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婦緊貼着他的胸膛,道:就和你所知道的完全一樣。
亞馬一怔!道:我知道甚麼?
小寡婦又輕輕擰了他一下,道:小馬,你是怎麼搞的?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裝甚麼?
亞馬兩手一攤,道:我甚麼都沒有裝,我真的甚麼都不知道。
小寡婦俏臉一扳,道:你騙我,你明明見過殘月環如果你真的甚麼都不知道,那你隻身跑到濟南來幹甚麼?你所期待的是甚麼?
亞馬道:我並沒有期待甚麼,我到濟南,只是想暫時甩掉江湖是非,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逍遙自在的過幾年,而你呢?
小寡婦道:我?
亞馬道:嗯,你和鷹眼老七金非都是外地人,你不替金非奉靈返鄉,反而老遠的跑來濟南落户,而且在這種鬼地方一混就是三、四年,你除了有很特殊的理由之外,還能作何解釋?
小寡婦連吭都沒吭聲,只默默的瞪着亞馬。
亞馬道:所以我認為最可能的理由,就是鷹眼老七金非在死前,曾經交代過你甚麼?你為了達到目的,才苦苦的守候在這裏,對不對?
小寡婦黯然道:你能夠了解到這種程度,足證明你已經追查我很久了,也許你當初接近我,就是為了追查這件事。
亞馬即刻道:你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追查過你,連方才我説曾經摸過你的底,也是假的,其實我過去對你根本就一無所知,而且我認為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小寡婦道:你又在騙我,如果你真的對我一無所知,又怎會曉得我和金非的關係?
亞馬道:那是因為我看到你的獨門兵刀十丈柔情。説着,朝牀上那條紅緞綵帶指了指,繼續道:十丈柔情蕭紅綾,在北道武林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而她是鷹眼老七金非的老婆又不是秘密,這種事還能難倒我這個老江湖麼?
蕭紅綾聽得不禁幽幽一嘆,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在那捲紅綾上。
十丈柔情蕭紅綾!
雖曾是她引以為傲的名字,但現在聽來,卻遙遠的恍如隔世,連她自己都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亞馬也忽然一嘆,道:方才我説你小有名氣,是不公平的,其實你的名氣遠比一般武林人物響亮多了。尤其是那句歌謠十丈柔情迎風飄,快如閃電利如刀。幾乎三歲孩童都能朗朗上口你年紀輕輕,能夠闖出偌大名氣,實在很了不起,連我江湖野馬都在偷偷的佩服你,你知道麼?
蕭紅綾俏麗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目光中也開始流露出振奮的神采。
亞馬輕輕咳了咳,道: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留在濟南真正的目的了吧?
蕭紅綾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第一個目的就是找你。
亞馬道:第二個目的呢?
蕭紅綾道:我在等一個人,殺死金非的那個人,因為他遲早都會來濟南的。
亞馬道:你等他幹甚麼?
蕭紅綾道:我要替金非報仇。
亞馬搖搖頭,道:小寡婦,你有沒有搞錯?鷹眼老七金非是職業殺手,生死都要認命,哪裏還談得到報仇二字?
蕭紅綾道:但是他不一樣,他這個仇,我是非報不可。
亞馬道:為甚麼?
蕭紅綾道:因為我欠他的,如果當初不是我重病途中,急需銀子救命,他根本就不會入殺手那一行,也不可能有如此悲慘的下場
亞馬沉默,蕭紅綾卻拉着他的胳臂,不斷的搖晃着道:小馬,你替我想想看,這個仇,我能不替他報麼?
亞馬道:你當然可以替他報。
語聲一頓,又道:我就怕你仇沒有報成,反而賠上一條命。
蕭紅綾微微一怔!道:我想不會吧。
亞馬嘆道:你那麼想,是因為你不知道對方的厲害,尤其他所使用的兵刀,霸道無比,憑你這條漂漂亮亮的十丈柔情,是絕對應付不來的。
蕭紅綾道:所以我才找你,只要你幫我對付他那柄飛刀,我就有機會取他性命。
亞馬搖頭苦笑道:有兩件事我要告訴你,第一,殺死鷹眼老七金非的兇器不是飛刀,那種東西叫做殘月環,就是那支殘月環,這東西至少要比一般的飛刀厲害一百倍!
她當然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亞馬又道:第二,就算我幫你,你也報不了仇,因為這東西太過詭異,連我也摸不清它的路數,去了也不見得管用。
蕭紅綾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亞馬的話,仍在搖撼着他的胳臂,道:小馬,別唬我好不好,天下哪有你這雙魔手破不了的暗器?
亞馬沉重的嘆了口氣,道:小寡婦,如果你不想做雙重寡婦的話,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發誓絕非在你面前危言聳聽,試想殘月環真的那麼好破,何以連鷹眼老七金非那種身手的人,都逃不出性命
蕭紅綾聽到這裏,才突然將拉着亞馬胳臂的手縮回來,失聲道:咦,我記得我並沒有告訴你金非是怎麼死的?你怎麼知道他是死在殘月環的追殺之下?
亞馬道:是孫老頭兒告訴我的。
蕭紅綾呆了呆,道:孫老頭兒何以知道鷹眼老七金非的事?
亞馬道:據説當年僱請金非的人就是他們,他們那批人好像已經尋找那個兇手很久了。
蕭紅綾道:你有沒有聽説他們為甚麼尋找那個兇手?
亞馬沉吟着道:表面上跟你一樣是為了報仇,但據我猜想一定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蕭紅綾迫不及待道:甚麼原因?你知道嗎?
