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螺”宮奇、“飛猢”時宇,萍蹤江湖數十年,黑白兩道中響噹噹知名之士,識得不知凡幾,即使未曾謀面,但此人名號亦未有所傳聞。
“傲霜君”夫魁何許人?
“鐵旗門”禍害天下蒼生,江湖撩得一遍腥風血雨,門主是“傲霜君”夫魁,真個不可思議,令人難以置信。
時宇道:“宮老兒,邵甲給‘傲霜君’夫魁的書信中,不知寫了些什麼?”
“這還用問嗎……”宮奇指著他手中那封信:“猴子,你拆開信封,取出裡面信箋一看,不就知道啦!”
候通聽到這話,臉上的肉扭曲過來,嘴巴張得大大的,道:“大……大爺,這是邵爺給門主的書信,你……你等將這封信拆開,咱候通回去如……如何交代?”
“小子,你還想回去?”宮奇冷冷道:“這裡風水不錯,就是你長眠之地了!”
候通臉色泛出一片白紙,再也吭不出聲來。
時宇折開信封,取出信箋看去,眉宇微微軒動,輕輕“哦”了一聲。
“宮老兒,這封信中提到彬元的爹孃‘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夫婦兩人……”
時宇道:“兩年前梅家夫婦倆將‘銀笛’符堅營救出險,目前‘鐵旗門’在搜找‘銀笛’符堅的行蹤下落,但尚無所獲……”
時宇說出書信中所指的情形,彬元驟然注意起來,宮奇接過書信看去。
“這就是了,猴子……”宮奇點點頭:“當年,小兄弟爹孃梅家夫婦倆,離家來湖北,可能就是為了營救‘銀笛’符堅的緣故……”
他把這封書信交給彬元,又道:“‘銀笛’符堅此人,江湖上早有所聞,媽的,‘鐵旗門’中這些狗蛋,原來是在搜找此‘銀笛’符堅的行蹤下落!”
跪在地上的候通,自己站了起來,耳朵在聽,眼睛在看,他已知道眼前這男女老少四人,並非是剪徑擄掠的土匪強盜。
候通從他們的談話中,已猜出這夥人是武林中人物,是“鐵旗門”的點子仇家。
他們暗中注意雲夢城“翠峰府邸”的動靜,自己落進對方眼中,這夥人悄悄追隨,就在這雲夢城郊大道上給截下來了。
候通心念電轉,朝已握在彬元手上的那封信,兩眼一眨不眨的看去。
這封信已落在對方手中,如何回去“翠峰府邸”,向“錦耗子”邵甲交代?
宮奇嘿嘿一笑,向候通道:“小子,你遇上咱肥佬等四人,是你候家祖宗三代積的德,我問你,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候通矮了半截,又跪了下來,他已猜出對方四人的來歷底細,是以說話口氣換了過來:“大爺,咱是‘翠蜂府邸’中跑腿的,‘鐵旗門’中還數不上咱這個候通,你數位高抬貴手!”
“咱們不想在這裡把你宰了……”宮奇道:“不過你回去雲夢城裡‘翠峰府邸’,你想活也活不成……”
候通嘴上役有出聲,一臉迷惑不解之色,朝宮奇怔怔看來。
宮奇又是嘿地一笑道:“小子,你是奉命命將書信送去你們‘鐵旗門’頭頭‘傲箱君’夫魁那裡的,現在這封信落在咱們手中,你回去如何向邵甲交代?”
候通眼睛張得好大好大,嘴裡吭不出聲音來。
宮奇“格噔”一咬牙,橫掌做了做手勢。
“嘿!小子,就是這麼一刀,把你頸上那腦袋切下來。”
候通打了個冷顫。
不錯,自己丟了這封書信,還洩露了“鐵旗門”中秘密,回去“翠峰府邸”,“錦耗子”邵甲豈會輕易饒了自己?
候通心念閃轉,“卟通”又跪了下來:“大爺,高抬貴手……”
“小子,咱肥佬可沒有宰了你、殺了你,高抬什麼貴手啊?”宮奇翻翻眼皮望著他。
候通吶吶道:“大爺,你……你沒宰了咱候通,咱回去也活不成,大爺,咱候通該怎麼辦?”
“鬼頭臉哈蟆臉、窩囊廢、膿包……”宮奇罵得有板有眼“天下這麼大,除了雲夢城裡‘翠峰府邸’這個鬼地方之外,就沒有去處啦?兩條腿長在你身上,跑了不就行啦!”
“是……是的,大爺……”候通磕了個頭,站起道:“咱候通離開‘鐵旗門’,離開雲夢城裡‘翠峰府邸’!”
“這就是你的事,咱肥佬不想替你作主……”宮奇揮揮手,“小子,你想跑就快跑吧!”
候通急急離開大道朝荒徑而去。
時宇移到剛才那回事上:“宮老兒,從邵甲給‘鐵旗門’門主‘傲霜君’夫魁這封信中看來,當年梅家夫婦離家來到湖北,是為了營救那個‘銀笛’符堅脫險的……”
“猴子,這點咱肥佬就弄不清楚了……”宮奇抖動臉上肥肉,一臉不解之色:“梅家夫歸將‘銀笛’符堅營救脫險,他們夫婦兩人,自己如何又會築墓埋葬在鄂中應城附近‘長山塘’鎮郊樹林裡?”
豎起兩隻手指,宮奇又道:“而且這麼巧,夫婦倆‘同命鴛鴦’,會同時去世,是給人害死的?還是病中去世的?”
宮奇想來不對勁的事兒一蘿筐,又道:“梅家夫婦成了‘同命鴛鴦’,他們這座墓又是誰蓋造的?”
旁邊的柳彬元道:“宮前輩,會不會是信中所指的那個符堅?”
“小兄弟,這情形下不可能……”宮奇道:“‘銀笛’符堅以‘鐵旗門’追蹤攔截之下,如何又會蓋造你爹孃的墓地?”
安巧雲抬臉望了望天色道:“彬元,咱們有話回去雲夢城裡再說吧!”
四人走出荒徑拐上大道,往雲夢城而來,宮奇轉過臉道:“猴子,這事咱可想不通。”
時宇問道:“又有什麼事叫你想不通的?”
