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絲鵲道:“沒錯,我是撒旦的孫女,也是洪王妃。”
屍魔冷哼:“喔,那你是想替他出頭羅?”
雲絲鵲道:“不敢,只不過想提醒你一件事,當年你虧欠撒旦,立誓要還,而今遇上他的孫女婿,毫不考慮地就動手啦?”
屍魔支吾道:“這……我……”
雲絲鵲續道:“我看這樣,你放過他這一回,算是報答了撒旦,如何?”
屍魔遲疑了一陣,複道:“倘使如此,我今晚便來找他,算是‘下一回’了麼?”
陳近南苦笑:“你的‘下一回’也太快了吧。”
孰料雲絲鵑竟點了頭:“好!屆時,咱們就硬碰硬的拚啦。”
屍魔笑笑:“好!本座就白撿這個便宜,今晚再會。”說完,碰的一響,所附身的那具活屍立刻摔回地面。
眾人但見一股青煙飛快遠去。
在場所有的活屍也隨之倒地,恢復死狀。
屍魔走了。
陳近南忙問雲絲鵲:“小鵲鵲,你怎麼不跟他多拖一點時日?這會已是正午,今晚轉眼將至,咱們要怎麼對付這個魔頭哩?”
雲絲鵲笑笑:“我聽母親說過,屍魔法力無邊,卻有一個缺憾,那就是必須藉由屍體,才能展現神通。”
陳近南聳聳肩膀:“那又怎樣?”
笑月一旁接道:“娘娘的意思,如果清除掉附近的屍體,便能教那屍魔無處施法?”
雲絲鵑頜首:“答對了。”
笑月又問:“需要使用特別的法子麼?”
雲絲鵲道:“只能用一種法子,火葬。”
陳近南馬上號令士兵們清理屍體,火焚集葬,並請了附近寺廟的和尚、道士到場作法,超渡亡魂。
事情告一段落,方才進關與丹多義律會師。
當天夜晚,屍魔又至,無奈它遍尋不獲半具屍體,無法現身。
折騰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在藍關城中找到一隻死貓,說不得,只得附身於貓屍,奔到陳近南營前。
陳近南正與諸將會商南征大計,忽聞營外貓叫不斷,聲聲悽慘,覺得事有蹊蹺,於是出門去看。
雲絲鵲、笑月與諸將均相隨。
眾人見那死貓,渾身是血漬幹掉了的硬毛,兼且肚破腸流,模樣很是恐怖。
更恐怖的是,它還會開口說人話:“撒旦的孫女,你敢欺我!說好我今晚會到,你卻將屍體燒光,這算什麼?”
雲絲鵲上前答道:“既然你說今晚會來,我當然得嚴加防範。”
屍魔(死貓)恨恨說道:“算你狠!但你忘了,現時正在打仗,隨時會有屍體,本座隨時都能現身,哼哼,到那時候,一樣收拾得了你們!”
雲絲鵲笑笑:“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
那具貓屍忽地僵倒在地,冒出一股青煙,眾人想是屍魔已然遠走。
陳近南忙又問雲絲鵲:“小鵲鵑,它說得也對呀,倘使如此,咱們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
雲絲鵲道:“本宮自有妙計。我問你,梅雪她爹,也就是你岳父,不是住在湘西麼?”
陳近南奇道:“你提他做什麼?”
雲絲鵠道:“據我所知,梅靈過乃是湘西一帶的有名法師,擅長趕屍。”
(民間傳聞,湘西有用法術、將客死他鄉者的屍體,趕回故鄉安葬的習俗。)
陳近南愣道:“真的?我還以為他只會唬人呢,原來在你們巫界,小雪她爹還有這點名頭。”
雲絲鵲道:“這就對了,派個人火速將他請來,他來之前,你暫時不要隨軍出征。”
陳近南也不廢話,當即應允:“就依你說的辦!”
