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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滿天神魔

    陳近南忙着抓弄洞口的雜草,掩蔽得更緊實些,無奈雨勢衝散草障,洞口大開。

    唯一的掩蔽,反而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唐賽兒左奔右跑,連聲叫喚:“音音!音音!你在哪裏?”聲音好不淒厲。

    聽得音音心都碎了,躲在陳近南懷中,抬頭問道:“你看……我該不該出去?”

    陳近南嘆道:“我看,你還是出去吧,畢竟你們還是彼此深愛的。”

    音音又問:“那你呢?”

    陳近南苦笑道:“我就不必了,免得被她一鞭子打死。”

    音音道:“跟我一起來嘛,我替你求個情,咱們三人親上加親,她就不會打你啦。”

    陳近南暗暗搖頭,心想:“俺娘喂,她到這會還在親上加親?真是輸給她羅。”

    陡然,唐賽兒的叫喚停了,不久,傳來的竟是一陣叫罵,還摻了一個男人嗓音,緊接着便是兵器交鋒聲。

    音音焦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陳近南正色説道:“有人來了,而且,對方還是個熟人。”當即牽着音音,一起爬出坑洞。

    陳近南已經聽出來人正是常無赦。

    驟雨漸歇,而打鬥,仍甚激烈。

    唐賽兒長鞭連擊,常無赦魔劍狂舞,二人打得難分難解。

    且看一邊是白袍晃動,一邊是紅衣飄朔;一邊是快劍偏鋒,一邊是鞭勁剛猛;一邊是光影變幻,一邊是虎虎生風:一邊是人隨劍動,一邊是鞭人合一。

    陳近南心下讚道:“水(漂亮)!高手過招,就要像伊兩人這樣。”尋思自己一泡尿兀自緊迫,於焉趁着漫天雨絲、滿地雨水,偷偷尿在褲裏,抖腳流入洞裏。(李四十七變的那坑洞)

    音音可不像陳近南那般自在,她不懂武功,緊張的很,忙喊:“你們別打啦!都別打啦!”

    唐賽兒聽見音音的聲音,心頭一震,旋即收鞭罷手,折向了音音那頭。

    常無赦瞥見陳近南在此,還當唐賽兒想要殺他,趕緊也追了過去。

    雙方各自搶了一人,唐賽兒搶了音音,常無赦則搶了陳近南,然後各退數步,戒備對峙。

    那頭,唐賽兒抱緊音音,噓寒問暖,似已原諒了音音的莽撞。

    常無赦這頭瞪了陳近南一眼:“小子,多日不見了,你倒底死哪去啦?”

    陳近南道:“還有哪?當然是少林寺羅,”指着那把魔劍,反問:“空空和尚呢?”

    常無赦冷哼:“他?還沒死。”答得斬釘截鐵,卻又不清不楚。

    陳近南又問:“你怎麼曉得我在這兒?”

    唐賽兒那頭啐道:“他才不曉得呢!他呀,跟了姑娘好幾天了,像只野狗一樣。”眼角一閃,不知瞥見了什麼,陡然抽出長鞭,擊地打到!打得(李四十七變的)那個坑洞塌陷了一角。

    陳近南見狀,心想:“壞!她知了,要緊給李四十七恢復人形。”

    呼地聲響,把李四十七變回了原狀。

    好慘呀……李四十七頭破血流(唐賽兒剛打的),渾身濕透(雨淋的),滿嘴是草(陳近南搞的),滿肚子是尿(陳近南尿的)。

    更慘的,是他還來不及向陳近南發飆,唐賽兒已先發狠,又抽了他額頭一鞭子。

    唐賽兒獰笑道:“老妖怪!姑娘正愁一肚子火沒處發,這會正好找你出氣。”

    李四十七內傷尚未痊癒,變身咒又不在身上,哪裏還是唐賽兒的敵手?褲底早嚇得一大包了。忙道:“等一下!你、你若殺了我,就不曉得你的女人是怎麼被玷污的!”

    這話果真管用。唐賽兒鞭子舉到一半,停了下來,急道:“我的音音被玷污啦?”

