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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飄飄俏諸葛

    亞馬埋首比對了半晌,仍然對不出個所以然來。

    龍飄飄淡淡地笑了笑,道:你難道就不能將花紋反轉過來試試看麼?

    亞馬手指很快便落在一點上,抬起頭來,一聲不響的瞪着龍飄飄。

    龍飄飄笑咪咪地道:對出來沒有?

    亞馬低聲道:秦將軍府?

    龍飄飄點頭道:不錯,我怎麼看,怎麼像秦將軍府那一帶的地形。

    亞馬迫不及待的把剛剛人手的那一支殘月環也掏出來,道:不知道這支上面那兩道花紋,指的是哪裏?

    他一面説着,一面又開始翻來覆去的在圖上尋找。

    龍飄飄道:你何不帶回去慢慢查對,我想你手上的殘月環不可能只有兩支,等你統統對出來之後,我們再研究那破解之法,你看如何?

    亞馬果然停下手來,卻將那支殘月環連同地圖,一起推到龍飄飄面前,道:不,這種事我不在行,還是龍姑娘帶回去核對吧,我手中尚有另外兩組圖樣,我自會設法儘快交到你手上。

    龍飄飄反倒微微怔了一下!陡然昂首大笑道:馬大俠,真有你的!這種東西,你居然也放得開手?

    亞馬輕輕鬆鬆道:難道我相信朋友也錯了麼?尤其是龍姑娘這種好朋友

    龍飄飄神色一整,道:能得馬大俠如此信賴,實乃莫大的榮幸,若是換在平日,我姓龍自應效勞,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亞馬詫異道:為甚麼?

    龍飄飄嘆了口氣,道:不瞞馬大俠説,我現在身處險中,隨時都有被殺害的可能這些東西在我手上,增加危險性事小,萬一我不幸喪命,豈不誤了馬大俠的事?

    亞馬一怔!道:在濟南地面,還有人敢對龍姑娘不利,這倒是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龍飄飄又是一嘆,道:馬大俠只想到一般道上的人物,其實像我這種角色,在錦衣衞那些大人們的眼中,又算得了甚麼?

    亞馬恍然一笑道:如果龍姑娘耽心粉面閻羅曹剛會替他那三名手下找你報仇,那你就太多慮了,像他那種人,你就算殺了他的親人,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跟你拼命的。

    龍飄飄道:不錯,但是為了那批寶藏,那就另當別論了。

    亞馬愕然道:爭奪那批寶藏,還早得很,而且他要下手,也該先來找我,怎麼會輪到你龍姑娘頭上?

    龍飄飄道:這就是所謂未雨綢繆,你只要仔細想一想,就不難猜出曹剛可能採取的步騾。

    亞馬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説,他可能先在我四周下手?

    龍飄飄道:換句話説,也就是凡是對你有助力的人,他都要在不知不覺中,設法先一一剷除掉。

    亞馬點頭説道:這倒有可能。

    龍飄飄突然眯着眼睛瞄着亞馬,道:假如你是曹剛,你第一個會先向誰下手?

    亞馬幾乎想也沒想,便已衝口而出道:俏諸葛龍飄飄!

    龍飄飄雙手一攤,苦苦笑道:你能怪我不提心吊膽麼?

    話剛説完,兩人的神色不約而同的為之一變。

    只見門口刀光一閃,一聲淒厲的慘叫中轟然一響,一具烏黑的軀體已半平的摔落在亞馬身後。

    同時一條斷臂直滑到兩人所坐的木桌之下,斷臂仍在扭動,手中仍然緊抓着一柄利劍,劍鋒正對着龍飄飄的足趾。

    亞馬駭然道:這麼快就來了?

    龍飄飄淡淡的瞟了腳下一眼,道:比我預料的至少晚了四個時辰。

    亞馬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説,昨夜在林邊,他就不該把你們放走?

    龍飄飄道:不錯,那個時候,我連一點準備都沒有,而且也沒有你馬大俠在場,想殺掉我,可比現在容易多了。

    説話間,又有幾名黑衣人想由正門衝入,每個人的行動都很驃悍,武功也都不弱,但卻都被何一刀鋭不可當的刀勢擋了回去。

    而這時樓上也有了動靜,顯然是正面不得其門而入,有人自樓窗潛了進來。

    店裏所有的夥計,都驚惶莫名的擠在石掌櫃身後,石掌櫃也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一面注視着樓梯,一面偷瞟着龍飄飄腳下那柄利劍。

    樓梯一陣輕響,只見三個同樣裝扮的大漢,自樓上飛撲而下,動作快捷無比。

    但亞馬的動作比他們更快,不待三人衝下樓梯,已將桌上的茶點、碗盤,全當暗器打出,便將三人逼住,同時足尖挑動,桌下那柄長劍已直向石掌櫃飛去,轉眼工夫桌上的茶點已被打光,亞馬剛想拿那兩支殘月環,龍飄飄卻已早他一步收進懷裏。

    他隨手抓起桌上唯一存留下來的那錠沉甸甸的銀子,想打出去,好像又有些捨不得,正在遲疑間,石掌櫃已手忙腳亂的將長劍接在手裏,腳步尚未站穩,樓上那三名大漢已然疾撲而下,其中一名手持單刀的人自他身邊擦過,直向龍飄飄的方向衝了過去。

    奇怪的是衝到距離龍飄飄不遠的地方,整個身子突然僵住,手中雖然高舉單刀,作勢欲劈,腳下卻再也一動不動,唯一緩緩而動的,就是咽喉上的一點血跡。

    轟地一聲巨響,那大漢終於倒了下去,更奇怪的是後面那兩個人也同時栽倒,情況跟前面那人完全一樣,全身毫髮無傷,只有咽喉現出一條血蛇,婉蜒自頸間滴落在地上。

    龍飄飄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這時也不禁悚然動容。

    而石掌櫃仍然是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手上顫顫抖抖的捧着那柄劍,劍尖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這時門前又是一聲慘叫,顯然又有一人死在何一刀的鋼刀之下!