同年十二月初,包力士的火炮大營擊敗線成仁,攻克桂林,沈東的武林聯軍也攻破長沙,直逼岳陽。
十二月中旬,圖海所率騎兵更連破武關、荊紫關,兵圍襄、樊,與當時鎮守襄陽的王緒展開攻防。
周子瑾一方面調兵增援湘東防線,一方面調兵增援武漢防線,當真是腹背受敵,捉襟見肘。
十二月下旬,丹多義律終於掃清漢中,南下與圖海會師,倍力攻城,不久,終於聯手攻入襄陽,逼得王緒隻身脫逃。
此一時,洪軍沿途都有流民與降兵加入,已經滾成了八萬,陳近南急命圖海帶領三萬精銳,先行至武漢佈陣。
待得梅靈過將至的消息傳來,方自統中軍五萬,開往襄陽。
是日,襄陽城外屍橫遍野,陳近南見狀,憂心說道:“害呀(完了),屍魔又要來啦。”
雲絲鵲一旁笑道:“你放心,我剛聽笑月說,你岳父已在襄陽城中佈署,不怕屍魔再來。”
陳近南搔頭道:“他有這麼行麼?屍魔可是魔神耶,不比尋常法師。”
雲絲鵲道:“他行不行,待會不就曉得啦。”
進城之後,笑月領著梅靈過來迎,相互以女婿與臣子的姿態施禮。
梅靈過笑道:“老夫果然沒看錯人,你呀,真有出息。”
陳近南心下苦笑:“當初答對字謎的根本就是笑月,他才是你的女婿,你硬把梅雪嫁給我,還說沒看錯人?哇哩……”
梅靈過旋將目光移往雲絲鵑身上,又笑:“這位就是濫用法術、強佔正房、無理取鬧,時常欺負我女兒的那個金毛番婆子吧?嗯,你好你好。”
陳近南與笑月同時一凜,斜眼去睨雲絲鵲,深怕雲絲鵲發飆,將梅靈過變成貓呀狗的。
雲絲鵲卻不動聲色,還以一笑,問道:“本宮吩咐的事,您老辦得了麼?”
梅靈過拍胸脯道:“那有什麼,驅鬼趕屍,對我來講只是家常便飯。”話鋒一轉,複道:“至於抓姦抓番、棒打薄情、懲治惡女,把不要臉的娼妓趕出良家,那我可不行了。”
陳、笑二人又是-凜,斜眼再去睨雲絲鵲。
雲絲鵲依舊笑臉可掬。心底卻想:“這老鬼曉得我有求於他,所以三番兩次奚落我,哪天要是落到我的手裡,準教他不死也脫一層皮!”陪笑說道:“那就辛苦你啦。”
一行人正要打道襄陽府衙,這時刻,街頭忽有屍體挺立,眾侍衛們嚴陣以待。
陳近南等人心裡均道:屍魔來啦!
頃而附近的許多路倒屍一一起立,嚇走了行人與喪家。
更嚇得城門口傳來騷動:“有殭屍!有殭屍!殭屍進城啦!”、“大家快逃!殭屍進城啦!”
原來是城外大批屍體“復活”,跳躍前行,蜂擁而入。
其中一具活屍卻是用飛的。
它追上陳近南等人,停於陳近南上頭,冷顏以對:“諸位,咱們又見面啦。”
陳近南拱手應道:“屍魔閣下,別來……無那個恙?”
屍魔冷哼:“少廢話!這回,本座可要將你帶到帝君跟前,教你受點活罪。”
雲絲鵲笑笑:“我勸你最好不要。”
屍魔還以一笑:“那咱們就試試!”當即張指一彈,啪的一響--
上千具活屍迅疾湧至,整齊列陣,團團圍住陳近南等人。
眾侍衛們又驚又恐,不知如何相應。
梅靈過於焉拔出桃木劍、搖晃火燒符,口中唸唸有詞,驅役群屍聽令。
屍魔見狀大笑:“你這個不見經傳的老雜毛,竟敢當著本座的面,驅役活屍?這跟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有何不同!愚蠢……”說到這裡,屍魔已然瞠目結舌,接不下去。
因為四周的活屍統統跟著梅靈過的桃木劍,走了起來。
梅靈過叫它們向東走,它們不敢向西行,叫它們往上看,它們不敢往下瞄。
像煞是梅靈過養的寵物。
屍魔惱羞成怒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旋即施展神通,號令群屍轉向。
無奈屍群不但不聽命於他,就連屍魔自己,都聽起梅靈過的號令,不由自主地緩緩落地。
雲絲鵲一旁笑問:“屍魔呀屍魔,你想知道,怎麼會這樣嗎?打算怎樣?”
