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氣納丹田,哈哈一聲狂笑道:“有僭!”
晃身疾進,右手由下向上,輕飄飄地兜向“章門”大穴,掌風“噝噝”有聲,震人心魄。
左掌五指前攏,由上而下,輕揮過來,竟然毫不帶風聲,看起來,力道毫無,與常人推出的掌勢無異。
旋即右掌突翻,疾扣古玉琪脈門,左手“雙龍搶珠”,挖向雙目,右足踞地,左腿提起,膝蓋疾撞“下陰”穴。
對方這一招三式,變得極快,令人幾乎失去招架。
但古玉琪年雖小,豈是易與之輩,他早已料到這一掌中大有文章,胸有成竹,待對方的左膝,踹向對方全身的支柱獨立的右腳!
這三式,只要任何一式捱上,蒙面人都要吃大虧。
但他的武藝畢竟不凡,就在三式將接未接的當兒,陡地跨步旋身,閃到古玉琪右側,駢指如戟,點向“笑腰”大穴,右足起處,勾踢古玉琪的“左突”穴。
顯然蒙面人身懷驚人藝業。
古玉琪有著不平凡造詣。
兩人赤手相搏,踢、劈、勾、拍、推、戳,各人盡展所長,但卻是半斤八兩,難分軒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兩人這一對手,心中暗驚對方造詣。
高手過招,主要講究的就是制敵先機,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這兩個人,一個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鉅奸大憝,一個是初出茅廬身懷絕頂武功的初生之犢。
因此,動起手來,皆想搶先制敵,故招式一觸即發,一發即收,越打越快,三十招後,已是掌影縱橫,身形不辨了!
陡地——
蒙面人一頓足,憑空拔高三丈餘高,雙臂平揚,一聲厲嘯,竟然施展出“幽風陰氣”,右臂在腰間一探,人腰間製出一柄二尺餘長,精光四射,形同鐵尺的兵刃,厲聲喝道:“小子,咱們比比兵刃!”
旋空一匝,雙掌箕張,腰身一拗,變作頭下腳上,周圍一丈方圓以內,衰草蕭蕭,籠罩在他的“幽風陰氣”掌下。
古玉琪暗暗心驚,這個不知姓名的蒙面人,還是自己下山以來,第一次遇見的高手。
他,一聲暴喝,禪功真氣在體內各大穴脈急速流轉?雙掌猛掠,爆出萬千掌影,疾迎向蒙面人來勢。
一陣狂飆,捲起地上積雪,一片煙霧瀰漫。
“唰!”
一道白虹閃處,“冷泉”劍出鞘。
他已運集了八成真力,毫芒三尺,映雪生寒。
剎那間化成劍光厲道,中挾招影坎數,寒風颼颼,疾迎向當頭撲下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見他竟敢全身迎上,不禁冷然一笑,暗忖:“縱使你再厲害也抵不住我的‘幽風陰氣’,看你小子今夜能逃出我的手掌!”
他明知古玉琪手中乃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寶刃,但是,卻也毫不在意,真力一催,“幽風陰氣”加至八成,猛力壓下,聲欲與之一拼!
古玉琪也同樣具有想試試對方倒底有多行?
“砰!”
一聲震天巨響,狂風大起,劍鋒“噝噝”,震人心絃,地上積雪,被兩人揮出劍風捲起,變成一陣煙霧。
蒙面人整個身子慢吞吞,輕飄飄地被反震起一丈餘高,心頭猛跳,氣血翻騰,真氣幾乎散去!
他急忙猛一提氣,輕輕飄落在三丈以外。
古玉琪也是玉面泛白,腳下踏出了兩個深約半尺的土坑,也是臟腑翻騰,真氣四溢,手中寶劍幾乎把握不住。
這兩個人,一個為了報仇,一個為了鋤暴安良,心中各都不服,略微調息了一會兒,古玉琪冷冷道:“看不出閣下藏頭露尾的還是有兩下子,我們今天不見真章不散!”
蒙面人雙眸神光炯炯,冷“哼!”一聲,青衫飄飄,欺近身來,精光閃射的鐵尺,直刺前胸。
鐵尺乍出,帶有森森寒氣,左掌化訣為指,戳向古玉琪前胸“膺窗”“期門”“章門”三大穴。
這時,古玉琪已將全身穴道運功輕輕滑開,見對方迎面攻來,也是寶刃一揚,左掌同時打出禪功真氣。
眨眼間,雪地上兩條身影,揮出漫天劍光,萬千掌風指影,帶著一片呼嘯聲、潮湧聲,展開了一幕真正的龍爭虎鬥!
在十丈方圓內,霹出積雪上面的枯草,悉數被劍風削得到處飛揚!
蒙面人的劍勢,漸漸已施展到了十成以上的真力。
古玉琪的禪功真氣,施展著“穿花拂柳鐵袖功”及“彈指拂穴”,也已加到了十成。
陡地——
蒙面人一聲淒厲長嘯,招出“揮弓返日”,一道閃光奪目的銀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戳向古玉琪前胸。
古玉琪見來勢狂厲,晃身後退三步,揮劍反攻。
這時,蒙面人身形倏地暴退五丈以外,喝道:“小子,你要知道我的姓名,明夜三更在此候我!”
說到最後一個“我字”,人已掠出三丈以外,眨眼間,消失了蹤影。
古玉琪本以為蒙面人要遵守諾言,所以駐足不動,聽對方此言一出,不禁怒火高燒,就要追趕。
可是,為時已晚,只好長嘆一聲,俯望著這一片荒涼的枯草地。
天色已是更將盡,立時施展輕功,向鎮內馳去。
由於天寒地凍,所有的人們都畏縮在溫暖的被窩裡。
古玉琪晃身進入房間內,坐在床上運功調息。
未幾,天色大亮,他也由渾入清。
坐在床上,暗暗忖思夜間之事。
這個人究竟是誰?其武功乃是自己離山以來,所僅見的——個,此人不除,青衣幫勢將益發驕狂。
想至夜間被欺騙之事,心裡直冒火,但是,發火是沒有用的,今夜三更說不定他會另有預謀。
人家既然明著邀約,惟有如時前往,即是虎穴龍潭,也要撞上一撞。
整天的時間,他除去到前面用飯外,再未離開房間。
他心裡盤算著,今夜如何對付蒙面人。
終於,天色暗下來,古玉琪將衣服穿好,包袱背在背上,又掏出一錠紋銀約十兩重,放在桌上。
一切準備就緒,他靜坐養神,等待著夜間的一場生死拼搏,也等待著知道這一個人的姓名,他更希望知道青衣幫的幫主究為何人,也說不定就是殺害父母的仇人。
一更將盡,古玉琪如同幽靈似地馳往崔家墳的黑龍潭畔。
他剛剛飄落在黑龍潭邊。
驀聞——
一絲衣袂帶風之聲,急忙氣轉百脈,勁貫全身。
一條青影一晃,面前飄落了一個青衣蒙面人,他一落地,即發出一陣震人心絃的“喋喋”怪笑,道:“往者已矣,昨夜之事,我們不談,如果今夜你能逃出這一柄量天尺,本人從今以後,再不履江湖。”
古玉琪嘴角向下一撇,道:“廢話少說,在下今夜敬領尊駕高招!”
