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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古墓中的老朽

    墓穴洞中,是一條暗道。

    沒有燈光,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徐天良瞳孔開始放大,眼仁裡射出絲絲綠芒。

    他那雙狼眼看出眼前是一條十三級的石臺階,臺階下是青磚夾道。

    “哎唷!”孫千鈞從洞口跌落進來,撞在徐天良的身上。

    他的手指在意無意地觸動,徐天良的“命門”和“上骸”穴。

    徐天良沒有閃躲,手中竹攔一橫,托住他,沉聲道:“小心一點!”

    他很沉得住氣,沒有冒失下手,扶住竹欄邊緣站了起來。

    徐天良眼中綠芒稍斂。

    孫千鈞剛才這一跌,看來並非無意,不是存心襲擊自已。

    徐天良心中的戒意,至此完全消失。

    孫千鈞很走運,幸虧剛才他沒有冒失下手,否則他就死定!

    其實,今夜他的命,就掌握在他自已的手中。

    “哎!我這裡準備了火折。”孫千鈞穩了身子,伸手從衣袖裡摸出火折。

    孫千鈞在摸火折的時候,徐天良一個縱身已躍下了石階。

    孫千鈞的心格登一跳,頭額冒出一層冷汗。

    這個竹笠大俠居然能黑暗中視物,簡直不可思議。

    “小心,小心,千萬小心!”他不住地叮囑自己。

    “驀”地一聲火折亮起了光亮。

    徐天良側身青磚牆旁,手中竹笠仍然遮住了臉。

    “嘿嘿嘿嘿,恩公小心。”孫千鈞笑著,擎著火折,走下了石階。

    “請隨我來。”孫千鈞走到前頭穿過青磚夾道。

    青磚表面已經剝落,到處是散落的沙灰,夾道里充滿著陰暗潮溼的黴氣。

    這種地方怎能住人?

    徐天良眉頭糾結成團。

    夾道盡頭是一間小石屋。

    孫千鈞在石屋門前停下,扭臉輕聲對徐天良道:“我爹爹就住這石屋。”

    “哦。”徐天良瞧著石屋,似有些不信。

    孫千鈞淺笑著道:“別看這裡又暗又潮溼,石屋裡可舒服了,有通風氣穴,就用之物,盡備齊全,裡邊還有小溪流呢。”

    徐天良細心聘聽,石屋裡果有潺潺流水聲。

    默默地點點頭。

    孫千鈞動手開啟石屋門的機關。

    他一邊開啟機關,一邊道:“我爹在裡面第三房,前面石房都沒有人。也沒有燈光,你入屋後,徑直往裡走就行了。”

    徐天良盯著他的背景,心念在甫轉。

    孫千鈞該不該殺?

    要不要殺孫千鈞?

    殺他,似乎有負他一片孝心。

    不殺他,如何向宋志傲交代?

    他猶豫不決。

    石門悄然無聲地滑開。

    孫千鈞壓低了聲道:“你先進去吧,記住,在第三室門前,一定要先打個招呼,我爹武功極高,當心他失手傷了你。”

    徐天良作出了決定。

    待見過孫貴富後,再決定孫千鈞的生死,宋志傲對自已已有了誤會,何怕計較再多一次誤會。

    他踏步進入石屋,屋內一片黑暗。

    因為剛從火折光亮下,進入暗處,眼光一時不能視物。

    依照孫千鈞所言,他徑直往裡行走。

    一股潮溼的黴臭氣,迎面撲來。

    他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未曾細想,身子急速往後退躍。

    “卡嚎”一聲,身後石門,已然關閉。

    他心知中計,急向石門拍出一掌。

    “蓬!”一聲悶響,石屋頂上落下一層灰土,但石門依然未動。

    他只覺手臂痠痛,心知急切間用力過猛,已至手臂受傷。

    內力有限,經驗不足,這是徐滄浪為他擔心的兩個致命的弱點。

    但,他也有他的優點,頑強不屈,沉著鎮定,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

    他目光四下一瞟,彈身一躍,手揮之處,已點燃了壁上的一支火把。

    他的臉剎時變得陰沉沉的。

    一間小小的佈滿了灰塵的石屋。

    左側屋角,幾具死人骷骸。

    右側壁下,一條臭水溝,黑水在嘩嘩地流。

    哪有什麼通風氣穴?

