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叮噹”一聲脆響,絹絹玉腕被震得麻木痠痛,斷玉劍險些脱手,忙退後三步,明眸一瞟,打量那人裝束。
這人是個七旬左右的駝背老嫗,鶴髮雞膚,滿臉皺紋,雙眼開合之間,閃爍如電,手中持一支沉甸甸的枴杖,怒容滿面的望着自己和安琪。
那邊一支巨大的丹頂鶴,神駿異常,旁立一位十五歲左右的美貌少女,碧眼柳眉,全身粉裝,麪皮白嫩,身材窈窕,粉色羅裙,隨風飄舞,好似戲風彩蝶,迷人之極!
她的手上,拿着一支烏黑如墨的洞蕭,一支晶瑩如玉的長筆,和一條軟帶,那正是安琪的墨蕭、文昌筆以及月殿嫦娥的如意帶!
那駝背老人,看看絹絹,冷哼一聲道:“我道來的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個小妖精。看你一瞼殺氣,不用説,一定是同這個瘋狗一路的,待老婆子一拐打死你吧!”
説話甫畢,手中枴杖突的打來!
絹絹怎敢硬接,右滑一步,斷玉劍一揚,演出“分光化雨”照其上三路打去。
駝背老人見絹絹變招如此迅速,冷笑一聲道:“小蹄子竟有兩手,再接老婆子一招!”枴杖隨音乍變,一招“神龍翻海”,將絹絹全身罩住。
絹絹二次受驚,小性子被惹了起來,劍尖一化,“氣湧如山”、“盤根錯節”、“滄海橫流”猛然攻出三劍,連綿而至,一氣呵成。
駝背老嫗陡喝一聲好!枴杖也一變,展開凌厲無比的詭招,“力摧五獄”、“山崩鐘應”、“瓦釜雷鳴”,風聲霍霍,拐影點點,神奧難測。
瞬息之間,倆人已交手數十回合。
驀然,一聲鶴唳,發自身側,接着嬌叱之聲迭傳,絹絹心頭一震,偷目斜視,驚呼一聲,撤劍向前衝去。
原來安琪正向那少女撲去。那少女方自一動,身邊丹頂白鶴雙翼一展,直向安琪頭上喙下!
安琪志在少女,不防白鶴有此,他不自覺的一個踉蹌,白鶴之喙,恰恰自背後滑過。他毫不理會,身形依舊如閃電矢射,撲向少女。
丹頂白鶴一喙不中,頂上一撮紅如赤炭之毛,頓時堅起,怒叫一聲,雙翼一飛陡起,宛如一片烏雲,一雙鋭利如刃的鐵爪,朝安琪背後抓下!
安琪身形是如何迅捷,白鶴雖説是靈禽異物,畢竟緩了一緩,方一揮翼張爪,就在這時,他已經撲到少女立身三尺之內,雙臂一圈,就往少女纖腰圍抱!
少女幾曾見過這種僅穿短褲、上身赤裸、傻笑連連的模樣,左手筆簫齊揮,直指其胸,右手如意帶一揮,朝其左臂猛卷而來。
兩手使出三樣兵器,其威力豈在等閒,然而安琪出手如電,右臂五指齊張,竟將簫、筆抄住,左手亦將如意帶抓在掌中。
少女不料其速如此,微微一愕,他已逼近,她嬌叱一聲,雙手一鬆兵刃,並掌於胸,雙掌齊齊往外一推,一股絕大無形的氣流,猛向安琪胸前捲去!
倆人近在颶尺之間,此掌又是凌厲無比的一招,安琪縱使是鐵打金鋼,也絕難承受得起。
只聽得,一聲震天巨響,安琪身形被震起二丈餘高,口噴鮮血,接着背部一緊,全身竟被丹頂白鶴抓了起來。
絹絹一見,心膽齊碎,腳步方舉,背後猛烈勁風已至,那少女又在此際,躍起身形,屈指如鈎,猛向安琪雙睛挖去。絹絹陡覺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撲通!”昏倒在地。
突然人影一閃,駝背老嫗突覺枴杖一顫,定睛一看,一隻纖纖玉手,捉住自己拐頭,正是她的同行少女。
少女輕笑一聲,發出了銀鈴似的聲音道:“阿孃,我看這女孩子太可憐了,看她那種傷心的樣子,也許裏面還有隱情呢!”
駝背老嫗冷哼一聲,恨恨的説聲:“憑她替那條瘋狗賣命的勁兒,怎會是個好東西!你未免……”
少女聽她提起那條“瘋狗”,急一回頭,只見丹頂白鶴在空中盤旋,被利爪抓住的安琪正在掙扎,手中死命捉住三樣兵刃,背部鮮血,潺潺而流。少女心中一軟,乃一招手,向白鶴呼道:“丹丹,別傷了他,把他放下來吧!”
丹頂白鶴似乎懂得人語,少女話語一落,它即一斂雙翼,突然而降,雙爪一鬆,“砰!”安琪摔在數丈之外。
少女看他一眼,回頭一嘆,正欲俯身查看絹絹,驀間一聲怪吼,安琪竟自爬起,身形一縱,又向其身後撲來!
駝背老嫗枴杖一丟,插入土中尺許,怒喝一聲:“該死的!”
雙掌一翻,兩股勁鋭無匹的罡風,向安琪猛擊過去!
少女呀了一聲,一掌發出陰柔罡氣,往老嫗掌風一撞,另一掌再把安琪送出丈外,吧的一聲,跌落在地。
那安琪二次受創,背後鮮血淋漓,口角殷紅一片,兀自翻身爬起,再往少女撲來!
