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驟然相逢,心中各自驚訝,
雲起客棧中人來人往,總不成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且以這人劍法,取勝殊為不易。何琛沉聲道:朋友,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那異族年輕人看了他一眼,低低說了一句話,卻仍是何琛聽不懂的古怪音節。
何琛求助似的看了眼身邊的江澄,卻見江統領又是一副視若罔聞之態。這下何琛心頭火起,暗道你我畢竟份屬同僚,何必如此!
他正要開口發作,江澄卻頷首應道:好。
那異族年輕人點一點頭,自入客房。
江澄也自顧向客房走去,他未回首,口中卻道:那人說,欲知身份,青州再見。
何琛心中更加驚訝,這般看來,那人對自己二人行蹤亦是十分明瞭,他武功又高,此刻正臨與戎族決戰之即,他究竟意欲何為?正思量著,前邊走的江澄忽然轉過身來,他猝不及防,二人幾乎撞在一起。
江澄看得卻不是他,一雙秋水明珠一樣的眸子直盯著東南隅那個院落。
離得這般近了,何琛才發現,江澄一雙眸子,竟然是重瞳。
傳說重瞳之人是大貴之相也不對,何琛自嘲搖一搖頭,李後主也是重瞳,但一個亡國之君又有何矜貴可言?
他不再多想,順著江澄視線看去,見那裡不知甚麼時候多了兩個青衣人,左邊一個人身形修長,衣飾華貴,氣度不凡。一眼望去,絕非尋常人物。
但江澄看的卻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人。
那個人幾乎被他身邊人遮去一半,披一件青緞披風,面容蒼白,遠遠看去,並無特異之處。
何琛不解,卻見江澄已轉回身來,繼續前行,卻自語了一句,
那個人,是在哪裡見過呢
介花弧與謝蘇在雲起客棧中住了幾日,謝蘇身體略有好轉,這一日,二人在院中閒走,未想倒遇上何琛等人。
謝蘇還記得何琛,對他身邊那個年輕人卻沒什麼印象,卻覺那年輕人一雙眼睛如錐子一般盯在自己身上,不由詫異。
介花弧也注意到那兩道目光,笑笑道:走了這一會兒,我們回去吧。
第二日,何琛和江澄離開客棧時,隔壁房間也已經空了。江澄沒說甚麼,只向東南角的院落裡又看了一眼。
客棧的另一隅,介花弧換上了一身輕便裝束,向謝蘇道:謝先生,今日天氣甚好,我們一同去見一個人如何?
謝蘇看向他,眼神中有疑問。
介花弧笑道:我們去見一個能解先生身上陰屍毒的人。又道:此人醫術高明,只是行蹤不定,最近我恰好知道他在梅鎮,離明月城不過二十餘里,正好與先生一同前往。
謝蘇並未留意他後面言語,只聽得了前半句,反問了一句:我們去哪裡?
介花弧笑道:梅鎮,先生放心,這人雖然脾氣古怪,但當年曾欠下我一個人情,定會為先生醫治的。
謝蘇沒有再說甚麼,換上一襲青衣,與介花弧一同出了門。
此時已是殘夏,自明月城到梅鎮一路上花飛如雨,落紅滿地。
謝蘇坐在馬車內,一路之上,他一直未曾開口,神情恍惚。
介花弧坐在他對面,他也發現了謝蘇情緒異樣,伸手一敲車窗,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速度慢些。
是。
車外恭謹答話,駕車人是介花弧隨身的刀劍雙衛,與當年的疾如星身份彷彿,二人甚少拋頭露面,是介花弧手下極得力之人。
車速慢了下來,介花弧笑道:此處距梅鎮尚有一段距離,先生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謝蘇抬起頭,這才注意到不同,詫異道:車速怎麼慢下來了?