    但何一刀好像也碰到了對手,竟然腳步踉艙的退入店中。

    只見一條高瘦的身影當門而立,手持雙槍,面含微笑,冷冷的凝視着石掌櫃,道:想不到在這裏碰到了老朋友,真是難得的很?

    石掌櫃揉了揉眼睛,失聲道:雙槍鎖喉,神鬼皆愁,你是魏青?

    那人道:不錯,看來你還沒有老昏了頭,居然還認得我。

    石掌櫃陡將腰桿一挺,老態盡失,昂首哈哈一笑道:當年那一劍居然沒有要了你的命,看來你這層皮,倒也厚得可以!

    魏青道:那都虧你劍下留情,三年來,我對你一直感念在心,所以日夜痛下苦功,希望在你歸西前,能夠向你當面致謝,今天總算讓我如願以償了。

    石掌櫃道:聽你的口氣,你那兩杆槍上的功力好像增進了不少?

    魏青道:我的功力進展倒是有限,只是你那口魔劍,可比以前慢多了,若是換作當年,那第三個人的傷口也不至於偏了兩分,直到現在還沒有斷氣?

    説話間,人已走了上去,槍尖比在那人胸口上。

    那人本來尚在裝死,這時突然睜開眼睛,顫聲叫道:魏大人饒命

    叫聲未已,槍尖已進了他的胸膛。

    店堂裏的十幾個人,個個瞧得神態駭然,魏青的臉色卻變也不變,緩緩的拔出槍尖,似乎生怕帶出鮮血,會弄髒了他的衣裳。

    一向冷酷無情的何一刀,這時也忍不住大叫道:他的劍慢,我的刀可不慢!

    説着,鋼刀已然劈出,只聽龍飄飄大喝一聲,道:退下!

    何一刀衝出的身形猛然折回,揮出的鋼刀也硬生生的被他收住。

    龍飄飄冷笑道:在魔劍石老前輩面前,哪有你們這些小輩舞刀弄槍的分!

    魏青橫視着他,冷笑道:閣下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俏諸葛龍飄飄了?

    龍飄飄輕哼一聲,算是代替了回答。

    魏青道:據我所知,江湖道上號稱諸葛的人數不少,其中十之八九都沒有甚麼好下場,但不知閣下的下場如何?

    龍飄飄淡淡道:那就得看你槍上的功夫,是否真如傳説中的神鬼皆愁了。

    魏青譁笑道:好你準備接招吧!

    只見他抖槍頓足,身形一縱而起,每個人都以為他的目標一定是龍飄飄,誰知他竟向靠在牆邊的那些手無寸鐵的夥計們衝去。

    石掌櫃急忙揮劍搶救,亞馬和何一刀也不約而同的趕上去。

    可是魏青卻又將雙足在壁上一蹬,身形陡然一個倒翻越過眾人頭頂,人槍恍如閃電般的直撲端坐桌後的龍飄飄,動作之快,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店堂裏所有的人幾乎都驚叫出聲,龍飄飄卻動也不動,直待魏青已撲到面前,才自桌下抽出雙手,手中一支長不盈尺的圓筒微微一顫,只見一片黑茫茫的東西,已如雨點般的打在魏青身上。

    魏青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感覺全身力道盡失砰地一聲巨響,人槍同時栽在龍飄飄面前的桌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所有的人都嚇呆了,包括俯在桌上,尚未斷氣的魏青在內。

    亂哄哄的店堂,登時沉靜下來,靜得就像沒有人一樣。

    過了很久,魏青才嘎聲道:暴雨梨花釘!

    遠處的石掌櫃和亞馬,聽得同時一震。

    龍飄飄卻嗤之以鼻的道:你這傢伙不但武功稀鬆平常,眼光也差勁得很,如果是暴雨梨花釘,你在門口的時候早就躺下了,何必等到現在?

    魏青翻着眼睛,吭都沒吭一聲。

    亞馬忽然道:龍姑娘手拿的,莫非是傳説中的五鳳朝陽筒?

    龍飄飄望着魏青,搖頭嘆氣道:你看看人家馬大俠,一猜便中,可比你高明太多了。

    魏青面色慘然道:想不到我雙槍將魏青,竟會栽在你這個無名小卒手裏

    龍飄飄截口道:咦?你方才還説我大名鼎鼎,怎麼現在忽然又變成無名小卒了?你這個人也未免太口是心非了!

    魏青蒼白的雙唇一咧,冷笑道:姓龍的,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你馬上也得死,只要粉面閻羅曹剛想殺的人,一定活不久的。

    龍飄飄眉頭微微聳動了一下,沉吟着道:這麼説我還得非救你一命不可了。

    魏青目光閃動,道:我還有救?

    龍飄飄道:當然有救,這種暗器既沒有毒,又沒擊中你的要害,怎麼會沒救?

    魏青顫聲道:你肯救我?

    龍飄飄道:我當然肯救你,我不能叫曹剛太得意,如果你一死,豈不正合了那傢伙的心願。

    魏青瞄着龍飄飄高深莫測的臉孔,道: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龍飄飄道:曹剛想趁這機會,把錢伯玉的死黨統統消滅掉,難道你還不知道麼?

    魏青呆了呆,道:誰説我是錢伯玉的死黨?我跟他一點交情都沒有。

    龍飄飄嘆了口氣,道:問題是粉面閻羅曹剛的看法不同,無論如何你們總是錢伯玉曾經倚重過的人,他把你們看成眼中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你坐上他的位子,我相信你的看法也跟他差不了多少。

    魏青不再講話,眼睛卻依然緊盯着龍飄飄,目光中似乎依然充滿了疑問。

    龍飄飄立刻道:有問題等以後再談,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勢,我的醫道很不錯,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你這條命救回來。

    他一面説着,一面就想搬動魏青的身體。

    魏青突然道:等一等!