言畢,挺立不動,雙方對面相距約五尺遠近。
蒙面人一聲冷“嘿”,翻手一抄,從腰間撤出一柄精光奪目的量天尺,跟著,又是一聲怪嘯,倏地,從各個墳墓的後面,縱出二十餘個青衣人。
陡地——
內中有——個人“嘿!嘿!”冷笑道:“小雜種,你也有今天。”
旋即,又是嚎啕大哭出聲地道:“諸位要替我死去的兄弟報仇,千萬不能放走這個小雜種。”
古玉琪循聲望,見是一個蓄著三撇山羊鬍須的老頭,正是“五煞堡”在逃的“賽諸葛”花同,想不到這險詭詐的壞胚,竟在此地出現。
他一聲冷“哼!”道:“掌下游魂,竟敢出頭,小爺今夜就統通打發你們。”
但他的心裡卻在暗暗思忖:“看來今夜有一場大的廝殺,可要小心應付。”
他見蒙面人當先撤出兵刃,也向腰間一探,一道寒光,“冷泉”劍出鞘,寒芒三尺,徹骨生寒。
蒙面人又是一聲冷笑,右手一揮,量天尺抖出圈圈晶影,不斷地斜湧向空中,擺出了“量天尺八招”起首式。
古玉琪疾快地向四周睇了一眼,不敢怠慢,腳下暗含“奇門子步”,左手掌心向下,拇指扣住食、中二指,以備必要施展“彈指拂穴”絕技。
他的右手緊握“冷泉”劍,“天元二十一招”劍式,蓄勢待發。
蒙面人量天尺一揮,晶光耀目,招出“朗朗乾坤”,漫天白影,匝地寒風,中挾掌影無數,席捲而來。
古玉琪功貫雙臂,左手倏彈,兩縷勁疾無匹銳風,迎面衝上。
兩人這一交上手,誰都不敢輕敵,全部拿出了壓箱底的本領,慎重迎戰,雙方全運出十成功力,聲勢駭人。
頓時,場中幻出一片藍煙,白光飛閃。
陡地——
“嘎”的一聲輕響,人影倏現,雙方的寶刃,糾結在一起,發出陣陣狂厲的勁風,向四外擴展。
很顯然,兩人互以性命在拼搏。
霎時間,風靜人停,兩個人怒發直立,各執著寒光耀眼的寶刃,在拼鬥著內力。
四周的二十餘個青衣人呼嘯連連,震懾人心。
天空中,又飄落下鵝毛似的大雪。
這時,在四周的青衣人群中,陡地傳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冷“哼!”聲。
這聲冷“哼!”漫說是古王琪正在拼搏內力,無法聽到,就是一個人獨自站立,在一片厲嘯聲中,也難以辨出。
緊接著冷哼之後,突然在青衣人群中,現出一條灰影,方一現身,右手微抬,一縷無與倫比的勁風射出。
古玉琪頓感“命門”大穴,一陣刺痛,真氣頓散。
蒙面人一見灰影,轉身呼道:“老前輩!”
他說著話,乘古玉琪真氣一散之際,量天尺光華暴漲,直戳向古玉琪前胸。
古玉琪在與人拼搏內力,自無法運功滑開穴道,是以,一下就被人家點中,真氣倏散,雙目金星亂射,頓覺奇寒砭骨,森森量天尺毫芒,已抵胸前。
他的全身已動彈不得,只有閉目等死!
就在這時,“賽諸葛”花同暴喝一聲,道:“把他剁為肉醬!”
說著,當先掣出一條“金蛇鞭”,揮舞而上。
其餘的人,正想跟蹤而上,陡地——
蒙面人一聲暴喝,道:“還用得著你們,給我退下!”
那些人似乎十分懼怕蒙面人,當真立住未動。
眼看古玉琪就要毀滅在蒙面人的量天尺下,驀聞,一聲龍吟似的長嘯,震得所有場中人氣血翻騰,一個古稀老人電閃似地掠來,叱道:“孽障,你敢!”
說著,伸手就要抓向古玉琪。
突然,古玉琪的身軀,在電光石火之間,被一股狂厲無比的勁風,吹起,直飛向黑龍潭內去了。
“噗嗵”一聲,水花四濺,這一個初臨江湖,滿懷俠肝義膽的小人俠士,竟然沉入無底的深淵。
就在古稀老人出現的同時,那蒙面人一聲驚呼:“兩叩老怪!”
腳尖一點,倒縱三丈,轉身疾馳而去。其餘的青衣人,也都一閃而沒。
至於隱身的那一個灰衣人,早已蹤影不見。
這些事情,說起來費時,其實都是在一剎那間之事。
那古稀老人,飄落在“黑龍潭”畔,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遲來一步,遺恨終身!”
雙眸神光陡射出尺許光炬,又恨聲說道:“這些孽障的幕後人,難道真如傳說中的‘地府人魔’又出現江湖?果真如此,咱老人家可真要伸手管管了。但總要先打聽實了,再決定行止,至於一般麼魔小鬼,咱老人家還懶得理會。”
他說著,似乎又想起了一事,繼續說道:“唉!這個古姓孩子,死得實在冤枉,咱老人家真不應該如此疏忽,既然有意栽培他,為什麼不在那個女娃兒離開之時,就把他帶在身邊,真是越老越糊塗!
適才把他打落下潭的人,一定是一個武功已臻神化之人,否則,憑著那個蒙面後生,絕沒有這份功力!”
他雙眉緊蹙,想不出這個隱身之人,既然有這份功力,為什麼見了自己卻不現出身來,這內中可能另有隱情。
不過,這一個幕後人,卻真不可小覷,憑自己之凌空御虛的輕功,竟自追救不及,可見其厲害了。
他黯然神傷地對著黝黑的潭水,說道:“孩子,不管你是何人的徒弟,憑著你的作為,咱老人家會替你找到那個傷害你的人報仇,好好地在另一個世界安息吧!”
聲音甫落,兩隻寬大的的衣袖,輕微地前後一擺動,身形離地二尺,一陣風聲颯然,馳向對面的山上。(這個古稀老人,後文交待。)
那古稀老人剛剛離去,又是一條黑影飄然落在潭邊,正是在山神廟內聞見鬼哭神嚎而丟下黑衣蒙面女郎的“皮猴乞聖”徐元。
他剛剛立定身軀,接二連三的馳來幾條黑影。
“皮猴乞聖”徐元,雙眸精光暴射,蓄勢待敵。
雙眸落處,發現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黑衣蒙面女郎,身後是一個滿臉戇像的中年人,瞪著一雙神光炯炯的眼睛,看向老叫化子。
“皮猴乞聖”徐元,剛要張口叱問黑衣蒙面女郎,話未出口,陡聞,遠處傳來一聲叫嚷道:“老化子,你的一雙狗腿跑是真快,琪兒與那個偷偷離家出走的柳倩倩,你可曾看到?咱老人家途中一時酒癮大發,以致失掉了聯絡,倘若有個好歹,咱對老禿驢可沒法交待!”
“皮猴乞聖”徐元,聞聲知人,顧不得與黑衣蒙面女郎談說,一張嘴立時如爆豆子似叫嚷道:“老窮酸,那是你自己的事,與老叫化子風馬牛不相干。你有錢喝你的黃湯,咱老叫化子天生討飯的命,只有等著人家施捨了,小娃兒死活與咱何干?咱既不是他的師叔,也不是他的……”
聲音未落,“鐵袖窮酸”歐陽彬凌空飄落在“皮猴乞聖”徐元的面前,截住道:“老叫化子,一條繩拴了兩個蚱蜢,跑不了你,也跑不了咱,難道你不算是他的半個師父,自己的徒弟沒有了,就一點也不掛念?你現在既然要撇清,當初為什麼要教給他三光錯什麼步法?真是莫名其……。”
“妙”字未說出,徐元怪眼圓睜,搶著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乃餘一生之怪癖也,汝窮酸能奈我何?”
他搖頭擺腦地做起文章來了。
“鐵袖窮酸”歐陽彬“嗤”的一聲,笑道:“為人謀而不忠,與友交而不信,窮要飯的,餘此處藏有陳年佳釀,正為汝要飯者所備哉!”
說著,右手向身後一捋,扳過來一個銀亮的大鐵葫蘆,他雙手端著一陣搖動,裡面發出“咕咚!咕咚!”聲響。
“皮猴乞聖”徐元一聽有酒,伸出一雙滿是泥膩的手來,就要抓向鐵酒葫蘆,但歐陽彬一側躲開,嘻嘻笑道:“慢來!慢來!咱們的琪兒,汝還未說出去向也!”