粉裝少女,此時已看出蹊蹺,身形一飄,恍如穿花彩蝶,未容安琪身子撲近,逕自往前一迎,十指一抖,透出絲絲風聲,疾點安琪“氣舍”、“缺盆”、“氣屍”等穴。此乃江湖絕無僅有,佛門至高無上的“蘭花佛穴”手法,安琪全身熱血,遂然停頓,一仰身,竟又栽倒。
少女一抹額上汗珠,向一旁怔怔而立的駝背老嫗,無可奈何的一笑。
丹頂白鶴歡唳幾聲,雙足一躍,竟至少女身側,伸出長頸,直往少女身上擦來擦去,狀至親呢。
少女向駝背老嫗説道:“阿孃,這個男人,一定是身中劇毒,迷失本性,不然他不會明知不敵,卻不逃走。”
駝背老嫗此時也覺出異樣,半怒半罵的説道:“這等瘋狗,管他什麼劇毒不劇毒,一拐敲死算了!”
少女忽然想起他剛才那種情狀,頓時霞生雙頰,啐了一口,拍拍丹頂白鶴,逕自走至絹絹身旁,將她扶起,一手按住其胸口,一手按在“百匯”穴上。
盞茶功夫,絹絹漸覺全身清涼舒適,神志漸清,睜開雙眸,一見血泊中的安琪,呀了一聲,雙足一頓,猛向安琪身上撲去!
驀地,她雙臂一緊,如中鐵砸,駝背老嫗冷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道:“你想死不成,再把他弄醒轉來,你們可都不得活命了!”
粉裝少女吐出銀鈴似的聲音道:“這位姑娘,你放心好了,他並沒死,只不過被我封閉了穴道罷了,這樣,他即不會傷人,又不致流血過多,也許對他反而好些!”
絹絹一聽,心頭方才一鬆,鼻子一酸,珠淚竟又簌簌地落個不停。
少女見她如此傷心,含笑輕聲的叫道:“這位姊姊,你到底有什麼傷心事呢?告訴我們好不好?”
絹絹放聲大哭,顫聲叫道:“琪弟弟……”
這一哭,哭得日月黯淡,繁星失色。粉裝少女雙駝背老嫗也深受感染。
過了一會兒,絹絹激動的心情似乎平靜一些了,駝背老嫗温和的説道:“小姑娘,不要太悲傷了,我叫葉秋霜,早年在江湖上人稱鐵枴娘,這位是女菩薩三音神尼的唯一徒弟,蓮花女古素貞!”
絹絹一聽,連忙起身,朝鐵枴娘以後輩之禮拜見,並道:“後輩是伏魔神君之徒董絹絹,他是大師伯神儒聖者之徒安琪,可憐……”
她飲淚而止,又向古素貞行禮道:“絹絹不知姑娘是活菩薩三音神尼的高徒,諸多冒犯。琪弟弟他因喪失本性,故而如此,請姑娘……”
蓮花女古素貞急忙執住她的一雙玉臂,含笑説道:“絹姊姊,他是中了什麼毒藥,你能告訴妹子嗎?”
絹絹乃將前事—一告知,末了,十分焦急的説道:“現在香姊姊和雲妹妹分頭尋找,不知回到原地了沒有?琪弟弟雖然找到,但這毒性卻無法治療,我,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古素貞聽畢,沉吟半晌道:“這‘銷魂蝕骨醒春酒’萬般厲害,連犀角之漿都無法治亡,恐怕我身上的‘回春還元丹’也無能為力了!”
絹絹一聽佛門至寶回春還元丹也無法救得安琪回覆本性,不禁聲淚俱下:
“琪弟弟!我們……我會跟你走的!”
她霍的立起身來,縱身抱起安琪,緩緩的走到古素貞及葉秋霜面前,點頭為禮道:“葉老前輩,古姑娘!絹絹姊弟失儀之罪,即蒙海量寬恕,實是感恩不盡。現下時辰不早,琪弟弟性命如風燭朝露,絹絹欲與之度此微末時光,恕……允……告辭……”
説着,強忍着眼淚,轉身向峯下奔去!
“站住!”
這是以佛門獅子吼的內力發出的聲音,絹絹渾身一震,剎住步子,回首看着發話的葉秋霜。
葉秋霜嘆息一聲,無限慈祥的説道:“好孩子,你回來!”
絹絹茫茫的走回她身旁,她輕撫絹絹的秀髮,憐惜的説道:“孩子!你又何苦呢?其實,他雖然如此,並不算無救了呀!”
“他還有救?”
“阿孃!你能救他嗎?”
絹絹和古素貞,幾乎同時發問。
鐵枴娘葉秋霜用手一指,朝古素貞笑道:“阿貞!他能否得救,就在你的身上!”
此言一出,絹絹竟撲通一聲跪在古素貞面前道:“古姑娘!如果你能救得琪弟弟,我董絹絹甘願做牛做馬,侍候你一生!”
古素貞急忙扶起她道:“絹姊姊,請你不要折殺了我。”她説着一頓,流眸一瞥鐵枴娘,疑惑的詢問她道:“阿孃!你説説我怎麼救他?”
鐵枴娘葉秋霜失笑道:“阿貞!你難道忘了峨嵋山得寶之後,活菩薩重新傳授的佛法嗎?”
古素貞道:“你是説大挪移術嗎?”
葉秋霜點頭。古素貞拾起地上的墨蕭、文昌筆等物,向絹絹説:“絹姊!這大挪移法是我剛學不久的佛法,不知有無功效,不過我一定盡力而為的,我們趕快回房去吧!”