    這頭,不學無術的陳近南忙問常無赦:“常兄,‘店屋’是什麼東西?專門開店的屋子麼?有這麼可怕?”

    常無赦冷冷説道:“玷污就是強姦的意思。”

    陳近南一驚,轉問李四十七:“音音被誰‘店屋’啦?”

    李四十七指着陳近南道:“笨蛋,就是被你呀!”為了轉移唐賽兒的注意,以免成了鞭下亡魂,李四十七於焉撒謊。

    那頭,唐賽兒低頭去問音音:“他説的可是真的?”

    音音搖了搖頭:“哪有啊,我們彼此是心甘情願的。”

    陳近南心裏叫苦道:“你娘卡奸,話要講乎清楚,啊咱是‘心甘情願’做了啥小?”

    唐賽兒氣紅了雙眼,咬牙切齒質問道:“音!你跟他……你跟他究竟做了什麼啦?”

    音音委屈地哽咽説道:“他教了我怎麼生孩子……人家、人家就想跟他生孩子嘛……”

    這頭,常無赦斜睨了陳近南一眼:“看不出來呀,臭小子,年紀小小的,已經懂得怎麼誘拐小女生了,嗯,有前途。”

    陳近南苦笑:“過獎過獎。”

    李四十七一旁幸災樂禍,道:“嘿嘿,男人婆呀,還不替你的女人報仇?”指着陳近南,“打他呀,打他!”

    啪!唐賽兒打是打了,不過打的卻是李四十七,又抽了他額頭一鞭子。

    李四十七滿瞼血淋淋的跳腳道:“騷賤貨!搞你女人的又不是我,你怎打我呀?”

    唐賽兒嘴角抽搐道:“算你倒楣,誰教你站的較近。”

    李四十七趕忙逃到常無赦這頭,以免再被殃及,口中不停低聲咒罵。

    常無赦問道:“李四十七,你説那個小姑娘是她的女人,此話怎講?”

    李四十七與常無赦本無冤仇,前番激戰,純是為了無上金身,而今相安無事,為防唐賽兒加害,反倒與常無赦好言相向。嬉笑道:“你還看不出?騷賤貨是個女‘斷袖’,她跟那個小丫頭是‘對食’呀。”

    常無赦恍然,朝着唐賽兒促狹一笑:“嘿嘿,有趣呀有趣,大名鼎鼎的紅花聖女,原來有磨鏡之癖。”

    (注:“斷袖”本指男同性戀,“磨鏡癖”指女同性戀,“對食”指女同性戀情侶。)

    陳近南雖聽不懂何謂,但他與音音有過深談,大抵也猜得到。

    唐賽兒冷眼以對:“姑娘我就是喜歡女人,幹你們屁事!”指着李四十七怒道:“你個老賊胚!路倒屍!還不給我死過來!”

    李四十七躲到常無赦身後,扮鬼臉道:“老子説不過去,就不過去,賤貨,帶種的就過來呀。”

    唐賽兒忌憚常無赦,又得顧及音音,委實無法過去,氣得她七竅生煙。

    李四十七看得也愈發得意,手舞足蹈,笑道:“你的女人不要你啦,你可知為了什麼?因為跟你在一起,連個屁也生不出半個,哈哈哈哈。”

    唐賽兒心中一痛,怨生怒消,臉色蒼白地看着音音。

    音音避開她夫君的目光,上前叱道:“誰説我不要她啦?”説着,還挽着唐賽兒的手,“只是孔雀明王託夢,要我向他(指着陳近南)借種而已,我、我們還沒開始哩,你們就全來啦。”

    常無赦聽了又斜睨陳近南一眼,取笑之。

    那頭,唐賽兒為之釋然,大感欣慰,湊近吻了音音的額頭,低聲道:“我就曉得你絕不會負我。”

    這頭三個大男人見了,均是一臉的嫌惡。李四十七更是故作嘔吐狀。

    唐賽兒斜眼怒瞪三人道:“女人喜歡女人,有什麼不對?男人有什麼好?不過是最最下賤、無恥、骯髒、醜惡的牲畜。”

    常無赦悠悠道:“小心你的嘴巴,別忘了,你父親是男人,你們教主也是男人。”

    唐賽兒大笑:“我沒有父親,至於白蓮教教主嘛,我才不聽他的號令呢。”

    常無赦皺了皺眉頭,端詳了唐賽兒一陣,問道:“你究竟為了什麼,如此痛恨男人?”