亞馬道: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除非你把金非對你説的秘密全部告訴我。
蕭紅綾聽得不但將嘴巴緊閉起來,連目光也急忙閃開,連看也不再看亞馬一眼。
亞馬的嘴往她櫻唇上湊了過去,道:我勸你儘快把肚子裏的秘密説出來,否則就來不及了。
蕭紅綾用眼角瞧着他,道:為為甚麼?
亞馬道:我耽心孫老頭兒那批人,隨時都可能殺你滅口。
蕭紅綾嚇了一跳,道:你胡説甚麼?他們有甚麼理由要殺我?
亞馬道:因為他們已經發現了你是鷹眼老七金非的未亡人,而且也一定會懷疑你留在濟南的動機,以他們過去那種不擇手段的作風,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甘冒泄密的風險,而輕易的放過你。
蕭紅綾臉色大變,緊張的望着亞馬,道:你怎麼能夠確定他們已經發現,我是鷹眼老七金非的未亡人?你可有甚麼根據?
亞馬兩眼瞄着她潔白如脂的酥胸,拇指卻朝後一比,道:你看到那些黃金了吧?
蕭紅綾點點頭,胸前的兩點豔紅,也跟着微微顫動。
亞馬似乎對她的答覆很滿意,又漸漸開始在她身上動了起來
蕭紅綾又開始敏感而劇烈地反應着,忍耐又享受着那種刺激
只聽亞馬又在她耳邊道:那些黃金只是他們答應付給我酬勞中的一小部分我替他們辦事,他們付我黃金,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們送來的方式卻有點問題,你説是不是?
蕭紅綾又點點頭,亞馬的動作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深入,道:幸虧你身子靈便,輕功也頗具火候,所以才逃過一劫,否則縱然骨頭不斷,多少也要受點皮肉之傷,你説是不是?
蕭紅綾繼續點頭,亞馬也更加用刀,道:你想,如非他們對你的身分起了極大的疑問,他們會如此大動手腳,非逼你現出武功,更現出身分不可麼?
蕭紅綾搖頭,亞馬狠狠的衝刺了幾下,道:笨,這麼簡單的話,怎麼會問錯?
蕭紅綾一怔!道:你説甚麼?
亞馬正在忙着,道:沒甚麼,沒甚麼。
蕭紅綾喘息扭擺,道:你今天是怎麼搞的?講起話來羅哩羅嗦,前言不搭後語?
亞馬急忙道:好,好,你別生氣,我這就言歸正傳。
蕭紅綾似乎瀕臨崩潰,緊緊地纏住他。
亞馬在做最後努力,一面道:你猜那個孫老頭兒是甚麼人?
蕭紅綾頻頻呻吟,無暇回答。
亞馬道:老實告訴你,他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薑,人人見了頭痛的神偷孫不空。
蕭紅綾忍不住叫了起來:真的?
亞馬道:當然是真的,你想,像他那種人,你的十丈柔情藏得再好,他能不能找出來?
蕭紅綾道:能
亞馬道:他見到你的十丈柔情,猜不猜得出你是誰?
蕭紅綾道:猜得出
亞馬道:既然猜出你是誰,會不會知道你跟鷹眼老七金非的關係?
蕭紅綾道:知道
亞馬道:既然知道你跟金非的關係,就一定會懷疑你留在濟南的動機,既然對你留在濟南的動機都起了疑心,他們唯一的做法就是儘快殺你滅口你認為我的分析有沒有道理?
蕭紅綾呻吟扭擺着,亞馬用力衝擊着,道:不過你也不必耽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把那個秘密説出來,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保證他們連一根汗毛都不敢動你
蕭紅綾這才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想瞞你,這兩年我心裏非常矛盾,不告訴你又覺得可惜,告訴你又伯你白白丟掉性命,金銀財寶固然人人都愛,但終歸是身外之物,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話沒説完,就聽啊的一聲大叫道:寶藏!原來大家都是為了傳説中的那個寶藏來的。
接着他已一陣死死地抵住纏住,一陣劇烈痙攣之下,大泄特泄!
蕭紅縷立刻被熨貼得全身抽搐,顫慄嬌喘
許久許久,他二人仍是這樣緊緊交纏而卧
亞馬終於深深吸了口氣,道:那麼鷹眼老七金非所發現的秘密,也就是那批寶藏的地點在濟南?
蕭紅綾道:不錯。
亞馬下巴上的鬍渣子拱在她柔軟豐滿的胸脯上,道:他有沒有告訴你在濟南的甚麼地方?
蕭紅綾摸着他滿頭的亂髮,道:沒有我相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包括孫不空那批人也不知道。
亞馬道:何以見得?
蕭紅綾道:如果他們知道的話,早就挖寶去了,哪裏還有閒情拿大把的黃金來砸我?
亞馬緩緩的點着頭,道:有道理,很顯然他們也在等。
蕭紅綾道:等甚麼?
亞馬道:等那個兇手出現!好像一切關鍵都在那個兇手身上。
蕭紅綾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道:莫非他們也是來報仇的?
亞馬道:如果只是為了報仇,又何必勞師動眾,帶着大批黃金來找我?那個兇手再厲害,有那批人也足夠應付了,何況其中還有神偷孫不空那種頂尖高手在內,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蕭紅綾道:嗯,的確有點奇怪。
亞馬道:你可以把原因告訴我嗎?
蕭紅綾漲紅了臉,道:你不要總是懷疑我好不好,我怎麼會知道原因?
亞馬道:我並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跟你研究一下,他們找我的目的而已。
蕭紅綾道:難道他們付給你這麼多金子,還沒有説出叫你幹甚麼?