絹絹忙抱着安琪,當先順山路縱下,古素貞一揮手,丹頂白鶴展翼飛起,隨古素貞及鐵枴娘之後,直往元陰教巢穴而來。
她將安琪置於牀上之後,只聽古素貞非常輕鬆的説道:“這種療法是這樣的,將我在峨嵋山所得的‘嵯珠珍環’按在他的肚臍之上,我則坐於大水缸中,侵在冷水中,用本身功夫,吸水之精,將其身上毒血,輸至臍眼,慢慢擠出,不過在施法之際,卻不能讓人闖入,其間只好由丹丹在屋頂巡迴,由絹姊姊和阿孃為我護法。”
她雖説得輕鬆,然而絹絹卻聽得目瞪口呆。和古素貞相識未過一日,人家竟毫不猶豫的用全身功力與一條性命,來救治安琪,聽她口氣,可知如果稍一失慎,或被外人闖人,則性命難保,這種恩惠,叫她怎能承受得起!
此時鐵枴娘向她問道:“董姑娘,你的倆位同伴,怎還不回來呢?是否遇了意外?”
絹絹被她這一問,愁容立現,佔素貞乃為之設法道:“這樣吧!阿孃到山間轉一轉,如果遇上,就把她們叫回來,姊姊在此地陪着我,一方面也可免除丹丹敵我不分,引起誤會。阿孃以為如何?”
葉秋霜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偏勞董姑娘了!”
絹絹急忙説道:“老前輩説那裏的話,勞駕老前輩及貞妹妹,絹絹已是感愧萬分,護法是份內之事,敢不竭力以赴!”
説着,乃將月殿嫦娥冷豔香,以及鐵菱仙女王秀雲的特徵告知,並指出兩人所走的方向。
鐵枴娘聽畢,一點頭,枴杖一叩,身形如絕大怪鳥,掠出房外,瞬息之間,走得無影無蹤。
古素貞待鐵枴娘去後,乃偕同絹絹倆人,到各處尋找,半晌之後,在一座精緻花園之內,找到一個周圍三尺,高約二尺七寸的金魚缸,兩人將之洗刷完畢,注滿清水,攜入房中,置於牀前。
古素貞自懷中取出一個黑紗巾所包的東西來,打天紗巾,內中一道銀白光芒,衝上而起,耀目欲眩,絹絹定睛一看,乃是一支三分寬,一分厚,晶瑩如玉的銀環,光華所及,滿室生涼。
古素貞將它交給絹絹道:“絹姊姊!這是我在峨嵋山取得的寶物,恩師説它叫‘嵯珠珍環’,能僻萬毒,你把它按在他的丹田之門,臍口上端!”
絹絹如言將嵯珠珍環,安放在安琪臍眼。
古素貞輕輕的問了一問道:“絹姊姊,你和他同過牀了嗎?”
絹絹一聽,羞紅了粉臉,白了古素貞一眼,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們雖同過牀,但沒有……”
古素貞乃言笑道:“既然同過牀了,那麼你把他的內褲褪下來吧!”
這一下絹絹可苦了,她和他雖説已儼若夫婦,也曾肌膚相親,可是,當着外人的面前,替他褪下內褲,這怎好意思呢?何況這個外人,也是黃花少女,難道她能目睹一個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男人嗎?
她雖如此想着,然而猶豫半晌亡後,立即一咬銀牙,走到牀前,伸出顫抖得非常厲害的玉手,將他的內褲,猛然褪下,於是安琪健美的軀體,像支剝兔似的,赤裸裸的呈現在眼前!
她全身陡的一顫,一種異樣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芳心激動得如同錢塘之潮,澎湃洶湧,忙一轉身,誰知她與古素貞打一照面,全身立即又是一震!
原來此時的古素貞,雙眉低垂,碧眼深閉,一雙素手,合掌當胸,如同觀音菩薩座下的龍女一般,令人見之,俗心皆寂,慾念全消。
過了片刻,古素貞徐徐舉起一支玉於,將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褪下來,最後,只剩下緊身的內衣內褲!
內衣內褲,皆是粉色細紗製成,質地透明,可隱約看出高聳的玉峯等處。她的肌膚本就可欺霜而賽雪,再加上玲瓏的曲線,合度的身材,更顯得嬌豔迷人!
絹絹不覺看呆了。她本人也是個美如天仙的少女,可是她卻覺得,如果以自己來和她比,那簡直就象秋螢之與皓月一樣。
古素貞將身上衣裳褪下之後,雙足尖微微一點,身形筆直升起,徑投水缸。
她立在水中,慢慢的屈起雙膝,水自柳腰而上,最後,她粉頸以下,全部沒入水中,只剩脖子以上的花容玉貌而已。
她在水中,仍以“龍女拜佛”的姿態,合掌當胸,閉目垂眉,不言不動!
絹絹此時,手持斷玉寶劍,凝神戒備着,但半晌不見古素貞有何動靜,不禁十分疑惑,睜着黑白分明的雙眸,注視着水中的古素貞。
片刻,金魚缸滿滿的清水錶面,竟逐漸的升起了一層似霧非霧,如煙如雲的白氣,
由稀而盛,由薄變濃,逐漸將她全部籠罩在內。
只見古素貞雙掌緩緩外張,掌心中,同時射出兩條細如紗絲的匹練,平射至一尺左右時,古素貞突的全身一震,銀虹疾縮,身邊白霧驟然消失,嗖的一聲,她身形突然拔起,投入絹絹懷中,淚流如注,抽泣起來!
絹絹被她嚇得冷汗直流,顫聲問道:“他……他沒救了嗎?”
回答她的是一句顫抖的:“不!”
“那是為什麼呢?貞妹妹!有什麼不對?你快告訴我嘛!”
古素貞口角一陣抖動,似乎是喃喃自語,半晌之後,方才啓口説道:“絹姊姊!我生得漂亮嗎?”