“媽的,江湖黑道上,那些紅巴毛綠眼睛、巨憝惡煞,即使沒有見過面,他的名號亦有所聞……”頸子一直,宮奇又把臉轉了過來:“猴子,‘傲霜君’夫魁此一名號,過去你有沒有聽到過?”
時宇搖搖頭。
宮奇又道:“人家說‘蜀中無大將,寥化充先鋒’,至少‘寥化’這名字還有人知道。媽的,‘鐵旗門’門主‘傲霜君’夫魁,又是從哪塊山石裡蹦出來的?”
時宇微微一笑道:“宮老兒,這件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你不會不知道,江湖黑白兩道中,時有玩出蒙面人這套手法……”
“蒙面人?”宮奇眼皮一翻,眼珠一瞪:“猴子,你是說‘鐵旗門’門主,這‘傲霜君’夫魁不是他廬山真面目,不是他原來的名號?”
時宇道:“宮老兒,這件事目前還無法下此斷語,只是時某認為有此可能……至於事實真相如何,日後將此‘鐵旗門’除去,自然就會知道。”
四人回到雲夢城裡“和春客店”,時宇又談到剛才那回事上。
“宮老兒,當初江湖傳言,‘鐵旗門’在鄂中雲夢一帶有一股勢力,但據時某看來,‘鐵旗門’真正的實力所在,可能是鄂北安陸。”時宇作這樣揣測。
宮奇道:“猴子,就是‘鐵旗門’門主‘傲霜君’夫魁所在之處?”
“不錯……”時宇道:“不為外人所知的‘鐵旗門’總壇,亦可能在鄂北安陸。”
巧雲突然想了起來:“彬元,咱們忘了那個候通,他對這封信送去安陸的詳細地點!”
彬元尚未回答,宮奇嘿地一笑道:“巧雲,別慌,去了安陸,不怕找不到……”
“宮前輩,你又是這樣一句話……”巧雲道:“當時咱們來雲夢城裡找‘翠峰茶館’,差點把這裡大街小巷的地面翻了起來,可是雲夢城根本沒有這家‘翠峰茶館’……”
“丫頭,最後還不是咱肥佬找到那棟‘翠峰府邸’的?”宮奇咧嘴笑了。
時宇道:“巧雲,這情形跟我曾過去來雲夢城裡找‘翠峰茶館’,並不一樣……”
柳彬元問道:“時前輩,我等取道鄂北安陸一行?”
“是的,彬元,老夫有此打算……”時宇目光投向宮奇:“宮老兒,你認為如何?”
“猴子,這主意不錯……”宮奇晃動大腦袋,連連點頭:“‘擒賊擒王’,把‘鐵旗門’中的這個頭頭摘掉,剩下那些蝦兵蟹將、爪牙嘍羅,再也肆不起威風來啦!”
柳彬元、安巧雲,宮奇等一行四人,離雲夢城,取道鄂北安陸之行。
蹄聲得得,四匹馬行在大道上。
馬鞍上的時宇含笑道:“宮老兒,你在候通身上,安排這棋子,真個恰到好處……”
“棋子?”宮奇眨動眼珠朝他看來:“猴子,什麼棋子?”
時宇道:“你有聲有色、歷歷如繪說出這些話,嚇得候通再也不敢回雲夢城裡‘翠峰府邸’,‘錦耗子’邵甲等那夥人,不知道這封信已落入我等手中,‘鐵旗門’中瞞天過海的玩意,我等已一清二楚……”
時宇和宮奇兩人談著時,導前數步的彬元和巧雲,亦在悄悄談著什麼。
這條冷寂的大道上,漸漸有車馬行人出現,大道兩邊更有疏疏落落的磚房茅屋。
馬鞍上的巧雲,舉手一指,道:“彬元,前面不遠,可能就是一處鎮甸市集上了!”
“是的……”彬元抬頭往前面看去。
突然,大道前面傳來一陣宰豬似的叫喊聲:“救……命……啊……”
又是一陣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嘶吼聲:“搶人哪……”
大道兩邊磚房、茅屋中的居民,紛紛出來觀望。
這陣叫喊、嘶吼聲中,一名身軀壯健的大漢,背上負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氣喘喘的向這邊狂奔而來,後面緊緊尾隨著一個年輕小夥子,亦是慌張不已的不敢停下來。
相隔十來丈的後面,一個胖胖肥肥的中年婦人,抖動身上,肥肉猛追。
這名胖婆娘擺動的兩條腿在追,嘴裡又叫喊起來:“救命哪……搶人哪……”
大道兩邊觀望的居民,不但袖手不理,而是像看到一樁有趣的事似的,各個含笑而去。
馬鞍上的彬元,看到眼前這一幕,驚疑、詫異不已。
這裡一帶的居民,竟然如此冷漠、無情,光天化日,大道上出現搶人之事,即使不諳武技,他們也該群擁而上,把這個搶人的大漢阻下才是。
柳彬元身形自馬鞍扶搖暴遞而起,飛落大漢跟前,一聲冷叱:“喂,光天化日,竟敢在大道搶人,難道目無王法?”將大漢去路阻住。
銜尾馬鞍上的宮奇、時宇兩人,注意一事故發生時,彬元已站在大漢跟前。
宮奇猛搔禿頂大腦袋。
時宇目注不語。
負著年輕姑娘,氣吼吼狂奔來的大漢,發現飛將軍從空而降,將自己去路阻止,站停腳步,瞠目直視,殊感意外的愣住。
被大漢馱在背上的姑娘,臉蛋紅紅的,不但沒有向彬元道謝“相救”,那兩顆眼珠兒睜得好大,她嘴上沒有聲音出來,似乎舌底在問:“你是誰啊?”
後面那個年輕人,驀地詫然震住,兩眼發直,愣愣站住了。
胖婆娘擺著大皮鼓似的肥臀,已從後面趕來,手指在年輕人額頭上重重點了一下,氣呼呼道:“你這個窮小子,沒有錢娶老婆,竟叫人來搶咱孫大娘的女兒!”
年輕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吶吶回不出話來。
大漢背上的姑娘紅著臉,輕輕道:“娘,家銘不會窮一輩子的,現在你放過他,五十兩銀子的聘金,他會給你的……”
“閉嘴!”胖婆娘兇得像只雌老虎:“小賤人,老孃把你扶養長大,你竟幫了野男人說話……”
姑娘臉蛋通紅,大道兩邊觀望的居民,居然大笑起來。
擋路的柳彬元,進退兩難,給怔住了……
敢情這不是強盜擄人搶劫,我柳彬元是救人救錯了?