亞馬道:他們只叫我把兇手引出來,然後再把他那支殘月環弄到手裏,交易就算完成。
亞馬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肉體,起身去把殘月環取出來,道:他們把這東西交給我當餌,只要兇手知道我手上有這個東西,他自然會來找我,我只要坐在家裏等就好了,一點都不費工夫。
蕭紅綾仍是慵懶地躺在那裏,道:如果真的這麼簡單,他何必花大把的金子叫你幹他自己不會坐在家裏等嗎?
亞馬道:問題是要把兇手手上那一支殘月環也弄到手,孫不空雖然武功了得,要想接這種東西,只怕他還差一點。
蕭紅綾忽然又抓住他的手臂,道:小馬,我看這筆父易我們還是放掉吧。
亞馬道:為甚麼?
蕭紅綾道:因為孫不空那老傢伙顯然是在騙你。
亞馬笑笑道:他能騙我甚麼?除非這些金子是假的。
蕭紅綾道:金子當然不會假,但那個兇手的殘月環卻絕對不只一支。
亞馬訝聲道: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紅綾道:是金非告訴我的,他就是死在兇手的第二支殘月環之下。
亞馬熟巧的將殘月環在掌中翻轉着,道:像這種東西多幾支也不足為懼,到時候來個照單全收就行了,也用不着嚇得生意都不敢做生意不做是要退錢的,把這些可愛的純金元寶統統退回去,姜姑娘的那些孤兒,豈不要餓肚子?
蕭紅綾道:姜姑娘的孤兒?
亞馬道:咦?你竟然不知道?
蕭紅綾道:我為甚麼應該知道?
蕭紅綾道:我跟誰是表姊妹?
亞馬奇道:那麼,你認不認識雪姑?
蕭紅綾道:雪姑是誰?是你另外一個相好的女人麼?
亞馬嘆了口氣,道:算了
蕭紅綾當然不想再提他的其他女人,瞟着那些黃金,愁眉苦臉道:可是就算你把所有的殘月環全都收回去給他們,他們也絕對不可能放你走的。
亞馬道:不放我走幹甚麼?是不是想讓我幫他們去挖寶?
蕭紅綾道:不是挖寶,是開門。
亞馬道:開甚麼門?
蕭紅綾道:是一扇很難開的門,我們就姑且叫它寶藏之門吧。
亞馬更加驚訝的望着她,道:哎呀,你知道的好像還真不少,這些莫非又是金非告訴你的?
蕭紅綾沒説話,只點點頭。
亞馬道:你究竟還知道些甚麼?能不能一起告訴我?
蕭紅綾道:我還知道那扇門好像是當年號稱第一巧匠的公孫甚麼,親自督造的
亞馬神色一震,道:巧手賽魯班公孫停!
蕭紅綾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他。
亞馬急忙追問着:還有呢?
蕭紅綾道:還有,據説那扇門的結構奇奧無比,而且還佈滿了機關,如非精通此道的高手,縱然破門而入,也無法進入寶庫?説不定還落個庫毀人亡,所以那些人才遲遲不敢動手,非得先找到你不可。
亞馬愣了一會,道:你所謂的據説,究竟是根據甚麼人説的?
蕭紅綾道:當然是公孫停自己説的。
亞馬失聲苦笑道:小寡婦,你也真敢開玩笑,那位巧手賽魯班公孫停,至少已經死了一百年,他還怎麼説得出話來?
蕭紅綾急道:當然不是他親口説的,是有人發現了他生前的一冊隨筆手稿,在那冊手稿上,對那扇寶藏之門的事蹟,記載得十分詳細。
亞馬恍然的點點頭,又道:既然對此事記載得如此詳細,就應該有那扇門坐落的正確方位才對。
蕭紅綾道:好像沒有,他們能夠猜出那批寶藏在濟南,也是根據公孫停生前的行蹤推算出來的。
亞馬又點了點頭,道:還有呢?
蕭紅綾道:沒有了,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
亞馬道:鑰匙呢?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鑰匙在哪個人手上?
蕭紅綾道:甚麼鑰匙?
亞馬道:當然是寶藏之門的鑰匙。
蕭紅綾道:對呀,沒有鑰匙怎麼開門?
亞馬道:你仔細想想看,金非在臨死之前,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鑰匙這兩個字?
蕭紅綾皺眉咧嘴的想了一會,道:沒有,絕對沒有,我想那扇門也許根本就沒有鑰匙。
亞馬搖頭,苦笑,沉默了很久,才道:難怪他們用大批黃金釣着我,原來後面還有這麼一件苦差事。
蕭紅綾也只有跟着他苦笑,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亞馬忽然將掌中的殘月環又轉了轉,道: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蕭紅綾道:甚麼問題?
亞馬道:為甚麼孫不空那批人非要先把殘月環弄到手不可?就算他們之中有人跟兇手有深仇大恨,也大可延後再了結,眼前還有甚麼事比尋寶更重要的呢?
蕭紅綾道:是呀。
亞馬道:所以他們一定有非先找到那個兇手不可的理由,你猜猜看,那個理由究竟是甚麼?
蕭紅綾果然抱着腦袋想了半晌,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鑰匙,那些殘月環一定都是開啓寶藏之門的鑰匙!
亞馬搖頭道:不可能。
蕭紅綾道:為甚麼不可能?
亞馬道:如果真是那座門的鑰匙,至少也應該是百年以上的古物,而這支殘月環,表面上看來雙陳舊,實際鑄造的年代,最多也不過三、五年而已。
蕭紅綾道:那麼就一定是鑰匙在兇手手上。
亞馬沉吟着道:這倒可能,不過要想證實這件事,就非得等到兇手找上門來不可了。
蕭紅綾忽又愁眉苦臉道:小馬,你真的有把握對付那個兇手麼?