絹絹大惑不解:她怎麼在這時候問起這種不着邊際的話來?她正在猜疑,古素貞己又再問了一問,乃含笑答道:“你很漂亮!”
古素貞聽了,乃一掙脱出懷,斬釘截鐵的説道:“那我不替他治療了!”
“呀!”絹絹差一點跳起來,急促的問道:“貞妹妹!為什麼?”
古素貞毫不理會她的問話,反問道:“他愛你嗎?”
絹絹遲疑了半晌,乃毅然點頭。古素貞又問道:“你愛他嗎?”
絹絹急得珠淚迸流,只把頭朝下亂點,算作回答。
古素貞面色由紅而白,白又變紅,陰晴不定的變了盞茶時辰,方才開口道:“如果他醒轉之後,對我無禮的話,絹姊姊,你允許我殺死他嗎?”
絹絹聽得冷氣直冒,連忙説道:“不!不會的!貞妹妹,你別想到……”
古素貞面色仍然十分陰沉,只冷冷的説道:“但願如此!否則的話,我可要讓你遺恨終生了!”
説着,身形一動,又入缸內,片刻白霧又起,她的雙掌掌心,復又冒出匹練,匯成一道銀虹,逞向安琪臍口射入!
絹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注視着安琪的變化,只見銀虹一觸其身,他全身驟然一震,緩緩浮腫起來,肌膚也慢慢變成粉紅,又變成赤紅,全身猶如烤豬,赤炭如火。
她閉起雙眸,喃喃的祈求上蒼。
待她睜開雙眸,陡見白霧籠罩中的古素貞,碧眼中射出兩道耀人神光,雪肌之上,不知是汗珠,抑或是水珠,晶瑩奪目。那道銀虹,正在暴射着,安琪赤紅而浮腫的裸體,由頭頂“百匯”而下,逐漸的恢復粉白,浮腫也逐漸的消失,縮成原來形狀,臍眼卻冒出絲絲惡腥黑氣,令人慾嘔。
絹絹一陣的欣喜:“琪弟弟復原有望了……”
此時她的雙眸裏,現出一種狂喜的神情,於是,她緊張的心情,也逐漸平復了!
可是她輕移明眸,一瞥牀旁一張桌子時,差點叫出聲來,原來桌子上擺着一張素紙,一角斜垂,彷彿是寫着“……雲留”兩字!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十分懊喪,適才進房,為什麼不往桌子上看一下呢?此刻古素貞療治安琪之毒,看來已是緊要關頭,如果自己一動,豈不使她走火入魔?
驀然,一聲厲嘯,發自遠方,絹絹神色一變,急抽出斷玉寶劍,凝神戒備!
厲嘯由遠而近,間夾幾聲怒叱斷喝,已至屋上!
丹頂白鶴怒唳的聲音,自屋頂響起,怒叱之聲,厲嘯,狂笑,震撼着絹絹緊張的心絃!
古素貞掌中射至安琪臍口的銀虹,突然一頓,赤紅之色,竟隨其一頓,而再度往上蔓延,她哼了一聲,銀虹陡盛,又將之逼退,赤紅由肱股之間,分別往兩條大腿退下!
突然,外間一聲厲嘯,聲音遂入耳際,一條人影,疾如閃電,竟向古素貞射去!
娟娟一見大驚,急忙揚起斷玉劍,“分光化雨’”,疾向來人罩去。
來人冷哼聲中,左掌一揮,絹絹驀覺血腥氣沖鼻而至,身形竟被勁力震開數尺,另一掌仍然射向水缸。
絹絹大急,顧不得自身安危,雙足一頓,猛然一縱,直向來人截落。
來人身形,快速如箭,略一斜滑,仍然一掌取絹絹,一掌拍向古素貞!
他這次分明已下殺着,絹絹急落側身於,竟被震退三尺,踉蹌數步,一口鮮血,衝喉而出!
另一掌已如倒海翻江之勢,壓向古素貞而下!誰知就在掌風一觸水缸之際,突然一聲震天巨響,水缸陡的震碎,水箭四射,來人一愕之間,一條人影,疾射而出,嬌叱聲中,來人厲嘯一聲,衝出窗口逃遁!
古素貞忙忙將衣裳穿好,取出一粒“回春還元丹”放人絹絹口中。果然藥可回春,絹絹應聲而起,不但傷勢已失,而且精神更為充沛。
她一躍而起,拉着古素貞道:“此人一頭紅髮,我認得是陰山雙怪的紅髮叟羅摩,葉老前輩遇險!我們快去救援!”
古素貞一聲:“走”!兩條人影矢射向出,方一落地,腥風竟迎面而至!