屍魔詫異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自己受制於人,無法自主,隨著梅靈過的桃木劍起舞。
雲絲鵲解釋:“早在你來之前,這位梅靈過法師,已派人在附近所有的屍體身上,畫下暗符,等你附身驅役屍群時,他便能輕易操縱屍群,反抗你的命令。”
屍魔恍然大悟,怒道:“你、你們竟敢如此欺我!”
雲絲鵲笑笑:“不要每次中了計,就拿這話當臺詞,你是神,我們是人,我們不使詐欺你,怎能夠與你相抗?”
梅靈過忽將桃木劍左轉三圈,屍魔(附身的那具屍體)也跟著左轉三圈,梅靈過再將桃木劍右轉三圈,屍魔再跟著右轉三圈,梅靈過再將桃木劍拋空亂轉,屍魔只得跟著大翻跟斗。
梅靈過這時沉吟:“唔,還有什麼招數可以玩哩……啊,來玩‘自摸’跟‘捅屁眼’的把戲好了。”
陳近南與笑月同聲愣道:“這太殘忍了吧。”
屍魔聽了更是驚怒:“別再玩啦!你有完沒完呀!”伸出雙手示止,“這回我認裁了,下回,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附身之屍旋即倒地,一陣青煙嫋嫋升起,漸離漸去。
眾人均知屍魔已然遠走。
梅靈過當下猛一砸劍,群屍也紛紛倒地不起,乖乖“死”了。
陳近南朝向侮靈過道謝:“岳丈,這次全靠您的幫忙,有勞您老人家。”
梅靈過笑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轉念一嘆:“這個屍魔其實厲害得很,他的致命短處乃在無屍不足以施法,可這同時也是他的長處。”
陳近南道:“為什麼?”
梅靈過說道:“凡是神魔,必有元神,他是所有神魔中,唯一無法自顯元神者,換言之,誰也不能將他消滅。”
陳近南聳聳肩膀:“我跟他無怨無仇,並不想消滅他呀。”
梅靈過苦笑:“可人家想消滅你呀。哪,這回他中了計,下回必有防備,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終有一回,能夠將你制服。”
陳近南轉頭去看雲絲鵲徵詢。
雲絲鵲和道:“他說得沒錯,這一點,我也沒輒,咱們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羅。”
陳近南嘆道:“看來,也只能這樣啦。”
一行人旋至府衙。
陳近南設宴款待梅靈過,為其接風。
數日後……
由於梅靈過想去南京探望梅雪,陳近南遂撥一營士兵,兼集數車財物,護送梅靈過東行。
他則帶兵南下,前與圖、丹會師,一起攻打武漢三鎮。
武漢三鎮係指武昌、漢口與漢陽三座相鄰城池。
武昌濱臨長江與漢水交會處,與江北的漢口、漢陽相對,由於它是洞庭湖北首府,加上又位於南北交通要衝,自然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洪軍在此集結了八萬馬、步兵,吳軍亦在此集結了八萬精銳,雙方勢均力敵,都抱必勝之心。
幾場硬仗下來,一時難分勝負。
洪化(順化)元年元月,陳近南十九歲,南方傳來兵敗的消息。
周子瑾使出誘敵深入之計,大敗武林聯軍,丐幫幫主沈東戰死,武林聯軍從此星散。
八大門派遂退出戰場。
好在周子瑾亦無力進兵江西,索性折而北上,親自鎮守武漢,欲與陳近南、笑月一決雌雄。
這一日,北風慘慘,大雪紛紛。
陳近南與笑月並馬營前,眺望江邊。
感嘆道:“大雪還要繼續的下,隆冬還有兩、三個月,看樣子,這場仗不好打。”
笑月亦道:“是啊,吳軍躲在城中,吃得飽、穿得暖,我軍卻立於曠野,挨餓受凍,再這樣下去,不用打就輸啦。”
陳近南搭上笑月的肩頭道:“得靠你啦,我的好軍師,必得速戰速決,方能轉危為安。”
笑月苦笑:“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
陳近南不欲打擾,勒轉馬頭,逕自回營,他另有私事掛心,因為就在同一日,雲絲鵲臨盆在即。
回到營中王帳,遠遠地,便聞及雲絲鵑的嚎啕,卻沒能聽見娃娃哭聲。
陳近南忙問產婆:“怎麼樣啦?都還順利吧?”