亞馬道:咦?方才你不是還對我蠻有信心,怎麼一下工夫又變了?
蕭紅綾指指他手裏的殘月環,道:方才我還以為是普通的飛刀,現在我愈看這個東西愈不對,心裏總覺得有點怕怕的。
亞馬笑笑道:你放心,這種東西還難不倒我,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哪怕三、五天也好。
説完,那支殘月環又開始在他掌指間翻滾,動作靈巧而熟練,看上去就像玩了很多年一樣,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支東西,在他手上只不過僅僅半天的時間而已。
蕭紅綾在一旁看得已經痴了,幾乎連眼前的兇險都已忘掉。
突然,亞馬掌中的殘月環停了下來,蕭紅綾目光也飛快的投在遠遠的紙窗上。
窗外的風鈴依然叮噹作響,遠處江濤拍岸之聲,依然連綿不絕於耳。
蕭紅綾陡然將薄被單一掀,身子往後一翻,手掌輕輕在亞馬肩上一按,人已無聲無息的落在牀前。
雙足剛剛着地,手已摸到了她的那捲紅綾,十丈柔情已如靈蛇吐信般的飄出,直向窗口飄去。
只聽波地一聲,窗户已被紅綾頂開,緊接着是一聲清脆的聲響,然後又是波地一聲,窗户重又自動關閉,那條十丈柔情也已層層疊疊的飄回到蕭紅綾乒上。
從頭到尾只在剎那之間,輕快的動作,優美的姿態,鮮豔的紅綾,和雪白的肉體,揉會成一幅連續而詭異的奇景,連見多識廣的江湖野馬亞馬也不禁歎為觀止。
亞馬作夢也想不到一條軟軟的紅綾,竟能發揮出如此驚人的效果。
蕭紅綾卻連一絲得意的神色都沒有,反而悵然若失的返回亞馬面前,輕輕一嘆道:這幾年我疏於練功,火候比以前差得太遠了,幸虧來的不是厲害角色,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亞馬看着那條紅綾,又看着她的臉,道:怎麼?沒有殺死?
蕭紅綾搖首道:我只打了他三記耳光。
亞馬失笑道:為甚麼只打三下?那傢伙半夜三更來偷看你,實在可惡,應該多打幾下才對。
蕭紅綾黯妖道:以我現在的功力,能夠連打三下已經很不錯了,再打下去,只怕連收回的力道都沒有了。
亞馬憐惜的將她摟進懷裏,道:你也不要難過,以後不妨多下點工夫,説不定你這條十丈柔情,還能幫上我的大忙。
蕭紅綾道:真的?
亞馬道:當然是真的,有你這條十丈柔情跟我配合,包管連孫不空那老傢伙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蕭紅綾身子忽然一顫,道:方才那個人會不會是孫不空派來殺我滅口的?
亞馬道:不會,那老傢伙用金子砸你,就是在投石問路,在他還沒有搞清你和我的關係之前,他絕對不敢貿然下手。
蕭紅綾想了想,道:會不會是那個兇手先派人來探路的?
亞馬搖頭道:也不可能,目前只有孫不空那批人知道我手裏有殘月環,在殘月環沒有露面之前,他不可能先來找我。
蕭紅綾沉吟了一下,又道:會不會是江大少派來的人?我想我們深夜才從龍府回來,那傢伙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説不定會派個人來探採消息。
亞馬道:這就有可能了也只有他手下那批貨色,才會如此不自量力。
説話間,樓下的酒鋪,忽然響起一陣凌亂的敲門聲,聲音不大,卻很急,而且敲門的顯然不止一個人。
蕭紅綾皺眉道:這麼晚怎麼還有人來敲門?
亞馬道:八成是你的客人酒癮發了,半夜三更來找酒喝。
蕭紅綾道:不可能,我的客人都知道我的脾氣,只要店門一關,絕對沒有人敢來敲一下。
亞馬道:那就一定是來找我的。
蕭紅綾道:我也這麼想。
亞馬在她高挺的乳峯上捏了兩把,笑着道:如果你不想光着屁股見人,我勸你最好還是趕緊把衣裳穿起來。
蕭紅綾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亞馬的懷抱,隨便找了件衣裳穿在身上,裙帶尚未繫好,樓下已經有了動靜。
只聽虎妞扯着嗓子喊道:小馬,外面有三個很像人的傢伙找你,你要不要見?
亞馬漫應一聲,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轉身就想下樓。
蕭紅綾急忙趕上去,一手抓着裙腰,一手拉住他,道:你先等一等,我還跟你有話説。
亞馬道:甚麼話?你説。
蕭紅綾指着牀上那堆黃金道:這些東西怎麼辦?
亞馬道:當然是收起來,那批寶藏不過是空中樓閣,只有到手的金子才是真的。
蕭紅綾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道:我知道,可是這麼許多,你叫我收在哪裏?
亞馬笑道:收在哪裏都可以,可千萬不要擺在天花板上,免得砸傷了你,叫我心疼。
説完,笑哈哈的打開扇門,匆匆走下樓去。
昏暗的油燈下,只見三眼小耗子和他兩名弟兄,正呆呆的等候在店堂裏。
亞馬未曾開口,便先嘆了口氣,因為他實在有點同情小耗子。
小耗子臉色果然有點紅紅的,腫腫胖胖的,顯然剛才在窗外捱了三下十丈柔情的就是這傢伙。
但他還是努力擠出笑容,道:馬大俠,小的又給你送信來了。
亞馬道:既然是來送信,為甚麼大門不走,偏偏要爬窗户,這不是自找楣倒嘛?