古素貞銀牙一咬,微一吐掌,只聽一聲悶哼,暗擊者踉蹌數步,方才立定,素貞流眸一看,只見此人一身灰色長袍,滿面狠毒,發成赤紅,正是陰山雙怪的紅髮叟羅摩!也就是剛才暗擊自己的賊人。
古素貞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眺四周,只見丹頂白鶴被一個跛足和尚和兩個中年賊人圍攻,丹頂白鶴雖是禽類,然時而高飛,時而低啄,仨人竟無法傷其一根毫毛。
那邊鐵枴婆背馱一個潔白衣裳,長髮垂披,面色慘白的少女,正是月殿嫦娥冷豔香,鐵枴插地,以右掌惡鬥一個禿頂長衫,年紀相貌酷似羅摩,手僅九指的老人,絹絹認得正是九指叟羅亞。
他們倆人,帶着徒弟加入海外魔教,此番因魔教大舉入侵,故又回中原。恰巧他們路逢白X幫八足蜈蚣心腹、天堂副座天闕和尚,便同來此處,預備將元陰教巢窟做為魔教另一聚居之地。
天闕和尚自在此地受創之後,乃潛跡療傷。後來探知白X幫肅清內部,追魂秀士王森受無名叟之託,掌管總舵,怎敢回至太湖,於是各地遊蕩,此番遇上陰山雙怪,乃打定加入魔教之主意。
一行五人踏入大別山,即發現了月殿嫦娥冷豔香。九指神叟一馬當先,直撲上去。冷豔香雖然死命硬打,可是陰山雙怪又練了不少歹毒功夫,不到數回合,已是遍體鱗傷,五臟六腑,齊被其魑魅掌打得震離本位,看看已將倒地。
那鐵枴娘葉秋霜,也恰巧尋至此地,救下月殿嫦娥冷豔香,與九指叟惡鬥起來。鐵枴娘背馱冷豔香,僅以一掌應敵,功力自是大打折扣,故僅能與之拉個平手而已。
天閾和尚生就是個歹毒詭謀之人,他見九指叟鏖戰鐵枴娘百餘合不分勝負,心中一動,乃向紅髮叟道:“月殿嫦娥冷豔香逗留此地,達數月之久,元陰教會址,説不定已被佔用,我們不妨侵入重地,勘查一番,或有所獲,亦未可知!”
紅髮叟一聽有理,乃揮手與徒弟等,飛身隨天闕和尚,朝元陰會址奔去!
鐵枴娘瞥見,心中大驚,急撤身暴退,直追下來,不料到達樓房,又被九指叟苦苦纏住,不得脱身,眼巴巴地任由羅摩闖入卧房……
這時,古素貞打量一下情勢,乃低聲向董絹絹説道:“丹丹一時不會被傷,阿孃身背傷者,無法勝過敵人,絹姊姊幫她救下傷者入房,然後再幫丹丹,這紅髮叟老怪物,由我一手包辦了!”
絹絹一聽有理,忙一縱身,躍至右側,朝鐵枴娘葉秋霜喝道:“葉老前輩,您把香姊姊給我吧!我……”
話尚未畢,陡覺一陣猛烈勁風,擊自身後,急一旋身,斷玉劍銀光一晃,耳聽叮噹一聲脆響,玉臂生麻,定睛一看,正是手持方便鐘的跛足和尚,嬌叱一聲,與之惡鬥起來。
這邊,蓮花女古素貞逼近一步,玉手揚處,一股絕大罡風,朝紅髮叟渾身上下罩去!
紅髮叟猛一沉腰,雙掌突的一揮,發出兩股淡黃罡風,風中惡腥奇臭,竟向古素貞之掌風撞來!
兩道罡風,猛然一撞,發出一聲震天巨響,煙霧中一灰一粉,兩條人影,突然分開,各退數步,方才立定。古素貞已一聲冷哼道:“老狗怎麼樣!般若神功的滋味好受吧?”
紅髮叟一聽“般若神功”,嚇得心底發毛,這功夫聽説是蒙古三音神尼所僅練,當年十二絕被她除去八絕,傳聞即以此種神功所為。這女娃對自己數十年潛修之療神掌,了無懼容,看來所持即此!想至此處,紅髮叟頓時心生毒念,雙掌齊發,聚數十年功力,向古素貞擊去。誰知雙掌將打實之際,驀然竟被一座無形氣牆所阻,“不好!”兩字尚未喝出,身形竟被震出七、八尺外,他急忙又退數步,猛吹一口氣,強將翻騰熱血,硬生生壓將下去!調息未畢,古素貞又是一聲嬌叱,玉掌翻處,般若神功無形罡風,連綿併發,源源而至!
驀的,丹頂白鶴一聲吭唳,間夾着兩聲慘號,發自身側,原來是陰山雙怪的兩個徒弟已死在丹頂白鶴的鐵爪之下。
古素貞心頭一喜,招手呼道:“丹丹,來……”
她話未説完,陡覺身側勁風狂卷,急將右臂一甩,以般若神功擋回一掌,轉身一看,紅髮叟競借其一擋之勢,躍出場外,轉眼已逃出三、四十丈。
古素貞恨極其人,冷哼一聲,用手一招,丹頂白鶴雙翼一展,低飛其側,她雙足一頓,身形拔起丈餘高,輕輕落在白鶴背上,白鶴高唳一聲,直往紅髮叟背後追去!
這邊董絹絹惡鬥天闕和尚,已交手百合以上。場中形勢變化,嚇壞了天闕和尚,他撤回方便鏟,虛發一招,返身狂奔,絹絹豈容其脱出手中,嬌叱一聲,身子縱起,猛向天闕背後降下,斷玉劍如經天長虹,急瀉而落,一招“天羅地網”,劍尖如萬英繽紛,一聲慘叫,天闕和尚命赴黃泉。
絹絹殺了天闕和尚以後,嬌喝一聲:“葉老前輩,絹絹來助您!”蓮足一頓,將斷玉劍舞成漫空飛灑的寒芒,直往九指叟落下!
鐵枴娘一看大驚,急忙喝道:“快退下!”
話猶未落,羅亞早已獰笑一聲,左掌虛攻葉秋霜,右掌一吸一吐,一股陰寒勁風,如昏天冥霧,向絹絹迎面撲去!
絹絹身形未落,陡覺迎面陰寒刺骨,芳心一凜,身子急忙一躬,順掌勁之勢,急如流矢,直射出數丈之外!她觀定方向,乘身形急瀉之際,一點牆角,回身又射回原地,斷玉劍一揚,第二次衝入場中!
驀的,她見一件龐大的物件,迎面飛至,耳聽葉秋霜喝聲道:“董姑娘接往了!”