    忽然,石壁內響起了孫千鈞格格的笑聲,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嘲弄、幾分得意。

    人心為什麼這樣險惡!

    徐天良牙齒咬得格崩直響。

    “竹笠漢,沒有想到吧。”孫千鈞笑著道:“你看看屋角那三具骷髏,他們就是有名的江面三怪客,你的下場,將會與他們一樣,變成一具骷骸,永遠留在這裡。”

    徐天良冷削的嘴唇上,泛起一絲殘酷兇狠的弧形。

    “不過,你也用不著過份悲傷。”孫千鈞戲虐地道,“江面三怪客的武功不錯,你可以在這裡與他們切磋武藝,也不至於寂寞。”

    徐天良沒有答話。

    孫千鈞的聲音又響起:“不答話?想必此刻一定又氣又惱,又急又怕,是不是?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多折磨你了,這就給你個痛快,送你上西天!”

    石屋頂與四壁角,一陣異樣的響動,八簇弓彎箭飛蝗般地射了來。

    箭是交叉穿射的,角度計算得很準確,整個石屋內沒有任何死角。

    箭是特製的,淬有劇毒,而且觸到刀劍阻擋時,會爆裂開射出淬毒的飛針。

    因此,這是要命的斷魂箭。

    江南三怪客就是喪命在這斷魂箭下。

    徐天良看到第一支箭,撞在牆上爆出的飛針時,便意識到了危險。

    他反應極快。立即躍起,翻身使用壁的武功,將身子貼伏到石屋頂壁上。

    在光禿禿的石屋頂壁上,要粘住身子,談何容易?

    但,他卻做到了。

    他非做到不可,因為,只有粘伏到頂壁上,才能有活命的機會。

    一陣箭雨與飛針雨花過後,石屋地上盡是散亂的箭桿與寸長的鋼針。

    “啊!喲嗬嗬,真了不起!”孫千鈞陰陽怪氣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種貓戲耗子般的得意,“好身手,令在下大開眼界,這就叫什麼壁……壁虎功麼?”

    徐天良氣得牙咬咬的,但又不敢分心。

    孫千鈞繼續道:“你可千萬別往下跳,你知孫爺的手中捏著什麼東西嗎?”

    徐天良心一沉,背脊冒出一股冷氣。

    “我手中捏著天雨銀花斷魂針的鐵匣子,這匣子比我用的大一倍,共裝有六百六十六支銀花斷魂針,這針的毒性,你在長街上已經見過,就不用我多說了……”

    徐天良感到了失望。

    沒想到竟在孫千鈞的這條小陰溝裡翻了船。

    “我知道壁虎功要耗很大的內力,像你這樣沾在頂壁上,是粘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功能耗盡掉落下來,我孫爺手指頭這麼輕輕一扣,你就完蛋了。”

    徐天良覺得手壁與腳腿部都開始酸脹,已感吃力。

    他明白,他無法支持多久。

    今天,他死定了。這座石屋,就是他生命旅程的盡頭。

    “怎麼樣,支持不住了吧?噫,你的身子好像抖了一下……又一下。”

    徐天良手腳痠麻,頭額滲出了豆粒般的汗珠,體內的內力已無法再允許他支撐下去。

    然而,他依然拼命地支撐著。

    他有一種超人的異乎尋常的毅力。

    “怎麼還不掉下來?不過,孫爺不急,有的是時間在此等待,倒要看你究竟能支持多久?”

    超人的毅力,並不能創造神話,人畢竟是人,人體的能量畢竟有個極限,就像武功再好的人不能一掌擊倒泰山,一躍盡過喜馬拉雅山峰一樣。

    徐天良終於達到極限,身子從石屋頂壁上跌落下來。

    他微閉著眼,沒有跳躍躲閃,靜待著生命毀滅的那一瞬刻的到來。

    六百六十六支銀花斷魂針,中一支也得死!