小耗子忙道:是是是,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亞馬道:這次又來送甚麼信?
小耗子道:馬大俠,你的朋友快死了。
亞馬一怔!道:我哪個朋友?
小耗子道:廟口街買牛肉細粉的屏兒姑娘。
亞馬大吃一驚!道:她害了甚麼病?
小耗子道:她不是生病,她是快輸死了。
亞馬鬆了口氣,道:原來你説的是賭錢!
小耗子道:不錯,現在還在賭着。
亞馬笑笑道:那倒不必替她耽心,她做生意很賺了幾個錢,輸個幾百兩銀子還死不了人。
小耗子摸着發胖的臉,道:可是,她輸的不是銀子。
亞馬詫異道:不是銀子是甚麼?
小耗子道:是金子,十兩一個的元寶,跟小寡婦不不不,就跟老闆娘那兩隻完全一樣。
亞馬愣住了,不由回頭往樓上望去,只見小寡婦正站在樓梯口,向他冷冷笑着。
小耗子嚇了一跳,又羞又愧,急忙道:老闆娘好
小寡婦突然笑咪咪道:小耗子,你看那些元寶可不可愛?
小耗子道:當然可愛。
小寡婦道:你想不想要一隻?
小耗子道:當然想,想得連覺都睡不着。
小寡婦道:好,你現在就跟我走,我一定幫你贏一個回來不可。
亞馬嚇了一跳,急忙道:你要幹甚麼?
小寡婦道:當然是去賭錢。
亞馬急道:一個女人家,怎麼能賭博?
小寡婦瞪眼道:人家屏兒能,我為甚麼不能?她有金子好輸,難道我就沒有?
説着抖開一個小布包,裏面金光燦爛的十隻元寶!
她喚了一聲:走!
小耗子三人急跟上。
亞馬嘆了口氣,只好也跟上
黑暗的長巷寂靜無人,只有一盞燈。
殘舊的白色燈籠,幾乎已垂成死灰色,斜掛在長巷盡頭的窄門上。
殘舊的白色燈籠上,卻用紅色的筆寫了兩個字:觀音!
紅色已因殘舊而泛黑,觀音二字再也顯不出是觀音菩薩慈悲的味道。
但是這盞燈下的小木門,卻不斷的有人出入,似乎並不在意這裏是否慈悲?
他們只在意輸贏,因為這裏是賭場。
觀音賭坊!
亞馬他們跟那些人一樣,從陰暗潮濕的冷巷,低頭走進了這老舊的木門,就發現已經進入了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
佈置豪華的大廳裏,充滿了温暖和歡樂,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氣,銀錢敲擊,發出一陣陣清脆悦耳的聲音。
世間幾乎沒有任何一種音樂,能比得上這種銀錢之聲更可愛
他喜歡聽這種聲音,就像世上大多數的人一樣,亞馬也喜歡奢侈和享受。
觀音賭坊實在是個很奢侈的地方,隨時都在為各式各樣奢侈的人,準備着各式各樣奢侈的享受。
其中最奢侈的一樣,當然還是賭。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在他們的賭注上,亞馬他們走進來的時候,大家還是不由自主地抬起頭。
有些人在人叢中就好像磁鐵在鐵釘裏,亞馬無疑就是這種人。
如果是別的地方,人們的主意力必然要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但是在這裏不會,因為這裏是賭場。
來賭場的人通常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趕快多贏些銀子,所以他們只是望了亞馬他們一眼,全部精神與目光又望向自己的賭枱
他打量這豪華的大廳,這觀音賭坊甚麼都有
小耗子卻偏偏領着亞馬他們走到賭牌九的一桌,這裏擠的都是些粗獷大漢,煙味、酒味、汗味
骰子聲、骨脾聲、麼喝聲,歡呼聲、嘆息聲、咒罵聲
這幾個粗獷大漢,分據四方,賭得正熱
其中一個秀秀氣氣的姑娘,神情狼狽焦慮,滿頭油光,顯然已經輸得快要脱底啦
她正是小耗子口中所説的屏兒姑娘。
這一桌的莊家正是微笑金三娘。
徐娘半老,風韻卻遠勝許多年輕少女的金三娘,臉上永遠掛着微笑,不論是輸,還是贏,好像永遠都對她的情緒沒有影響。
微笑就是她的金字招牌!
她曾經在山西太原府,一副牌贏過四十萬兩銀子,逼得寶通錢莊的顏二公子當場自刎,鮮血噴了她滿身滿臉!
但鮮血後面仍舊是一張微笑的臉。
她也曾一夜之間把人都輸給千手觀音從那天起,她便跟着千手觀音浪蕩江湖,飽嘗風霜之苦!
但她臉上的笑容卻從來沒有一天消失過。
現在,她正在面帶微笑的看着賭桌上,對門的屏兒姑娘。
牌已經砌好,骰子已經抓在金三娘手上,只等屏兒姑娘把金子押上去,牌局即可開始。
所有在場的幾十雙眼睛全都看着她,每個人的神色都急得不得了。
只有微笑金三娘不慌不忙,臉上的笑容反而比先前更動人。
屏兒姑娘黃豆般大的冷汗珠子,一顆顆的滴在手中的元寶上,這已經是她最後的一隻元寶,其他九隻已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微笑金三娘面前,旁邊還只剩下一點空隙,彷佛正等着她手中那隻元寶入座。
就在這時,突然有隻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屏兒姑娘回頭一瞧,卻是小寡婦等人,立刻失聲叫道:小馬,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簡直把我害慘了!
小寡婦笑嘻嘻道:你倒説説看,他是怎麼害你的?