    龍飄飄急忙縮手道:老兄,可不能再拖了,時間拖得愈久,對你愈不利。

    魏青嘆了一口氣,道:你最好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曹剛要殺害我們這批老人?

    龍飄飄道:你知道曹剛為甚麼派你來殺我麼?

    魏青搖頭。

    龍飄飄道:因為我比他聰明,至少他認為我是他一個很強勁的對手,所以他才想先除掉我。

    魏青似乎迫不及待道:直説,我只想問你怎麼知道他要殺我們?

    龍飄飄道:像這種事,怎麼能瞞過我這種聰明人?試想他這次遠來濟南,辦理如此重大的事件,為甚麼不帶着他的左右手生死判申公泰和五虎斷門刀馮玉山,反而帶來你們這批老人來打前陣?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魏青輕哼一聲,顯然是同意了龍飄飄的看法。

    龍飄飄忙道:所以你最好還是趕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如果你現在還不想死的話

    魏青沉默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龍飄飄小心地把他的身體翻轉過來,只見他腿前早已血肉模糊,但他的手仍然緊緊的握住那兩杆槍,槍尖正好對着龍飄飄的胸腹方向。

    魏青吃力的昂起頭來,看了自己的傷口一眼,嘶聲道:你説我中的暗器沒有浸毒?

    龍飄飄猛將魏青的手腕扣住,同時閃身大喝道:馬大俠,快!

    喝聲未了,但見寒光連閃,那兩杆短槍的槍尖已脱杆射出,疾如流星,快速無比。

    亞馬也同時踢起一張長凳,只聽篤篤兩聲清脆的聲響,那兩支雪亮的槍尖,剛好射在凳面上!

    長凳落地,去勢依然不衰,直滾到石掌櫃腳下才停止下來。

    店堂裏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直到魏青發出一連串急驟的咳嗽,才帶起了一陣嗡嗡的議論之聲。

    龍飄飄這才擦了把冷汗,道:魏老兄,你也是個老江湖,説起話來怎麼如此幼稚?你也不想想五鳳朝陽筒是武林中幾種最歹毒的暗器之一,怎麼可能沒有浸過毒?

    魏青閉上眼睛,喘息着,道:你方才説肯放我,想必也是假話了?

    龍飄飄唉聲嘆氣道:老實告訴你,就算你還有救,我也不敢多事,萬一把你救活,你也像對付石掌櫃一樣,對我一直感念在心,非要在我歸西之前找我當面致謝不可,我怎得了麼?

    魏青慘笑一聲,突然兩眼一睜,雙手齊向龍飄飄的咽喉抓去,誰知手還沒有伸直,便已斷了氣,那兩隻染滿鮮血的手掌,只在龍飄飄衣襟上留下兩道腥紅的血痕,便緩緩的垂了下去。

    龍飄飄動也不動,只深深嘆了口氣。

    亞馬也搖頭嘆氣道:他以為每個人的心腸都像石大叔一樣好,那他就錯了,其實人心險惡得很啊!

    石掌櫃冷哼一聲,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自己説,你殺了這許多人,怎麼辦?

    亞馬呆了呆,道:石大叔,你有沒有搞錯,人都是你們殺的,跟我有甚麼關係?

    石掌櫃臉紅脖子粗道:我不管,反正禍是由你而起,你最好趕緊給我解決,否則一旦出了紕漏,莫説你只有一百兩金子存在這裏,就是兩百兩也不夠!

    説完,狠狠地把劍往地上一摔,回頭就走。

    剛剛走出幾步,又突然折回來,拾起那柄長劍看了又看,最後終於連人帶劍,一陣風似的衝入樓梯口下的簾門,臨入門還回首瞪了亞馬一眼。

    亞馬只有苦笑着朝那夥計招了招手,十幾名夥計立刻擁了上來。

    其中一個滿臉精明相的人,擠到亞馬跟前,笑嘻嘻的道:小馬,你這次的麻煩可大了。

    亞馬道:可不是嘛,得罪了石大叔,至少也要難過個三、五天。

    那人搖頭道:我看不只,這次我們掌櫃的氣有夠大了,你想讓他消氣,起碼也得等個十天半個月。

    亞馬皺眉道:韓領班,你能不能告訴我,石大叔究竟在氣甚麼?

    那韓領班笑道:你沒看到我們掌櫃的鬍子短了一截麼?你今天放過來的那頭野貓,一出櫃子就是一劍,幸好掌櫃的閃得快,只要再慢一點,耳朵就不見了,你説他能不氣麼?

    亞馬聽得整個傻住了,他作夢也沒想到,聶小眉居然如此不知輕重?竟敢拿石掌櫃的鬍子開玩笑,難怪石掌櫃不給他好臉色。

    韓領班緊接着道:你想在他的鬍子沒有長好之前,他這口氣消得了麼?

    説完,又是聳動着肩膀,嘿嘿一陣詭笑。

    由於兩人談話的聲音很小,一旁的夥計們聽不清楚,只望着兩個人發呆,遠處的龍飄飄反而哈哈一笑,道:有意思,這頭野貓的確很有意思。

    亞馬急忙咳了咳,道:韓領班,叫你這些夥計幫我個忙怎麼樣?

    韓領班立刻敞開嗓門道:沒問題,你小馬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想叫我們幫你甚麼忙?你説。

    他一面説,一面回頭看着那羣夥計,那羣夥計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看樣子好像平日跟亞馬處得不錯。

    亞馬道:請大家幫我把現場清理一下還有,找幾塊油布,把這具屍體包紮起來,統統替我搬到你們石掌櫃的卧房裏去。

    韓領班搔着腦袋,為難的道:萬一我們掌櫃的不答應呢?