    唐賽兒道:“真想明白為了什麼?”

    常無赦把兩手叉胸,一副閒來無事的模樣,道:“願聞其詳。”

    唐賽兒頓了一頓,吁了口氣,這才仰頭説道:“我是第一百零八代的紅花聖女,唐賽兒,也是、也是第二代的唐賽兒。簡單的講,我乃第二代唐賽兒投胎轉世的。

    數百年前,蘭州城外,一個鄉下地方的一個鄉下女孩,為了救她那個遭到陷害入獄的父親,攔路狀告蘭州知府。沒想到那個知府也是個狗官,要求女孩以貞操做為代價,才肯放她父親一馬。女孩沒有辦法,只有同意,任那個狗官姦淫了數月。事後,女孩的父親果然獲釋出獄,當他看見自己女兒大腹便便,懷了狗官的孩子,竟罵她的女兒是娼妓,將她趕出家門。同村的村民雖也清楚真相,卻都不肯收容女孩,任其留連在村裏的破廟,乞食為生。

    女孩臨盆的那一個深夜,由於飢寒交迫,遂致難產,她在血泊之中哀嚎,哀嚎的聲音,響徹整個村莊。

    村裏許多女人都不忍,想要出門搭救,但都被她們的男人阻止,男人們罵道:‘那個不要臉的娼妓,救她幹嘛?教她死了乾淨些!’

    女孩仍在哀嚎。足足慘叫了兩個時辰,她終因血崩而昏厭,腹裏的孩子也死了。

    哀嚎聲不能感動村民的良心,卻感動了破廟裏的孔雀明王,那尊同樣遭到村民遺棄的神祗。孔雀明王託夢給數里外的孔雀明王寺住持,命她火速前來相助,這才救了女孩一命。女孩從此便在寺裏住下,成為寺裏的一員。

    不久,寺裏又來了一個人,正是唐賽兒。那個傳奇的偉大女性。唐賽兒收了那個女孩作為她的徒弟,她的傳人,將她一身的本事,全部教給女孩。唐賽兒死後,女孩繼承了她的姓名,也叫唐賽兒,更繼承了她的遺志,專幹殺官濟民、劫富濟貧的義舉。

    當然啦,蘭州城那個狗知府,就是被她手刃的第一人。

    殺呀……

    過了不知多少年,那個女孩,唐賽兒,在一場抗拒朝廷的戰役中,奮戰而死,而她死後的魂魄,竟然下了地獄。她不甘心啊,遂向孔雀明王泣訴。

    孔雀明王降臨地獄門,為她向地藏王請命,説道:‘如果尊下不能為此權變天條,那麼,請將她的魂魄交付本座,本座定將公平處置。’

    然而地藏王不答允,他説佛教與明教並不相立,凡是奉拜佛祖的魂魄,斷非明王所能過問。

    孔雀明王直陳民間百姓,已有人將佛教與明教並立,成為白蓮敦,而唐賽兒正是白蓮教的教徒。

    地藏王説白蓮教乃是邪教,凡是奉拜佛祖的人,不得奉拜其它神祗。

    孔雀明王譏嘲説:‘那你呢?奉拜佛祖的人,不也奉拜你麼?’

    地藏王聞言拂袖而去,關了地獄門。

    孔雀明王也很生氣,回頭領着其餘各尊明王,及所有光明神,一起攻破地獄門,把唐賽兒的魂魄給救走了。

    然而這卻激怒了佛、道兩教的所有神祗,眾神成立聯軍,反攻波斯天界。

    那時候,伊斯蘭教早在天方(泛指亞剌伯諸國)興起,人們已不信奉明教,而佛、道兩教在中土卻是綿延蓬勃,信眾億萬。佛、道兩敦的神祗香火鼎盛,因此神通壯大,於焉大敗各明王。

