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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折戟沉沙

    卻說青城派的鐵雷子,身劍合一,化為一道寒光,電射上臺,向南明真人疾衝捲去。

    他一身功力,非同小可,尤其青城一派的劍術,向以辛辣惡毒見長,這蓄勢一擊,威力之強,直可洞金貫鐵,裂巖碎石。

    南明真人身前倏然閃出一人,擋住去路。

    鐵雷子厲聲喝道:“順我者生,過我者死,看劍!”

    身形更不停留,“刷”然聲,劍光破風刺去。

    卻見那人雙眼圓睜,大喝一聲,寬大的衣袖中,倏然飛出二道金光,“嗆”的一聲,一道點中鐵雷子長劍劍尖,另一道尋隙抵瑕,滿空飛舞,“絲”的微響,直向鐵雷子的胸前“玄機”要穴,飛襲而至。

    “叮——”

    光雨飛灑,兩人齊感手腕一震,各自後退兩步。

    鐵雷子鬚髮齊張,定睛打量當前敵手……

    只見對方生得身材精瘦,高約四尺,一雙火眼,暴射精光,身上穿著一件貼體紅色緊身衣,手中兵器,乃是二杆長約尺八的盤龍金棍,棍尖凸出半節三寸餘的尖鋒,各有一根極細的金鍊緊於腕上,交手時,可以突然發出,伸長數倍,傷人敗敵。

    鐵雷子生性雖然粗率,到底苦修多年,一見對方這身功力,這等模樣,就知道是南明真人座下首徒——火行者朱壁。

    當下不敢怠慢,環眼圓睜,真氣上貫十二重樓,下沉氣海,“刷”地一劍,疾戳出去。

    卻見金光如電湧起,上擊“總門”,下劈“玉泉”,剎那間,兩人已極狠辣地交手十餘招,出手的險毒,不論那一方面稍一失手,立刻就是裂腦碎首,斷肢折臂的慘局……

    南明真人目睹滿場湧起的刀劍光影,毫不動容,驀地厲聲喝道:“擊鐘——”

    “當——”

    “當”

    “當——”

    宮中響起嘹亮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

    這時,海兒卓立場中,目光盯定南明真人,始終一瞬不瞬,一任場中殺聲震天,似乎絲毫無動於衷。

    鐘聲一起,他心中暗忖:“看南明真人沉穩鎮靜的模樣,分明已經算定我等今晚必來,於是預設南明丙丁離火,將我等困在火中,卻不知道段思鳳用什麼法兒,破去烈火,但看來對方鐘聲一響,一定是另有殺手。”

    想到這裡,拔出身帶銀琶,緩步向南明真人逼去。

    卻見南明真人目光灼灼,掃射過來,朗聲道:“喬海雨,你可知道鐘聲一響,你們最多隻有片刻活命麼?”

    海兒冷冷一嗤道:“大言不慚,看招——”

    只見他輕輕一躍,宛如孤雁橫飛,天馬行空,平平地直掠上臺,一琶怒揮而出。

    南明真人袍袖一揮,發出一股奇強奇勁的內力,海兒只覺身上一緊,好像連口鼻都被對方的真氣堵塞住了,不由大吃一驚,連忙變化招式,銀琶化劈為劃,化解對方袖上所發出的萬斤重力。

    雙方招式一接,海兒只覺得全身一震,連人帶琶,竟被硬生生迫退二步,不由心中大驚。

    這是海兒出道以來,所遇到的最強勁敵,但南明真人也是又奇怪又驚異,要知道他剛才揮出的一袖,在旁人看來,好像是輕描淡寫,隨手揮灑,其實他已在暗中凝集了十成功力,海兒功力雖強,又得到名師傳授,但畢竟只有十二三歲,這一袖最少要使對方身受重傷,連身形都被震下臺去。

    誰知道對方只退了兩步,若無其事,臉上反而升起一片怒容,這不由使得這個年老成精,功力蓋世的老魔頭,又驚又怔大惑不解起來。

    要是換了赴天璇島之前的海兒,也萬萬無法如此輕鬆地接下對方一招,但是天璇島之行,海兒因禍得福,身受阿修羅神香所化的諸般幻相進攻,雖然歷盡苦難,但在內功修持中,卻邁進了一大步……

    南明真人一見海兒手持銀琶,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態,連忙道:“喬海雨,本真人豈會懼怕於你,但剛才鐘聲已經十響,再有一響,你們就一個也休想活命。”

    海兒聞言,心中霍地一動,不由冷笑道:“為什麼?”