介花弧原當是謝蘇毒傷發作,此刻看來,似乎又並非如此。
任他再怎麼心計深沉,此刻卻也猜不透謝蘇心中所想。
馬車行了一段路程,在一個江南小鎮停了下來。
小鎮三面環水,寒江一道支流幾將小鎮包圍,唯一的一處出口長了大片杏林,此刻已過花季,綠葉滿林,杏子成陰,自有一片清幽氣象。
介花弧挑開車簾,笑道:此處並無梅樹,不知為何卻以梅為名。
謝蘇眼望窗外,緩緩道:梅鎮的竹葉青在江南小有名氣,這裡釀酒最有名的,便是一戶姓梅的人家。
介花弧饒有興趣地看向他:謝先生原來對此十分熟悉。
謝蘇緩緩道:是,我在這裡,曾住過一段時間。
介花弧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尋思。
刀劍雙衛和謝蘇一道留在鎮外,介花弧言道那名醫師脾氣甚是古怪,故而煩勞謝蘇暫且在外等候。
謝蘇默默應承,走下馬車,刀劍雙衛不即不離跟隨在後邊。
江水泠泠,謝蘇在江邊一株杏樹下尋了個位置坐下。
過去三年的時間,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梅鎮的景緻卻一如往昔,時間在這個自成天地的小鎮上,似乎並未留下甚麼痕跡。
謝蘇在江南的最後一段時間,正是在梅鎮度過。
當年他與朱雀結識後不久,朱雀便返程回京。他離開後時間不長,謝蘇便搬了家,來到寒江畔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盛產以寒江江水釀出的竹葉青,名字叫做梅鎮。
朱雀是個重情灑脫之人,然而他畢竟是石太師手下,相聚數日足矣,謝蘇無意深交下去。人生如雪泥鴻爪,何必著意。
他沒有想到,朱雀在第二年的春天,又來到了江南。
他也不知道,這一次的任務,是朱雀自請而來。
暮春時節,傍晚時分,風中夾帶著花朵的芬芳。
朱雀著一身緋紅長衣,獨自走在青石長街上,腰間的無涯劍鋒芒微現,乍一看去,他並不似石太師的得力干將,朝中的四大鐵衛之一,反而更似一個江湖人,一個鮮衣怒馬,飛揚瀟灑,以三尺劍鳴天下不平的青年俊傑,江湖劍客。
他負手走在路上,神色愉悅,心情顯然很好。
鎮裡的少女經過他身邊,臉紅紅看了他一眼,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
幾個漁夫從寒江江畔打漁歸來,遠遠落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談笑。
朱雀走得很慢,相較之下,那些漁夫的腳步倒顯了快了許多,不一會兒,離他不過三步之遙。眼見再過幾步,就可以超過他了。
在晚春的濃郁香氣中,那些看似尋常無奇的漁夫忽然抽出了兵刃。
有人從衣下抽出了長劍,有人從漁簍中拔出了短刀,寒光閃耀,在暮色中殺氣逼人,齊向朱雀而來。
朱雀依然不慌不忙地走在街上,似乎眼中只有這小鎮中的景緻,身後的一切他沒有注意,也沒有在意。
刀劍離他愈來愈近,其中一道長劍的鋒芒閃動,堪堪已削落他飛揚起來的幾縷髮絲。
偷襲之人面上已帶了笑意,似已覺這一擊勢在必得。
就在那一瞬間,朱雀動了。
他甚至沒有轉身,腳步也沒有停下來。他的緋紅長衣衣襬在風中飛舞,無涯劍驟然而起,無人看清他如何拔劍,更無人看得清那柄長劍是如何出鞘。
他們看到的,只有那緋紅長衣飛揚的一角,再有,便是在他們面前閃耀的一點寒光。
最後看到的,仍然是一片紅色,那是自他們咽喉中飛濺而出的血花。
朱雀手腕一抖,一串血珠自無涯劍冰雪一般的鋒刃上滑落,滴落在青石路上。
在他身後,傳來屍體墜地的沉重聲音。
朱雀根本沒有回頭,他還劍入鞘,繼續向前走去。
飛揚而起的緋紅長衣,又慢慢的平定下來。
轉過一個街角,風中傳來梔子花的香氣,沖掉了方才淡淡血腥,一輪雪白明月高照大地,朱雀的心情愈發的好了起來。
生死門的這一批人也解決完了,還有幾天時間,正好去找我那個好友他正想著,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青衣清瘦身影自一戶人家走出,隨即返身鎖上門戶,正是謝蘇,