    亞馬道:你放心,他一定會答應

    龍飄飄也走過來,截口道:如果他不答應,那就等於跟自己過不去,到時候他的下場只怕比太白居的吳老闆還要慘!

    亞馬道:所以你們最好快點動手,再遲只怕就來不及了

    韓領班二話不説,只回手一指,立刻有人將店門關了起來。

    那些夥計們不待吩咐,立刻分頭辦事,有的搬動屍體,有的清洗血跡,轉眼工夫已將店裏清理得乾乾淨淨。

    龍飄飄一直默默的望着亞馬,這時才開口道:馬大俠,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幾具屍體搬到石掌櫃房裏之後,要怎麼處理?

    亞馬道:這還用説,當然是塞進那個櫃子裏。

    龍飄飄道:就是一早竄出野貓的那個櫃子裏?

    亞馬道:不錯。

    龍飄飄道:塞進櫃子之後呢?又怎麼處理?

    亞馬想了想,道:龍姑娘,你能不能也幫我一個忙?

    龍飄飄微微一怔道:當然可以,甚麼事?你只管吩咐!

    亞馬道:麻煩你派幾個能幹兄弟,儘快把曹家老店的曹老闆給我找來。

    龍飄飄即刻點頭答應,同時不禁有點好奇道:找來以後呢?你想叫他幹甚麼?

    亞馬神秘的道:只讓他把車停在我家門口,等着搬東西就成了。

    龍飄飄道:你打算拜託他把塞進櫃子裏的那些東西,從你那邊運走?

    亞馬道:不錯,你們在龍四爺的地盤殺人,我替你們從江大少的地盤運走,由此可見我和你龍姑娘的交情,可比那邊近多了。

    龍飄飄笑了笑,只向身後的何一刀輕輕把頭一擺,何一刀便已閃身出了大門。

    夥計們立刻又緊緊的把大門關上。

    龍飄飄凝視了亞馬一陣,忽然道:按説你這條通路應該絕對保密才對,你為甚麼要讓我知道?

    亞馬道: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龍姑娘明白一件事情。

    龍飄飄道:甚麼事?

    亞馬道:我這次是破釜沉舟的跟曹剛卯上了,毀家捨命都在所不惜,何況是這點小秘密。

    龍飄飄想了想,道:看來我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説罷,兩人相對大笑,好像早已不把錦衣衞那批人看在眼裏。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一片凌亂的腳步聲,隨後便是一陣砸門聲響。

    韓領班四下察看了一眼,又望了望亞馬的反應,才將大門打開。

    只見幾名捕快一擁而入,為首的王頭在店堂裏繞了一圈,才停在亞馬面前,冷冷道:人呢?

    亞馬匆匆回顧了一下,道:都在這裏,一共一十六個,一個也不少。

    王頭冷笑道:你少跟我要花樣,我找的不是活人,是死人!

    亞馬笑笑道:那你王頭可有得等了,我們這些人還都年輕得很,一時半刻恐怕還死不了。

    王頭立刻往前湊了湊,突出的肚皮幾乎頂在亞馬身上,狠狠道:姓馬的,你過去是幹甚麼的,我清楚得很,這幾年我容你在廟口街晃來晃去,已經算是對你仁至義盡,所以你最好識相一點,否則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話説到這裏,忽然覺得懷裏多了一塊沉甸甸的東西,神色不禁為之一緩,退了兩步,繼續道:當然,只要你跟我實話實説,我也不會為難你,你現在不妨老實告訴我,來的那幾個黑衣人,到哪兒去了?

    亞馬道:走了,早就從後門走掉了。

    王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既然走了,你們還關起門來幹甚麼?

    亞馬理直氣壯道:整理東西,店堂裏被他們搞得一塌糊塗,不整理乾淨,怎麼做生意?

    王頭道:那麼方才那些殺喊呼叫的聲音,又是從哪裏來的?沒有殺人,怎麼會有那種聲音?

    亞馬笑笑道:原來王頭是想聽那種聲音,那好辦

    説到這裏,回頭向韓領班歪歪嘴,道:方才是哪個在鬼叫的?再讓他們學一遍給王頭聽一聽

    話剛説完,慘叫之聲已起,連刀劍交鳴的聲響也自廚房裏傳出,聽起來比在當場更加逼真,尤其是韓領班那聲:魏大人饒命

    顫聲喊來,悽愴無比,令人慘不忍聞

    只聽得那幾名捕快個個汗毛凜凜,相顧失色。

    王頭急忙擺着手道:夠了,夠了!

    亞馬道:王頭所説的,是不是這種聲音?

    王頭咳了聲,道:其實我也沒聽到,我不過是根據報案的人所形容的情況推斷而已,我想大概就是這一類的聲音吧。

    亞馬道:當時在那批黑衣人的刀劍相逼之下,喊叫的可比現在悽慘多了,方才他們模仿的,也不過是其中十之一、二罷了。

    王頭眼神一轉,忽然道:你們手裏既沒有刀,也沒有劍,那些刀劍的聲音又是從哪裏來的?

    亞馬不假思索道:那是因為方才何一刀在這裏。

    王頭皺眉道:龍四爺手下的何一刀?

    亞馬道:不錯,你想有他在這裏,還會沒有刀劍的聲音麼?

    王頭環目四顧道:他的人呢?

    亞馬道:跑了,被那些人趕跑了。

    王頭怔了怔!道:你説何一刀被那批黑衣人趕跑了?

    亞馬道:是啊,所以那批人才匆匆追了下去。

    王頭道:連何一刀都被他們趕跑,看來那批人倒也厲害得很啊!

    亞馬道:可不是嘛,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尤其有個叫雙槍將魏青的,更是兇狠已極,連龍姑娘都幾乎毀在他手上,幸虧當時閃躲得快,不過命雖保住,傷的好像也不輕!

    王頭眉頭又是一皺,道:有這種事?