這邊馬鞍上的巧雲,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裡覺得怪怪的,亦有了彬元同樣的想法。
宮奇敞開嗓門,敲破鑼似的道:“小兄弟,‘吹皺一泓秋水,干卿底事’,人家沒錢娶老婆,來個搶親,你又何必插手這碼子臭事?”
宮奇說出這話,馬鞍上的安巧雲聽到,柳彬元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胖婆娘向年輕人又道:“徐家銘,你現在交出五十兩銀子,玫姑讓你帶走,你若想不花一分錢,把這丫頭搶走,老孃告進衙門,你便宜佔不到,大牢坐定了!”
徐家銘的年輕人,見胖婆娘說出這些話,臉上一片蒼白,朝玫姑望了眼。
安巧雲飄身下了馬鞍,走來彬元旁邊,從腰袋取出一卷銀票,找出其中一張五十兩銀子面額的銀票交給了彬元。
她指著徐家銘道:“彬元,你把這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給這個人,讓他把這位姑娘娶回家去!”
柳彬元殊感意外的怔了怔,才把巧雲手中銀票接了過來。
安巧雲取出五十兩銀子的銀票,濟人之急,在場的徐家,銘、胖婆娘,和那個揹著玫姑的大漢,莫不詫然為之怔住。
鄂東“武龍坪”鎮上“仙岩莊院”,富堪敵國,安巧雲的父親“雁翎劍”安天浩,和胞兄“翠竹客”安頌青前後去世後,安巧雲就是“仙岩莊院”的主人。
安巧雲偕同彬元等出來江湖,為了攜帶方便,隨身藏有鉅額銀票,至於她叫彬元給徐家銘的銀票,僅是個零頭尾數而已。
彬元手中拿著巧雲的銀票,向徐家銘道:“這位兄臺,你把這張銀票交給這位大娘,這位玫姑你娶回家去吧!”
徐家銘望著彬元手中銀票,木訥怔住,眼前的演變,使他懷疑是不是真有這回事?素昧平生,會送自己五十兩銀子的銀票?
柳彬元微微一笑,又道:“這張五十兩紋銀的銀票,各地鬧鎮、縣城中錢莊,都可以兌換現銀。”
徐家銘躬身一禮,道:“小的徐家銘,如何能接受公子的厚賜?”
這時,宮奇和時宇都走近過來,站在旁邊。
宮奇咧咧嘴一笑道:“年輕人,你不收咱小兄弟的銀票,你的老婆就娶不成啦!”
徐家銘臉上一陣紅熱,又向彬元和巧雲這邊一禮,道:“小的徐家銘,蒙公子、姑娘玉成,感激不盡。”他這才把銀票收了下來。
玫姑自大漢背上下來,跪在安巧雲前:“玫姑多謝姑娘厚賜。”
巧雲見這個玫姑姑娘,看來比自己年紀大了些,她急急伸手扶起道:“這位姐姐、巧雲不敢受你如此大禮,快快請起!”
徐家銘把銀票交給了玫姑,道:“玫姑,公子、姑娘厚賜的銀票,交給你母親吧!”
玫姑接過銀票,給了她母親,道:“娘,這五十兩銀子的銀票,你收下吧!”
孫大娘接過銀票,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小鎮上的鄉民,別說使用,平時少有見過銀票的,是以這個胖婆娘銀票拿到手中,看過不息。
宮奇火辣辣吼了聲道:“老豬婆,咱們安姑娘府邸有金庫、有銀庫,給你的銀票難道是假的?”
孫大娘給宮奇這響焦雷似的吼喝聲哧了一大跳,她把銀票揣入衣袋,擺動著肥臀急急離去。
徐家銘見孫大娘離去,他向彬元、巧雲,感激不已的又道:“小的徐家銘,今日若非公子、姑娘救之,不但無法與孫玫姑結成夫婦,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柳彬元見這個徐家銘,臉相端正,談吐不俗,看來年紀在二十四五歲模樣,身穿一襲長袍,帶著濃濃的書生氣,但不知他幹何種營生,維持生計。
柳彬元心念閃轉,含笑道:“徐兄不必見外,‘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已’,你我現在相識,已是朋友,朋友有通財之誼,不必感到不安。”
他將安巧雲、宮奇、時宇等三人,替徐家銘一一引見介紹一下。
徐家銘把剛才揹負孫玫姑的中年人,亦替眾人弘見相識,接著道:“這位姜環姜大哥,是家銘住的‘三官亭’鎮上的街坊鄰居……”
宮奇似乎想到一件事上,接口問道:“徐老弟,‘三官亭’鎮上離這裡多遠?”
“不遠,宮爺,……”徐家銘道:“此去約莫有十來里路光景。”
宮奇一拍禿頂腦袋,咧嘴嘻嘻笑道:“搶親那回事已經過去,新娘子就不能再麻煩姜環老弟負在背上,新娘子即使不坐花轎,也不能叫她擺動兩條腿走在‘三官亭’鎮街上啊……”
眾人見宮奇想到這件事上,聽來有理,巧雲不由問道:“宮前輩,這位孫家姐姐不走,如何去‘三官亭’鎮上?”
“巧雲,這話由你問出嘴來,倒是再好不過……”宮奇笑著道:“你跟小兄弟早晚是一對,你和彬元一鞍雙騎,兩人合騎一匹馬,剩下你那匹馬兒,就給新娘子代步,由新郎館徐老弟牽著馬匹韁繩,一對新人回去‘三官亭’鎮上。”
宮奇想出這樣一個主意,巧雲扭轉臉望了彬元一眼,咭咭笑了。
新娘子孫玫姑臉蛋紅紅的,螓首低垂,不敢吭出一點聲音來。
新郎徐家銘再是清秋大夢中,也不會想到今日所遇見到的這些事上,眼前這男女老少四人,素昧平生,並不相識,但竟是如此幫助了自己,付出這等關注的盛意。
時宇哈哈笑道:“宮老兒,難怪你頸上這顆腦袋這麼大,腦袋裡盡是這些古古怪怪的主意。”
安巧雲把自己馬兒,讓給新娘子玫姑騎,自己“飛燕投環”,坐在彬元前面,兩人一鞍雙騎。
徐家銘挽著玫姑馬兒韁繩,由眾人陪同,往“三官亭”而來。
騎在馬上的宮奇,他這張嘴巴也沒閒著,抿抿嘴唇向徐家銘問道:“徐老弟,你和新娘子孫玫姑,過去訂下這門親事的?”