    南明真人道:“這是本宮的秘密,你自己看吧!”

    “當——”

    又是一聲鐘響,餘音猶繞空際。只見離朱宮殿頂之上,“呼嚕”一聲,飛起一道紅光,在殿中略作盤旋,驀地橫空飛來。其速如飛。

    海兒大吃一驚,只見那紅光乃是一條長約七八尺的巨大蜈蚣,自頂至尾,背上一條金帶,百足劃到,雙鉗飛舞,背上生著一對肉翅,連連扇動,闊口不時張合,毒水淋漓而下。

    獰厲兇態,令人看得毛髮矗立,脊背上直冒涼氣。

    海兒不由驚聲道:“千年靈蜈——”

    南明真人獰笑道:“不錯,是千年靈蜈——”

    海兒顧不得和南明真人辯駁,身形展處,掠身下臺,口裡連叫道:“鳳姐姐,這是千年靈蜈……”

    一面喊,一面向千年靈蜈馳去,另方面早就把毒龍香取在手裡,還來不及點燃。

    卻見千年靈蜈宛如一列金紅火光似的,凌空划行,電光石火般到了廣場之中,金紅色的身形數度起落,立刻就有七八個三派好手,慘號倒地,片刻之後,混身變黑,氣絕斃命。

    海兒親眼看見,那七八個人在斃命之前,手中的兵刃寒光,大部擊中靈蜈身上,均被震得反彈開去,有幾個連兵刃都被震脫了手,但靈蜈卻絲毫無恙。

    耳聽得南明真人“桀桀”怪笑,獰聲叫道:“現在你們才知道方丈山離朱宮的厲害了吧——”

    海兒心中又驚又急,連忙按照天璇島二公主所傳的毒龍香用法,提聚本身三昧真火,驀地屈指輕彈,只見那很粗如核桃,長約八寸,通體作八角的黑色奇香,頓被點燃,噴出一股拇指般粗細的青煙,勁直上噴。

    海兒還在提心吊膽,千年靈蜈既然如此兇毒,連利刃鋼刀都不能動它分毫,這區區一縷青煙,又能發生什麼作用!

    說也奇怪,那縷青煙,原作筆直上噴,忽然之間,菸頭一彎,竟自直向千年靈蜈射去。

    正是一物降一物,像這等千年通靈,水火刀兵都不能損傷的靈蜈,一見這縷拇指般粗細的青煙,竟自嚇得混身急顫,口裡“噓噓”怪叫,肉翅連展,百腳急急划動,就空中一個拐彎,逃回殿去。

    誰知道它快,那毒龍香上所噴青煙,比它更快,瞬眼間追上,只見它“噓”地怪叫一聲,肉翅展動漸緩,“啪”的一聲,跌落塵埃。

    南明真人大吃一驚,臉色大變,厲聲叫道:“小子,你敢傷我靈蜈。”

    他剛一飛身下臺,斜刺裡飛來一條藍影,落地之後,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天真女娃娃,手中拿著一根尺八長的奇形銀笛,身穿一身藍光閃閃的寶衣,臉上滿是揶揄嘲笑之容。

    原來是綵鳳令主段思鳳。

    段思鳳道:“喂!你怎麼啦?”

    南明真人怪眼圓睜,眸子裡似乎要噴出火來,抬手一掌,猛劈而出。跟著身形向前行去。

    段思鳳左手一揮,掌心處發出一股內力,驀地覺得心靈大震,真氣波盪,這才發覺對頭內力極強,倘若強接硬打的話,只要三招,自己就將身受重傷,萬無倖免之理。

    電光石火間,段思鳳身形如靈蝶翩翩,陡然旋開數尺,南明真人狂叫一聲,電疾行過段思鳳身側,向喬海雨撲過去。

    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嬌叱,數縷寒風,分襲背後“笑腰”“脊心”“榆臺”諸穴。

    南明真人功高藝深,一辨風聲,就知厲害,當下腳尖一撐地面,身形陡然翻將轉來,兩掌箕張。

    抽卷指戳,戶肘並用,底下迅捷地踹出—腿。他這一連數招,有如疾而迅風,雷霆乍發,卻見在他背後揮笛奇襲的段思鳳,身形進而復退,步法詭異巧妙,瞬眼之際,已退出四尺開外,脫出南明真人的掌指威力圈外。