這時,徐元已是酒癮大發,口中涎水直流向唇外,哪裡還能答出話來,竟自撲身而上地搶奪起來。
但,歐陽彬更是賊滑,滴溜溜地轉動起來,口中打著哈哈。
這兩個前輩奇人,也算得是兩個活寶,對身旁的一男一女,竟然絲毫不理會,就在潭邊雪地上追逐著。
那黑衣蒙面女郎,先時聽兩個人鬥嘴,已經盡力地憋住未笑出聲來,這時,一見兩人搶起酒來,哪還憋能得住,“噗哧”一下,脆笑出聲,道:“兩位老前輩,小女子有話要說。”
“鐵袖窮酸”歐陽彬身形倏停,“皮猴乞聖”徐元挨身而上,已抓住鐵酒葫蘆,不管這三七二十一,拔開塞子,“咕咚!咕咚!”已喝下了兩大口,這才把酒蟲煞住,怪眼倏翻道:“女娃子,有話快說,有……。”
敢情,他要說“有屁快放”,但是,當前說話的人,乃是一個女孩子,卻不能隨便亂說,是以,就要出口的話,倏然而止。
“鐵袖窮酸”歐陽彬看了他一眼,接道:“小妞妞,快說吧!”
黑衣蒙面女郎轉頭看了看那個滿臉戇像的人,說道:“徐老前輩,小女子先時在山神廟時,就是跟蹤那位古公子,但是進入神廟,並未發現他在何處?”
“我正要離開,恰好老前輩來到,一時心慌,遂躲在山神塑像後面,不想那位古公子也坐在那裡。”
“他可能是受了重傷,我本想助他療治,可是,又感不便。迨至老前輩離開山神廟,我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感到有點委屈,但為了救人,遂坐在旁邊助其療傷。”
“一個時辰過後,他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也就在這時,老前輩飄然而返,我怕您老人家會貿然出手,當即縱身出來,向……。”
她說至此,“皮猴乞聖”徐元怪眼一翻,截住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咱老人家雖然有些見不得人的事,但對這個孩子,還是用不著隱瞞。”
“鐵袖窮酸”歐陽彬不知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瞪著一雙疑奇的眼睛,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事?”
“皮猴乞聖”徐元,並不理會,卻催促道:“女娃子,快說下去。”
黑衣蒙面女郎,從蒙面巾中露出一雙如兩潭秋水似的大眼,看看當前的兩位奇人,接下去道:“當時老前輩不是忽然聽見有鬼哭神嚎的聲音麼?晃身縱出後,我恐怕老前輩返回,立時縱上神像後面,見那位古公子正是處在忘我的境地,遂伸手點中他的暈穴……”
話至此,略微頓了一下,又說:“我遂將人端了起來;就向這邊飛馳。”
歐陽彬無比激動地催問道:“以後怎樣?”
黑衣蒙面女郎,道:“行至那邊一座荒洞前面,我正想進內,不料從洞內縱出一個少年武士,自稱為武當派,名叫文中惠,他說與古公子乃是結拜兄弟……。”
徐元雙掌一拍,截住道:“糟糕,這個小於面善心辣,老化子曾見過他一面,他與琪小弟似乎有點過節,現在落在他的手中,恐怕凶多吉少。小妞,以後如何?”
黑衣蒙面女郎毫不隱諱地將前事說了一遍,又說我將古公子交給他,自不便再逗留在那裡,但行了一程,仔細一想,想到不對,怎的會有那麼湊巧就碰見拜弟,遂急忙奔回一看,哪裡還有什麼人影,恰好我又遇見了……。
伸出纖手指指身側的那一個滿臉戇像的人,說道:“這位大俠。”
這個人,正是救下古玉琪的黑老戇。
徐元與歐陽彬不約而同地看向黑老戇,同聲問道:“你可曾看見那位古小子?”
黑老戇眨眨眼睛,也說出了前事,又說:“他以後究竟遇到什麼險事,我就不知道。”
他的話聲剛完,突然從那邊飛馳而來兩條身影,晃身落在眾人面前。
原來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
那老的,生就一副冰冷麵孔,令人一見之下,感到有點森森之意。那個少女約十七、八歲,生得嬌豔絕倫,一副冰冷麵孔的老婆婆,身軀乍停,冷冷地道:“諸位可曾見過一個姓古的孩子沒有?”
當前的幾個人,除去徐元認得老婆婆外,其餘的人,都未見過,徐元聞言,大聲叫嚷道:“冷麵婆子,敢情你是凡心大動,要找起小白臉來,那你就先摸摸老叫化子的嘴,咱可以替你找到。”眾人這才明白,當前的老婆婆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冷麵婆子。
那冷麵婆子哪裡受得了,一張老臉倏然渾紅,吼道:“老不死的,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今天你不告訴我姓古的孩子在哪裡,就要你的狗命,快說。”跟著,晃身疾進,就抓向徐元的耳朵。
那徐元的為人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但他卻又十分詼諧,一見“冷麵婆子”要揪他的耳朵,急忙雙手抱頭,口中嚷叫道:“救命啊!冷麵婆子要謀害親夫了。”
說著話,腳下不停,已躲過冷麵婆子的雙手。
那冷麵婆子只氣得雙目圓瞪,立住身軀,罵道:“好人沒長壽,禍害一千年,你這塊料,怎麼也不早死,還活在世界上,老孃同你拼了。”雙手一圈,就要撲上。
徐元仍然抱著頭,叫道:“窮酸,你就看著她謀害親夫?”
冷麵婆子一聽老化子叫另一個四旬左右的人為窮酸,頓時放下手來,疑奇地向窮酸看去,冷冷地道:“請問閣下就是歐陽彬先生?”
歐陽彬也是一個遊戲人間的怪傑,但他不認識冷麵婆子,自不敢開玩笑,是以,點點頭道:“不錯,我就是。”
“冷麵婆子”聞言,雙目神光暴射,一張冰冷的面孔,剎那間,籠上了一片煞氣,一聲厲嘯,吼道:“窮酸,還我師父命來!”
聲落人動,雙掌一揮,打出—股勁疾銳風。這突然的變化,使得眾人駭然一怔。
但歐陽彬卻未還手,只是以輕靈俐落的身法、步法,閃展、騰挪。
這時,“皮猴乞聖”徐元,自不便再行開玩笑,他無法知道冷麵婆子的師父與歐陽彬之間有什麼過節,可是,又不便坐視不問,遂即晃身擋在冷麵婆子之面前。
他當即揮手一架,口中喝道:“你有話慢慢說,要打,等說明白以後再打,咱老叫化子擔保窮酸不會逃跑。”
“啪”的一聲脆響,兩掌相接。
“冷麵婆子”向後連退三步,方才拿樁站穩,一張冰冷的面孔上,益發難看。
那徐元的身軀也略微晃動了一下。
顯然冷麵婆子的功力,比之徐元少遜一籌。
這時,那一個少女走至冷麵婆子前,脆聲說道:“師父,這位老前輩說得對,我們不妨將話說說明,再行報仇不遲。明人不做暗事,總得叫對方清楚。”
“冷麵婆子”為人雖然面冷,但卻心地慈善,聞言點點頭,閃動著一雙洞人肺腑的神眸,怒視了“鐵袖窮酸”一眼,喝道:“老叫化子,不用我說,你去問他,對於‘紅花老嬤’的那—檔子事,我想他不會忘記那筆血債的!”
略微一頓,急忙又接下道:“吾師臨死之時,僅說了一句話……”
她的話未完,歐陽彬截住道:“她說什麼?”