    地藏王要求孔雀明王交出唐賽兒的魂魄。

    孔雀明王堅拒,説:‘本座寧肯被廢為人,甚至元神湮滅,也絕不背棄信徒,自毀信念。’

    地藏王大受感動,因而作罷,但天條不可破例,只好開出一個條件:唐賽兒的魂魄須在孔雀明王寺中輪迴,上不能上西天,下不得下地獄,天堂人間,於她封閉,海枯石爛,永世不變。

    所以第三代的唐賽兒,乃是第二代死後投的胎,而第四代又是第三代投的胎,直到如今,第一百零八代了,即使我遠在西域出生,也會因緣湊巧,被人抱到關西的孔雀明王寺中,長大成人。”

    説到這裏,唐賽兒問:“常無赦,這會你該明白,我為什麼如此痛恨男人了吧?”

    音音聽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早撲在唐賽兒的懷裏。

    唐賽兒輕撫音音的發稍,哀怨道:“累積了幾百年來對男人的怨懟,試問要如何解脱?況且,這幾百年來,男人還是這般的卑鄙野蠻,視女性為無物,人世間出了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相當公平啊。”

    常無赦問道:“話雖如此,孔雀明王不是男的麼?他可是你的恩主公呀。”

    唐賽兒搖頭道:“唯有人與牲畜才有男女、雌雄之別,天地列神,並無此分。”

    “是這樣啊。”常無赦抬頭嘆了一口長氣:“直到聽了你的故事,方知我等男兒輩,竟有少數如此污穢下流的人物。”

    唐賽兒嗤之以鼻:“什麼少數?你們男人污穢下流的,那是絕大多數。”

    輪到常無赦搖頭了,道:“我上輩子所見到的男人,無不是輕生重義的血性男子漢,絕非你説的那般。”

    陳近南一旁心想道:“哇哩……幹!他們怎都記得上世人的事情?啊甭講上世人羅,我連上個月的事情,都快忘光啦。”

    那頭,唐賽兒學起常無赦先前的舉止,兩手叉胸,道:“願聞其詳。”

    常無赦苦笑:“我的故事,比你單純多了……

    我生於河北霸縣,幼時因貧困出家,棲身少林寺裏。

    那一年,黃河發大水,霸縣一帶粒谷無收,而税徵依舊苛重,農民受不了官吏、地主與書香亡紳的連年壓迫,早已心生不滿,於是羣起暴動。生也地獄,死也地獄,教他們如何不起來鬧事?其他縣鎮的農民聞風而起,事態遂漸嚴重。

    少林寺與歷代皇朝都保有良好關係,住持知我來自霸縣,命我返鄉,協助地方衙門招安暴民。

    回到了霸縣,看清楚了家鄉的真相,我實在無法幫助衙門,反倒同情農民、加入暴動,進而成為領袖之一。

    終於……我們敵不過朝廷大軍的圍剿,敗陣星散,我更被捕入獄,判了死刑。

    大理寺在京城的菜市口,當眾將我‘寸寸凌遲,千刀萬剮’,我死得好慘、好慘哪。

    但即便天道如此不公,臨死前,我仍仰望西天,默唸佛經,為自己犯下的殺戒,深向佛祖懺悔。

    我死後魂魄也下到了第十七層地獄。

    歷經兩百多年的折磨與苦煉,好不容易,我得到輪迴的機會,重新投胎做人。

    再世為人的我,變成陝西流幻門常家的三少爺,出身不可謂不好……”

    唐賽兒打岔道:“你是陝西流幻門的人?難怪,原來你使的是流光幻影劍法。”

    常無赦點了點頭。

    陳近南一旁催問:“既然你出身不錯,後來又怎麼會墜入魔界呢?”

