葉江流的危機,他笑笑看著葉江流,說道:“在下‘天道盟’沈常卿!”
原來,方才那白衣文士在牆上提完了字,將筆隨手一扔,射向長江五霸背後,也加入了戰局,義助葉江流。葉江流這也看到白衣文土斯提的字:“莫道書生空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風雨刀劍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江湖事,事事關心。”
葉江流一聽“天道盟”使他枯竭的心靈興起了漣漪,想道:“原來是‘天道盟’的英雄,難怪有此氣魄,看來。江湖傳言天盟多英雄,倒屬不假。”
口中問道:“‘天下英雄入我盟’的‘天道盟’?”手中一式“雲淡風輕”,從容的替白衣文土擋住了“二霸”歐陽鎮一記殺著。
白衣文士沈常卿道:“人天道盟的也有沽名釣譽,並非盡是英雄,葉兄心懷仁義,捨己救人,這等英雄本色才是‘天道盟’所需要的。”說完話,兩人已站至同一線上,並肩而戰。
葉江流手使“雲譎波詭”,劍影如飛雲般變化多姿,灑向五霸,口中問沈常卿道:“江湖傳言:‘不入天道盟,人稱英雄也枉然’,我師哥‘石頭大俠’石不轉可有入盟?”
沈常卿反覆吟著:“葉江流、葉江流……”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葉兄是‘孤舟俠隱’葉江流,江湖中人或不知,但葉大哥五歲朝天,十六歲中進士,十八歲被遼王封為棋天子的事蹟,我這個不文不武、半調子的儒生卻沒有一樣不知之甚詳的。”
“年少荒唐,如今落魄至此,不提也罷。”兩人談話間,劍影翻飛,“長江五霸”已是頭破血流,棄甲逃曳。
葉江流寶劍入鞘,扛在肩上走到欄杆前,看著一片殘陽,落葉飄下,白雲悠悠,江水東流。
沈常卿也看著葉江流,“‘不入天道盟,人稱英雄也枉然’是江湖朋友的抬愛,石不轉大俠公正不阿,擇善固執,在江湖中上亦有聲名,石大俠極力讚美葉大哥,如今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葉大哥提詩說是開封人,在下乃京師國子監的大學生,也要前往開封,不如我們結伴同行!”
葉江流看沈常卿文武全才,又是大學生,彷彿看到七、八年前的自己,喜道:“八年前我從遼國歸來,也在史館任職,但見朝政混亂,除了奸臣當道外,忠臣也苟且偷安,也就棄官而走,步入江湖,原本想學點‘飛劍傷人’的仙家把戲,以便能殺奸臣於無形,哪知至今墮人江湖一事無成?”
葉江流嘆了口氣:“總使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開封!開封!我也好久沒去了,可惜我不能和沈兄同行,我師哥差人送來一封信要我到江西辦點事!”
沈常卿道:“你我一見如故,有幾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葉江流道:“沈兄有話但說無妨。”
沈常卿道:“你師哥打著:我稱天下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因為天下第二是我師弟‘孤舟俠隱’葉江流的旗號,讓你聲名大躁,他‘石頭大俠’雖頗有人望,但反對他孤傲、自大的人其實也不少,葉兄人品、武功均有過人之處,為何一定要寄人籬下,因人成事?”
葉江流笑笑道:“我相信我師哥,他不僅是我師哥,也是我的結義大哥,我們結義的誓辭‘有名同享’,當時只覺得這個誓言好玩,沒想到他竟真的做到了,你說我能不相信他嗎?”
沈常卿聽葉江流如此說,便不再提此事。兩人登高飲酒、談笑古今事,酒過數巡,才分手離開。
葉江流在街上走沒幾步,忽然覺得前方有一人影好像很熟悉,他趕了過去,叫道:“小東!小東!”原來那人影是個書生打扮的人,正是以往服侍他的書僮陳東。
陳東回頭一看是葉江流,喜道:“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江流拍著陳東的肩膀:“什麼公子不公子的,小文告訴我你已經上了大學,看!你還真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以後當了官一定更威風,對了,你有一個同學叫沈常卿吧!剛才他才和我一起喝酒,早看到你,我們三個就可是一起喝個痛快。”
陳東紅著臉道:“小東能有今天都是老爺與公子的提拔,對了!公子您以前說學了絕世武功要傳授給小東的,可以這些年忙著讀書,您所傳的武藝都生疏了。”
他鄉遇故人,葉江流心裡頗為痛快,道:“來!來!我們找個茶館好好聊一聊。”
進了茶館,談完了各自近況,陳東咄咄逼人的評論起國事。
“……金人揮兵南下,近在彈指,眼前情勢,迫在眉睫……朝中卻傳議和之聲……我和沈常卿等人將號召所有大學生,集聚開封廣場,清議國事,月旦忠奸,以為我大宋良將賢臣之後盾……”
見陳東與沈常卿都如此滿懷抱負,葉江流心裡“落魄江湖多年,比自己年輕五、六歲的人,都已頭角崢嶸,自己也真該好好振作才是!”
兩人談到盡興,茶館關門趕人,才依依不捨在街上道,葉江流往江西為石不轉辦事,陳東則前往開封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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