冷麵婆子一聲怒喝道:“她老人家說:找到歐陽窮酸就知……她的話未說完,就瞑眸而逝,我老婆子五十餘年來,竟未碰到你,想不到冤家路窄,你……。”
陡地——一陣軋金斷玉似的“哈哈”大笑,截斷了冷麵婆子未完的話音。
笑聲歷久不絕,迴盪在崔家墳的黑龍潭畔。
這時,天色已經黎明,氣候冷徹骨髓,但場中所有的人,都是深具內功火候,並不覺得寒冷。眾人都看向歐陽彬張著大嘴在大笑不止。
就是氣滿胸膛的冷麵婆子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良久,歐陽彬把笑出來的淚水揩了一下,才說道:“老虔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見面三句話不講,就打起來,實在把咱老人家氣笑了。”
徐元接道:“窮酸,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到底你與紅花老嬤之間是怎的一回事?你再不說,可把咱老化子氣壞了。”
“冷麵婆子”一聲吼叫道:“老叫化子,你那張臭嘴,再要不乾不淨,可莫怪我同你拼了!”
“皮猴乞聖”徐元,雙肩一聳,做了個鬼臉,道:“老叫化子還想多活幾天,你要與咱拼了,咱還得考慮,是不是划得來,老了,不中用了!”
他這語意雙關的話,弄得當前兩個少女,有點赧顏,“冷麵婆子”氣得也沒有辦法,冷冷地“哼!”了一聲。
“鐵袖窮酸”歐陽彬記掛著琪兒的下落,不願耽擱時間,遂說道:“這件事情,如果你不提起來,咱可是真忘掉了。不過,你把她的死,記在我的頭上,未免太冤枉人了。”
“早在六十年以前,咱老人家與凌虛和尚到塞外一行,無意中經過錐子山的惡谷時,忽聞有對打之聲。”
“咱與老和尚一時意動,即循聲前往。”
“詎料,到達惡谷時,正見武林中有名的三魔君同時舉掌向一個身負重傷,躺在地上的紅衣老嬤砸下。”
“當時咱與老和尚一聲大喝,晃身近前,才保得那紅衣老嬤的性命,三魔君頓時大怒,遂與咱倆拼命地打起來。”
“咱與老和尚以二對三,對打了百餘招,將三位魔君擊傷,還算他們的腿快,被其逃掉。”
“依我的意思,一定要隨後追趕,將三魔除掉,方才稱心。但凌虛老和尚大發慈悲,勸令咱得饒人處且饒人,說不定他們鎩羽後,會幡然悔改,何必趕盡殺絕,總要替人留條自新之路。”
“咱拗不過他,也就只好令三魔君逸去,遂即回頭看視紅衣老嬤,她已經是奄奄一息,出氣多人氣少了。”
說著,他扳過鐵酒葫蘆,拔開塞子,“咕咚”喝了一大口,正想接下去說,突然徐元伸手抓住鐵葫蘆,強搶去也喝了一口,連聲催道:“窮酸,快說!咱們還要去找那個小子呢!”
歐陽彬說道:“當時,咱老人家並不認識紅花老嬤,還是老和尚首先認出來,他立時掏出一顆藥丸,要咱放在她口中。”
“老和尚乃是一個出家人,不願動手,遂站在旁邊,替咱將老嬤扶坐起來,以內功助她療傷。”
“但紅花老嬤,似乎內臟已碎,由於她的內功深湛,提聚著一口真氣,尚能保得兩三天性命。”
“約有頓飯時間,她勉強地說了兩句話:請勿費心,老身無救了。她說完這兩句話,回頭看了咱一眼,點點頭,湧身躍起,竟向西南飛馳而去。老化子,請你評評理,紅花老嬤的死與咱有什麼關係?”
說完,轉頭對“冷麵婆子”說道:“你要報仇,找三魔君去吧!”
陡地——
“冷麵婆子”趨前斂衽一禮,道:“適才魯莽之處,尚請歐陽先生見諒。”
老窮酸得理不饒人,怪眼一翻,吼道:“老婆子,你簡直是恩將仇報,適才若不是咱老人家的腿快,差一點這一條老性命就斷送在你手。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拉倒,你得賠償損失。”
“冷麵婆子”自知理屈,剛要開口,突然,那個少女緊接住道:“老前輩,你要我師父賠償什麼?”
歐陽彬眨眨眼睛,看了老化子一眼,嘻嘻笑道:“女娃子,很簡單,咱的老酒,被窮要飯的給全部喝光了,只要能賠償咱這一葫蘆酒就算完了。”
少女粉面綻笑,說道:“老前輩,這個完全由晚輩負責,少停我們就到鎮間去,替老前輩滿滿地沽上一葫蘆就是。”
她似乎倏地想起一件事來,秀眸一轉,又道:“老前輩,是不是也認識古玉琪?”
歐陽彬一聽,疑奇地問道:“不錯,你問他怎的?”
那少女的粉面如同鮮花般地綻開,道:“晚輩會與他同行了一段路,不想於途中遇見一個惡人,趁他不在時,竟將晚輩制住,幸虧我師父及時趕到,才將惡人趕走。”
原來說話之少女乃是失蹤的阮寒霜。
她在玉泉寺後面的山頂巖穴內,被文中惠制住,正要將她帶走至另處姦汙時,恰好“冷麵婆子”趕到,才將她救下。
因“冷麵婆子”也是聞行路人傳言,有一個少年書生古玉琪懷有“九幽繡帕”,她一時心動,遂暗暗跟蹤。
迨至她發現古玉琪,看出了他身懷絕技,恐怕奪取不到手,一時心機動,遂打起阮寒霜的主意。
那天晚上古玉琪與阮寒霜錯過宿頭,住在天然巖穴中。
她正想利用調虎離山之計,將古玉琪騙出,以便劫取阮寒霜,還未動身,瞥見一條黑影在巖穴前疾馳而過。
這時,古玉琪剛剛縱身而出,她就想進去制住阮寒霜,以便要挾古玉琪拿出“九幽繡帕”,作為交換條件。
可是,她恐怕如果一下子制不住姑娘,她一定會高聲叫喚,由於古玉琪離開未遠,他一但聽見會立即趕回,豈不枉費心機,便決定稍候一會。
豈料,就在她這一耽擱,晃眼發現了一條黑影,如同幽靈似地鑽進穴內,她也刻不容緩地晃身近前,橫擋在巖穴前面,將文中惠嚇走,並留字給古玉琪至晶晶谷。
她挾著阮寒霜奔馳了一陣,才放緩腳步,看看腋下昏迷的姑娘,心裡十分不忍,伸手解開她的暈穴。
意外地發現姑娘乃是一個練功奇才,她一時愛才之念大起,想起自己年逾古稀,還未傳授一個徒弟,何不將之收容,作為一個衣缽弟子。
她一經決定,立時詢問姑娘的家世。
阮寒霜醒轉,見當前之老婆婆雖然面孔冷冰冰的,難看至極,但語聲卻十分和靄,遂毫不隱諱地說出了身世。
“冷麵婆子”一聽她乃是六盤山翠微谷“綠髮婆婆”的孫女,頓時高興得緊擁住姑娘。
原來這兩個老婆子,早年在少女時代,由於師門有點淵源,因而認識,成為閨中密友,之後,冷麵婆子遇人不淑,一怒之下,趁其丈夫熱睡時,將其武功廢掉,她遂即離家出走,巧遇“紅花老嬤”,便隱跡阿爾金山晶晶谷內。
由於“紅花老嬤”個性孤癖,與人格格不入,天長日久,冷麵婆子漸漸也染上了現在的個性。
迨至“紅花老嬤”死後,她一心一意地練武,要為師父報仇。可是,五十餘年來,迄未聽到“鐵袖窮酸”歐陽彬的下落,只以為仇人已經物化,她的心願未達,一股悶氣,始終潛蘊內心,無處發洩。
是以,一張面孔終日冷冰冰的。她的“冷麵婆子”綽號,也是由此而得。
她的武功別具一格,乃是以純陰之氣練就,尤其一套“綿綿二十八掌”,練習得出神入化,江湖中鮮有敵手。
不過,她的為人由於面孔冰冷,因之,武林中很少有人與她往來,也就把她視成了一個異於常人的人物。
凡是會武功的人,無論正邪兩道,都希望自己的武功,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冷麵婆子自也不例外。她聞聽古玉琪懷有人人矚目的“九幽繡帕”,也就心意大動,是以,將阮寒擄劫到手。
豈料,她聽阮寒霜說出古玉琪確係懷有“九幽繡帕”,可是,已被“荊山雙追魂”盜走。“冷麵婆子”聞言之下,冷了半截。
同時,現在郎算是未丟,看在阮姑娘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下手了!