“是的,宮爺……”牽著馬兒韁繩的徐家銘,點點頭道:“家銘和玫姑從小就在一起的……”
跟徐家銘走在一起的姜環道:“宮爺,孫大娘和玫姑母女兩人,原來就住在‘三官亭’鎮上的,後來才搬去前面‘河角集’鎮上,家銘和玫姑的這門親事,小時候就訂下的……”
時宇不禁問道:“徐老弟,孫大娘如何又會為了五十兩銀的聘金,不願將女兒孫玫姑嫁你?”
徐家銘臉上一陣紅熱,低下頭,回不出話來。
姜環道:“時爺,孫大娘知道家銘現在很窮,怎麼說他也拿不出五十兩銀子的聘金,這是孫大娘的藉口,她準備將玫姑嫁給‘河角集’鎮上一個富紳的兒子……”
馬鞍上的新娘子孫玫姑,聽到姜環說出這些話,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邊馬鞍上的一鞍雙騎的巧雲,唧唧喳喳不知在跟彬元談些什麼,她又從懷袋摸出一包東西,悄悄塞在彬元手裡。
彬元向新郎倌徐家銘問道:“徐兄,目前你如何營生,維持生計?”
徐家銘慨然搖搖頭道:“多蒙柳公子的關注!真慚愧,我家銘身無一技之長,做些見不得人的事,餬口而已!”
“見不得人的事?”彬元聽來徽微怔了下,當然不會是雞鳴狗盜、妙手空空的樑上君子,那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十來里路的腳程不遠,眾人路上談著時,馬兒已來到“三官亭”鎮上。
走在前面的姜環,舉手一指,轉過臉道:“柳公子,安姑娘,拐進鎮街邊一條橫巷,就是家銘的家了!”
眾人馬兒自鎮拐入橫巷,導前的徐家銘站停下來,將玫姑自烏鞍上扶下,眾人也下了馬來。
這是一棟磚牆瓦房,徐家銘開了木板門,請眾人進去屋子裡。
這棟屋子原來不大,但由於擺設單純,看來似乎很寬敞,中央是間房廳似的層子,左右兩邊是耳房,房廳進深裡端,尚有屋子。
眾人進來房廳之後,安巧雲似有某種含意的,向彬元目注一瞥。
徐家銘招待眾人坐下,柳彬元向站立邊上的姜環,含笑道:“這位姜大哥,我有件事要麻煩你,……”
“不敢,不敢……”姜環哈腰不迭:“柳公子,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柳彬元道:“今夭是徐兄與這位孫姑娘大喜之日,我等來這裡叨擾喜酒一杯,有勞這位姜大哥,去這裡‘三官亭’鎮上買些吃喝的和需且之物……”說到這裡,摸出一錠銀子送了過去。
“這……這……”姜環不敢接下銀子,吶吶不知所言,抬臉朝徐家銘這邊看來。
徐家銘臉上又是一陣紅熱,囁嚅了下,道:“柳,柳公子,這如何使得?”
“徐老弟,今兒是你和這位孫姑娘大喜之日……”宮奇舌尖舐舐嘴唇,像個饞嘴的孩子:“咱們來這裡喝杯喜酒,即使你家裡有所準備,也填不滿咱們男女老少四個客人的肚子啊!”
“是……是的,宮爺……”徐家銘艱澀地點點頭,承認下來。
新娘子孫玫姑,臉蛋紅紅的,輕輕道:“家銘,這是他們四位的一番盛意……咱們這裡情形,要瞞也瞞不過他們,你接受下來吧!”
“是的,玫姑……”徐家銘點點頭,他向姜環道,“姜大哥,柳公子的厚踢,你收下來吧!”
“是的,家銘……”姜環聽到徐家銘這話,才把彬元的銀子接到手裡,他提起一隻筐籮,急急出木板門而去。
姑娘家心眼細巧,巧雲跟彬元一鞍雙騎,騎在馬上的時候,已想到這回事。
徐家銘無力娶親,不得已來個搶親,家裡不但不會有來祝賀的客人,也不會準備客人的酒菜。
安巧雲心裡有了這種想法,在馬鞍上悄悄告訴了彬元,在他手裡塞進一錠銀子。
宮奇一拍禿頂腦袋,嘴裡又冒出一句話來:“徐老弟,你和新娘子的新房在哪裡啊?”
徐家銘已知這男女老少四人,對自己絕不會有任何嘲弄的地方,是以並不隱瞞的道:“眼前這間房廳左進耳房,我住的那間臥房,以後看情形再說了。”
“徐老弟,別洩氣,路是人走出來的……”宮奇道:“一番風雨過後,天色自然也是晴朗啦!”
“是的,宮爺,多蒙你老人家的關注。”徐家銘嘴上在說,心裡感激不盡。
“徐兄,你是何種營生維持生計的?”柳彬元又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徐家銘指著房廳右邊房道:“你等位進人那間房裡看看就知道了!”
安巧雲見徐家銘說出這話,走在頭前,朝右邊耳房看去。
突然,脆生生叫了起來:“嗨,彬元,這間房裡養了不少小雞、小鴨、小狗、小貓呢!”
柳彬元探頭往房子裡看去,房間十分寬大,擺設簡陋,地上有不少雞、鴨、狗、貓等家禽,心裡暗暗感奇怪:“這些雞、鴨、狗、貓該豢養在外面院子、天井才是,如何拳在這房間裡?”
後面的新娘子玫姑,輕輕一笑道:“安姑娘,這些雞、鴨、狗、貓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宮奇大步跨進房裡,瞪直眼細細看去,扭轉臉見時宇跟在後面,大聲道:“嘿,猴子,若說不是真的,誰也不會相信……可惜地上這些雞、鴨、狗、貓不會叫、不會跑!”
“會,宮爺……”徐家銘也走進房來,捧起地上的一隻貓兒,在它腹部的紋練上扭轉了幾下,又放到地上,這隻貓兒誰說是假的?