絹絹一聽,急忙剎步,玉臂一張,將飛來之物接入懷中,定睛一看,正是鐵枴娘背上的月殿嫦娥冷豔香!
只見她峨眉低斂,鳳眼緊閉,面如白紙,氣若游絲,櫻唇口角,微沁鮮血,芳心又驚又急,忙自懷中取出“護心丹”兩粒,納入其口中,留神場中變化。
絹絹接住冷豔秀之後,葉秋霜立向九指叟喝道:“狗賊狂妄,吃老婆子一招!”迅捷絕倫地攻出兩掌,九指叟慌忙中揮掌迎上,雙掌猛然一碰,一聲巨響,鐵枴娘身形一個踉蹌,退後三步立定,九指叟歪歪斜斜被震出四、五尺外,雙足一頓,挾一聲厲嘯,落荒而逃!
鐵枴娘對秋霜回身一躍,朝絹絹一擺手道:“老婆子絕不讓這魔崽子脱出手中,董姑娘照料傷者是要!”
雙足一點,身形隨起,話音未落,人已馳出十數丈外,追九指叟羅亞而去。
絹絹抱着冷豔香一縱入房。當她身子一落之際,倏聽一聲熟悉的聲音道:“絹姊姊!敵人走了嗎?那是香……”
絹絹全身一震,定睛一看,只見安琪盤膝坐於牀上,鳳眼濕潤地看着自己。這不是夢!他真正已經恢復人性了!
她心中悲喜交加,身子一縱,將冷豔香置於牀頭,翻身撲入安琪懷中,珠淚簌簌而下!
過了半晌,她方才抬起頭,注視若安琪,幽幽説道:“琪弟弟!我……我……你可知道人家為你苦死了!香姊姊她……”
安琪撫撫她的秀髮道:“她被天闕和尚傷了嗎?還是被生鐵佛打的呢?”
絹絹一聽,詫異地説道:“只有陰山雙怪,那裏還有生鐵佛呢?你的耳朵有毛病了吧!天闕和尚是被我殺死的,她們追陰山雙怪去了!”
安琪雙眼圓睜,捉住絹絹玉臂問道:“怎麼?陰山雙怪也來了?他們是誰呀?”
絹絹見他如此模糊,心內大急,乃掙起身來,指着他的鼻子道:“琪弟弟!難道你所作所為,全都忘了嗎?你知道香姊姊為你,苦了數月之久,秀雲妹妹純潔少女,也被你破壞了!你……”
她一説到秀雲妹妹,驀然想到留在桌上的素紙,伸手提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數行絹秀小字:
絹、香兩位姊姊:
妹遭此劫,殊覺茫茫,山行中巧遇大雪山白髮
婆婆老前輩,指示迷津,乃隨之回山,琪哥哥如尋
找回來,切莫將前事説出,以免使之悲愧,是所至
盼。
後會有期匆匆
妹秀雲留
她看完素紙,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秀雲信中,隱隱孕藏她對安琪的愛意,喜的是她另拜名師,前途無量。
安琪也已看清上面所寫之字,極其迷惘地問絹絹道:“絹姊姊!秀雲妹妹和你一起,在各地尋找我嗎?怎麼她又和你失散了呢?我記得天闕和尚是被我打走的,怎麼又變成被你殺死了?我怎麼糊里糊塗地跑到牀上來呢?房中又是……”
絹絹無法回答他這麼多問題,乃搖頭道:“我把香姊姊救醒過來,你就可以明瞭一切了!”
説着近前一看冷豔香,此際面色已回紅潤,鼻息也趨正常,乃又納一粒“護心丹”於其口中,並磨出犀角環液灌入。
片刻冷豔香醒了過來,明眸一展,一躍而起。她一見安琪端坐牀上,嚇了一跳,倒退三步顫抖着呼出:“琪弟弟!”
安琪遲疑地叫一聲:“香……香姊姊!”
“琪弟弟!你真好了嗎?”
她這一喜,本身傷勢剛好的事都忘了,翻身竟也撲入其懷,嚶嚶痛哭起來!這也難怪,數月來的痛苦,使她太難以忍受了,她要將滿懷的辛酸,盡情地向他傾訴!
當她説完之後,抬起頭來,只見安琪俊面已無半點人色,鳳眼圓睜,淚如雨下,心中大驚,使勁一搖道:“琪弟弟!琪弟弟!”
安琪仰天一聲悲嘯,雙掌一揚,急如電閃,徑向自己頭頂拍下!
絹絹和豔香倆人,一見大急,尖叫一聲,死命拉住,絹絹放聲大哭,抽出一支玉掌,吧吧兩聲脆響,打得他雙頰一片殷紅,怒叱一聲道:“你這算什麼?想一死了之嗎?你忘了父母之仇,你忘了大師伯對你的恩澤!”
安琪搖一搖頭,悲愴地叫道:“讓我去吧!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人呢?我怎麼去贖回這些罪過!讓我去吧!”
絹絹嬌喝一聲道:“你是不是男子漢!你沒面見人,就有面目見祖、父兩代先人嗎?別人為你犧牲一切,你一點也不替別人顧慮一番,一意孤行,大師伯是這樣教你的嗎?我後悔當初為什麼……”
她越説越激動,越想越傷心,咽哽得無法繼續説下去。
安琪聽她聲色俱厲一番話,羞愧難當,緩緩地垂下雙手,無限歉意地向她説道:“絹姊姊!我錯了!”
絹絹笑了。這是多少血汗換來的呀!
這時,安琪又問道:“香姊姊!我迷失本性害了你和秀雲妹妹……”
月殿嫦娥聽其提及往事,雙頰飛紅啐了一口,輕聲説道:“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待秀雲妹妹就好了!”