她自知“九幽繡帕”已被“荊山雙追魂”兩個魔頭盜去,已無望得取到手,遂要將阮姑娘帶返晶晶谷,然後再告知“綠髮婆婆”,以免老友惦記。
但阮寒霜芳心裡放不下“琪哥哥”,堅決要找到古玉琪,說明白之後,再隨同她前往晶晶谷練功。
“冷麵婆子”拗不過她的意思,只得偕同她前往先時去過的巖穴,可是,人蹤杳然,一直等到天亮,也未發現古玉琪的人影。
這使阮寒霜坐立不安,當即要求冷麵婆了循著他奔去的方向尋找。
迨行至吳楓鎮,她倆聽見古玉琪殲滅五煞堡,以及姦殺少女之事,但阮寒霜絕不相信“琪哥哥”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至於冷麵婆子卻又多了一份心,如果古玉琪真如傳言,決定要將其除掉,因為她自己早年遇人不淑,心靈深處有一份隱痛,是以,對凌辱女人之人,可以說痛心疾首。
因此,即偕同阮寒霜追蹤而下。古玉琪在“龍場鋪”,連住兩夜,第二天晚上,她倆也來到該鎮,卻未住在同一客店內。
就在當夜二更天左右,忽聞隔壁有人說話之聲音,“冷麵婆子”與阮寒霜側耳傾聽,只聽見有人說道:“今晚古姓小於恐怕逃不了啦!”
另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即是他插翅也難逃出手去,這小子的聲名,已惹起正邪兩道的憤怒,咱們青衣幫真是人才濟濟,竟想出借刀殺人之計。”
先時說話的那一個人,又道:“但不知替他闖禍的人是誰?”
粗啞的聲音,接道:“這個……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憑著他一個初生之犢,竟敢與青衣幫為敵,未免太不自量了,聽說……”話聲倏止。
緊接著,聽到一陣輕微的響聲,有人冷笑道:“你們這兩個飯桶,簡直成了長舌婦,竟敢在客店中談論極密之事,也不怕隔牆有耳,這一下,你們到鬼門關去談好了。”
旋聞,一陣風聲颯然,似是有人縱身外出。
“冷麵婆子”心裡一震,立即推開窗戶,輕輕縱到隔壁窗戶下向內一窺,頓使她驚駭莫名。原來屋、內兩個青衣人口吐鮮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氣絕多時。
“冷麵婆子”對青衣幫手段的毒辣,暗暗咋舌!
她猛然想起適才兩人所談古姓小子今晚逃不了的那句話,顯然青衣幫已有安排,很可能古玉琪也在這附近。
於是,她返回屋內,與阮寒霜輕輕縱出客店,沿著“龍場鋪”四周尋找,希望在必要時出手搭救。
那阮寒霜急得一顆心就要跳到口腔裡,可是,又不知道青衣幫的人在何處?只得隨著冷麵婆子奔馳。迨至她們尋找到崔家墳黑龍潭時,天色已亮。
當下,那黑衣蒙面女郎聽玩寒霜說出前事,她那一雙晶瑩澄澈,黑白分明的大眼裡閃動著淚光,趁人們不注意時,輕輕地溜開,她的芳心裡疼痛如絞。
這些人當中,最為著急的除去阮寒霜外,再就是“鐵袖窮酸”歐陽彬了。因為他在凌虛老和尚面前滿口答應,要好好保護琪兒,不想自己一時疏忽,竟然失掉了聯繫,倘若琪兒有個好歹,將來如何對老和尚說?
他畢竟是一個見多識廣的江湖老前輩,雖然心裡忐忑不安,但表面上依然脫不了詼諧的熊度,一聲嘻笑,道:“你們不用急,那小子不是短命相,咱們繼續向前追蹤,最低限度也可找出一點線索。”
“皮猴乞聖”徐元怪眼一翻道:“老窮酸,你看這裡足跡凌亂,顯然他們在此處對過手,看情形,對方的人很多,不過,依咱老人家想,琪兒憑著三光錯綜步,要全身逃出,絕不成問題,只怕……”
阮寒霜秀眸蘊淚,急不及待地截住道:“只怕什麼?老前輩?”
徐元雙眼一瞪,叱道:“你急什麼?咱老人家還未說完。”
聲音倏停,慢慢地說道:“咱在那邊山神廟內聽見鬼哭神嚎的聲音,當即縱身外出,循聲奔去,僅見一條灰影,飛掠而逝。若是老叫化子的眼不瞎,恐怕就是地府人魔那個老魔頭,倘若他就是青衣幫的幕後人,琪兒之生死就難說了。”
話聲甫落,阮寒霜“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冷麵婆子”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芳肩,輕聲安慰道:“孩子,不要哭,如果真是如此不幸,面對著這多老前輩,一定會替你琪哥報仇的,就是咱老婆子,也要找青衣幫那些敗類拼上一拼!”
陡地——一聲龍吟似的清嘯,響徹雲霄。
嘯聲甫落,在場的幾個人耳畔響起一縷細如蚊鳴的聲音,字字清晰異常,只聽道:“古姓孩子,已被地府人魔砸落在黑龍潭內。”其餘的人,僅聽到這兩句話。
至於歐陽彬與徐元,卻又聽那人說道:“老窮酸,老化子,咱們前途見。”
旋即,聲息寂然。
就在這時,驀聞一聲淒厲的哀嚎聲,道:“琪哥哥,你等一下,你的霜妹妹來陪伴你。”
一條紫色身影,如同流星劃空般地縱進了人久見而膽寒的“黑龍潭”內去了……。
※※※
前面說到一條紫色身影,直縱向黑龍潭內。
陡地——
“鐵袖窮酸”歐陽彬一聲喝叫:“不好!”
身形暴起,如同一隻大鵬似的,疾捷地追向那條紫色身影,他身在空中,雙手倏抄,已然抓住。
這時,兩人的身形虛懸在潭水的上空。
迅疾地向潭內落去。
這時,那個偷偷溜開的黑衣蒙面女郎,也不知何時又自動返回,只嚇得她雙手掩住眼睛。
眼看兩個人就要落進潭內,驀聞——
“鐵袖窮酸”歐陽彬一聲朗徹長空的清嘯,腰身一拗,手臂一翻,已將紫衣女郎——阮寒霜緊挾在左臂下。
同時,左腳在右腳面上輕輕一踩,身形陡地上升三尺餘,右臂寬大衣袖前後略微擺動一下,猶若乳燕歸巢般地掠上潭邊。
“皮猴乞聖”徐元、“冷麵婆子”及黑衣蒙面女郎,黑老戇等一起湧上。
“冷麵婆子”伸手接住阮寒霜,那一張冰冷的面孔上一陣抽搐,簡直難看得令人毛髮直豎。
歐陽彬雙眼圓睜,吼道:“女娃子,你這樣投潭自盡,就是愛護他不成?簡直是胡鬧,告訴你,如果你愛護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找仇人替他報仇,才是道理。”
阮寒霜已經傷心得暈厥過去了。
“冷麵婆子”把她抱在懷中,端坐雪上,替阮寒霜推宮活穴。
良久,阮寒霜悠然醒轉,“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口中啁喃地叫喚著:“琪哥哥,你……你……。”
她竟說不下去,哭聲,掩蓋了她的話語。
聲音是那麼淒厲!那麼哀傷!即是鐵石心腸的人聞見,也不免心酸落淚,何況每個人的心,都是肉做的。
“冷麵婆子”的面頰上,不知何時,也滾下了兩行淚水。
歐陽彬與徐元兩個不玩奇人,被阮寒霜的哭聲,感動得唉聲嘆氣,這時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他們那副玩世不恭的詼諧態度了。
黑衣蒙面女郎的蒙面巾,也已滲透。
至於黑老戇,雙眉緊皺,呆呆地立在旁邊。
良久,徐元抬頭看看眾人,轉頭對窮酸說道:“老窮酸,咱們老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還是去找適才傳話的人打聽清楚,倒底是何人下此毒手?咱老叫化子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替那小子報仇。”
歐陽彬聞言,雙眸神光暴射,一聲長嘆道:“只有這樣了,待打聽清楚,咱老人家還要找老和尚去,這一次不把這些魔頭們個個誅絕,誓不罷休。”
徐元緊接著對冷麵婆子,道:“老乞婆,你們準備何往?”