    亞馬回手一指,道:龍姑娘就在那邊,你若不信,何不過去看看?

    王頭似乎很不願意跟龍飄飄見面,所以目光一直迴避着龍飄飄所在的方向,這時經亞馬點破,才不得不打着哈哈道:原來龍姑娘龍總管也在這裏,你怎麼不早説,有她在場,一切的事都好辦多了。

    他一面説着,一面走到龍飄飄面前,先在她衣襟那兩道血痕上瞄了一眼,然後又在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陣,道:龍姑娘總管傷得怎麼樣?

    龍飄飄真像受了重傷似的,坐在那裏動也不動,只嘆了口氣,道:這次總算逃過一劫,我本來正想去報案,既然王頭來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王頭大出意外道:你想去報案?

    龍飄飄道:是啊,平白無故被人殺成重傷,不報案怎麼行?

    王頭匆匆回顧了一下,低聲道:龍姑娘,大家是老朋友了,我不妨對你實話實説,這件事,你報案也沒有用。

    龍飄飄訝聲道:為甚麼?

    王頭聲音壓得更低,道:因為那批人來頭太大,連我們縣太爺也惹他們不起。

    龍飄飄臉色一沉,道:照王頭這麼説,我們只有伸長脖子,任他們宰割了?

    王頭笑笑道:龍姑娘總管言重了,以龍府的實力説來,豈是任人宰割之輩?

    龍飄飄道:可是我們能動麼?

    王頭道:為甚麼不能動?

    龍飄飄道:你不是説對方的來頭太大,連縣太爺都惹他們不起麼?萬一我們得罪了他們,我們龍府還能在濟南混下去麼?

    王頭道:這個你只管放心,我們惹不起他們,但也不會出麪包庇他們,只要是出自正當防衞,你們只管放手去幹,我想絕對沒有人會阻止你們

    説到這裏,語聲壓的更低,道:不過你們最好處理的乾淨一點,讓我們對地方上有個交代就行了。

    龍飄飄也把聲音壓的很低,道:就像今天一樣,行不行?

    王頭呆了呆,道:今天那幾個黑衣人你們全都幹掉了?

    龍飄飄笑而不答。

    王頭道:一個都沒有放走?

    龍飄飄道:如果有人走掉,我還敢坐在這裏跟你聊天麼?

    王頭又飛快地朝四下掃了一眼,道:屍首呢?

    龍飄飄道:運走了。

    王頭鬆了口氣,道:好,好,幹得好。

    龍飄飄道:我們這麼做,不會教你王頭為難吧?

    王頭笑了笑,道:就算有為難的地方,我也擔了,誰叫我們是老朋友呢?

    龍飄飄道:王頭這份交情,我記下了,等這件事過了之後,咱們再一起算過。

    王頭忙道:那倒不必放在心上,只希望你們早一點把這批人趕走,不瞞你説,自從他們到了濟南,我連覺都沒有好好睡過,可比當初處理你們龍府和江老爺子之間的糾紛麻煩多了。

    説完匆匆告辭而去,龍飄飄緊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微笑

    這個聰明絕頂,號稱諸葛的女人,微笑起來竟然這麼動人,亞馬不覺看得痴了。

    倒是龍飄飄先發覺他那雙熱情如火的眸子,不覺心頭怦然而跳,臉頰緋紅,道:你怎麼啦?

    亞馬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急收回目光道:哦,沒甚麼你笑甚麼?莫非想到甚麼妙點子?

    龍飄飄道:咦?你怎麼知道?

    亞馬道:能不能説出來,讓我分享?

    龍飄飄道:我本來就是在打你的主意

    亞馬倒覺得相當意外,道:是嗎?你在打甚麼主意?

    龍飄飄妙目一轉,壓低聲音道:陪我去做小偷!

    江湖野馬雖然不是小人,但也從不把自己當作君子。

    他這輩子做過大英雄,當然也做過小偷。

    他偷東西的名氣雖然比不上神偷孫不空,但偷東西的本領卻絕不比神偷孫不空差。

    何況這次只不過是要等到傍晚時分,到那座下班之後的縣衙辦公室,去偷一張掛在牆上的地圖。

    濟南城的地圖。

    何況又有龍飄飄這樣的美女相陪,心情就特別愉快,所以輕而易舉就到手。

    亞馬將地圖捲起,交到龍飄飄手中,道:好了,現在還要我偷甚麼?

    龍飄飄斜瞄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甚麼你都能偷得到麼?

    亞馬不敢接腔了,其實他並不是孫不空。

    如果要他去偷女人的心,倒是比較有把握的。

    龍飄飄卻牽起了他的手道:走,到你家去。

    亞馬一怔!道:到我家?

    龍飄飄道:你以為我要你偷這幅地圖是幹甚麼的?

    亞馬立時想到剛才在石茗園她用一張棉紙手繪的地圖,用殘月環上的花紋對照

    龍飄飄道:手繪的地圖到底不夠精確,而且還有幾支殘月環的花紋在你家,所以

    亞馬恍然大悟,拉了她就走:對,到我家去!

    亞馬的居處在一條陋巷內。

    陋巷只是後門,用一些雜物遮掩住。

    亞馬移動一些堆積着的木柴,就聽見一陣軋軋聲。

    龍飄飄笑道:有機關?

    亞馬道:我是孤家寡人一個人睡,這樣安全些。

    看似牆壁,已經移開成了一個門户,亞馬牽着她的手,鑽了進去,才發覺裏面是別有洞天

    黯色的門窗,黯色的四壁,連擺設在房中的桌凳、櫥櫃也一律都是黯色,就像曾經被火燒過一般,將房中所有的東西全都燒成了焦炭般的顏色,看上去毫無光澤。

    房中唯一顯眼的,便是一張寬大無比的牀,牀上一條雪白色潔淨的被單。

    這牀與一般人家的牀完全沒有兩樣,但是龍飄飄看在眼裏,卻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自己也説不上是甚麼感覺,自己一輩子全心全意投入哥哥的事業,二十年來的感情生活完全是空白,此刻卻與一個聲名狼藉,外號種馬的男人,手牽手的站在一張特大號的牀前

    一抬眼就見到他那明亮的洞徹人心的眼睛

    那眼光中有多少熾熱的濃情

    從牽着的手掌心傳來可以融化萬年寒冰的熱情

    龍飄飄在顫抖了,她的身子在顫抖,她的心也在顫抖!