安琪忽然想起一事,忽然問道:“絹姐姐,是誰救我恢復本性的?”
絹絹咬一咬嘴唇,忍笑反問道:“你難道一絲記憶都沒有嗎?”
安琪苦笑一聲道:“我只覺得全身熱血沸騰,好象只有一樣東西,才能稍息心中滾蕩,於是……”
冷豔香和絹絹倆人,齊齊啐了一口,含嗔地白了他一眼道:“誰叫你説那些廢話?該打!”
他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噤口,引得倆人嗤地一聲嬌笑。他摸摸頭頂,極力苦思而道:“我好像在迷失本性之後,除了這件事以外,無復可求……”
絹絹知是實情,乃將自己為了尋找他的蹤跡,被鶴唳所引,發現蓮花女古素貞和鐵枴娘葉秋霜,以及古素貞以“大挪移術”為他治療,陰山雙怪來犯等等,—一道來。
她剛説完,安琪忽道:“有兩個人來了!功力深厚,飛行至急!”
倏然,一聲鶴唳,響自九霄,清晰可聞!
絹絹一喜,歡跳而起道:“貞妹妹她們回來了!”
話音剛落,兩條人影,自屋外急落而下,正是鐵枴娘葉秋霜和蓮花女古素貞。
絹絹急忙為安琪、冷豔香介紹,冷豔香急忙向前見禮稱謝。
安琪坐在牀上,一聽來人就是拯救自己之人,豈敢怠慢,雙手一按牀面,身於躍起,落在倆人面前,朝倆人説道:“安琪承蒙……”
他話未説完,突然“哎”了一聲,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事出突然,房中諸人,齊齊嚇出了一身冷汗,絹絹驚叫一聲,急忙將他扶坐牀上,問道:“琪弟弟,是怎麼回事!”
安琪眉頭微微一皺,嘆了一聲,拱手向鐵枴娘葉秋霜道:“小子安琪,蒙老前輩搭救,感恩不盡,冒犯之處,乞予寬容!”
鐵枴娘知其為武林三煞星神儒聖者之徒,忙不迭的還禮,並以疑惑的眼神,頻頻注視古素貞。
這邊安琪又向蓮花女古素貞稱謝道:“安琪承姑娘佛法療傷,活命之恩,沒齒難忘!”
古素貞一雙碧眼,射出炯炯神光,注視安琪良久,把個安琪看得極為難堪。她身形一動,一雙素手,疾如閃電,迅速地按在安琪膝頭!
安琪陡覺雙股熱流,自膝頭源源而入,暢流全身各處處,只是膝頭之下,杳然無覺,宛似非屬己有一般,空虛蕩蕩!
眾人正在驚疑之間,她已抽身退回原處,嘆息一聲,朝安琪説道:“安小俠説哪裏話,家師與尊師,均系武林成名之人,又系知交,須些小事,乃屬舉手之勞。只是適才因受干擾,佛法遭到破壞,只怕安小俠這兩條腿……”
絹絹、豔香一聽斯言,面色陡變,齊齊呀了一聲,急聲問道:“貞妹妹!難道他要變成終身殘廢嗎?”
古素貞正待回答,安琪已一聲苦笑道:“絹姊!香姊!別為這事擔心吧!其實,我倒希望如此呢!唉!師父説我殺孽情孽,齊集一身,今生並無多大出息。今後我如能青燈長伴古佛,了卻此生,於願已足了!”
絹絹和豔香倆人,聽得悲愴欲絕,尤其他説道“青燈長伴古佛,了卻此生”時,不禁痛哭失聲。
鐵枴娘向安琪責備道:“安小俠,不是老婆子説你。憑你這樣,就不配做神儒聖者的徒弟,年紀輕輕,稍逢挫折,即頹喪如此,豈不愧對令師。何況,適才聽董姑娘説,你還有血仇未報,須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親仇不報,豈是孝子!至於所謂青燈伴古佛的出家之想,更為糊塗,你可知道佛家弟子,也無一人是不孝的!”
鐵枴孃的一席話,句句如利矢刺心,使安琪肝腸寸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腦海中迴旋着這兩句話。終於,他恍然醒悟,我何不如此如此!
他立即面露笑容,柔情萬千地説道:“兩位姊姊!我不再提起出家的事就是!”
絹絹、豔香倆人,不禁喜極而泣。古素貞自始至終未言語,可是她的碧眼卻始終不離安琪俊面,嬌容數次陰睛不一,變易不定,然而葉秋霜等人,目標只在安琪身上,對此均未察覺。這時,她忽然開口道:
“阿孃,我想起了一件事來了!”
鐵枴娘葉秋霜忙轉身道:“阿貞!什麼事情?是陰山雙怪去而復回嗎?”
古素貞搖搖頭,神秘地説道:“我是説蒙古風俗,父母血仇,必須為人子者,單獨向仇人挑戰,手刃仇人方可!”
“噢!你是説……你還能替他治療雙腿,恢復原狀嗎?”
古素貞再度搖首笑道:“佛法經其破壞,膝蓋之下,穴道全破,血脈皆亂。紅腫形狀,乃原先施法時,融其血肉,使巨毒融匯成流所致,今後恐怕要慢慢糜爛,迄至膝蓋方休了!”
“呀!是真的嗎?”
這句話幾乎是同時出自諸人之口,一層愁雲慘霧,頓時籠罩在他們心頭!
蓮花女指一指安琪,碧眼一瞄,移眸於絹絹、豔香身上道:“不過,你們捨得分開嗎?”