    “鏗——”

    一道銀光,帶著一團勁風,筆直疾襲南明真人前胸,雙方相隔既近,銀光來勢又快,南明真人大吃一驚,左手一勾一按,狂飈怒卷,卻見銀光進而復退、剎時間化成一片如山杖影,雨點似的砸掃而至,風聲嘯卷,銳響震耳,頓時把個功力高絕一時的老魔頭,籠罩在內。

    南明真人被迫得手忙腳亂,身上被勁風掃中了好幾下,雖無大礙,卻也隱隱作痛,這才看清楚段思鳳手中的銀笛,竟然變成了一根長約七八尺的銀色長杖。

    南明真人氣得“哇哇”大叫,卻不敢絲毫大意,好容易才發現對方施展的竟是土木老人石獨的如意杖招式。剛想出手反擊,卻聽得對方厲叱一聲,手中銀杖又是“鏗”地大響一聲。

    滿空銀光忽斂,化為一道奇短奇亮的精光,貼身突進。

    百忙之中,南明真人運用慧目一看,只見對頭手中銀杖,竟變成一根一尺三寸長的銀尺,“點”“劃”“戳”“撥”“黏”“絞”,使出一路貼身肉搏的奇技,出招奇詭奇毒,鋒銳所至,指的都是人身的關節大穴。

    也算是南明真人倒黴,這樣高的武功,想不到一時大意,竟被一個小女孩子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想出招反擊都抽不出手來。

    段思鳳嬌叱連連,發招如風,一口氣連攻了八九招,使的都是神極子範湘“流去五尺”的絕招。

    “鏗——”

    又是一聲大響,銀尺“飈”的一聲,伸長了三尺多,中間卻又彈出了一根把手,竟變成一銀拐,只見她招式又變,驀化鍘拐之勢,翻雲覆雨,電奔雷擊。舞起一派風聲,掃頭砸腳,招式繁複精奇。

    只見她長嘯連連,“呼呼”連攻三招。

    這三招一出,確使南明真人大驚失色,原來她第一招名叫“天龍灑甲”,乃是崑崙派雲龍大八式中攻敵妙著,第二招叫做“火蹂葳蕤”,卻是崆峒派的不傳絕學,第三招最是奇怪,名叫“后羿射陽”,乃是南明真人得自南離真經的絕學,卻不知道這女娃娃是從何處偷學來的。

    心中又驚又楞,直到這時,他方始緩過手來,大喝一聲,雙掌連環劈山,掌力一掌比一掌強勁。

    這時,才能看出南明真人這種超世絕俗的功力,確實不同凡響,第一第二掌時,段思風尚能勉強破解,到了第六七掌時,勁風愈強,段思風招架不住,“登登登登”,直退出七八步去。

    只見她額頭汗漬隱隱,原來她在剛才疾攻的數十招中,用盡了一身功力,幾乎連吃奶的力氣也用出來了,卻只能把南明真人略困一時,到了最後,不免被對方強勁無倫的掌力逼得連連後退。

    別看這裡打得精采緊張,其實只是一瞬眼功夫,千年靈蜈掉落塵埃,早有好幾個情切復仇的三派弟子,蜂擁而前,刀劍棒杖,雨點般向前暈癱在地的靈蜈擊去。

    只聽得“劈啪”連擊,兵刃反彈起老高,有的人因為用力太猛,靈蜈沒有被所動,虎口反而崩裂了,流出鮮血。

    海兒躍過一看,不由傻了眼,原來有幾把百鍊精鋼的刀劍,竟然斫缺了口,但靈蜈卻紋風不動,渾身上下一點傷也沒有。

    這時,翠兒和紅兒也都縱了過來,紅兒舉起海兒賜給他的南明離火劍,方要斫下,卻被海兒伸手攔住,然後取出銀琶,琶尾劍鋒,對準靈蜈,一揮而下。

    “察——”