屏兒姑娘理直氣壯道:我昨晚是專程出來給他送金子的,跑了好幾處都找不到他,所以只好來這裏等,我料定他遲早一定會來的。
小寡婦道:他這不是來了麼?
屏兒姑娘拭了把汗,道:只可惜來的晚了點,我已經掉下去了。
小寡婦道:掉下去多少?
屏兒姑娘嘆了口氣,道:九十兩。
一旁的三眼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金子。
小寡婦哈哈一笑,道:我當甚麼大不了的數目,害得屏兒姑娘直冒冷汗,原來只不過區區九十兩金子,怕甚麼?別讓大家傻等,押!
屏兒姑娘向四周掃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可是這些金子是他的。
小寡婦大聲道:我的、你的、他的還不是都一樣?有道是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你我相交多年,你説,小馬他是個把金子看得比朋友還重的人麼?
屏兒姑娘道:不是!
三眼小耗子也搭腔道:當然不是!
小寡婦道:既然如此,你還遲疑甚麼?俗語説得好有賭不為輸在輸贏未定之前,可不能自己先泄了氣。
屏兒姑娘道:可是這已經是最後一隻了。
小寡婦説着抖開一個小布包,裏面金光燦爛的十隻元寶!
眾人不由得眼睛發出一聲讚歎聲。
這十隻十兩重的元寶,合計是黃金一百兩!
這一百兩黃金,可以在城裏最熱鬧的地段,買下一間店面啦!
眾人驚歎,金三娘卻仍是那迷人的微笑
只聽小寡婦道:你放心,你那裏光了,我還有,我的輸光,咱們再回去拿,怕甚麼?
小耗子立刻加了一句:對,再回去拿!
屏兒姑娘望着她,又望望亞馬,只見他給自己鼓勵的微笑,於是猛地把頭一點,二話不説砰地一聲,將最後一隻元寶押了下去!
微笑金三孃的骰子也已同時離手!
兩粒骰子在雪白的桌布上轉了又轉
眼看着已是七點,突然其中一枚一翻,竟然變成了九點。
屏兒姑娘牌一入手,便咧着嘴巴笑起來,用胳臂肘頂了小寡婦一下,悄聲細語:蕭姑娘,牌風轉了,你等着收錢吧!
過了一會微笑金三娘果然喊道:上下通吃,只賠天門。
圍觀眾人一陣嗡嗡的讚歎之聲中,幫莊的收錢很快,賠錢也不慢,在一陣亂哄哄的騷動中,一隻元寶已送到屏兒姑娘面前。
只高興得屏兒姑娘連鼻子都笑歪了。
微笑金三娘卻含笑瞄着亞馬,淡淡道:這位朋友好手法。
亞馬也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説話間,幫莊的已將場中料理完畢,高聲大喊道:下注的請快,莊家可要封門了!
喊聲一停,骰子又已擲出,這次兩粒骰子連轉都沒轉一下,便已四平八穩的停在枱子上。
一陣凌亂的配脾聲響後,只聽金三娘又已喊道:上吃下走,獨賠天門。
她聲音拉得很長,調門中充滿了無奈,但臉上卻還是堆着微笑。
圍覲眾人一陣嗡嗡的讚歎之聲,屏兒姑娘面前的元寶已經變成四隻。
不待莊家把牌理好,就已全部押在上面。
微笑金三娘看也不看那四隻元寶一眼,只笑視着屏兒姑娘身旁的亞馬,道:在下微笑金三娘,還沒有請教這位朋友高姓大名?
亞馬這才抬頭仔細打量着她,口中回答道:我姓馬,野馬的馬
站在亞馬身後的三眼小耗子又已接道:單名一個野字,就是野馬的野。
亞馬朝着她展齒一笑道:這個名字,分量可比莊家的那些金子輕多了。
微笑金三娘笑道:客氣,客氣。
微笑金三娘嘴上道着久仰,臉上掛着微笑,眉頭卻不禁皺了一下,那神情,好像發覺這個名字很熟,一時又想不起曾經在哪兒聽過?
亞馬這才發覺這金三娘,竟有着一種説不出的含蓄之美!
三眼小耗子又已在亞馬耳後悄悄道:她就是老千字號中的頂尖高手微笑金三娘,你可要當心點。
小耗子的一名弟兄也湊上來,道:聽説她後面還有一個千手觀音更是老千字號中的祖師爺,比她更厲害?
亞馬不斷的在點頭,目光卻集中精神,盯在脾局上,從開門、擲殷子、分牌,一直到把撈攤開,他似乎動也沒動。
但結果微笑金三娘只沒精打采地喊了兩個字:通賠!
圍觀眾人爆出一陣歡天喜地的聲音,當然微笑金三娘臉上依然掛着笑容,只是笑容裏多少攙雜着一點苦澀的味道。
屏兒姑娘面前的元寶轉眼已變成八隻十六隻三十二隻,開心得似乎連姓甚麼都忘了?連回頭看也不看亞馬一眼,便統統推了上去,好像算定這一副牌也非贏不可。
微笑金三娘慢條斯理的把開過的牌,排列在賭枱的左上方,然後又把未曾開過的那十六張牌,往前推了推,卻遲遲不肯開門,也不肯擲那兩粒骰子,只面含微笑的望着亞馬。
亞馬也昂然回望着他,既不臉紅,也不心虛,神態極其自然,反倒是屏兒姑娘和周圍的那些賭客,各人臉上都現出急躁之色
就在這時,吵雜喧鬧的大廳忽然沉靜下來
其他幾桌正在進行的牌局,也登時變成暫停狀態
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最靠裏首的一間扇門上!