絹絹、豔香,雖都敏慧靈巧,心思綿細,但她們心亂如麻,怎有精力去想那麼多!絹絹開口問道:“貞妹妹!你,你別吞吞吐吐嘛!只要你能把他治好,我無論如何……”
冷豔香激動地接口道:“我願終生為婢,服侍你一輩子!”
古素貞急忙搶口説道:“兩位姊姊,你們別折殺我,此番二次療傷,非但我阿貞功力不逮,就連師父佛法無邊,也要大費周旋,方能療好!”
鐵枴娘敲敲自己頭頂,笑道:“我老婆子真是,越老越湖塗了,怎麼把活菩薩給忘了!”
古素貞雙眉一皺,沉思半響而道:“據師父所言,有一種佛法,乃是‘瑜咖神術’,功可使白骨生肌。死者復活,不過施法之際,卻須五件武林至寶,方能有效!據師父説,五件寶物,聖寺僅有一件,乃‘舍利佛珠’,另外四件,是長白山千年侏芝人;大雪山的雪蓮芝,和大內珍品碧眼金蟬,以及我於峨嵋山所得的嵯珠珍環。”
古素貞一口氣説出五件寶物。絹絹含笑説道:“長白山為琪弟弟師伯苦行頭陀清修之地,他也是追魂秀士王森哥哥的師父,侏芝人量無甚困難:大雪山自發婆婆正是秀雲妹妹新拜師父,如果找至大雪山,她瞧在秀雲妹妹面上,必惠賜雪蓮芝無疑,至於碧眼金蟬……”
月殿嫦娥冷豔香搶着説道:“我甘冒萬險,侵入大內偷回!”
古素貞聽畢,乃點頭説道:“即然如此,那麼事不宜遲,我們急找到這幾件寶物,然後護送安小俠至聖寺,求我師父為他治療便了!”
古素貞頓了一下,又笑道:“只怕你們難分難捨,不忍遠離!”
此言一出,安琪、絹絹、豔香仨人,齊皆漲紅了臉。
董絹絹故意岔開話題道:“貞妹妹怎麼把琪弟弟送到三音聖寺去呢?”
古素貞答道:“我揹着他,照樣可以奔馳如飛呀!”
絹絹、豔香、安琪仨人,一聽此言,怔了半晌,安琪忙忙拱手説道:“我師父説,男女授受不親,古姑娘一片救人之心,安琪感銘不已,不過,這,這算免了吧!我雙足雖廢,功夫想必猶存,只要能到哀牢山,找到迷宮,仍可憑一雙肉掌和一蕭一筆。報兩代血仇!古姑娘盛意,安琪心領就是!”
鐵枴娘徐聲而道:“安小俠雖有壯志,但老婆子冒昧斷言,安小俠如此殘疾之身,怕是勝不了哀牢山那些人的。至於阿貞揹你到蒙古,雖説有男女之嫌,但同是武林之人,不能墨守古規,再説蒙古風俗,對於男女相背,原視為平常之事,安小俠不可以小失大!”
她雖説得頭頭是道,怎奈安琪就是執意不肯,古素貞突的面色一變道:“你怎麼也是個書呆子,既然不識抬舉,那我們只好告辭了!阿孃!我們走吧!”
説罷轉身,作勢欲出,絹絹和葉秋霜,急得將她拉住,冷豔香明眸一瞄董絹絹,移步至安琪身邊,附耳勸説一番。董絹絹見狀,也已會意,也上前勸説,安琪方才無可奈何地點頭應允,並向古素貞謝罪道:“古姑娘盛意,安琪愧受就是,適才出言無狀,請古姑娘寬宥!”
古素貞回頭白了他一眼道:“叫我貞妹妹!什麼姑娘不姑娘!”
安琪尷尬地苦笑着,看在眾人眼裏,十分滑稽。
鐵枴娘見事已解決,便道:“我們走吧。”
於是,眾人草草地收拾一下,各皆結束停當。安琪插好墨簫與文昌筆,並將“清音八奏”納於懷中,朝絹絹、豔香道:“絹姊、香姊,我去了,你們早一點趕來見面,我,我……”
董娟娟和冷豔香倆人,忍住慧痛,強笑道:“琪弟弟!你善自珍重,我們會很快地取回寶物,趕赴蒙古的!你放心吧!”
説着,珠淚已自滴濕衣襟。
古素貞背起安琪,向絹絹、豔香、葉秋霜説聲:“珍重!”蓮尖一頓,迅如閃電,巧如流雲,飛馳而去!
冷豔香和董絹絹,睜着淚眼,見安琪頻頻揮手而去,直至煙杳,方才回頭,此時,絹絹頭腦稍稍冷靜下來,突的,她想起王森今天可能赴約太湖,冷豔香一聽此事,生怕義父與之大動干戈,於是二人急忙拜別葉秋霜向太湖奔去。
且説蓮花女古素貞揹着安琪,施展江湖上絕無僅有的佛門無上輕功“不動身法”,沿山脈往西奔馳。這一天,來到一座峻嶺之下。二人正在席地休息時,驀地,安琪面色一變,雙手一按青石,身形如箭,疾然射至三丈餘遠的一棵大樹上,用手一招,口角微動,古素貞正疑之際,倏聞安琪之聲,在其耳際響起道:“有兩個仇人來了!快上來!別給他們看到!”
古素貞並未聽到風聲,她方欲傾聽細辨,安琪又急急促道:“趕快上來,否則來不及了!”
她不再遲疑,蓮尖一點,輕輕落在安琪身旁,倆人躲在樹葉茂密之處,緊緊相偎。
就在她身子剛剛躲妥之際,驀然,傳來兩聲慘如鬼哭的長嘯,自遠而近,頓然停於林外,接着一聲陰森森的哼聲,傳人林內。古素貞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全身汗毛齊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