    這前古鋼石所冶鑄成的神兵利器,畢竟不同凡響,只見靈蜈應手而斷,但卻仍如有靈性似的,兀在地上亂蹦亂跳。

    海兒恐怕靈蜈還沒有死,琶鋒連連疾落,剎那之時,斬成無數碎段,卻見汙血之中,有白色精光一閃,連忙用琶鋒輕輕一撥,滾出一粒龍眼般的精圓珍珠,映著月光,閃閃生輝。

    他心中忽然一動,又是一琶鋒所在靈蜈的一個骨環上,只聽得“哧”的一響,在骨環中果真又蹦出一粒精圓明珠。

    翠兒紅兒喜得直蹦,海兒心中一動,暗忖:“骨環中既有珍珠,頭中可能也有。”一連數劍,把頭蓋骨和所有骨環全部斫開,卻已來不及細看,吩咐身旁的翠兒和紅兒道:“你們倆個檢查一下,但小心不要沾上汙血,恐怕有毒的。”

    剛說到這裡,猛聽得“呼嚕”又是一響,殿頂上又衝起一道白光,竟然又是一條長約七八尺的巨蜈。

    不過這一條卻是通體雪白,脊背之上,一條極細綠線,直到尾部,如明燈般的一雙怪眼,射出慘綠色光芒,闊口分雙鉗飛舞,百足亂劃,從外形看來,竟較剛才那條硃紅色的靈蜈還要獰惡威猛得多。

    要知道離朱宮中的千年靈蜈,原是二條,平時豢養在地火窯穴旁的一個洞穴之內,由於靈蜈性情暴燥威猛,一旦放出,定必傷害人畜,因此除非到了大敵入侵,萬不得已之時,決不放出。至於放出靈蜈的信號,乃是鐘聲連續敲打十一下,然後關紅蜈的門先開,稍待片刻之後,關白蜈的門也打開了。所以千年靈蜈雖是兩條,開籠卻有先後之別,而紅蜈每次都是首先出現。

    海兒一見第二條千年靈蜈突然出現,而且出現的聲勢,較之第一條靈蜈,還要猛烈得多。

    但奇怪的是,那條雪蜈出現之後,在殿頂盤飛了二圈,忽然露出畏縮害怕的神情,遲疑地不敢向廣場飛來。

    海兒急得心中暗罵,暗忖:“你不飛過來,我的毒龍香怎麼能對付你呢。”

    卻覺得手中的毒龍香連連震動,彷彿有一股大力要扯脫它似的,那香頭上的青煙,噴得又勁又直。

    千年靈蜈十分緩慢地向廣場飛來,懶洋洋地,欲前又卻。直把個南明真人急得厲聲怪叫,道:“雪兒,快上,快上,替紅兒報仇。”

    平時,只要南明真人一出聲催促,那條千年靈蜈立刻兇威突發,閃電似的撲噬敵人,也不知道傷害了多少武林高手,但今天卻像出了奇蹟,一任連聲催促,竟依舊死樣怪氣的緩緩飛前,半天也前進不了幾尺。

    正在此時,海兒驀覺手中大震,那殘存手中的大半截毒龍香,忽然轟地一聲,沖天而起,化成一大蓬青色煙光,潮水般向靈蜈湧去——

    “噓——”

    那千年靈蜈嚇得怪叫一聲,掉頭就逃,連殿頂也不敢迴轉,竟自慌不擇路的向海上逃去,其快如飛。

    南明真人驚得目瞪口呆,海兒也是一呆,方知毒龍香和千年靈蜈氣機相應,竟然自動找了上去。

    “噓——”

    千年靈蜈才逃出裡許海面,就被青色煙光追上,當下又是一聲怪叫,摔落在海面之上。

    南明真人心痛萬分,厲聲鬼叫道:“老子和你拼了。”

    可笑南明真人身為一派掌門,又是玄修真之士,著急之下,竟自口不擇言,連“老子”兩字也叫出口來。

    只見他髮鬚俱張,飛身猛撲海兒。

    在他身前的段恩鳳,知對方功力絕世,不敢硬擋,身形略偏,手中銀笛,使出青帝之子陸翔紫龍十一式中絕招,連攻六七招,頓時纏住南明真人。

    這時場中血戰將近尾聲,離朱宮中人傷亡慘重,只剩下百餘人,尚在負傷苦鬥。地上到處都是斷頭裂腦的屍體,和負傷呻吟的哀號聲。鮮血塗滿了原野,草坪上遺留著很多閃閃生光的刀劍。