但見門簾輕挑,驚鴻乍現
一個年約三十,明豔美貌,風姿綽約的女子,搖曳生姿的走了出來
身後跟隨着兩名手捧托盤的小丫鬟,托盤中滿裝一綻綻的黃金,牆無人盼顧,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在那美貌女子明豔照人的臉蛋上。
那美貌女子穿着華麗,儀態端莊,一路緩緩走來,直走到微笑金三娘那一桌才停住腳步。
微笑金三娘已讓出座位,親自將座墊翻轉過來,畢恭畢敬的請那女子入座。
在場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就連亞馬這種老江湖也不免瞧得目瞪口呆,一時硬是摸不清她的路數。
那女子萬一坐定,就像個男人一樣,朝四周一抱拳,嬌聲道:各位鄉親大家好,我先作個自我介紹,我姓梅,道上的朋友都叫我千手觀音,不知各位有沒有聽説過?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好像每個人都沒想到千手觀音竟是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子!
亞馬忍不住也在自己腦門上敲了一下,他曾經聽過不少有關千手觀音的事蹟,沒想到一時糊塗,居然沒能猜出這個郎字號中祖師爺級的人物就是她。
千手觀音又已接口道:各位有興趣的話,不妨過來押兩把,押金子賠金子,押銀子賠銀子,如果輸光了,就算比比手指頭,我千手觀音也照收不誤
説到這裏,突然有人截口道:押人成不成?
千手觀音嬌笑道:那就得看是誰了?
有個人一拍胸脯,道:我怎麼樣?
千手觀音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成,如果是對面這位朋友,倒是可以談一談。
她一面説着,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已經落在亞馬臉上。
亞馬摸摸下巴上的鬍渣子,道:鼎鼎大名的千手觀音看中了我,真是榮幸之至,我就捨命相陪賭啦!
這裏滿堂賭客,甚麼樣的賭都見過,卻從沒見過賭人的,一時好奇,全都圍了過來。
千手觀音笑道:閣下有把握會贏麼?
亞馬笑道:你就有把握不輸麼?
千手觀音道:你要是輸了
亞馬道:我就像微笑金三娘一樣,一輩子聽你差遣!
千手觀音卻大笑道:我要你這個人幹甚麼?我只要你懷裏的東西。
亞馬笑道:我懷裏的東西很多!
千手觀音道:我卻只要一樣,殘月環!
亞馬大吃一驚!心中立刻千迴百轉,但是卻飛快地作了決定,伸手將殘月環取出啪地擱在桌上,大聲道:要是你輸了呢?
千手觀音道:我若輸了,我這個人,當然也包括我所有的一切,全都屬於你的啦!
微笑金三娘插嘴道:當然也包括我!
眾人不由得發出轟的一聲驚歎,全都開始議論紛紛。
亞馬心中開始慌亂起來,他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憑甚麼有把握一定能贏?
千手觀音卻以挑釁的眼神道:怎麼啦?怯場了麼?
看見小寡婦茫然的眼神,亞馬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耗子那兩名弟兄已經一左一右,便把屏兒姑娘從座椅上抬了出來。
小耗子也把座墊翻了個面,還在上面拍了拍,然後才請亞馬落座,那副神態比微笑金三娘對千手觀音來得還要恭謹幾分。
亞馬終於下定決心要與她賭一把,而且要設法賭輸,大模大樣的坐定,不慌不忙的道了聲:請。
千手觀音指着枱面上那尚未開過的十六張牌,道:就玩這副如何?到現在為止,我可是連牌都還沒碰過。
亞馬道:好,就是這一副,大牌都沒出來,咱們正好賭賭手氣。
千手觀音顧左右,道:上下兩門怎麼樣?要不要順便一塊兒搏搏看?
雖然她的聲音很好聽,長相也迷死人,但每個人聽了都搖頭,因為她是千手觀音,誰也不願意把白花花的銀子平白送出去。
千手觀音一直面帶微笑的在等,確定所有的賭客都不想跟進,才將骰子隨隨便便的擲了出去。
骰子似乎尚未停穩,她的手已經落在最後一副脾上,結果擲出來的果然是兩點。
原來她有本領擲出自己想要的點子!
眾人心裏不免先起了個疙瘩,每個人都覺得這副牌凶多吉少
只有亞馬仍如沒事人兒一般,盯着面前千手觀音與金三娘兩個絕色美女,臉上的笑容比千手觀音和微笑金三娘兩個人加起來還要多。
剎那間千手觀音已將牌配好,向桌面上一攤,道:天地配虎頭,外帶小丁二、四四
她回頭望向亞馬,笑道:我輸啦!
金三娘也拖長了尾音道:我們兩個人,包括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啦!
而亞馬卻還在慢慢的摸,四張牌反覆的摸了幾遞,才將手中的牌覆蓋着放回枱子上,嘆道:我輸啦!
他説完,留下那支殘月環,起身就走。
小耗子與屏兒姑娘趕忙收好那些金元寶,氣急敗壞地追出來,道:怎麼可能?她那副牌已經是最小的了,你怎麼可能會輸?
亞馬瞪眼道:我就是要輸,不行麼?
千手觀音伸手拿起那支殘月環,一面輕輕撫摸着,一面看着亞馬背影嘆道:好聰明的傢伙
微笑金三娘卻皺眉道:可是,你這副脾已經是最小的了,他怎麼可能會輸?
千手觀音道:因為他不敢贏!
金三娘一面伸手去掀亞馬的牌,一面道:可是他明明贏了
誰知那副牌一掀開,四張牌之中,竟有一張被亞馬用內勁搓成了平面,根本看不出是幾點!
千手觀音笑道:現在你還能説他明明贏了麼?