貓兒在地上,一邊“咪嗚!咪嗚!”地叫著。
徐家銘又捧起地上一隻狗,在它腹部紋練扭轉幾下,放到地上,狗兒嘴裡“汪!汪!”吠叫,蹦帶路,往前面縱去。
宮奇嘻嘻笑著道:“嘿,猴子,咱肥佬陰魂不散,鬼混江湖這麼多年,今兒可開眼啦!你說,地上這些貓兒、狗兒是真的還是假的?”
時宇含笑點頭,他向徐家銘問道:“徐老弟,房裡這些雞、鴨、狗、貓都是你手工做成的?”
“是的,時爺。”徐家銘點點頭。
柳彬元不禁問道:“徐兄,你手工做成這些雞、鴨、狗、貓後,又如何呢?”
徐家銘道:“我做成這雞、鴨、狗、貓,就由姜大哥拿去鬧鎮、縣城大街邊叫賣。”
柳彬元慨然點頭道:“徐兄,原來你靠此維持自己的生計!”
“只能餬口打發日子……”
徐家銘說到這裡,緩緩轉過臉,往旁邊的新娘子玫姑看去,又道:“孫大娘要我聘金五十兩,不然就要將玫姑嫁給‘河角集’鎮上富紳的兒子,我……我不得已只有麻煩了姜大哥,搶親將玫姑娶來……”
孫玫姑臉紅紅的,緩緩低下頭來。
徐家銘搶親娶玫姑,玫姑不會怪家銘,這輩子她永遠不會怪家銘。
“我原來不是依賴手工制雞、鴨、狗、貓維持生計的,可是幹那一行,連一日三餐的肚子也填不飽……”
“徐兄,你原來是幹什麼的?”彬元對這個年歲比自己稍長的年輕人,已賦予更多的同情和關懷……
“丹青人像書……”徐家銘說。
“徐老弟,你還會繪畫?”時宇聽來殊感意外,這年輕人雖然窮困潦倒,卻是多才多藝。
徐家銘道:“在這裡‘三官亭’鎮上替人畫像,主顧客人不多,其中有途中經過這裡‘三官亭’鎮上的旅客,也有些客人找他替畫了畫像不來拿的……”
安巧雲道:“徐家銘,你當時畫好,交給那客人,不就行了?”
“是的,安姑娘……”徐家銘道:“客人當時找來我這裡,畫下他臉相廓,但丹青畫人像的修飾、膳改,尚需要一兩天時間!”
時宇問道:“徐老弟,途中經過‘三官亭’鎮上的旅客,會找來這裡請你畫丹青人像畫?”
“時爺,這是姜大哥替我出的主意……”徐家銘道:“這裡‘三官亭’鎮上酒肆飯館姜大哥都很熟悉,如果有衣衫端正,外地來的旅客去他們那裡用膳,酒肆、飯館裡的店夥、掌櫃會替我推薦,旅客會找來這裡……”
“不錯,這是街坊鄰居的照顧。”宮奇聽來連連點頭。
徐家銘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又道:“去年有夫婦兩人,途中經過‘三官亭’鎮上用膳,曾來我這裡替他們夫婦倆畫像,這幅雙人丹青人像早已完成,但迄今未來取走……”
宮奇含笑道:“徐老弟,你丹青人像畫畫得火候如何,你拿來給咱欣賞看看,如何?”
“好的,宮奇……”徐家銘走去左邊房裡,取了一幅尺來見方,畫上夫婦倆的畫像過來。
“宮爺,畫得不好,只是餬口混飯吃而已……”徐家銘自嘲地笑了笑:“你老看了別見笑!”
宮奇接過畫像,仔細看去。
雖然並未看到丹青人像畫上的夫婦兩人,但這幅人像畫上,色彩均勻,線條分明,那是栩栩如生,六十左右的夫婦兩人。
“不錯,不錯……”宮奇看得連連點頭:“徐老弟,你畫得不在名家手筆之下!”
宮奇晃動禿頂大腦袋,望著手中畫像連連點頭,旁邊時宇側過臉看來,彬元和巧雲兩人亦走了過來,目光投向畫像。
彬元詫然一聲驚“咦”,聲音不大,輕輕自語:“畫像上怎麼會是爹孃兩位老人家?”
柳彬元雖然聲音不大,但房裡誰都聽到。
“爹孃?”宮奇已聽得清清楚楚,眼皮一翻,又把這話問了出來:“小兄弟,誰的爹孃?”
柳彬元道:“香冬的爹孃,亦是將我扶養長大的爹孃。”
“會有這等之事……”時宇道:“彬元,你爹孃兩年前,築墓安葬在鄂中應城城郊,‘長山塘’鎮附近樹林裡,眼前香冬留在那裡守墓……”
他指向徐家銘,道:“畫中夫婦兩人,是去年找來徐老弟這裡的……”
時宇詫然之餘,欲語還休,話未盡然,把話頓了下來。
安巧雲道:“彬元,人有同生同名的巧合,容貌酷肖的人,亦時有所見……”
柳彬元道:“巧雲,再是容貌酷肖相仿的人,不可能畫像中夫婦兩人,跟爹孃長得一模一樣……”
一頓,又道:“梅家夫婦將我扶養長大,不啻是我生身父母,我豈會認錯了人?”
宮奇搔了搔後頸,道:“猴子,小兄弟說來也有道理,這件事咱肥佬可想不通啦!”
時宇道:“宮老兒,顯然其中尚有曲折內委,只是眼前我等不知而已。”
這些話聽進徐家銘和新娘子玫姑耳中,亦不由暗暗稱奇不已。
時宇又道:“彬元,你且將這幅夫婦兩人畫像收起,若是梅家夫婦兩人尚在人間,日後不難知道個內情。”
“是的,時前輩。”彬元點點頭。
外面房廳上,姜環已買了滿筐籮的東西回來,眾人出來房廳,姜環笑著道:“家銘,今天是你大喜之日,這東西可不能少的。”他從籮筐中找出一包用紅紙包的東西。
“姜大哥,這是什麼?”徐家銘伸手接過,不由困惑的道:“你找開紙包就知道了。”姜環似乎已分享到徐家銘的新婚喜悅,氣養說。
徐家銘拆開紙包,原來裡面是一對“龍鳳花燭”。
姜環買了滿蘿筐吃喝回來,就開始做這頓“新婚之宴”,眼前不但姜環忙個不停,連新娘子孫玫姑和安巧雲都插手進來。
這頓“新婚之宴”做成,房廳燃起“龍鳳花燭”,喜氣洋洋,眾人圍桌而坐,吃喝起來。
婚宴吃喝中,又談到這件事上。
時宇道:“宮老兒,彬元的爹孃梅家夫婦,可能不是我等從‘華豐鏢局’‘天幻手’費琮那裡聽到的,也不是從‘長山塘’鎮郊樹林裡,所看到的那回事……”
宮奇眨動眼珠道:“猴子,你倒說來聽聽,不是那回事,又是什麼?”