    青城派的靈飛子,力敵離朱宮護法厲天威,白髮龍女上官馨苦鬥離朱宮另一護法洪都丈人龍行風,俱是進入了驚張關頭。

    五行神龍喬海雨手執銀琶,目睹場中決鬥形勢,正決不定先去幫誰好,卻聽得高臺那裡,鐵雷子怒吼連聲,彷彿遇上了極強的敵人。

    連忙抬頭看去,只見鐵雷子劍出如風,劍光兇毒地吞吐刺戳,招招不離敵人胸前要害,而那火行者朱壁,渾身彷彿湧起一座金山,兩支盤龍金棍,盤旋飛舞,每每使出與敵偕亡的兇招。

    像海兒這樣高的武藝,都被這種拼命的打法,弄得緊張起來,剛想趕去馳援,猛聽得鐵雷子大吼一聲,手中長劍疾吐即收,火行者一條左臂,頓時齊肩分家,鮮血狂噴,剎那間半身俱紅。

    鐵雷子仰天狂笑,剛笑得一聲,只聽得“啪”的一聲。被火行者全力一棍,打得腦漿飛濺,連頭都被打飛了半邊。

    火行者朱壁半邊身子靠在臺柱上,仰天狂笑不止,面上混和著痛苦獰厲狂野之容,鮮血不斷地從斷臂處冒出來,不一會兒,臺上就成了一片殷紅。

    “咕咚——”

    鐵雷子屍身栽倒。

    海兒自出道以來歷經惡戰,傷人無數,但也沒有見過這等慘烈的場面,剛一猶豫之間,猛見身側飛縱起二條人影,直向火行者朱壁撲去。

    原來是青城派中後起高手——玄靈,玄性。

    他倆因鐵雷子師叔之死,激起滿腔悲憤,二柄長劍瘋狂似的向火行者朱璧進攻,“察”地一聲,玄性揮手一劍,直刺入火行者朱壁左胸,劍尖由後背直透出來,還來不及伸手拔劍,“蓬”地一聲,已吃火行者朱璧反手一棍,擊中前胸,打得胸骨齊碎,死於非命……

    火行者朱璧連受重傷,神志已經有點不清,這時搖搖晃晃地向玄靈通去。

    玄靈也因為師弟又遭慘死,急得紅了眼睛,身形向前一湊,只聽得慘叫一聲,金光閃處,玄靈身形飛開數丈,落地之後,手足微一抽搐,便已不再動彈,但火行者朱壁胸前,又多了一條尺餘長的血口,鮮血狂噴。

    朱璧挺立場中,片刻之後,目中神光漸漸黯淡,雙膝一軟,倒地死去。

    海兒目睹慘劇,心中連連長嘆,猛聽得場中又傳來二聲金鐵交鳴的大響,連忙抬頭看去。

    卻是白髮龍女上官馨一團扇震開洪都丈人龍行風日月雙輪,左手使出少陽神功,一掌擊在龍行風前胸。

    掌風著體,龍行風便知不妙,手中雙輪脫手怒甩,寒光過處,白髮龍女上官馨左臂血如泉湧,連皮帶肉被刮下一大塊來。

    兩人身形合而復分,相對凝立,片刻之後,洪都丈人龍行風口中發出一聲悲嘆,“咕咚”栽倒,便自死去。

    海兒口中又發出一聲嘆息,目光到處,不由大吃一驚,敢情發現段思風力敵南明真人,這時已深陷危境,全身均被對方雙掌勁風裹住,若非師傳招式,奇奧繁多,每到危急關頭,就自奇招突出,早就慘死當場。即使如此,情勢也是十分危險,動輒有喪命之虞。

    海兒熱血沸騰,大喝一聲,朗叫道;“鳳姐姐,我來也。”

    身形如天馬行空,橫空飛渡,尚未落地,手中銀琶就如冰山下坍,銀河倒瀉,挾著隱隱風雷之聲,盤空下擊。

    海兒甫一出手,就是天一神婆黑姥姥的鳩杖招式,這一套絕學,剛勇絕倫,講究的就是強取硬擊,攻堅拔銳。

    “砰砰碰碰——”

    南明真人閃電似的取出背後長劍,一連招架了五記,他雖然功力絕世,但也被逼退了三步。

    海兒長吸一口真氣,身形微微暴漲,怒喝道:“你再接我幾招試試。”

    一躍而前,又是接連五招強攻猛打。

    “砰砰碰碰——”