朱雀又驚又喜,一時間也未多想謝蘇為何又搬來了梅鎮。他見謝蘇一襲家常青衣,不似遠走模樣,玩笑之心忽起,縱身輕輕躍入牆內,心道我便在你家裡等你,定讓你吃上一驚。
謝蘇在梅鎮的住處與他上次居住所在並無甚麼區別,一般的清簡,佈置也相似,一床一幾,兩把竹椅,牆邊一個不大的書架,另有一架茶爐放在窗下。
他情不自禁走了過去。
院中有口水井,朱雀從裡面打了清涼井水,燒水,找出茶葉放進茶壺,回憶著謝蘇當初的樣子烹起茶來。
茶葉是上好的君山白毫,一開封,淡淡清香縈繞了整個房間。
火燒得旺,不久,水也開了。
朱雀學著謝蘇的做法,找來一塊細布墊手,把開水注入壺中。
然後他發現自己沒有杯子,環顧一下室內,書架上有隻素瓷杯,是謝蘇自用的,他便拿了過來,把茶水倒入杯中,吹散上面氤氳熱氣,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並未出現應有的清香味道,不過朱雀一點也沒喝出來。
朱雀其實不懂茶,方才那套烹茶手法似是而非,大處彷彿,小處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用煮沸的水沏茶,白毫的香味幾乎損失殆盡。
好在朱雀並不在意。
他坐在窗下,半個月亮斜斜地照進來,他手裡拿著那隻素瓷杯,坐在謝蘇慣常坐的位置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啜飲著其實並不算好喝的茶水。
春色淡淡,雨水和青草的味道從窗外飄進來。朱雀並不喜歡等人,可是他此刻覺得自己的心緒從來沒有這麼安寧過。
說不上過了多少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很短,門吱的一聲響了,卻是一身青衣的謝蘇,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回到家中。
朱雀看見他回來,笑起來,手裡的素瓷杯也未放下,阿蘇!
謝蘇見到他在這裡,本就吃驚,又聽他如此稱呼,下意識便反問道:你叫我甚麼?
朱雀笑道:你我既是好友,自然以名字相稱啊。
好友?
這個詞對於謝蘇而言,未免太過陌生。過去二十四年中,他身邊並沒有甚麼可以稱作朋友的人,他對義父,他的師弟們對他,雖有尊敬之意,卻少親近之心。
他現在看見的是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人,貿貿然闖進他的家裡,坐他的位置喝他的茶葉用他的杯子,而且,居然還直呼他的名字。
謝蘇的眉頭皺了起來,神情也不似平日一般沉靜,向來灑脫直率的朱雀見了,心中不由也有幾分緊張。
莫非自己做得太過了?都說平素沉靜的人,發起脾氣才最可怕
他正想著,謝蘇已開了口,聲音果然有幾分氣惱:
茶是這麼沏的麼?實在對不起這君山白毫。
茶葉被某人糟蹋得七七八八,謝蘇一時間也沒了寒夜客來茶當酒的興致,他穿得本是外出的便裝,便和朱雀一同出了門,也當帶他領略一下梅鎮風景。
二人來到寒江江畔,月色下看不大分明江水,唯見一片靜寂黑暗中銀光點點,江邊大片杏林正值花開之時,大片極柔和的月光白便如漂浮在空中的雲霧一般。朱雀深吸一口氣,讚道:此處如此景緻,難怪你要搬到梅鎮居住了。
這一句卻是體貼之語,朱雀本性聰明,他也想到謝蘇搬至梅鎮,其中必有隱情,又怕他說到這裡不好解釋,乾脆自己先提一句,謝蘇詫異看他一眼,卻未說甚麼。
二人各自不語,又沿著江邊向前走了一段,夜風乍起,杏花花瓣如雪紛飛,拂之不去。
終於朱雀又開口道:你放心。
這一句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說起,卻聽他又續道:我知你隱居於此,必有原由。你放心,你住在這裡的事情我沒和任何人提過,今後,自然也不會提。
謝蘇抬首,倏然動容。
那是他心裡想過,卻決不可能講出、問出的話。
朱雀是他甚麼人?和他見過幾次面?知道他哪些身份來歷?
他不是他甚麼人,和他見面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朱雀對他,其實甚麼也不知道。
然而他信他,知他,體諒他。有友如此,夫復何求?