產婆將陳近南噱了出去,道:“王爺,請你乖乖在門外待著,這裡不是男人來的地方。”
陳近南無奈,只好待在門外,焦急等候。
等著等著,陳近南看到一名衛士走近,到此戍衛,遂問:“誰教你來的?”
那名衛士跪答道:“啟稟殿下,小的奉常大人之命而來。”
常大人指的便是常無赦。常無赦久居營中,與陳近南有著剪不斷的孽緣,眾人不知原委,以為他能在陳近南身邊,定是某種大官,便以“大人”稱之。
陳近南心底先是暗笑,轉念又想:“常兄怎麼變得如此熱心,竟然叫人過來戍衛,其中該不會有詐吧?”
端詳那名衛士,見他面色慘白、四肢無力,一副病得快死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假的,斷不可能是刺客。
正想間,帳內傳來嬰兒啼哭。
雲絲鵲生了。
陳近南衝入帳內喜道:“生啦?生啦!男的、女的?”
產婆抱著嬰兒來迎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您又添了一位世子啦。”
陳近南鼓掌大笑:“太好了!”急看孩子,第一眼便瞅緊他的卵葩。
那頭,床上的雲絲鵲虛弱說道:“也給我看看。”
產婆遂抱著嬰兒湊近。
陳近南更伴在床沿,陪同雲絲鵲。
雲絲鵲欣慰笑笑:“總算給你生了個兒子,省得將來你用此藉口,把我休掉。”
陳近南擁著雲絲鵲道:“胡說什麼,我才不會重男輕女呢。”
雲絲鵲噘嘴道:“信你才有鬼哩,剛才聽說生了男孩,你高興成那樣,哼。”
陳近南搔了搔頭,笑笑:“我是替我們倆高興嘛,哪,對了,得為兒子取個名字。”
雲絲鵲道:“唔,你想取什麼呢?”
陳近南道:“我的前幾個兒子,都允給了神魔,只有你為我生的這雙兒女,沒有允人,我想,就叫他‘允己’吧。”
雲絲鵲道:“哎呀,允己多難聽呀,連我這個俄羅斯人都聽不下了。”尋思問道:“你以前不是叫陳三麼?叫他允三吧。”
陳近南搔頭道:“允三也不怎麼好聽呀,唔,乾脆這樣,還叫允山,山水的山,你覺得怎樣?”
雲絲鵲笑笑:“允山?嗯,就這樣。”
一干俾女這時過來善後,又是替雲絲鵲擦洗、淨身,又是為雲絲鵲進補、餵食,帳內帳外忙進忙出。
陳近南愛妻心切,始終不忍離去。
陡然間,俾女們驚聲尖叫,旋即,帳外那名侍衛七孔流血,跌跌撞撞地走入了帳內,咚的一響,倒地死亡。
雲絲鵲見狀忙問:“哪來的侍衛?”
陳近南道:“剛剛你分娩時,常無赦派來的。”
雲絲鵠扼腕道:“欵,你怎麼這般粗心?常無赦派來的人,還會是個好人麼!”
陳近南兩手一攤:“啊死都死了,還能怎麼使壞。”
雲絲鵲氣道:“你忘了我們的對頭是誰麼?”
陳近南這才恍然大悟,然而一切已經太遲了……
話說,為了防備屍魔復出,陳近南的營區附近,總是命人將屍體掩埋得乾乾淨淨,遇上戰況激烈、不及掩埋的時日,就命人依照梅靈過教的暗符,劃下一具具的屍體。儘量做到教屍魔無法施展的地步。
而今常無赦這一著,等同是把屍魔送到了他們跟前。
果不期然,那名侍衛的屍體很快就“活”了起來,嘿嘿冷笑。
起身走近陳近南夫婦說道:“咱們又見面啦。”環顧左右,“這回,可沒有什麼和尚道士,再來幫你們啦?”