時宇道:“三年前,梅家夫婦兩人離開江西,來到湖北,並未去世離開人間……”
宮奇問道:“猴子,梅家夫婦並未去世,‘長山塘’鎮郊那座墓地裡又是誰啊?”
“這是時某酒中猜測,究竟真相如何,那要看日後事實的演變……”
時宇朝圍桌而坐的彬元這邊投過一瞥,接著又道:“墓地裡沒有誰,僅是一座墓地……”
“哦……”宮奇一拍腦袋,若有所思。
時宇又道:“去年徐老弟替一對夫婦畫下一幅人像,沒有錯,這是梅家夫婦兩人……”
“猴子,梅家夫婦兩人來這裡‘三官亭’鎮上,請徐老弟畫一幅人像,這又是回事啊?”宮奇翻翻眼皮,百思不解。
“梅家夫婦請徐老弟事畫人像的用意何在,暫且撇開一邊……”時宇手指指了指地上:“宮老兒,這是什麼地方?”
“猴子,你醉啦……”宮奇兩顆眼珠直瞪出來:“這裡是徐老弟的家裡,咱們祝賀他大喜之日,喝他和新娘子的‘新婚之宴’你說這是什麼地方?”
時宇微徽一笑:“宮老兒,這裡是‘三官亭’鎮上?”
“猴子,‘脫了褲子放屁’,沒話,找話說……我不知道?!”宮奇有點不耐煩。
“‘三官亭’鎮上,位於何處?”時宇又問。
“位於何處?”宮奇還沒有想到這回事上,眨眨眼,朝新郎倌徐家銘看來。
徐家銘道:“時爺,‘三官亭’鎮上接近鄂北,湖北省北面。”
時宇微微一點頭,向宮奇又說:“宮老兒,我等去何處?”
宮奇似乎已想到一件事上,半晌,這才道:“咱們去鄂北安陸……”
時宇道:“去年梅家夫婦途中經過‘三官亭’鎮上,順便請徐老弟畫幅人像,當時他們夫婦倆的去處,可能也是我等所要找去的地方……”
“呃……”宮奇怔了怔,喉頭裡擠出這聲音來:“他們也是去鄂北安陸?”
時宇道:“世事演變,變幻莫測,雖然時某有此揣測,但事實真相如何,還無法作為定論。”
柳彬元不禁問道:“時前輩,爹孃並未去世,‘長山塘’鎮郊那座墓地,該作如何解釋?”
時宇慨然道:“彬元,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天下雖然有臉型酷肖之人,但不可能會有兩付臉龐相仿的,去年夫婦兩人途中經過‘三官亭’鎮上,顯然他夫婦倆並未去世……”
微微一頓,又道:“至於那座墓地……彬元,日後你見到你爹孃梅家夫婦兩人,你自然也就知道。”
房廳上“龍鳳花燭”高燃,燭光映射在眾人臉上,更是一番喜氣洋洋。
安巧雲想起剛才宮奇向徐家銘問到“新房”那回事上,她向旁邊彬元數語,彬元微微點頭。
安巧雲又取出一張銀票,向新娘子玫姑道:“孫家姐姐,這是巧雲的一番心意,這張百兩紋銀的銀票你收下吧!”
新娘子玫姑臉上一陣紅熱,怔了怔道:“安……安姑娘,我孫玫姑能與徐家銘結成夫婦,是你玉成所踢,如何再能接受你的厚賜?”
安巧雲含笑道:“孫家姐姐,你和徐家銘婚後,這個家不能不添置一些東西,這些銀子留在身邊,對你夫婦兩人,以後也是個幫助!”
徐家銘感激之餘,吶吶不知所言。
宮奇咧嘴笑道,“徐老弟,這是巧雲對你新婚夫婦的一份賀禮,也是咱們這四人的賀禮,你叫新娘子收下吧!”
眾人吃過這頓“新婚之宴”,向這對新人一番祝福後,告辭離去。
※※※
梅香冬為了要替爹孃守墓,留在“大悲庵”,她眼看難分難捨的彬元,隨同安巧雲、宮奇、時宇等三人離去,空洞洞的心頭,說不出那股子的味道。
但為了長眠墓地的爹孃,略盡一份孝意,香冬願意忍受這份心頭的寂寞。
兩人坐下偏殿,至因老師太不用“施主、姑娘”的稱呼,直喚她的名字,微微一笑道:“香冬,你能找來這裡,住在‘大悲庵’,似乎上蒼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安排。”
過去這位老師太向“飛猢”時宇,亦有說過這樣的話。
香冬兩眼含淚,愣愣的望著至因師太,不知所答。
一陣腳步聲起,從偏殿通向裡間的那扇門中,走出一對年有六十左右的夫婦。
香冬抬臉看去,疑入夢中,站起身撲到老夫婦倆前跪了下來,哭著道:“爹,娘……你兩位老人家如何會在這裡‘大悲庵’……”
江素秋含淚扶起掌上明珠的女兒,臉上綻出一絲笑意道:“冬兒,乖孩子,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爹孃……”梅香冬淚眼望了望了梅九松,又朝江素秋看來:“你兩位老人家原來還在人間,孩兒想苦了……”
梅九松含笑道:“冬兒,爹和娘如何會撇下你和彬元兄妹二人?”
夫婦倆和香冬坐下偏殿,江素秋道:“冬兒,剛才娘在樹林隱僻處,看到你等數人祭拜墓地,當時除了你和彬元之外,尚有其他人在場,所以爹孃並未露面……”
梅九松問道:“冬兒,你和彬元兄妹兩人如何會找來這裡鄂中應城城郊‘長山塘’鎮附近的樹林的?”