    奇怪的事發生了。

    沒有銀花斷魂針射來。

    也沒再聽到孫千鈞的戲笑聲。

    發生了什麼事?

    他正在猜疑,石屋的門打開了。

    門外,孫千鈞抱著天雨銀花斷魂針的鐵匣子,躺倒在地下。

    六不和尚執著一根木杖,站立在孫千鈞身旁。

    “怎麼會是你?”徐天良滿臉驚愕。

    “怎麼是我?”六不和尚反問道。

    徐天良到此時,只能推開窗子說亮話:“你怎會解了穴道?”

    如果六不和尚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運動解開他獨門手法制住的穴道,其武功一定在自己之上。

    六不和尚眨了眨眼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徐天良疤疤的臉顯得異樣難看:“我問你怎樣解開了穴道?”

    六不和尚訝然地道:“你點過我的穴道嗎?”

    徐天良繃緊了臉。

    這和尚是在裝傻,還是真對武功一竊不通?

    六不和尚扁了扁嘴道:“當時你我在說話,我困極了,我好像記得你曾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後來……我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徐天良凝目道:“後來又怎麼樣?”

    六不和尚垂下手中的木杖道:“後來有人推我,我醒過來一看,床邊站著一人,地上躺著兩人。”

    徐天良眨眨眼:“怎麼回事?”

    六不和尚吞了泡口水道:“那人告訴我,孫千鈞想害你我,地上躺著的是兩名奉孫千鈞之命來殺我的衛士,而你則被孫千鈞騙到了墳山,他叫我趕快到墳山古墓來救你,所以我找了根木杖就起來了。”

    說著,六不和尚將木杖在地上狠狠地頓了頓。

    徐天良沉聲道:“那人是誰?”

    六不和尚道:“我不知道,但那人帶著一個鐵皮面具,如果本僧沒猜錯,他該是武林鐵面判官杜雲魂。”

    徐天良冷聲道:“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六不和尚得意地笑笑道:“本僧不愛練武,但喜歡打聽武林中的事,我知道的可多著呢,如果你有興趣,以後我慢慢地講給你聽。”

    徐天良眉頭緊皺,滿腹狐疑。

    杜雲魂為什麼要解開六不和尚的穴道,叫六不和尚來救自己?

    他為什麼不自己直接來,卻要多此一舉?

    他為何會知道自已有難?

    他百思不解。

    任他聰明絕頂,目前他無法悟出其中的奧妙。

    “啊,對了!”六不和尚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似的,舉手在前額上一拍,“瞧我這記性,杜雲魂有話要我傳給你。”

    徐天良頗感意外:“什麼話?”

    六不和尚想了想道:“他要我對你說,他欠你一份人情,當盡力地幫你,他和我都是你的朋友,你應該相信我們。”

    “我們?”徐天良更感困惑,“你是杜雲魂的手下?”

    “胡說八道!”六不和尚大聲嚷道:“本僧獨來獨往,獨字號,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也沒有任何人是本僧的手下。”

    徐天良沉緩地道:“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六不和尚歪起頭道:“我怎麼知道?他就是這麼說的,我只不過是照說罷了。”

    徐天良眼中陡地閃過一道稜芒:“你愛多管閒事?”

    六不和尚像是受了委曲似的,將木杖往地上一扔:“我要是不管閒事,你就在石屋裡出不來了。”

    徐天良心絃一震,沒有答話。

    不管怎麼說,六不和尚確是救了他一命。

    此時,孫千鈞身子一動,哼了一聲。

    徐天良急著道:“快拿下他手中的鐵匣子。”

    “哎!知……道了。”六不和尚一陣子手忙腳亂,從孫千鈞手中搶過鐵匣子。

    徐天良警告他:“別亂動鐵匣子下的板扣,這裡面裝的是!”