    劍琶相觸,飛起連串火星,這一下,南明真人又退了三步,海兒也退了三步。

    段思鳳見他們十招硬拼,不分勝敗,不由也見獵心喜,雙手一搓一拉銀笛。

    “鏗——”

    笛身暴長,頓時變成一根長達六尺的如意銀杖。

    她大喝一聲,閃電行上,用盡平生之力,“砰砰碰碰”,也一連劈出五杖。

    廣場上連串般響起類似打鐵的聲音,段思鳳玉杖硬劈,累得嬌喘連連,慌忙退下,運氣調息,但南明真人也因連番硬拼,真力消耗很多,竟被段思鳳震得連退四步,手指微麻。

    他還沒有時間調息恢復,海兒大吼一聲道:“牛鼻子,再接我幾招。”

    連劈六七琶,勁風震耳,內力猶如山崩地裂般衝擊而下。

    “當——”

    “當——當——”

    “噹噹噹——”

    雙方又硬拼了幾招,海兒只覺得全身真力耗去大半,非常疲累。南明真人也覺得手臂痠麻,真氣內力消耗更多,尤其是最後一招琶劍相觸時,胸中“轟”地一聲,氣血震湯,護身元氣差一點散去。

    南明真人被銀琶震得連連後退,剛一立定腳步,卻見綵鳳令主段思鳳倏然衝至面前,厲聲道:“我不信你還能擋我几杖。”

    “呼——呼——呼——呼——”

    銀光騰舞如龍,力攻猛劈,南明真人劍斫掌揮,又硬擋了四記,額頭上汗如雨下,微微喘息。

    只聽得海兒霹靂似的大喝一聲,叫道:“鳳姐姐讓開,還是讓海弟來收拾他——”

    人隨聲至,根本不讓南明真人有運氣調息的機會,銀琶直搗斜劈,風聲飈轉,南明真人迫不得已,又一連招架了七八下。

    這一下,南明真人固是累得胸前起伏不停,冠落髻散,真氣內力消耗十之八九,就是海兒也只剩下四成功力,而那段思鳳連續二次強賈餘勇,劈出八九杖,這時已經累得連舉步都很困難。

    突然場上接連傳來二聲慘叫,對峙中的三人,都偏頭去看,原來是青城三子中的靈飛子,和厲天威激鬥了三百多招,始終難分勝負,這時靈飛子使出師門絕學,一招“五丁開山”,將火龍天馬威從頭到尾,劈作兩片。

    火龍天尊司馬威一見劍光臨頂,就知難逃活命,情急拼命,身形電急前俯,雙手十指,運足功力,硬生生插入靈飛子胸腔之內。

    他這臨死前的亡命一擊,力量何等驚人,身子雖被劈成兩片,但一雙利爪卻扣得更緊,十指整個陷入靈飛子胸腔之中,鮮血飛濺得遍身都是。

    海兒和段思鳳看得頭皮發炸,汗毛矗立,卻聽得南明真人狂聲怪笑道:“殺得好,死得好,痛快!痛快!哈哈哈……”

    “咕咚……”

    靈飛子雙睛一翻,倒在地上,青城派不少弟子,上前施救,這才發現靈飛子業已氣絕斃命。

    廣場中只剩下血戰之後的沉寂,所有的離朱宮中人,死的死,傷的傷,其餘的也全數被俘。

    和海兒段思風等同來的高手,如白髮龍女上官馨,及他的弟子聶雷姑,韓電站,谷霆姑,卞大洪,程皋仁,江南綠林道上的高手如蝴蝶剪歐陽叔英,洞庭四十八寨總寨主吳耿忠,陰陽戟杜一瓢,還有乾坤指解銀鈴及青城門下十多高弟,各攜兵器,把南明真人和海兒段思風三人,圍在場心。

    南明真人目光電掃一週,就知大勢已去,長嘆一聲。

    海兒道:“你多年來一直與中原武林為敵,今日落此下場,誠不為過,不如速速自行了斷,免落人手。”

    南明真人眼珠亂轉,臉上倏陰倏睛,身形一轉,把身披的烈火道袍,甩落地上,露出一身火紅的勁裝,上衣之上,畫滿了無數朵重重疊疊的火焰影子。

    腰間卻插了四柄二尺多長,金紅光華閃閃的短戈,海兒驀吃一驚,急叫道:“小心,這是滅神戈。”