    亞馬只輕輕一攬,她就嚶嚀一聲,纖弱的身子就軟軟地倒入了他的懷中

    亞馬輕而易舉地抱起了她,放到牀上

    輕而易舉地剝光了她,攻佔了她

    亞馬不但輕而易舉地偷得了地圖,也偷得了她的心

    對於這個聰明智慧的女人,亞馬用了更多的温柔,更大的耐心,更深的憐愛

    龍飄飄就這樣完完全全地融化在他的無限柔情蜜意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龍飄飄從甜蜜的美夢中醒來,才驚覺自己赤裸着身子

    才憶起與亞馬的一番生死纏綿

    輕輕掀開那張潔白的被單,落紅片片,不由得暗自長嘆。

    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今天就糊里糊塗的斷送給這個人!

    但是她非但沒有一絲後悔,反而有濃郁甜蜜的幸福感覺。

    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轉頭才見到那可愛的人兒,早已經在那裏伏案工作了

    龍飄飄將被單圍住自己,走到他身邊。

    亞馬伸手將她攬過來,愛憐地親吻着道:不多睡一會兒?

    龍飄飄嬌柔地伏在他懷中,道:你忙得怎樣了?

    亞馬欣然道:果然教你猜對了,這幾支殘月環上的花紋,都指向同一個地點!

    龍飄飄道:真的嗎?我來看看。

    亞馬已將那四支殘月環上的花紋,描在薄薄的紙上,那四張簡單的紋路,正是濟南城的主要街道,城門與護城河道

    而且都是指向濟南城南郊不遠處

    龍飄飄腦中靈光一閃,道:是不是秦將軍府廢宅院?

    亞馬道:也可能是江家祠堂

    龍飄飄嘆息道:這兩者之間雖然不遠,但是要依此而找寶藏,卻是千難萬難

    突然她又靈機一動,道:你不是説這殘月環共有六支?還有兩支呢?

    亞馬帶着微微的笑意問道:你覺得可能會在哪裏?

    龍飄飄微一沉吟,試探着問道:會不會在牆裏面?

    亞馬一把又將她摟過來,熱烈地親吻着,道:難怪別人稱你俏諸葛

    這一吻,又將她吻得融化了

    這一吻,又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蕭紅綾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盼的亞馬回來。

    小耗子與他的兩名兄弟,也等得快要不耐煩了。

    誰知亞馬才進門,鬼捕李公度隨後就到。

    亞馬不安的乾咳兩聲,道:你跑到這裏來幹甚麼?

    李公度道:馬大俠,我真服了你,在這種時刻,你還去做小偷

    蕭紅綾道:做小偷?他偷了甚麼東西?是不是很值錢?

    李公度道:一幅濟南城的地圖,你説值不值錢?

    蕭紅綾扯着亞馬道:告訴我,你去偷地圖幹甚麼?

    亞馬卻不耐煩地向李公度道:説吧,你到底有甚麼貴幹?

    李公度嘆道:你有心情管別人的閒事,老實告訴你,你現在再不採取行動,就來不及了!

    亞馬一驚道:這話怎麼説?

    李公度道:今天又有九名錦衣衞的高手進城了,九名高手加上十八名侍衞,就是二十七個人,你再等下去,這件事就更難辦了。

    亞馬急忙道:那九個人裏邊,有沒有生死判申公泰?

    李公度道:據説那傢伙就在後面,可能兩、三天之內就會趕到!

    亞馬長長吸了口氣,李公度自己找個位子坐下來,眼睛卻一直瞟着櫃枱裏的蕭紅綾,道:老闆娘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十丈柔情蕭女俠了?

    蕭紅綾含笑道:女俠二字可不敢當,倒是鬼捕李頭兒的大名,我已經久仰多年,今天得以拜見,實在榮幸得很。

    亞馬忙道:算了,你們別再客套,還是談正事要緊。

    李公度道:我現在正在談正事我一直認為我們兩個的師門一定有點淵源,如今好不容易見面,總得弄清楚才行。

    亞馬眉頭狠狠一皺,道:你們的師門怎麼可能扯得上關係?

    李公度笑了笑,忽然將腰間的紅色腰帶鬆開,隨手抖了出去,只聽得砰砰兩聲,兩扇店門陡然關閉,接着波地一聲,連門閂也栓了起來。

    站在門旁的小耗子兄弟三人,登時嚇了一跳,急忙躲到亞馬身後。

    李公度熟巧的把腰帶往腰間一紮,目光掃過亞馬和小耗子兄弟四人,然後才落在蕭紅綾俏麗的臉孔上,得意洋洋道:你看我這條紅綾,是否跟你那條十丈柔情有點相似?

    蕭紅綾展露出迷人的笑容,連連頷首道:嗯,顏色的確差不多。

    李公度呆了呆,道:你説只有顏色差不多?

    蕭紅綾含笑不語。

    亞馬已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可不是嘛,都是大紅色的,只是深淺少許有些差別而已。

    李公度哭笑不得道:我問的是招式,你們難道沒有看清楚我這條紅綾上的威力麼?

    亞馬欲言又止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子,結果一聲都沒吭。

    蕭紅綾卻已嬌喝一聲,道:虎妞,叫師傅們準備收拾桌椅、碗盤,打烊啦!