倏然,阮寒霜哭聲嘶啞地接道:“師父,你老人家自管離去,霜兒要守在此地,待琪哥哥的屍身飄浮上來,將他掩埋,再天涯海角追蹤仇人。”
“冷麵婆子”卻不理會阮寒霜的話,對徐元說道:“你們二位只管去,如果有用得著我吶喊助威之時,自管通卸一聲,我立刻就到,絕不推諉。”
歐陽彬與徐元同時長嘯一聲,說道:“後會有期!”
身形略晃,已射出數丈遠,幾個縱躍,失去蹤影。
緊接著,黑老戇也轉身奔馳而去。
剩下了黑衣蒙面女郎、冷麵婆子與阮寒霜三人。
冷麵婆子見黑衣蒙面女郎並不離去,遂道:“姑娘,你也去吧!”
但黑衣蒙面女郎卻哽咽著說道:“物是人非,我又往何處去?老前輩,我也要在此等著他的屍身浮上來,待掩埋後,再行離開。”
冷麵婆子含著一眼眶淚水,瞥了蒙面女郎一眼,她不明白女郎與古姓孩子有什麼關係?自不便催促人家走,遂不復言。
阮寒霜哭得聲嘶力竭,只有抽搐的份兒。
“冷婆子”不斷地勸慰,說是一旦打聽到仇人的姓名,即使刀山油鑊,也要幫助她去報仇。
這一老兩小,就在黑龍潭邊眼睜睜地看著潭水。
一天,二天,三天……。
一直到第六天,還未見屍身浮上來。
“冷麵婆子”、阮寒霜與黑衣蒙面女郎三個人,一直就在潭邊守候,然而,她們還是失望了。
“冷麵婆子”知道再等下去也是無益,於是說道“霜兒,我們在此等了六天,不見半點跡象,說不定你琪哥哥已被別人救去,不如我們先行離開此地,再慢慢打聽,前幾天,我跟蹤他,見他絕不像是短壽之像,而且印堂放光,很可能另有遇合。”
略頓了一頓,看看黑衣蒙面女郎,說道:“姑娘,你看如何?”
黑衣蒙面女郎微微點頭,輕聲說道:“老前輩說得是。”
阮寒霜聽見師父一說,芳心裡也暗暗奇怪,如果琪哥哥真的溺死,到現在已經有六天多,屍體一定會浮上來,而現在卻始終不見蹤影,說不定真如師父所推想,但願事實會真的如此。
她想著,傷心地又向潭裡看了一眼。
“冷麵婆子”見阮寒霜似乎心有所動,緊接著道:“孩子,乾脆先隨我到晶晶谷去一下,過幾天我們同去看看你祖母,省得她惦記望你。”
阮寒霜聽到“祖母”,芳心破碎,不禁又淚水濟濟。
黑衣蒙面女郎這六天來,與阮寒霜已相處得十分投契,她聽“冷麵婆子”如此一說,遂道:“霜妹妹,老前輩說得很對,還是先回去,說不定古公子真被哪位高人救去,只要他有命在,早晚還是會相見的,妹妹,你以為怎樣?”
她未待阮寒霜說話,又接下去道:“我這個姊姊,將盡力幫助你打聽他的下落。”
她與阮寒霜雖然在六天中建立了感情,可是,一直就未說出姓名,阮寒霜曾幾次詢問,她都是搖搖頭,只說日後就會曉得。
阮寒霜終究拗不過這兩個人的相勸,隨著冷麵婆子,含著一份淒涼的心情,離開了黑龍潭。
黑衣蒙面女郎也黯然神傷地向西北而去。
黑龍潭畔又恢復了原有的陰森氣氛。
這一處地方,除非是武林人士相約來此拼鬥,除此以外,是沒有人來此的。
且說古玉琪被一個灰衣人遙遙點中“命門”穴,頓感全身勁道盡失,真氣四竄,他已知道自己是完了。
遂雙眸緊閉,靜待青衣蒙面人的量天尺臨身。
說實在的,這時,他不想死,也不可能了。
原因是他的真氣一散,如同普通人一樣,就是想要躲避,面對武功絕頂的高手,也難以逃出半步。
所以他只有閉目等死一途了。
剎那間,他已覺出寒氣侵體。
無疑地,這時量天尺已經臨身。
這時,他的心情慘痛,自非言辭所能形容,口中暗暗地叫喚著:“爹,娘,師父,只有來生相見了。”
說到“死”字,實在太難,古今仁人志士,能夠慷慨赴義的,舉不出幾個來,可見這個死字並非易事。
古玉琪算不得是超凡人聖的人物。
他正是一個剛剛茁壯成長的幼苗,未來的錦秀前程在向他招喚,所以他還捨不得就此死去,何況他的心中正有很多的事情,等待他去辦。
如果他真的要死去,雙親無端失蹤的仇恨,豈不永遠也不得相報了。
如果他真的死去,對師命尋找紫玉佩,以及玄靜禪師託他代為轉交給“文姬”呂瑤的手鐲,還有終南老人的仇恨,也就無人報復了。
如果他真的死去……。
他的腦海裡,如同電閃似的一驚,把這些事情想了一下,已是淚水模糊,心如萬箭鑽刺。
但在這一人跡罕至之所,絕無人搭救。
眼看古玉琪就要濺血當場,驀聞一聲大喝。
緊接著,他感到一股無與倫比奇寒徹骨的功氣,將他的身軀凌空吹起,就此昏死過去。
至於他究竟跌落在何處?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在古玉琪說來確實是死了,因為一個失去知覺的人,自然是什麼也不清楚了。
就這樣,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他沉靜地躺在潭底。
他的心窩,還在微弱地跳動著。
漸漸地,他的氣息大起來,頻頻呼吸出聲。
又經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甦醒了。
睜眼四顧,卻是黑黝黝地伸手不見五指。
他暗暗忖思:“我這是躺在什麼地方?怎的會這樣黝黑呢?”
伸手一摸,身底下似乎是石頭,而且是平平的。
他又抬動右手,感到手裡似乎抓著一樣東西,急忙拿起一看,一道藍汪汪的光華呈現在眼前。
左手一摸,恰好碰上劍鋒,感到一陣痛疼。
他頓時想起,喃喃自語道:“啊……這是冷泉劍,怎的會拿在手上睡覺,這不是成了怪事?既不與人家對敵,更無仇人可防,在睡覺時,何必拿著兵刃?”
於是,他兩手撐地,慢慢坐起身來,感到全身痠痛。
他是一個倔強的孩子,咬緊牙根忍受,將冷泉劍還鞘,坐在當地,呆呆地想著往事,現在,自己倒底在何處?