    “本僧知道。”六不和尚打斷徐天良的話道:“這是天雨銀花斷魂針鐵匣,裡面裝有六百六十六支見血封喉的銀花斷魂針。這種鐵匣子共有三種,小的一種,裝一百八十九支銀花斷魂針,中型的一種,裝三百三十三支,孫爺今天日間已在長街用過了,這是大型的一種,針數最多,威力最大,缺點只有一個,不好隱藏容易出事。”

    徐天良冷沉地哼了哼,聳聳肩。

    被擊昏的孫千鈞甦醒過來,當他的目光觸到滿臉疤痕,充滿著冷森殺氣的徐天良的臉面時,全身一陣哆嗦,面無血氣。

    六不和尚忿忿地道:“孫千鈞,你真不是人!竹笠大俠救你一命,替你保住了鎮江碼頭,你居然恩將仇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加害恩公,你害他也就罷了,竟然連本和尚也要一起加害,真是傷天害理,天良泯滅,人性全無,離獸不如……”

    孫千鈞一古碌從地上爬起來,跪著對徐天良道:“恩公饒命!小的一念之差,實是因爹爹命我誅殺一切想見他的人,出於無奈,還望恩公明察。”

    徐天良沒說話,冷厲的目光像利刃刺向孫千鈞的臉。

    他這一次說的話,又是真是假。

    孫千鈞見徐天良沒答話,立即揚起手,自扇耳光:“我該死!我該死!”

    他扇得很認真,用力“叭叭”的響聲連接不斷,臉面立即紅腫起來。

    “是該死,真該死!”六不和尚叫嚷道,隨著有節奏的耳光聲,跺著腳,“用力些,打!打!打!”

    “好啦!”徐天良冷聲輕喝。

    “恩公饒過我了?”孫千鈞頓住手,睜著眼問。

    “帶我去見你爹。”徐天良沉聲道。

    孫千鈞眼皮一挑,眼珠子轉了轉,沒有回話,也沒有動身。

    六不和尚大聲吼道:“喂!聽見沒有?竹笠大俠叫你帶他去見你爹!”

    孫千鈞沒理睬六不和尚,卻對徐天良道:“你要是不答應不殺我,我決不會帶你去見我爹。”

    徐天良胸中升起一團怒火。

    卑鄙無恥、陰笑狡詐的小人。

    他冷冷地笑笑,笑容中含著無比的狠毒與冷酷:“我會有辦法讓你開口。”

    六不和尚跟著道:“本僧至少有十種刑罰,可讓你開口。”

    孫千鈞聞言,居然淺淺地一笑:“錯骨分筋、搜刮枯腸、萬蟻啃腦……你們的刑罰比這三大酷如何?本爺武功雖然不佳,但熬刑的能耐,卻自信稱得是天下第一。”

    他原形畢露,露出一副潑辣的憎惡嘴臉。

    徐天良怒不可遏,出指點在他脅下,又化爪在他關節上一抓:“好!就讓你先嚐嘗錯骨分筋的滋味。”

    孫千鈞跪著的身子,往地上一倒,微閉起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六不和尚瞪圓了眼,右手掌直摸著後腦,神情頗似有些驚訝。

    徐天良臉色凝重,牙齒緊咬,面容可怖已極。

    孫千鈞身子開始彎曲,漸漸地關節骨頭凸出,四肢變了形,接著渾身抽搐顫抖,臉上的肌肉也在痙攣。

    錯骨分筋法是武林三大酷刑之一,早被武林禁用,知道這種酷刑手法的人不多,能忍這酷刑痛苦的人則更少。

    徐天良不相信孫千鈞這種人,能忍受錯骨分筋的痛苦。

    六不和尚也不相信。

    汗珠從孫千鈞額頭上滾落下來,從他變形的體形上,那種撤骨鑽心的痛苦可想而止。

    然而,他沒有哼叫,沒有求饒,那痙攣的臉上居然還接著那絲微笑。

    徐天良震怒了。他冷哼一聲,又驕起了二指,冷漠地道:“你能忍,我給你再加一道搜刮枯腸!”