    常無赦似乎對於“墜入”二字,不以為然,給了陳近南一記白眼。

    續道:“我天賦異稟,練劍有成,才十六歲,便打敗了陝西全省的用劍名家,為流幻門博得好名聲。可惜呀,也為流幻門招來了妒恨。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裏,數十名蒙面勁裝的劍客闖入我家,不由分説,大肆殺戮,無論男女老少、會武或不會武的,對方全都不肯放過。

    我跟父兄力戰羣敵,驚覺對手各個劍術精湛,且門路繁多,顯然是許多門派糾合而成的,那時我的江湖歷練尚淺,看不出他們是來自哪門哪路。

    不久,父兄們一一戰死,我家慘遭滅門。僅我一人逃得生天。待我逃向地方衙門告官,地方官吏竟顛倒黑白,誣指我為了爭奪掌門產業,殺害父母兄長。

    這等破綻百出的指控,根本是算計好的陰謀,我深信幕後指使者必是兇手,於焉殺出府牢,亡命江湖,暗自進行調查。

    你們猜元兇是誰?元兇竟是北六省三十一個名門劍派,他們看中我家的劍法,為了搶奪我家劍譜,聯手幹下了這件血案。

    嘿,劍譜卻在我的身上,沒教他們得逞,我也將他們逐一暗殺,報仇雪恨。

    但是八大門派卻聽信他們的話,把我當成一個弒親殺兄、殘忍狂暴的魔頭,號召武林各派,對我展開追緝。在一場戰役裏,眼看我就要被他們以車輪戰擊殺之際,‘它’出現了,它救了我一命。”

    陳近南問:“‘他’是誰呀?”

    常無赦雙眼露出光采道:“他便是青面帝君,東方魔界的至尊。帝君給我喝了‘前世回神湯’,教我想起自己的前生,還帶我偷偷下了一次地府,目睹一件慘事……

    當年我參加霸縣暴動的幾個兄弟,死後的魂魄仍在地獄裏服刑,全被判了永世不得轉生的刑罰。

    ‘他們並沒犯錯呀!他們是被逼的啊!佛祖為什麼如此懲罰好人?’

    帝君跟我説:‘佛祖口口聲聲説,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在人間這麼久,何時真正看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又説:‘你所奉拜的佛祖,不過是巧言令色之輩,身在九重天外,自命慈悲清高,卻看不見世人的慘狀,聽不見世人的哀號啊。’

    帝君還教了我許多真相,讓我頓悟神魔一體、魔即是神的道理,比照起我兩世的苦痛,帝君的話才能清楚解釋,而佛理卻無法自圓其説。

    從那迄今,我便成為帝君的忠誠信徒。”

    陳近南聽罷又問:“從那到今,人家也開始管你叫‘魔劍劍魔’羅?”

    常無赦大笑道:“隨他們叫吧!”他手舞魔劍,又笑,“仗着它,我才能打敗羣雄,讓正義得到伸張!”旋即衝着唐賽兒道:“你的身世,並不比我慘啊。”

    唐賽兒點頭應道:“説得好,打今天起,本姑娘就當世上,出了你這麼一個好男人。”

    李四十七湊上前道:“如果身世悽慘,便是好男人,那麼老子也算是了。”

    唐賽兒冷笑:“你?呸!別人悽慘叫做悽慘,你悽慘,那叫活該。”

    李四十七跳腳嚷道:“聽完我的故事,你就曉得我身世有多慘啦,我不管!我也有過去,我也要説!”

    唐賽兒別過臉去,懶得多聽。

    常無赦則道:“又沒有人攔你,要説就説吧。”

    李四十七也裝出一副沉思、回憶、憂鬱狀,無奈他長相太過滑稽,故做姿態徒令人感到噁心。嚷道:“那麼我要開始講羅,話説玉皇大帝的位子更值了,輪到玄天上帝主持天界大政,諸神與眾仙齊聚,為這位新任的玉皇祝賀。

    (注:玄天上帝亦即武當派供奉的真武天君,又稱北極星君,封號極多,其座下有龜、蛇兩將軍。)

    神仙會熱熱鬧鬧之際,佛祖也降臨啦,玄天上帝下座親迎,與佛祖相談甚歡。

    宴會最後,玄天上帝向佛祖問了一道題目:‘何以釋尊不言神通?’

    佛祖微笑點頭,向玄天上帝要紙做答,神仙誰來用紙?玄天上帝隨手取出一張令條遞過,佛祖在令條上寫下了幾句梵文,未經解釋便即離去。

    玄天上帝雖法力無邊,無奈卻看不懂,又不好意思詢問在場的神仙,只得命令龜將軍下去凡間問人。”

    “且慢!”常無赦打斷他的話尾,皺眉質疑:“你不想説你悽慘的過去麼?羅唆了半天,怎麼全是些神仙的事?”