    喝聲未了,一條軟軟的紅綾,已如靈蛇吐信般飄出,同時人也自櫃枱裏邊凌空翻騰了出來

    但見她身在空中,手臂連連舞動,一連串的劈劈啪啪聲響中,每張桌子上的碗盤盞壺,都像長了翅膀一樣,相繼飛進廚房的窗口裏!

    不僅速度其快無比,而且動作之美妙,更是令人咋舌!

    李公度雖然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整個嚇傻了。

    最後又是接連一陣咻咻之聲,幾扇木窗也全都合起來,店堂裏頓時一片昏暗。

    只聽蕭紅綾已搦搦婷婷地落在一張桌上,又已嬌聲喝道:小耗子,你們兄弟愣在那兒幹甚麼?還不趕快幫我把柱子上的油打點起來!

    小耗子兄弟嚇得連忙答應,聲音卻整個都變了,聽起來像在發抖。

    剎那間幾盞油燈已經點起,店堂裏頓時回覆了一片明亮,蕭紅綾早已飄身回到櫃枱內,那條軟軟的紅綾,也早已疊落在蕭紅綾手上。

    隨着燈光的晃動,李公度的臉色也時陰時晴,過了很久,才陡然揚聲大笑道:好,好十丈柔情果然高明!

    蕭紅綾笑盈盈道:李頭兒過獎了,其實我這條紅綾只不過長了一點,所以看起來才比較唬人,如果跟你那條腰帶一樣長短,想關上那兩扇門,恐怕都不容易。

    她不待李公度回答,又已向亞馬道:我要上樓換衣裳了,你們慢慢談談吧

    説話聲中,人已飄然登上樓梯。

    李公度目送她走上最後一級,才回身苦笑道:馬大俠,看來你身邊的人才還真不少。

    亞馬笑笑道:如果再加一個鬼捕李公度,那就更齊全了。

    李公度神色一振,道:你已經決定跟我合作了?

    亞馬道:我們不是早晨就決定了麼?

    李公度道:成頭呢?

    亞馬道:甚麼成頭?

    李公度道:當然是那批寶藏。

    馬伕道:那是小事一宗,等東西到手,再談也不遲。

    李公度忙道:那怎麼可以,事先不談定,你叫我跟上面怎麼交代?

    亞馬道:你為甚麼一定要向上面交代?我們合作的對象是你,不是京裏那批人。

    李公度急急道:但是我對你的承諾,都得靠他們在背後安排,我自己甚麼事都辦不了。

    亞馬搖首道:根本就沒有靠他們安排的必要,是他們的人,自然不會來,不是他們的人,他們想阻止也無能為力,你説那種人,對我們有甚麼用?

    李公度期期道:可是你莫忘了,官面上也很重要,如果你們這次的行動,有官方作梗,那可就難辦了。

    亞馬道:你是耽心官方會站在曹剛那邊,聯手來對付我們?

    李公度道:正是。

    亞馬淡淡的笑了笑,道:那你就白耽心了,老實告訴你,在你還沒到達濟南之前,縣太爺早就把眼睛閉起來了。

    李公度微微一怔!道:你是説在我到達濟南之前,京裏的密令已經到了?

    亞馬道:不錯,由此可見你背後那些人,想消滅曹剛那股勢力,比我們來得還要急迫,縱然沒有這批寶藏,他們也非幹不可,我們等於在替他們拚命,不收他們的工錢,已經很對得起他們了,如果再付錢給他們,那我們豈不變成了傻瓜?

    李公度神色黯然道:照你這麼説,我這個人對你們也毫無用處了?

    亞馬道:那你就錯了,你對我們的幫助比誰都大,只憑你告訴我的那些消息,就已經有資格等着分錢了。

    李公度沉默了一陣,道:你好像已經跟俏諸葛碰過面了?

    亞馬道:不錯,我這個人一向迷糊得很,如非經她指點,我還以為非靠京裏那些人不可呢。

    説到這裏,猛地在自己頭上拍了一下,道:對了,她還讓我告訴你一些話,我差點忘記。

    李公度又是一怔!道:甚麼話?你説。

    亞馬笑咪咪地道:她勸你清醒一點,多為自己想一想,京裏那些人胃口大得很,你就算每個人捧給他們三、五萬兩,他們也不會滿足,説不定還要懷疑你中飽私囊,回過頭來對付你,到時候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李公度沉默片刻,道:龍姑娘有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我應該怎麼辦?

    亞馬道:有,她説假如你聰明的話,就該想辦法離開那些人,她還要你想一想,如果你自己手上有幾十萬兩銀子,你下半輩子過的是甚麼日子

    話還沒有説完,只聽砰的一聲,小耗子的一名兄弟突然摔倒。

    原來那三人並排坐在一條長凳上,其中兩人忽然被那龐大的數目嚇得跳起來,最後一人就連人帶凳子整個翻在地上。

    李公度登時哈哈大笑道:這個龍姑娘果然是個厲害角色,每件事都替我想得很周到,而且她所提出來的數字,也實在令人難以抗拒,只可惜像她那種人的承諾,我一個字也不敢相信。

    亞馬依然笑容滿面道:她還叫我轉告你,請你只管安心的跟我們合作,她説她的為人雖然精明厲害了一點,而且也不太可靠但是當中有個心地善良、誠信無欺的人,直接向你負責,只要那批寶藏起出來,你所應得的那一份,絕對一個銅錢都不會少你的。

    李公度道:哦?她指的那個心地善良、誠信無欺的人,但不知是哪一位?

    亞馬摸着下巴,尷尬地笑道:巧得很,那個人剛好就是區區在下。

    小耗子兄弟聽得個個像掩口葫蘆,在一旁偷笑不已,而這回李公度反而一點笑容都沒有,只悶聲不吭的凝視着亞馬。

    亞馬也收起嘲笑的神情,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

    過了很久,李公度才猛一點頭,道:好,既然有你馬大俠居中負責,那我就放心了,你説,你打算叫我怎麼跟你配合?