    他陰沉著臉,二指緩緩伸出,指向孫千鈞的肚腹的丹田穴。

    孫千鈞眼中一道畏死的光一閃而滅,突然開口道:“你出手,我……就會死,而我……死了,你就永……遠別想見……到我爹……”

    他臉上的那絲笑容消失了,表露出的是萬分痛楚的神情。

    但,徐天良的手指也因此頓住。

    孫千鈞說的是實話。

    他內力有限,如果在錯骨分筋酷刑的同時,再加上搜刮枯腸毒刑,他就會死,他死了,怎能找到孫貴富?

    徐天良不覺感到為難。

    “阿彌陀佛”六不和尚一旁發了慈悲心,“竹笠大俠,看他怪可憐的,你就饒了他吧。”

    徐天良扭頭看看他道:“你想替他講情?”

    “不,不,不。”六不和尚一連幾個“不”字,“你不是一定要見他爹嗎?要見他爹,他就不能死,他不能死,你就得饒了他。”

    徐天良咬咬牙,默然片刻,手指倏出點在孫千鈞身上,復又一掌,拍開了他的穴道。

    六不和尚合掌胸前,低呼一聲:“我佛慈悲。”

    孫千鈞從地上坐起,舉袖揩去額上的汗水,靜靜地望著的徐天良。

    在如何保護自已性命的這份能耐上,他遠遠超過了對手。

    徐天良冷聲道:“只要你帶我去見你爹,我不殺你。”

    “好,我這就帶你去。”孫千鈞爽快地答應。

    徐天良眯起眼:“你不怕我食言?”

    孫千鈞道:“你決不會食言。因為如果你是個不守信用的人,剛才早就答應我了,何必要這樣逼我。”

    徐天良無奈地道:“我實在是小看你了。”

    孫千鈞站起身:“謝謝誇獎,不過,你還要作一個保證。”

    徐天良眉頭一皺:“還有什麼保證?”

    孫千鈞瞧著六不和尚:“保證你這位同路人不殺我,同時,你們事完之後,將天雨鐵匣子還給我。”

    “行,行”還未等徐天良開口,六不和尚已搶著答應道,“他不殺你,我當然更不會殺你。這鐵匣子,不能吃不能穿,放在身上又惹麻煩,完事後我自會還給你。”

    六不和尚的口氣,依然已把自己與徐天良當成了一夥。

    徐天良至如此,也只好無可奈何,來一個默認。

    他默然地,但很堅決地點了點頭。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只要能完成祖聖命,這些小節已無關緊要。

    孫千鈞得到保證後,抖抖衣襟,挪動了腳步。

    孫千鈞領著徐天良和六不和尚,出了墳山古墓,趟向後山場。

    後山上,怪石林立。

    石間,有幾座孤立的墳堆。

    孫千鈞繞到一塊山崖石下。

    一堆亂石,亂石中一個墳堆。

    孫千鈞在墳堆前站定。

    沒有墓穴牆,沒有石碑。

    表面上看去就是一個早已被人遺忘了的荒墳堆。

    四周是死的世界。

    沒有風,沒有聲息。

    偶而山崖上幾聲夜鳥啼鳴,墳草中小蟲卿卿,才使人感覺到這死的世界裡,依然有生的存在。

    孫千鈞撥開墳堆荒草,將一塊石頭往左一移,墳堆緩緩地陷下一塊,露出一個洞。

    “二位請,我爹就在這裡面。”孫千鈞指著黑漆漆的洞口道:“就是這裡!”

    徐天良做個手勢,示意孫千鈞先進去!

    吃一塹,長一智,他已有了古墓穴的經驗。不會再輕易上當。

    孫千鈞弓身鑽入洞中。

    徐天良和六不和尚跟著鑽了進去!