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念頭,到頭來,卻也只是彙總成一句話也罷,我不再搬離梅鎮便是。
朱雀大喜,他與謝蘇來往雖不多,對他性子卻已十分了解,知道方才那一句話雖是語出平淡,卻已是對他這個朋友最大的認同。
他攜著謝蘇左手,正要說些什麼,忽聽呼喇喇一聲水響,三條鋼索從江水中躍出,水氣中夾帶一陣腥氣,直向朱雀襲來!
此刻二人並立江邊,變生突然,朱雀不及拔劍,倉促間伸足一踢,兩條鋼索直盪出去,第三條鋼索雖被他踢飛,操縱之人卻頗為機巧,借那一踢之力,反向謝蘇方向襲來。
朱雀暗叫一聲不好,他雖知謝蘇劍術高超,但此刻他並未佩劍,正欲拉著他回身後撤,卻見眼前一道細細銀色光芒驚鴻乍現,叮地一聲響,那條鋼索竟已齊頭斷去,卻是謝蘇左手被朱雀握住,不及閃躲,終是拔出了銀絲軟劍。
以銀絲軟劍使浩然劍法,天下間,只有一個人能如此做。
那是一個已經失蹤了幾年,甚至有人傳言他已死的人;一個在自己門內被視為禁忌,偶然提起,尚要加上叛徒二字的人。
水花又一聲響,卻是水中三人見偷襲不成,岸上二人武功又高,於是遁水而去。
朱雀卻已顧不得那些,一雙眼只看著謝蘇:你你是甚麼人?
謝蘇掙脫他手,後退一步,面色蒼白,謝謝蘇。
生平第一次,他說自己的名字竟然也吃力起來。
暮色四沉中,他再看不清朱雀面上神情。
你是謝蘇?你不是青
謝蘇已做好了準備,只要朱雀說出青梅竹三字,他立刻轉身便走。不搬離梅鎮一類言語就當自己沒說,他不介意當一次背信棄義之人。
然後他看見朱雀笑了,一雙鳳眼顧盼神飛,神采飛揚,管你叫什麼呢,是你這個人就好。
那一夜的杏花紛飛不絕,到今日,杏林猶在,其餘的一切,卻均是不同了。
江水清清,謝蘇再睜開雙眼時,忽然發現江邊多了一個人。
寒江自此,水流便較為平緩,即便轉折之處亦是一派寧和,那裡有塊突起白石,一個灰衣人手持釣竿坐在石上,一雙赤足卻浸在水中,腳踝纖細,如若少年。
豔陽高照,那灰衣人頭上戴了頂斗笠,雖不為陽光所苦,外人卻也看不清他面容,他雙腳在江水中一搖一晃,倒也不似認真釣魚模樣。
四圍寂靜,只聽那灰衣人口中曼聲長吟,一字一頓。
出郭尋春春已闌,東風吹面不成寒,青村幾曲到西山。
並馬未須愁路遠,看花且莫放杯閒,人生
人生他人生了幾次,到底沒接下去,卻聽身畔一個低啞聲音續道:人生別易會常難。
那灰衣人大笑出聲,一伸手掀去頭上斗笠,露出一張素淨面容,笑吟吟道:有意思。這位朋友,可否請教你姓名?