所謂“天下無難事,只怕心不專”。
他將往事一幕一幕地想著。
終究,想起來一回事。
然而——
他並不快樂,相反的,心裡一陣酸楚,淚水滾滾而下。
事實證明,他現在是到了陰間。
因為在小時候,他曾聽母親說故事,說是陰間黑暗無光,因為當年有一個十分美貌的女人,任誰見了她,都要魂飛魄落,致而喪生。
當時,天神一見大怒,遂趁她夜間睡熟時,將其美麗的面容毀為醜陋不堪,免得她以美貌殺傷人類。
迨至她醒來,對水一照,發現自己的粉面改變,一時芳心破碎,無顏生存於世,遂懸樑自盡。
她一到陰間,更受不了陰間鬼魂的嘲笑,一時想不開,跳到河裡企圖自殺,但鬼魂是不會再死的,她被救上岸來,就日夜啼哭。
她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這樣一來,所有的鬼魂都看不見她那醜惡的面容,也就聽不到嘲笑之聲了,芳心也感到寬慰。
可是,一停止下來,又是光明大放,因此,她不敢稍頓,就一直哭下去,使陰間永遠沒有光亮。
閻王被她哭得無法,遂上奏天庭,乾脆將陰間的光明完全收回,從此以後,陰間再也看不到日月了。
正因為沒有了日月,鬼魅橫行,魍魎成精,把冥世間,真正弄成了一座地獄。
當然,閻王也是在黑暗裡生活,同樣地與牛頭馬面橫行作惡。不過,他的道行比較深一點,而且,還有些為虎作倀的鬼魂,幫助他尋找好吃的好用的一切東西,所以他的生活,依然是豐衣足食,享盡陰間榮華。
古玉琪想至此,證實自己是死了。
可是,他忽然想起一事,人家常說,人死後,即無痛癢可言,怎的現在自己還能感到全身有點痠痛?而且,手指碰到劍鋒,也有點痛?
於是,他將手指放在口中,重重地咬了一下,痛得他“哎喲”一聲叫喚,不由得連連地吹著氣。
這樣一來,益發使他如墜五里霧中,他暗忖:“敢情,自己還活在世間?可是,周圍為什麼這樣黑暗呢?”
他忽又想起,自己是被“青衣幫”的一個蒙面人打傷,擊落下黑龍潭,既然在潭裡面為什麼沒有水?
這一懷疑,不由得探手入懷,掏出了一個扁平銀盒,急忙將盒蓋打開,立時閃出一道白光,四周大放光明。
他轉頭四顧,卻見周身三尺外;完全是水,頭頂上三尺處,也是一片水光,仔細一看,水裡不時遊過一群一群的大魚。
這使他猜不透什麼原因,怎的自己周身沒有水,甚至連衣服也未溼一點,這不是奇怪的一件事嗎?
他仔細忖思;“自己身上並未帶有什麼避水的寶物,除了一顆鯨珠丹,還有一顆避火珠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想了一陣,也想不出所以然。
他遂將那顆避火珠放在身旁,端坐原地,想試試自己的武功,有否損失。
當即澄神定慮,氣凝丹田,準備運功。
不料,真氣散而不聚,哪裡還能催動到各處穴脈。
他心裡那份難受,也就別提了!淚珠兒自眼角又濟濟地滾下,在他那俊美而蒼白的臉上氾濫著。
現在,他雖然沒有死,但武功全失,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普通漢子,內心苦楚,使他想嚎啕大哭,又想到死!
然而——
生存的慾念,是與生俱來的。
他心中在絕望之餘,仍能找出一線生機。
從懷中掏出黑猩所贈送的千年參仙與千年茯苓,用“冷泉”劍,各切下了一片,吞服肚內。
停頓了一會,他再次閉目運功。
可是,真氣依然不聚,不過,身上的痠痛,卻爽然若失。
突然,一個意念襲上心頭,喃喃地道:“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先找到歐陽師叔。”
於是,站起身來,手擎避火珠,準備走出潭去。
他試著前行,使他又是一陣驚疑!
原來面前的水,跟著他的腳步逐漸向前推去,而身後的水,卻又向前跟進一步,周身始終保持著三尺距離。
這是一件令人難以臆測的事。
顯然身上是懷有避水的寶物,不然不會有這種事情。
他再仔細忖思;“陰陽怪叟處得來的珠寶,內中會有避水珠不成?”
旋即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果那些珍寶裡面真有避水珠,相信陰陽怪叟一定也會知道避火珠的寶貴,絕不會散置在那些珠寶之內。
晃眼瞥見了手上玄靜禪師託他代轉給“文姬”呂瑤的一隻烏黑、泛光的手鐲,難道這個東西是隻分水鐲不成?
他想至此,左手向前試著一伸,果然水聲“嘩嘩”一陣響動,向後退去。
這才證實了手鐲確是一宗寶物,毋怪玄靜禪師叮嚀再三,要自己將它送交給那個人。
倘若能生出黑龍潭,今後即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文姬”呂瑤這個人,以慰玄靜撣師在天之靈。
他不再多想,繼續前行。
豈料,走了約有五丈餘遠,頓使他叫苦不迭。
原來面前不是潭邊,而是矗立著如同鏡面似的光滑石壁,漫說他這時武功盡失,就是武功未失,像這樣光滑的石壁,恐怕也難以貼住身軀爬上去!
在失望之餘。他只得沿著石壁走去,希望找到有斜坡的泥路,達到他出潭的願望。
出乎意料之外,走了一陣,到處都是一樣。
他向前走著,逼得水聲“嘩啦!嘩啦!”作響。
突然,他發現一座甬道似的水渠。
他從珠光照澈之處看去,猶若圓形的拱門一樣。
這座黑龍潭以及甬道似的水渠,好像是人工開鑿,從光滑的石壁上可以看得出來。
至此,他為了尋找出路,只有冒險繼續前行。
這樣走了不知多少時候,他感到有點疲倦,也顧壞得水溼,就坐下休息。
他在龍場鋪的客店中,曾購買了一些乾糧,拿出來吃得飽飽的,又倚在石壁上假寐一會,然後繼續前行。
這樣,他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無晝無夜地走著。
但這條水渠,竟無休止的樣子。
他當前的情況下,他只有一橫心,決定要走到盡頭看看,不管是福?是禍?總有水落石出之時。
他無法估計得出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程,不過,他原來所準備的十天食糧,已剩下無幾,這還是他儘量省吃儉用,否則按照往日的食糧恐怕早巳吃完。
就從乾糧上估計,怕已走了千幾百里路!
這次,他又倚在石壁上睡了一覺,立時,站起身來,向前急進。
他的身體,由於這一段行程,已是筋脈舒暢,毫無痛苦可言,所差的就是真氣仍然散而不聚。
正行之間,突見前面光華大減,心頭狂跳不已。
急忙將自己的“闢火珠”收起,慢慢地向前走著。
同時,他已將“冷泉”劍撤出,以防不測。
他卻又暗暗慶幸,這一定是陽光,總算又見天日。
迨至進前一看,卻見是一座圓形拱門。
在門裡面的地上冒出一股清泉,水勢洶湧,猶若萬馬奔騰,直向甬道內湧近。
水勢冒湧到圓形拱門以外,立即與甬道里的水混成一個漩渦,逐漸四散,向前推去。
古玉琪由於身懷奇寶,雖然水勢洶湧,但依然在他的周身保持著三尺距離,半點水珠也未濺到他的身上。
他抬頭向水泉的後面看去,意外的半點水也沒有。
卻見靠近正面石壁上有一座洞府。
洞門的頂端,橫寫著六個古篆:“海心山笑痴洞”。
古玉琪一看這六個字,頓時嚇了一跳。
他恐怕是自己的眼睛撒謊,急忙用衣袖擦了一擦,仔細一看果然不誤,是“海心山笑痴洞”。
這就怪了,海心山乃是青海里面的一個小島嶼。
難道自己在地下水道,竟然走了一千餘里路?