雲絲鵲道:“你倒是找到了幫手,叫常無赦幫你弄來了個死人。”
屍魔得意笑笑:“誰叫你們留著魔界的人,在自己身邊呢。”
陳近南擋在雲絲鵲跟前,道:“你還真是不死心呢,堂堂一個邪神,這樣死皮賴臉。”
屍魔冶哼:“倘使你束手就擒,本座用得著死皮賴臉麼?”眼看陳近南手按佩劍,喝問:“如何?你想憑你的武功,跟我交手?”
陳近南慨然道:“既然沒有別的選擇,我也只好拚拚看羅。”
這當兒,帳外趕來了大批侍衛,就連笑月、圖海與丹多義律也聞風趕至:“殿下!您沒事吧?”、“列陣!列陣!火銑手出列!”、“殿下,我們衝進去羅,衝羅!”
他三人率先搶入。
屍魔回頭瞪了三人一眼,啐道:“不想死的,就給我退開,省得冤枉。”
陳近南擔憂三人安危,亦道:“這廝是邪神,非比尋常,別做無謂犧牲。”
笑月等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偏又無可奈何。
眼看屍魔高舉雙手,正要施法,他所附身的屍體忽起變化,自言自語說道:“你、你是誰?”
眾人怔然。
屍魔指著自己亦問:“你又是誰?”
屍魔自問自答道:“我是趙阿柱啊,你、你怎麼佔了我的身體。”
屍魔又自言自語道:“趙阿柱?啊!你是這具身子的主人?”
屍魔又自言自語道:“什麼主人不主人的?我就是我呀。”
屍魔又自言自語道:“你怎麼活了過來啦?”
屍魔又自言自語道:“什麼意思?我死了麼?”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屍魔演的是哪一齣獨角戲。
未幾,屍魔若有所悟,仰天長嘯,怒道:“地藏王!你這個該死的!地藏王!你這個該死的!”旋即發了一陣寒顫,冒出一陣青煙,就此煙消雲散。
笑月、圖海等人看了,唯有驚訝的份。
隔了一會,那名侍衛的“屍體”,跪地拜道:“殿、殿下。”
陳近南問道:“你是……屍魔,還是誰人?”
對方答道:“我、我叫趙阿柱,是丹多將軍座下、左副將第八營的牌刀手。”
陳近南納悶心想:“啊屍魔他是走了麼?”擺手示意:“趙阿柱,這沒你的事,你先下去吧。”
隨即反問雲絲鵲:“這是怎麼搞的,你明不明白呀?”
雲絲鵲沉吟:“看樣子,是地藏王暗中相助,幫你解了這一次危。”
陳近南愣道:“地藏王?”
雲絲鵲道:“地藏王掌理生死簿,這個趙阿柱新死,身軀猶未腐爛,稍改他的命數,便能復活。”
確是常無赦奉了青面帝君之命,先騙趙阿柱喝下毒酒,再命趙阿柱前往王帳,與屍魔裡應外合、聯手出擊。
地藏王察知常無赦的詭計,於是找到趙阿柱的生死簿,適時增改,使得趙阿柱死而復生,也迫得屍魔來而復去。
陳近南苦笑:“這樣子也可以?那前幾回屍魔現身時,地藏王怎不幫呀?”
雲絲鵲道:“前幾回人數太多,地藏王不好做手腳,再說嘛,當時的屍群多半死了有一陣時辰,已難復生。”
陳近南瞭然點頭,尋思氣道:“說到頭來,都是常無赦害的,你娘哩。”猛往自己右手的小指咬去!
遠處旋即傳來一陣慘叫……
雲絲鵲此時亦尋思道:“地藏王倒是教了我們一個制服屍魔的方法。以往我們總想著,不讓它能夠附身,如今我們何不換個腦子來想,教它附身在我們設好的‘局’裡。”
陳近南忙問:“你想設什麼局?”