    亞馬鬆了一口氣,道:龍姑娘説,叫你心裏不要有任何壓力,一切都按照原訂計畫進行。

    李公度怔了一怔!道:你們不是説,不再需要京裏那些人的協助麼?

    亞馬乾咳兩聲:道:龍姑娘説,那股助力雖然沒有甚麼太大的作用,但是有總比沒有好,你説是不是?

    李公度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咬牙切齒道:他奶奶的,我又上了那丫頭的當!

    亞馬笑道:龍姑娘還讓我轉告你,你跟京裏那些人,千萬要保持常態,切莫引起他們的疑心,那些人成事不足,敗事卻綽綽有餘,一旦讓他們對你起了懷疑,以後的事反而不好辦了。

    李公度揮手道:你不要再跟我提起那個姓龍的丫頭,我才不要聽她的鬼話,你只告訴我,你要我幫你甚麼忙?

    亞馬想了想,道:如果今天夜裏你有空的話,陪我到牆裏邊去一趟如何?

    李公一怔道:牆裏邊?甚麼牆裏邊?

    亞馬道:當然是紅牆裏邊!

    李公度登時跳了起來,道:甚麼?你想去找秦光鬥?

    亞馬道:不錯。

    李公度聲色俱變道:你瘋了,那個人,你居然也敢去惹他?

    亞馬淡淡道:你不要緊張,我不是去惹他,只不過想去找他談談斤兩而已。

    李公度道:你太天真了,那個人怎麼可能坐下來跟你談斤兩?如果能夠談粉面閻羅曹剛早就去了,也用不着把殘月環都交給你了。

    亞馬道:可是還有兩支殘月環在他手裏,我若不去,問題豈不是永遠沒有辦法解決?

    李公度慢慢坐下來,道:你就算非去不可,起碼也得先把這邊的力量集中起來,如果沒有一點聲勢作後盾,你這一去,就再也不要想出來了。

    亞馬道:你方才所説的聲勢,指的是不是神鷹那批人?

    李公度道:不錯,至少他們人多,而且其中也不乏高手,當然最重要的是秦光鬥跟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的神鷹之間,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我想那老傢伙多少總會對他們有點顧忌。

    亞馬連連點頭道:嗯,有道理,我等一會馬上就去找司徒幫主。

    李公度道:你現在去找她已經來不及了,想叫她把人調起來,最少也得給她三、五天的時間。

    亞馬笑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她點頭,日落之前,我負責替她把人湊起來。

    李公度呆了呆,道:湊起來?

    亞馬道:是啊,濟南別的沒有,叫花子滿街都是,想湊個三、五百人,當非難事。

    小耗子一旁笑嘻嘻接道:眼前就有三個,你看像不像?

    他那兩名兄弟也同時咧着嘴望着李公度,好像正在等待他的評斷。

    李公度只掃了他們一眼,就急忙道:還有,至少你也得多帶幾個高手進去,憑我李公度,最多隻能幫你認人指路,一旦動起手來,那可差遠了。

    亞馬道:我只想找他談談,並非去打架,帶那麼多人去幹甚麼?

    李公度神色不安的咳了咳,道:多帶幾個人去壯壯膽也是好的。

    亞馬翻着眼睛想了想,道:好吧,我就多帶一個進去。

    李公度朝樓上指了指,道:是不是她?

    亞馬急忙接着道:不是她,她還有更重要事情要辦。

    李公度道:那你想帶誰進去?

    亞馬道:斷刀浪子葉紅怎麼樣?

    李公度神情一振,道:他肯去?

    亞馬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我想他應該肯。

    小耗子又已接口道:不是應該肯,是一定肯。

    他的一名兄弟也立刻接道:不錯他還欠馬大俠一份人情,如果馬大俠開口,絕對沒有問題。

    另一個忽然冷笑一聲,道:如果他不肯去,咱們就把那二百兩金子討回來,二百兩金子可不是小數目,在濟南至少可以買到十個不要命的人。

    李公度也冷笑着道:那你就錯了,莫説是二百兩金子,就是二千兩,也買不到斷刀浪子那一把刀。

    亞馬緩緩地點着頭,道:不錯,像斷刀浪子那種人,怎麼可以用金錢來衡量!

    院子很小,大半個院落都遮蓋在牆邊一棵老樹的陰影下。

    樹下襬着一個炭爐,爐上煎着草藥,小院中充滿了草藥的氣味。

    葉紅正坐在爐子前面,一面煽火,一面拭汗。

    拭汗所用的手巾是黑色的,就和擺在老樹根下的那柄刀的顏色一樣。

    亞馬一走進院門,眉頭就是一皺,道:你的傷還沒有好?

    葉紅立刻把抓好的刀又擺回原處,連頭也不回,便冷冷道:你跑來幹甚麼?

    亞馬道:你不要緊張,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只是路經此地,順便來看看你的傷勢。

    葉紅道:誰告訴你我負了傷?

    亞馬道:沒有負傷,怎麼會煎傷藥。

    葉紅道:我是在路上撿到一條受傷的狗,一時心軟,把它帶回來而已。

    房裏突然傳出一聲冷哼,好像對他的説詞,極端不滿。

    葉紅這時才轉回半張臉,笑笑道:那條狗傷得好像還不輕,我既然把它帶回來了,你説我能不救它麼?

    只聽房裏那人有氣無力道:放你孃的狗臭屁,你龜兒子藥也不用煎了,煎好你老子也不吃,你老子寧願死掉,也不要你救。

    説完,緊接就是一陣急喘的咳嗽聲。

    亞馬駭然叫道:索命金錢錢紅?

    葉紅一副幸災樂禍的調調兒,道:這次他沒有索到別人的命,自己的命倒被別人索去半條,他八成是快斷氣了,你趕快進去問問他,有沒有甚麼後事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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