他曾經聽見師父說過,這座海心山,向無人蹤,原因是四面大海,既無船隻,也無飛行絕跡之人。自然就沒有人能進到裡面。
是以,自古以來,這裡成了一處神秘之所。
不過,幾百年以前,亦曾有武林人士冒過大險,偷偷地造了一隻小船,趁月黑風高之夜,要想到海心山一探究竟。
可是,一去就未見返回。
冒險的人依然前僕後繕,始終未有一個回來。
某次,又有一個人,也想進去。
當他的小船行至中途時,忽聞海心山上傳出陣陣笑聲,他乍聞笑聲,頓感氣血翻湧,差一點就翻到海里。
他哪敢再行前進,當即閉住聽覺,急劇地划動小船,逃回岸邊,遂在江湖上揚言,海心山上有一個噬人的妖怪,他便添枝添葉地說得活龍活現。
經此一嚇,再也沒有人拿著性命當兒戲去冒險探看了。
古玉琪他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己已經來到了海心山,想不冒險都不行了。
他又看了“海心山笑痴洞”那六個古篆字一眼,壯起膽子來,向洞中走去。
也就剛剛進去尋丈多遠,突然響起一陣嘶嘶怪叫,跟著又是狂風驟起,就見有千百隻闊翼大鳥,扇動著翅膀,撲襲而至,聲勢凌厲至極。
古玉琪大吃一驚,連忙運起無形罡氣護身,一面拔出冷泉劍,揮舞起來,抵擋那些怪鳥的攻擊。
前古仙兵確非尋常,一劍揮出,劍芒暴射二尺多長,捱上就是翅斷腳折,血雨飛灑,嘶嘶慘叫之聲,叫嘯不休。
無奈那些怪鳥太多了,阻住去路,簡直是寸步難行。任是他劍利功高,而那些怪鳥卻是悍不畏死。
正當他退向石壁,方打算退出山洞之瞬間,驀覺左手似觸著一件物件,那是一根小石杖,在這危急緊迫之下,他連想也沒有多想,抓起來揮打出去。
說也奇怪,石杖方一揮出,立即暴射出一片晶瑩的光芒,那些怪鳥一見石杖上的光芒,立即迅快地退回,一隻只頭下腳上倒掛在崖壁上。
到這時,古玉琪方始看清楚,那並不是什麼怪鳥,竟然是些碩大的蝙蝠。
那些蝙蝠似乎對那晶杖有所忌憚,只要把晶杖放下,它們就立刻撲了上來。
於是,他就只好高擎著那根晶杖。
晶杖,通體全為石質,玲瓏剔透,耀眼,閃光。
那些煽蝠似乎對這根晶杖,有點懼怕,慌不迭地連連後退,旋即“噗啦”一聲,均飛向崖壁間。
古玉琪也不理會,轉身又向洞內走去。
洞內當中有一張石榻,榻前放有一隻蒲團,另外靠左首有一張石桌、石凳,除此而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古玉琪見狀,知道是一位前輩修真之所,急忙跪在蒲團上,對著石榻拜下去,喃喃禱告道:“晚輩古玉琪誤來此地,老前輩在天之靈,尚請賜一線生機。”
禱罷,又連連拜了幾下,方才站起身來。
雙眸落處,卻見石榻上,似是用金剛指,寫了一行字是“入此洞者,即算有緣,潛心練習,行道人間。”
下署“笑痴子留”四字。
這些字,寫得筆劃蒼勁有力,真是龍飛風舞。顯然留字之人,還是一位飽學之士。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是:
“右首室內,藏有‘笑痴經’一本,可在牆上黑點處輕輕一按,右門即開,吾之臭皮囊亦在裡面,幸勿打擾。”
古玉琪看罷,心頭狂喜,立即走到石首石壁前,果然有一個小小黑點,他用手指輕勸一按。
一陣“轟轟”響動,牆壁裂開一條人身寬的孔隙。
他側身而入,卻見迎面一座石座上,端坐著一個滿面含笑的老人,面色如生,但卻是雙眸緊閉。
古玉琪知道老人已經死去,急忙對著遺骸,拜了八拜,站起身來,卻見老人身前擺著一本薄薄絹質的書籍。
他伸手取過,退出身來。
跟著,石壁複合。
他迫不及待地將背上的包袱卸下,就坐在石桌旁邊,攤開那本“笑痴經”詳細地看下去。
正當他看得入神之際,忽聽一陣“嘶嘶”的叫聲,他匆忙舉起晶杖,並不見有蝙蝠撲襲。
循聲看去,就見在洞底深處一個小洞的洞頂,有一絲網,網住了一隻白色的蝙蝠,嘶嘶地叫著,似在求他求救。
古玉琪從小隨著老禪師習武天山,在老禪師的佛法薰陶下,本就很喜歡小動物,眼見小蝙蝠被困,不禁就動了惻隱之心,站起身來,伸手就向那絲網上抓去。
哪知,他的手方伸出,白蝙蝠嘶嘶一陣急叫,從那絲網上竟然發出一股強大的潛力,激撞而至,逼得古玉琪向後退了兩三步,方始站穩。
這麼一來激起了古玉琪的好強天性,翻手抽出來冷泉劍猛揮了過去,那片絲網就只晃動了一下,使得那隻小白蝙蝠又在嘶嘶大叫。
這種神奇的一片小網,一時間竟把古玉琪給難住了,他回頭看到了那根晶杖,本意只不過試試而已,哪知,晶杖揮處,那片絲網,竟然應手而破,飛出了那隻白蝙蝠,它嘶嘶地歡叫著,飛落在古玉琪的肩上,情狀十分的親呢。
古玉琪無意間收服了一隻小白蝙蝠,就抱住了它,哈哈笑道;“我就叫你白兒好了,你可是很喜歡我?”
白蝙蝠把一顆鼠頭,偎依在古玉琪懷中,嘶嘶叫了兩聲,突然又掙脫了古玉琪的懷抱,向那小洞中飛去。
古玉琪哈哈笑道,跟隨在後,也進入小洞,原來那小洞竟是一條地道。
地道內雖然黑黝黝地伸手不見五指,但古玉琪雙目如同火炬似地看得清清楚楚。
白兒慢慢地在前面飛行。
這座地道,是逐漸地向下斜去。
走了約有一個多時辰,才變為直前而行。
行走之間,他暗暗忖思:“當初修建這條地道的人,真不知費了幾許人力。”
忽然——
白兒雙翅一斂,緊貼在牆壁上,“嘶嘶”叫喚,並眨動著那雙紅光閃閃的小眼,昂頭上望。
這時,地道已至盡頭。
古玉琪隨著白兒的目光上望,卻見頂上有一塊石板,蓋得密不通風。
他立即縱身一躍,平空而起。
同時,雙手上擎,輕輕地推開石板。
身形一翻,已立在上面,頓時光明如晝。
原來上面乃是一座水晶做成的小屋,屋頂及四周,水色盪漾,真是名符其實地置身在水晶宮裡。
古玉琪知道水晶小屋,乃是建築在水底,一定離岸不遠,但他心裡毫不懼怯,因身上懷有“分水鐲”的奇寶,即是遠一點,也無所懼。
這時,白兒亦已飛上,緊貼在晶屋的一角,用前爪在晶壁上一抓,裂開了一尺多寬的縫隙,但水卻不進屋。
古玉琪好奇地上前,由縫隙處一看,大吃一驚,那裡儼然是別有一番天地,他用冷泉劍將縫隙擴大,邁步跨了進去,只見四處一片鬱鬱蔥蔥,花香溢人肺腑,奇珍異果遍地。
氤氳霧氣中有一座海底山,走近前去,一片菟絲纏繞的藤蘿後面有一山洞,幾個端莊雜流麗剛勁含婀娜的幾個大字“海心笑痴洞”躍現眼前。
原來這又是一個百十年前的隱世高人的修身處所,他跪拜之後,便在此住下,精讀了先師的武功秘笈,習練了一些超絕武功尤以“白影、幻影”、“玄天指”為絕頂。
這座世外桃源,卻留不住古玉琪的一顆心。
他一心一意地就是要完成幾位老前輩的使命,以及尋找父母及自己的仇人。
於是,他晃身走出晶屋,“嘩啦”一聲大響,面前的水,已迫出三尺遠近,身後晶屋的門,自動關上。
白兒見小主人一出來,四周之水便自動退開,帶著無限的驚奇,眨動一雙小眼,看向小主人。
古玉琪在這三個月以來,對白兒的一舉一動,差不多都可以猜得透,遂抬起左手,微笑道:“白兒,就是這隻分水鐲,救了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