梅香冬就將鄂東黃崗城“華豐鏢局”前後經過,和總鏢師“天幻手”費琮護送鏢銀回程,無意中發現這座墓地的那一節,都告訴了爹孃。
梅九松道:“那個安巧雲安姑娘,和‘肥螺’宮奇、‘飛猢’時宇等三人,與你兄妹倆結伴同行?”
“是的,爹……”梅香冬把鄂東“武龍坪”鎮西郊“仙岩莊院”的經過月和“肥螺”宮奇、“飛猢”時宇兩人的情形,也詳細說了一下。
江素秋問道:“冬兒,你和彬元兄妹二人如何會離家來湖北尋找爹孃的?”
梅香冬將三年來,自己在“雙溪灣”鎮上富紳錢錦春府邸做女紅幹活,維持兄妹兩人的生活,後來經錢錦春之助,找來鄱陽湖西岸“石鶴莊”的經過告訴了爹孃,她接著道:“孩兒和彬元經‘石鶴莊’‘龍爪’易伯伯說後,才知爹孃來了湖北……”
“冬兒,你和彬元去了‘龍爪’易威易大哥的‘石鶴莊’?”梅九松見自己掌上明珠的女兒,如此乖巧、懂事,感到很意外。
“那位易伯伯過去曾去過咱們‘雙溪灣’家裡,孩兒和彬元兩人才找去他那裡探聽,爹孃的行蹤下落的……”
不錯,香冬是個很懂事的年輕姑娘,她說過這些話後,把這件事也告訴了爹孃,她說:“易伯伯知道咱香冬和彬元兄妹兩人來鄂省尋訪爹孃,他老人家厚賜了咱兄妹倆一筆旅費,沿途而來,咱們方便多了。”
“難得這位易大哥,如此關注晚輩……”梅九松慨然點頭道:“到時我要向他道謝一番才好。”
梅香冬眨動眼珠,一臉稚然不解之色,問道:“爹,娘,你兩位老人家不回去‘雙溪灣’家裡,在此地蓋造起一座墓地,這叫孩子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梅九松憐愛地望著掌上明珠的女兒,緩緩點頭道:“冬兒,你爹孃為了要營救昔年一位武林知已,已與‘鐵旗門’結下解不開的深仇,‘鐵旗門’中非友郎敵,無所不用其極,爹孃若是回去‘雙溪灣’鎮上家裡,給‘鐵旗門’探得其中底細,他們會來個‘斬草除根’,到時會連累你和彬元兩個孩子……”
香冬見父親說出這些話,想到當時安巧雲胞兄“翠竹客”安頌青的遇害,她點點頭道:“是的,爹。”
江素秋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接口道:“冬兒,娘和你爹不是不惦念‘雙溪灣’鎮上,你們這兩個孩子……去年爹孃去了一次鄂北,經過一處‘三官亭’鎮上,那裡有位丹青畫師,你爹孃就請那位畫師畫了一幅人像……”
香冬問道:“娘,你和爹請畫師畫一幅人像,這是幹嘛啊?”
梅九松微微一笑道:“當時你爹孃請人畫下我們老夫婦倆這幅人像,如果有熟悉人去贛北,順便拜託他送去‘雙溪灣’鎮上,你和彬元這兩個孩子,看到人像就像看到自己爹孃一樣……”
梅香冬尚未全然會意過來,搖搖頭道:“爹,沒有人送人像來咱們家裡……”
江素秋道:“冬兒,你爹孃去鄂北迴程途中,沒有去‘三官亭’鎮上丹青畫師那裡取回人像,所以你們兄妹兩人還不知道這件事。”
香冬見父親剛才說出“斬草除根”這四個字,心念閃轉之際,就即道:“爹,‘大悲庵’附近樹林裡,蓋下那座墓地,是故意讓‘鐵旗門’中知道,你兩位老人家已經離開人間?”
“是的,冬兒,兵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梅九松道:“在‘鐵旗門’中人跟前,掩飾爹和你孃的行蹤……”
指著老師太,梅九松又道:“這是至因師太想出的主意,其實你爹孃就在這裡‘大悲庵’中,如此一來,你爹孃在鄂省江湖上的行動就方便多了!”
香冬見父親說出這些話,倏然想起剛才老師太所說的那幾句話:“香冬,你能找來這裡,住在‘大悲庵’,似乎上蒼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安排。”
當時梅香冬聽到這樣的話,再也不會想到至因師太是暗示在她的父母親身上。
梅香冬聽母親剛才說,去年爹孃兩位老人家曾經赴鄂北之行,她想到彬元、宮奇、時宇三人,陪同安巧雲鄂北雲夢去的那回事上,她不禁問道:“娘,你和爹去鄂北找誰啊?”
梅九松慨然一點頭,道:“冬兒,爹和娘為了探聽‘鐵旗門’中動靜,才去了鄂北一次……”
偏殿中靜靜聽著的至因師太,接口上來:“梅施主,眼前‘鐵旗門’氣焰正盛,時機未到,不妨暫且按兵不動。”
“是的,老師太。”梅九松道:“九松與素秋亦有如此看法。”
老師太目光投向梅香冬,微微一笑道:“香冬來‘大悲庵’也是閒著,貧尼可以指點她一些藝技,日後可作不時之需。”
梅九松聽到老師太此話,拱手一禮道:“蒙老師太栽培,這是冬兒這孩子之幸……”
旋首向香冬道:“冬兒,還不快快上前拜謝至因老前輩!”