    李四十七“哎呀”道:“別急嘛,還沒輪到我出場哩。”

    常無赦擺了擺手,嘆氣苦笑。

    那頭,唐賽兒與音音二人亦笑,不過她們是在笑她們的,小倆口甜甜蜜蜜,講不完的悄悄話,對於李四十七的故事毫無興趣。

    陳近南忽問:“玄天上帝是尊大神也,他看不懂的東西,凡人怎會看得懂?幹嘛跑到凡間問人呢?”

    李四十七見有人對他的故事發問,心中大喜,解釋道:“是這樣子的……

    玄天上帝乃是道教的神祗,自然看不懂梵文,且佛祖手書的梵文又必深切難解,所以需要凡間的高憎幫忙。

    擦呀找的,龜將軍始終找不到看懂手書的僧人,誤打誤撞,卻在天山的天池邊,撞見幾位下凡辦差的仙女在……洗澡。

    那幾位仙女皆出自西王母座下,各個貌美無瑕,體態精絕。

    由於龜將軍當時附在凡人身軀上,見了如此仙女,慾念大動,竟偷了其中一位仙女的底褲……”

    “喂!”常無赦又打斷他的話尾了,叱道:“真的假的呀?羅唆半天,連神仙偷底褲的事都出現了,你卻還沒出場。”

    李四十七扭捏、靦腆道:“誰説我還沒出場,我出場了呀。”

    常無赦一怔:“莫非,你是那位偷人底褲的龜將軍?”

    李四十七搖頭道:“不,我是那件被偷的底褲。”

    包括唐賽兒與音音在內,在場眾人無不驚詫,一時全啞口無言。

    須臾,常無赦變臉怒道:“去你個老渾蛋!竟敢玩我?浪費我那麼多時間。”就要拔劍了。

    李四十七忙搖手解釋:“不不不,我沒亂説!我真是、真是那件底褲呀。”

    常無赦駁道:“一件底褲,豈能化為人形?”

    李四十七道:“佛祖的袈裟能夠化作小仙,仙女的底褲,又為什麼不能化作人呢!”

    在場的人都是因為無上金身,這才聚在一起,或多或少都對無上金身的事,有所瞭解,自亦聽過佛祖袈裟化作小仙的經過。

    常無赦遂不再駁,悻悻然而已。

    李四十七續道:“我之所以名叫李四十七,正因為是那位仙女的第四十七件底褲嘛。”

    陳近南愣道:“那位仙女,沒事要這麼多件底褲做什?”

    李四十七聳聳肩膀:“我哪知道。女孩兒家沒事喜歡收集底褲,也是有的。”

    陳近南捫心自問:“安呢我近前將他變做音音的底褲,算做是將他變回原形羅?”

    常無赦一旁沒好氣的催促:“快把你這鳥故事講完,少扯底褲的事!”想起剛剛提及自己身世的悽慘,何其悲壯,現在卻得跟李四十七的雞歪故事湊在一塊,心底就很乾。

    李四十七於焉續道:“龜將軍偷了那件底褲後,當作是寶,每天拿出來把玩,想入非非一番。萬沒料着那位仙女不甘心底褲被竊,狀告西王母,西王母遂商借二郎神楊戟的那隻嘯天犬,下凡搜尋。那嘯天犬非比尋常,很快便在中土閩南的莆田少林寺內,找到了它。”

    這回輪到陳近南打岔發問了:“東西不是在龜將軍身上?啊怎會到了莆田少林寺?”

    李四十七道:“這是因為龜將軍恰巧到了莆田少林,找上當年的住持證印大師,詢問佛祖的手書。唉,那龜將軍得悉‘底褲事發’,嘯天犬正在寺外叫陣,嚇得六神無主,忙向證印大師求助。

    大師皺眉問道:‘這種事,仙駕要老衲如何幫忙?’

    龜將軍沉吟:‘大師若將東西(指那底褲)藏起,便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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