    喊聲未落,南明真人獰笑一聲,身邊飛出四道金紅色精光,捷如電閃,只聽得四聲慘叫傳來,龍虎雙奇中的程皋仁,陰陽戟杜一瓢和二個青城派門下高手,突然翻身栽倒,中戈斃命。

    眾人一怔之下,全都大怒,一湧齊上,刀劍杖拐,掌力拳風,雨點般向南明真人身上招呼。

    只聽得“撲刺”“蓬”“啪”“察”之聲,不絕於耳,剎時之間,南明真人身中六劍五刀三杖四拐,十二拳掌,已經變成一個血人,但兀自挺立不倒,臉上露出一種莫測高深的獰厲笑容。

    只見他口中不斷地溢出鮮血,身形搖搖晃晃地道:“哈哈,你們也活不成,活……不……成……哈……哈……”

    “咕咚——”

    “咕咚——”

    在南明真人身形栽倒之時,有二個原先參加圍攻的高手,也自翻身倒地,海兒大驚,連忙走過,探手一摸鼻息,已經停止,不由大吃一驚,暗付:“這是什麼魔功,如此厲害——”

    “咕咚——”

    龍虎雙奇中的卜大洪,和另二個青城門下,也自翻身倒地,海兒大驚,運目一打量未倒地的眾人,俱都面赤如火,眼瞪老大,身形搖搖晃晃,忽然想起五個姑姑昔年在桃花島上,所講起的一種與敵偕亡的厲害魔功。

    這種魔功名叫“赤煞羅喉”,一定要身具高深純陽奇功的人,才能修練。練成之後,終身只能施展一次,一經施展之後,體內血液和遍體上下就佈滿了熱毒,不論是刀劍斫刺或掌力拍擊,身上熱毒隨之侵入敵人體內,只一沾染,再無救藥,但行功的人倘若不是陷於四面楚歌,也決不會做出這種與敵偕亡的傻事,此所以世上雖有這種奇功,卻少施展之人的緣故。

    這些念頭像電光石火般在海兒腦中掠過,只見四周又倒了好幾個人,其餘的人都被這種怪異的景象,驚得呆了。海兒長嘆一聲,把未倒地的人,通通閉了穴道,靜待施救。其中除了白髮龍女上官馨、綵鳳令主段思鳳和洞庭四十八寨總寨主吳耿忠沒有出手施襲而外,其餘都受了重傷。

    另外被那滅神戈擊中的四人,也都毒發斃命,臉上和手腳露風之處,出現無數豆大紫紅斑點,肌肉扭曲,死狀奇慘。

    海兒伸手拔出滅神戈,只見那戈分量奇重,入手直往下沉,通體金紅寶光強烈,尤其是戈泵之上,隱泛異彩。

    海兒長嘆一聲道:“這種兵器,太陰毒了。”

    嘆聲中,這四柄滅神戈一齊脫手墮地,只聽“鏗”“察”連聲,石火星飛中,滅神戈竟自沒入石地中一尺有餘。

    眾人都吃了一驚,這長約二尺許的滅神戈,竟然如此鋒利,看來較干將莫邪等前古神兵並不遜色。

    海兒又嘆了一聲,道:“這等歹毒兇器,倘若再容出世,不知又有多少江湖俠士,將遭毒手,乾脆毀了它吧。”

    話聲至此,他倏然取出身後銀琵琶,尾劍鋒一起,橫掃在斜插地上的滅神戈上……

    “嗆——”

    “嗆——”

    龍吟般連響二聲,火星飛迸,已有二柄滅神戈齊杆折斷。喬海雨銀琶再揮,再度猛劈而下。

    “不可——”

    “且慢——”

    一連有好幾個人出聲阻止,跟著人影一晃,段思鳳飛落海兒跟前,嬌嗔道:“你這人怎麼搞的,刀能殺人,亦能救人,就看使用刀的人心術品行如何,滅神戈威力雖強,但操之於正派俠義手中,正可為江湖主持正義,替武林蕩除魔氛,你平白無故地將之毀去,多麼可惜!”