謝蘇。
那人一掀斗笠,謝蘇見他細眉俊眼,面容清秀,未語先笑,態度從容,令人頗有親近之感。看此人樣貌,似乎尚屬年輕,但他披散在肩上的烏髮中卻夾雜了不少銀絲,一時卻也很難判斷他年紀。
只聽那灰衣人朗朗笑道:王謝世家為姓,蘇門學士為名,啊呀,好生雅緻的名字。在下正巧也姓謝,單名一個朗字。
謝蘇神色不變,原來是灑鹽才子。
傳說東晉風流宰相謝安有一日在家中考試子侄,要他們以雪為題,吟詠詩句。其侄謝朗先道:灑鹽空中差可擬。謝安雖覺甚好,終有不足之意,倒是侄女謝道蘊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令其心胸大暢。這灰衣人恰巧與謝朗同名,故而謝蘇這般說來。
其實謝朗亦是謝家有名的年少聰慧之人,謝蘇這一句,倒未必是嘲笑之意。
謝朗自然更不會氣惱,只笑道:啊呀,這倒是個好稱呼。我看你這人順眼的很,加上大家同是謝家人,見面三分親。來來來,坐下一起釣魚。說著遞過了一根青絲釣竿。
謝蘇沒有接,不必了。
謝朗很吃驚,為何不接?古有姜子牙釣於渭水之畔,又有嚴子陵垂釣於富春江邊,可見垂釣乃養生長壽之法,來來來,別客氣。他說著,伸手便去拖謝蘇。
謝蘇心道姜子牙也好,嚴子陵也罷,他們釣魚一為出仕,一為退隱,與養生又有何干。又見謝朗伸手拖他,下意識便向後一閃。謝朗猝不及防,向前便倒。
前面便是一片白石,眼見他就要摔得鼻青臉腫之時,斜刺裡一隻手伸出,扶了他一把,正是謝蘇。謝朗笑嘻嘻地抬起頭,道:啊呀,年紀大了難免反應不過來,多謝了。
謝蘇鬆開手,任他自行坐起,心中卻疑惑,方才他一扶之下,驚覺謝朗手腳全然的綿軟無力,這與他自己又不同,他是當年被人一掌擊成重傷,又未好生醫治,因而內力失了大半。這謝朗卻是連一個普通人尚且不如,只怕是中了毒,又或關節受過重創,方才如此。
他這邊正自思量,卻聽一個熟悉聲音笑吟吟道:謝大夫,我遍尋你不至,原來你二人已先見了面。
一個修長身影自石後轉出,正是介花弧,他向謝朗笑道:謝大夫,這便是我向你提過要你醫治的好友謝蘇。又向謝蘇道:謝先生,這位謝大夫便是可醫治陰屍毒之人。
謝蘇還未開口,謝朗先笑道:停,介花弧,你要我醫治的是你的好友,怎麼又成了謝先生,若非好友,我可是不醫的。
謝蘇微一皺眉,在下不敢妄稱介堡主好友。
介花弧卻從善如流,道言之有理,待我重新介紹,阿蘇,這位謝大夫醫術高超,是可以信賴之人。
謝蘇冷淡道:介堡主,在下並非你之好友
謝朗不理他說話,笑道:這還罷了,介花弧,你這好友甚麼時間中的毒啊?
謝蘇道:我不是他好友
介花弧全然不理,道七日之前,那時
謝蘇終於發現和這兩個人認真,實在是一件無謂之事,然而謝朗言笑晏晏,從容可親,卻也很難對他真正對他發火。
謝朗帶二人來到江邊一間小屋之中,為謝蘇細細診斷,他自己雖然形同半個廢人,醫術卻著實高明。一番診斷之後,他皺一皺眉,向介花弧道:介大堡主,你拿甚麼藥壓住陰屍毒的?
介花弧見他面色不對,道:朱蠶丹毒,出了甚麼問題?
謝朗冷笑一聲:好厲害!照你這種治法,腳痛之人只怕要割掉一條腿,頭痛之人只怕要把頭割下去了!
那有人向介花弧這般說過話,好在介花弧也不惱,只道:當時情形危急,不用朱蠶丹毒,怎能救他一命回來。你且說說,他這種情形,還能醫麼?
謝朗道:能,怎麼不能,轉頭看一眼謝蘇,笑道:你莫看我醫不了自己,醫你還是沒問題的,何況我看你著實投緣,只要服用我煉的藥三個月,外加一月針灸,定叫你這毒去得乾乾淨淨。
介花弧道:三個月,這麼久?
謝朗道:介大堡主,你想是傳奇小說看多了,真當世上有甚麼靈丹妙藥,服下立刻百病全無的?
介花弧笑道:也罷,我不與你計較,只是這樣說來,你只得與我們一路同行了。
謝朗也一笑,好吧,誰叫我當初欠你人情,只是你們要去哪裡?
介花弧卻未看他,一雙眼看得卻只是謝蘇,緩緩道:青州。
直至今日,謝蘇方知介花弧這一次行程目的為何。
青州,那是江澄和何琛受石太師派遣,卻不知所去何事之地;也是那劍術極高的異族年輕人慾往之地。只是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特殊之處。
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世家御劍門,正在青州。而御劍門的少主方玉平亦曾在一個雪夜被月天子追殺,為謝蘇與介花弧搭救。
也正在那一個雪夜裡,介花弧識破了謝蘇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