雲絲鵲道:“我懂得煉製一種毒藥,常人服之,仿如斷氣,屍魔一旦附身,等到藥效一過,它可就糗大啦。”
陳近南搖頭道:“這沒用吧,即便中計,屍魔大不了化作青煙離開。”
雲絲鵲洩氣道:“說得也是。”
一旁,笑月倒是另有見解:“也許這樣制服不了屍魔,但卻制服得了武漢三鎮。”展顏笑道:“我想出打敗周先生的計策啦。”
眾人均甚錯愕。
笑月遂將他的計策娓娓道出……
陳近南聽完大樂,鼓掌大笑:“贊啦!真有你的,能夠想出這麼一條妙計。”
圖海卻不以為然:“這條計策是拿王爺的命去拚,恐怕,太險了些。”
雲絲鵲道:“魔界群神奉令要抓活口,你們王爺的命應該無礙,本宮只怕……武漢三鎮雖破,王爺也被屍魔抓啦。”
丹多義律慨然道:“讓我陪殿下去吧!丹多拚死也保護殿下回來。”
雲絲鵲道:“你是敵不過屍魔的,拚死了也沒用,這事,還得靠地藏王幫忙。”
陳近南冷哼:“就不知他肯不肯幫,嘖!說到頭來,我若真被抓入死界,他們神仙也不好過。”
雲絲鵲道:“不如這樣,今晚你向地藏王膜拜許願,然後擲杯,等你擲到了允杯,得到它應允相助,再用笑月的計策破敵不遲。”
陳近南點頭道:“也好,就這樣辦。”
“喂!”產婆忽帶著一干俾女入帳,揮手叱道:“你們這些臭男人,還不快滾!這裡可是產房呀。”
笑月等人方才醒悟,匆匆施禮告退。
便連陳近南都教產婆趕了出去。
當晚--
陳近南等人家於中軍虎帳,設壇焚香,膜拜地藏王許願。
許願完畢,笑月取過茭杯遞給陳近南,道:“恭請殿下擲杯。”
陳近南環視眾人笑笑:“我跟地藏王是自己人,許願擲杯,就跟吃米粉一般容易,你們等著看吧。”說完,一擲。
擲出了一對笑杯。(注:雙杯皆正,是為笑杯,既非“允”,亦非“不允”,意謂菩薩還在考慮。)
笑月湊近道:“殿下,你最好正經點,省得菩薩不理你喲。”
陳近南不耐地點了下頭,心裡罵道:“幹!還不給個允杯,臭屁啥小!”心裡邊罵,手邊擲。
擲的還是對笑杯。
陳近南拾起菱杯想道:“給我個允杯吧,你爸一定供上三牲六果,嗯?地藏王老兄,算是給我個面子好不好?”說完,三擲。
擲的還是對笑杯。
“幹你——”陳近南倏地收住到口的髒話,頓了一頓,深吸幾口大氣,捧杯四擲。
擲的還是對笑杯。
笑月心想:“看來這對笑杯,還是冷笑的笑。”
圖海心想:“這傢伙,都當王了,嘴巴還那麼不乾淨,難怪菩薩玩他。”
丹多義律則想道:“原來他們閩南人的米粉,是難吃的。”
陳近南捧杯再擲,這下子,他可不敢不恭不敬啦,結果,擲的還是對笑杯。
氣得他拾起菱杯奮力砸下,由於內力高深,茭杯自是砸了個稀爛粉碎。
驚人的是,所有碎片,沒有一片不是正面的,仍然是對笑杯。
陳近南惱火,指著神壇氣道:“你不幫我,莫非要看我墮入死界、任由魔王毀天滅地麼?你‘張’個什麼呀!”(張:閩語,指囂張。)
笑月等人紛來勸:“殿下,茲事體大,您還是忍著點吧。”、“是啊,您在求菩薩呢,怎能如此無禮。”
陳近南嘆了口氣:“也罷也罷,老子再擲就是啦。”
就這樣,換過茭杯再擲,一擲便是上百、上千次,次次都是笑杯。
陳近南也認了,既不動氣,也不動粗,誠心誠意地繼續擲,擲他個無怨無悔無恨無尤。
擲(直)到隔天天亮。
笑月、圖海與丹多義律因為公務繁忙,均被陳近南示退,虎帳之中,只剩下陳近南一人。
正當營區四周的雞鳴,漸被鼎沸的人聲取代;正當茭杯擲壞了三雙,剛剛換上了第四雙時,陳近南終於不經意地擲出允杯。
看著地上兩隻一正一覆的茭杯,陳近南怔然良久,難以置信,拾起茭杯再擲一遍,仍獲允杯,又擲一遍,還是允杯。
他笑了。
差點還感動得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