微笑金三娘第一次不笑了,非但不笑,反而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為甚麼不敢贏?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種馬麼?為甚麼面對咱們兩個大美人,反而不敢贏了?
千手觀音嘆道:因為這支殘月環是假的,用假東西來騙,你説他敢贏麼?
金三娘失聲道:這殘月環是假的?
千手觀音用力將那殘月環甩了出去!
夾着風雷呼嘯之聲,那殘月環旋轉着飛了出去,撞在牆上砰然地斷成數截!
空蕩蕩的大街,整個沉睡在月色裏。
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就打烊收市,連專賣宵夜的老張湯圓攤位都已收起來,只剩下掛在攤位角上的一盞殘舊的油紙燈籠,仍在夜風中搖晃
小耗子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活動的東西
剛剛走出幾步,忽然身形一頓,連抱在懷裏的金子,都差點滑落在地上。
原來這時突然有隻黑貓,自老張湯圓的油布棚上竄起,竄上隔壁的屋脊,轉瞬間便已逃得無影無蹤。
小耗子吐了口氣,道:我當是誰躲在上面?原來是一隻貓。
説完,又想往前走,卻被亞馬一把拉住了。
眾人不禁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縮到他的身後,慌里慌張的四下張望。
亞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緊盯住老張湯圓的布棚裏。
棚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亞馬卻忽然冷笑着道:是哪位朋友躲在棚裏?出來透透氣吧?
棚裏依然沒有迴音,只有一顆白白的東西從裏邊拋了出來叭地一聲落在亞馬腳下。
眾人定眼一看,是一張骨脾。
骨脾上一個點都沒有,正好是剛剛亞馬用內力搓平了的那張骨脾。
小耗子把那張骨脾撿起來,還狠狠的在地上吐了一口,道: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只不過是江大少手下的保鏢而已。
聽他的語氣,好像一夜之間連升了好幾級,平日想擠在江大少下面做個嘍羅都不可得,如今竟連高高在上的保鏢都已不放在眼裏。
小耗子那兩名弟兄,也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冷笑,而且還把手掌搭在刀柄上,似乎隨時都打算跟江大少的手下大幹一場。
只聽棚裏有個人接連咳嗽幾聲,冷冷道:我不認識甚麼姜大少、葱小姐,我只認識微笑金三娘。
眾人聽得同時一愣!月光淡照下,但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自棚內緩緩走出,一邊走着,一邊還在咳嗽。
亞馬一看那人的扮相,眉頭就是一皺,腳下也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
小耗子等人也跟着往後退了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那人四十多歲年紀,臉色很蒼白,頭髮也有些凌亂,身上一件儒衫已洗得藍裏透白,看上去活像一個久試不第的落拓文人,但他懷裏卻抱着一柄刀,一柄黑色的刀。
屏兒姑娘呆了呆,道:這個人是不是很厲害?
亞馬點頭,毫不猶豫的點頭。
三眼小耗子忽然湊上來,低聲道:馬大俠小心,這人極可能是傳説中的斷刀浪子葉紅。
亞馬道:你猜得一點不錯,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使用如此怪異的刀?
那柄刀的樣子的確有點怪異,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柄,連刀柄上繫着的刀衣也是黑色的。
任何人看了都不免會產生一種不吉祥的感覺,但斷刀浪子葉紅卻視如珍寶般的把它抱在懷裏。
黑色的刀衣在風中飄逸,斷刀浪子葉紅從飄舞的刀衣後面,輪流打量着幾個人,最後兩道森冷的目光,終於落在亞馬的臉上。
亞馬也正在凝視着他,眼神中或許有點同情和遺憾,卻絕對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過了好一會,葉紅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暖意,輕咳兩聲道:把真的殘月環留下,人可以走了。
屏兒姑娘立刻道:我們賭的是桌上那支,都已經輸給你們了,還要甚麼真的假的?
葉紅依然看着亞馬,道:我今天不想殺人,希望你們不要逼我。
小耗子的一名弟兄,卻不知天高地厚,挺着胸膛道:賭錢有輸有贏,各憑本事,千手觀音在江湖上也是個有名的人物,怎麼會如此沒有氣量?
另一名弟兄也道:既然輸不起,又何必在賭場裏稱字號?乾脆去搶錢莊算了。
葉紅冷笑道:你們説得不錯,賭錢有輸有贏,各憑本事,微笑金三娘賭錢一向都憑真本事,絕不使詐,誰在她面前使詐,誰就是欺侮她,任何人只要敢欺侮她,我和我的刀絕不坐視,一定要替她討回公道。
亞馬也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解開,任由那支殘月環翻落在腳下,只將那塊布抖了抖,隨手扔給了葉紅。
葉紅抄在手裏,卻不禁暗吃一驚!原來那塊布竟然很有勁道,幾乎脱手飛出,他這才發覺亞馬非泛泛之輩,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亞馬淡淡笑了笑,説道:這塊布是給你擦刀用的,你最好儘量把刀擦得乾淨一點,我這個人也有點潔癬,即使被殺,也不喜歡跟你刀上的那些髒血混在一起。
葉紅怔了一下!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亞馬道:你斷刀浪子葉紅又不是無名小卒,如果我看了你這把刀,還不知道你是誰,我這半輩子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葉紅道:好,很好,非常好!
將刀往背上一系嗆地一聲,雪兄的鋼刀已經出鞘。
另一隻手將那塊布也抖了抖,果真小心翼翼的擦了起來。
雪亮的鋼刀,斷去半截的鋼刀!
卻是江湖上最最要命的鋼刀之一!
亞馬道:至於這支殘月環,你有本事只管來拿,就算你把這五條命也一起拿走,我們也絕對沒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