    眼前一個小山洞。

    原來假墳堆就修在小山洞口上。

    徐天良緊貼在孫千鈞的身後,往洞裡走,洞不大,很窄小,但洞道很長,有三十餘丈深。

    洞底又有一個小洞,洞口被一道石門擋著。

    孫千鈞隱蔽在左洞壁內的絞盤,石門打開。

    又是一個小山洞,比假墳堆下的山洞還要小。三人這麼一站,佔據了洞內一半的地方。

    洞裡還有一個洞,洞口依然有一道石門。

    孫千鈞點燃了洞壁上的火把,然後對徐天良道:“我爹就在裡面。”

    徐天良冷聲道:“開門。”

    孫千鈞縮縮鼻子道:“你答應過我的話。”

    徐天良截斷他的話道;“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孫千鈞走到右壁撥動絞盤機關。

    石門滑開,門裡透出一縷微弱的光亮。

    “爹!人有看你來了。”孫千鈞朝洞裡喊了一聲,然後對徐天良道:“請。”

    洞裡傳來一個蒼老而微微發抖的聲音:“讓他進……來。”

    徐天良問六不和尚:“喂,會使這個鐵匣子嗎?”

    “會,當然會。”六不和尚舉起手中的鐵匣子道:“只要將鐵匣子下的扳扣一扣,哩哩哩,幾百支銀花斷魂針會就射出去了。”

    “哎”孫千鈞晃動著身子,惶恐地道:“和尚你答應過不殺我的,可不要亂來。”

    徐天良道:“你拿著鐵匣子對準他,他要耍什麼花樣,就用毒針射死他。”

    “好。”六不和尚高興地道:“這真好玩,哎!你可別亂動,你亂動,我手指一抖,鐵匣子走了機關,可別怪我。”

    孫千鈞聞言,果真不敢動。

    徐天良對他道:“我進去了,如果你爹不在洞中,你又在耍什麼花招,你就準備死吧。”

    說罷,他大步走入了石洞門。

    “喂,你坐下來。”六不和尚手中的鐵匣子對準了他,“你不就是耍花樣,你耍花樣,我就扣鐵匣板扣。”

    “別……我坐,坐就是。”孫千鈞乖乖地在洞門旁坐下。

    六不和尚在洞門的這一旁坐下,雙手捧著鐵匣子對著孫千鈞:“你小子怎麼派兩名衛士來殺我?”

    “我沒有啊。”孫千鈞故作驚訝地道:“有這麼回事?”

    “哦,沒有。”六不和尚道:“我只是這樣想而已。這天雨鐵匣,你是從何得來?”

    孫千鈞想了想道:“實話告訴你吧,這並不是真正的天雨鐵匣,只是在下的仿造品。”

    六不和尚驀聲道:“仿造品?了不起,真了不起,這鐵匣構造奇巧,要裝六百多個彈簧,建六百道射槽,六百多個射孔!”

    “其實說穿了也並不難,這鐵匣子分外殼、內殼、裡檔!”

    兩人閒著沒事,聊上了天雨鐵匣的製作。

    六不和尚的手指在僧袍的掩護下,靈巧地在鐵匣蓋上拔弄著。

    徐天良此刻已進入第三個小洞裡的內石屋裡。

    一個看上去六旬以上的瘦小、精瘦的老頭,弓著身子坐在石床上。

    按照主人提供的情報,此人正是他要找的孫貴富。

    不過,據情報所說,孫貴富武功極好,還要在趙百萬之上,但為何他如此精神沮喪,目中渾濁無光,全然不像個習武之人?

    難道其中有詐?

    他目光迅即掃四周。

    此時,他才發覺這間石屋極窄小,長不過九尺,寬不到六尺,就像師博說的那種天牢裡,關死囚犯的牢房。

    房內,一張石床,除此而已,沒有任何像樣傢俱。

    床上,一床破棉被。床下一隻瓦罐,一隻木碗。

    這根本不像是個有準備的避難的地方。

    這是為什麼?他暗自猜疑!

    此時,老頭問話了:“你是誰?”

    老頭問話時,並沒有抬起頭。

    徐天良冷聲反問道:“你可是孫貴富?”

    老頭低沉地道:“正是老朽。”

    徐天良跨前兩步,壓低聲道:“我是聖命使者,替皇祖亡靈討債來了。”

    孫貴富緩緩地抬起頭:“終於來了,老朽等待這天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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