    海兒道:“姐姐有所不知,這東西乃火心萬年炎鐵所鑄,火毒奇重,只要劃破一點皮膚,火毒立侵體內,施救困難,豈非太歹毒了,正派俠義中人,豈屑使用,還是由小弟將之毀去的好。”

    說到這裡,伸手推開段思鳳,高舉銀琶,又要下手。

    段思鳳剛想再開口勸說,卻聽得白髮龍女上官馨向海兒道:“師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海兒一呆,上官馨彎腰拾起二柄斷戈,責備道:“這等天材地寶,成之不易。天生一物,必有其用,你舉手之間,就將它毀去,可知前人不知化了多少心血,方始鑄成四柄。以之濟惡,果是不對,以之行善,有何不可。”

    話說到這裡,又瞪了海兒一眼,道:“你鳳姐姐的話說得不錯,不要隨便暴殄天物。”

    隨即叫翠兒把那二柄未被毀去的滅神戈收起,將來有機會,可以送給合適的人。

    翠兒連忙拔出斜插在石地上的滅神戈,略加拭抹,插在背後,接著就懷中取出一個黑布口袋。遞給海兒道:“師父,這是那條紅蜈身上取出來的寶珠。”

    海兒才一打開袋口,只覺寶光耀眼生輝,倒出一看,一共是大小十一顆明珠,其中有二顆色作金紅,足有胡桃般大,在掌心中滴溜溜地亂轉,寶光閃閃,另有一顆光色純碧的,也有胡桃般大小,託在掌上涼泌泌的……

    其他還有八粒,都只有龍眼般大,光色純白。

    翠兒道:“這白色明珠共有十二粒,剛才師父誅除靈蜈時,用劍鋒一陣亂砍,劈碎了四顆。”

    說時,又從懷裡掏出幾粒碎珠,有的裂成二片,有的截去小半,但光色依舊純白晶瑩,絲毫不變。

    段思鳳連道可惜,看了幾眼,又取過海兒手上的金紅色和碧色的巨珠,雙手把玩,愛不忍釋。

    白髮龍女上官馨微笑道:“聽說這千年靈蜈身上所取出的寶珠,各有妙用。其中有一顆寶珠,乃是它本身丹元所化,功能闢火,可能就是這顆碧珠。”

    海兒微詫道:“能夠闢火?”

    白髮龍女上官馨點點頭,道:“我們可以當場試試,你發出一枚恩師所制的火龍珠,就可以知道了。”

    海兒略一頷首,單手一揚,只見一道紅光,電疾射向丈餘外的一塊數尺方圓的大石。

    “轟——”

    火光倏然升起,就在這光禿禿的大石上,劇烈地燃燒起來,站在丈餘開外的人,都感到火力炙膚。

    白髮龍女上官馨道:“我恩師千手飛鳶戈紅娘的火龍珠,也可算得是宇內一奇,火力之強,可以熔化鋼鐵,而且不是普通的水,所能澆熄,人若中上之後,十之八九,非死不可,恩師因此物太歹毒了,所以除了海師弟外,再沒有傳給旁人。”

    話聲至此略頓,上官馨繼說道:“我以這一顆火龍珠,來嘗這粒靈蜈丹元所化的碧珠,各位可以看一看它的闢火奇效。”

    話說到這裡,翠兒不知從那裡提來一大桶清水,上官馨道:“澆在火上。”

    翠兒雙手一揚,一大桶水都澆了上去,只見火花升降了幾次,水澆完後,那火不但不熄,而且燃燒得更猛了。

    眾人一見,好生駭然。

    上官馨靄然一笑,掌中託著那顆碧珠,緩步走前。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看那碧珠妙用。只見上官馨徐徐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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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心想這一顆寶珠,就算是“文定”之禮,將來等他們年長之後,再論嫁娶便了。

    當下由海兒收起其餘八粒明珠,上官馨微嘆道:“從這一條幹年靈蜈身上,竟得到十多顆明珠,可惜另一條白色靈娛,卻摔落在海中,否則最少又可以得到十多顆寶珠呀。”

    海兒和段思鳳也覺得很是可惜。

    那離朱宮中晶宇瑤階。金庭玉柱,宮中陳設,無不富麗堂皇,窮極精巧。羅幃珠纓,冰奩瓊寢。

    都是人間罕得一見之物,花圃靈園之中,種植了無數奇花異葩,絕大多數,均是中土難覓的品種,有許多還可用以煉丹製藥。

    三人商議結果,決定留下翠兒和裴松裴鶴四人,以作來日得以重遊之計。

    一連在宮中住了數日,分配停統後,方始乘搭原船,帶了金龍寶藏返回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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