梅香冬這時才知道,這位至因老師太乃是藏鋒不露的空門俠尼,她以晚輩之禮,見過這位至因師太,隨同爹孃住在“大悲庵”。
人的際遇,可遇而不可求。
柳彬元獲得安巧雲所贈的“紫玉劍”,巧雲又將家藏藥“玉鎖金關錠”,讓彬元服下,而“肥螺”宮奇、“飛猢”時宇兩位江湖奇人,將畢身之技傾囊傳授,使柳彬元身懷之技,前後判若兩人。
眼前梅香冬,蒙一代空門俠尼至因師太的關注,雖然並無師徒的名份,但至因師太已將梅香冬視作自己身懷之學的衣缽傳人,香冬住在“大悲庵”,盡得這位老師太的真傳。
“大悲庵”乃是女尼修禪養真之處,但武林俠義門中並無所忌諱,“飛輪”梅九松乃是七尺鬚眉男兒,為了權宜之計,他與妻子“彩練”江素秋,就住在這座“大悲庵”中。
這日,“大悲庵”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個七十左右的老者,梅家夫婦以“符大哥”相稱,至因老師太稱他“符師弟”。
梅九松吩咐女兒上前來見過這位老者,恭稱老者“符伯父”。
香冬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這位符伯父名“符堅”,武林中有“銀笛”之稱,爹孃兩位老人家離家來鄂省,所營救的武林知己,就是這位“銀笛”符堅,而與“鐵旗門”結下解不開的深仇。
當年,列入“清暉上人”戈音牆門的兩名弟子,一個是後來皈依空門,削髮為尼,法名“至因”的至因師太,另外一個就是“銀笛”符堅。
符堅身懷絕技,為人耿直,蹤遊江湖各地,妒惡如仇,黑道上巨憝惡憝,聽到“銀笛”符堅此一名號,莫不震懾喪膽,聞風逸去。
“鐵旗門”已知江湖上有“銀笛”符堅這樣一個人物,派人邀符堅投入“鐵旗門”,“鐵旗門”數度相邀,均遭符堅所拒。
“鐵旗門”在江湖上,原是一個逆行倒施,非友即敵,無所不用其極的幫會門派,見“銀笛”符堅如此不識抬舉,惱羞成怒,將其視作肉中刺、眼中釘,派出高手追蹤、攔截,要將其栽下。
“銀笛”符堅身懷絕技,一身是膽,幾次擺脫“鐵旗門”的謀算。
鄂中“荊門之役”,“鐵旗門”派出四位頂尖高手,在鄂中荊門將符堅追蹤攔住,四人不顧江湖上照面交手的規範,炮以“車輪之戰”,繼後“群起圍殺”,符堅前後苦戰五百餘回合,終於精疲力盡,栽於對方之手。
江湖傳聞很快,“銀笛”符堅遭“鐵旗門”活口所擒之事,不多久已傳遍鄂、湘、贛、皖四省。
“鐵旗門”將符堅栽下,並不將其殺害,“銀笛”符堅身上之技,今日江湖上少有人能與其比擬,依然勸其歸依“鐵旗門”。
“飛輪”梅九松尚未與“彩練”江素秋結成夫婦前,已與“銀笛”符堅有不啻同胞兄弟之誼。
江湖道上風險多,符堅曾多次出生入死,在梅九松危急之間,救其脫身於浩劫。
梅九松與江素秋結婚後,江素秋亦已知道梅九松有這樣一位鐵肩擔義的知己好友,她亦以“符大哥”兄長事之,後來符堅少來贛北“雙溪灣”鎮上梅家走動,是以香冬還不知道有這樣一位“符伯父”。
梅家夫婦聽得符堅被“鐵旗門”栽於鄂中“荊門之役”,夫婦倆知道以自己身懷之學,找上“鐵旗門”,無異以卵撞石,自取滅亡。
但這夫婦兩人將生死置之度外,懷著“以死相拼”的豁然之氣,要將“銀笛”符堅營救出險。
世事的演變,誰也無法預料,梅家夫婦置生死於度外,營救一位知已好友,卻使這位“銀笛”符堅,真個重見天日,再世做人。
梅家夫婦救出符堅於一場浩劫,但夫婦倆和“鐵旗門”之間,已結下解不開的深仇。
如若回贛北“雙溪灣”鎮上,給“鐵旗門”中探得底細,會連累了彬元、香冬這兩個孩子。
這位至因老師太,替他們夫婦倆出了個主意。
目前“鐵旗門”氣焰正盛,暫且避過一陣子,請他們夫婦倆入住在“大悲庵”,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樹林裡築起他們夫婦倆一座墓地,以掩人家耳目。
至因老師太替梅家夫婦兩人,想出這個瞞天過海的主意,活生生的人,替自己蓋起墳墓,樹立墓碑,築起一座墓地的這回事,似乎少有聽到過。
但卻在一個不可思議的演變之下,彬元、香冬兄妹倆,由安巧雲、宮奇、時宇等四人陪同,找來這裡鄂中應城附近“長山塘”鎮郊的這座墓地,祭拜梅家夫婦兩人。
“大悲庵”偏殿上,梅九松想要知道的這件事,問符堅道:“符大哥,江湖上可有傳聞,有關‘鐵旗門’中風吹草動之舉?”
“是的,梅兄弟……”符堅道:“我來‘大悲庵’探訪你夫婦倆和至因師姐,就是將江湖上有關‘鐵旗門’中的情形,跟你等談……”
微微一頓,又道:“武林俠義門中,同仇敵汽,已共聲申討‘鐵旗門’,梅兄弟,你和弟妹江素秋,為了我符堅之故,委曲蟄居這裡‘大悲庵’,現在也可以出去走動走動了!”
梅九松聽到符堅這番話,不禁慨然點頭,他又問道:“符大哥,‘鐵旗門’將江湖撩起一片血雨,魁首門主又是何許人?”
符堅道:“‘鐵旗門’門主,平時外間少有露臉,但經我符堅探聽查訪,找出‘傲霜君’夫魁此一名號……”
“‘鐵旗門’門主是‘傲霜君’夫魁?”梅九松一臉詫然之色:“符大哥,此人何種來歷?九松過去江湖上少有聽到這樣一個人物。”
“不錯,梅兄弟,不僅是你,我符堅亦感到奇怪……”符堅道:“禍害無辜蒼生,江湖搗起一片腥風血雨的‘鐵旗門’門主,會是如此一個名不見經傳之流……”
至因師太道:“符師弟,‘鐵旗門’掌握實權的人物,可能另有其人!”
“不錯,師姐……”符堅道:“經我暗中查訪,才始找得其中一絲端倪……”
江素秋接口問道:“‘鐵旗門’門主另有其人?”
符堅道:“‘鐵旗門’中門主,有‘傲箱君’夫魁這樣一個名號,一點不錯,但此僅是名號而已,實際上並無此人……”
眾人聽得為之詫然,無法理會過來。
符堅又道:“幕後另有掌舵之人——運籌帷幄,運用‘傲霜君’夫魁名號,向‘鐵旗門’中揮使號令……”
“哦,會有這等詭秘離奇的名堂?”梅九松稱奇不已:“符大哥,‘鐵旗門’中掌舵之人,又是何等樣的人物?”
“這還不清楚……”符堅搖搖頭:“不過眼前已找得此一端倪,相信日後不難揭開其中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