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優異成績考取穆主任的博士,每個週末我都到省圖書館學習,一時冷落了丹陽,她每次打電話都充滿了怨氣,為了事業有成,我也顧不了許多了。
星期天中午,我離開省圖書館閲覽室時一身的輕鬆,幾篇關於神經幹細胞基因誘導、移植治療的前沿文章讓我受益匪淺,我走出閲覽室,一個人在走廊走着,走廊裏靜極了,高舉架和歐式落地窗讓人感到莊嚴肅穆。
初冬季節,陽光透過窗户射進來,温柔而迷人,走廊裏迴響着我的皮鞋敲打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正當我信步走向電梯的時候,一位身材高挑、披肩長髮、身穿黑色裘絨大衣的女孩迎面走來。我們同時站在電梯前,彼此情不自禁地相視一眼,女孩淡淡地一笑,腋下夾着一本時尚雜誌。她漂亮得讓我發窘,電梯門開了,我下意識地讓她先上,她又微微一笑,跨步走進電梯,我緊隨她上了電梯,電梯裏頓時瀰漫着女人香。我一直認為女人香可能比漂亮的臉蛋更容易引起男人的注意,因為氣味無形卻有很強的穿透力,能提高女人的魅力。更何況眼前這位美女皮膚白皙*,眼睛清澈得如同二月的池水,鼻子高挺圓潤,嘴唇若櫻桃般誘人,長髮泛着淡淡的紅色,她的頭高貴典雅地揚在白如象牙塔的脖子上,線條風韻流暢,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青春靚麗的氣息。
我們誰也沒説話就這麼靜靜地站着,突然她夾在腋下的時尚雜誌滑落到地上,我不假思索,很紳士地彎腰撿了起來,並撣了撣遞給了她。她接過雜誌莞爾一笑。
“謝謝!”她温柔地説。
“不客氣,”我也頗有紳士風度地説。
電梯門開了,她飄然而去,我呆愣了半天,留下了一片麻木的茫然。
每個週末,離開省圖書館時,我都在附近吃點快餐,然後到省圖書館對面的左岸咖啡館喝一杯咖啡。我喜歡這家咖啡館的人文氣息,上下兩層,並不沉重的木門,底層是大堂,其實也並不能稱其為大堂,不大的空間,不長的吧枱,幾張小圓桌,厚實的地毯,牆上掛着幾幅時尚油畫。與其説是一家咖啡館,倒不如更確切地稱其為文化沙龍。因為鄰省圖書館,便有很多喜歡讀書的人,一邊喝着濃濃的咖啡,一邊在這兒閲讀。
我從房屋中心穿堂而過,尋找我常坐的靠近大玻璃窗的座位,不料被一位女孩佔了,我仔細一看是黑色長裙,胸前一抹紫色的月牙兒,好不典雅,旁邊搭着黑色裘絨大衣,這不是我在電梯裏遇見的那個女孩嗎?
這時,女孩已經發現了我,衝我微微一笑,這一笑嫵媚極了,那張秀麗的臉楚楚動人,很是耐人尋味。
“這麼巧,一起坐坐吧!”她略帶羞澀地説。
我搭訕着説,“真巧,”便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這時,耳邊傳來了我特別喜愛的日劇《東京愛情故事》裏的那首《當愛情忽然來臨》,那熟悉的旋律讓我着迷。透過沿街的大玻璃,傾斜而入的午後陽光,讓我倍感温暖。磨製或燒煮咖啡的奇怪機械,錯落地擺放在台上,櫃枱後是陳年威士忌,奇異的咖啡豆,久違的老式膠木唱機。因為我常來,所以服務小姐已經認識我了。
“先生,還是一杯速溶咖啡嗎?”
我笑着點點頭。
“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姚淼,是搞舞蹈的,在省歌舞團工作。”
“我叫林慶堂,在北方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神經外科工作。很高興認識你。”
她伸住纖纖玉手,我們握了手,便是一陣沉默,好像神經外科與舞蹈之間很難找到什麼共同點。
這時,服務小姐給我端上了剛剛衝好的熱咖啡。
“姚小姐很喜歡咖啡嗎?”我只好以咖啡為題問道。
“我更喜歡喝咖啡時的心情,”她略帶羞澀地説。
“心情?”
“對,其實品嚐咖啡就是為了追求一種感覺,輕輕地喝上一口,閉上眼睛,口中依舊迴旋着澀澀的苦味,所有的心情便因此而盪漾。”
“姚小姐不愧是搞藝術的,説出話來都飄着咖啡的醇香。”
我注意到,姚淼看我的眼神帶着一種憂鬱的美,這種眼神是女人最勾人的那種,我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我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時尚雜誌,翻開扉頁,卻發現空白處寫着一句話:“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館了,不在咖啡館就在去咖啡館的路上了。”我看到這句話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
“這是一個維也娜藝術家的話,我很喜歡,”她解釋説。
“其實咖啡能反映出優秀舞蹈的本質,”我放下雜誌説。
“怎見得?”她好奇地睜大眼睛問。
“表面上看,咖啡是靜的,但一杯意大利濃咖啡充滿了力的對抗與激情,就如同在舞蹈中以力與美達到最完美結合的拉丁舞,”我有些賣弄地説。
“想不到你這麼懂藝術,居然能用咖啡形象地比喻舞蹈,看來你一定是位好的神經外科醫生,”她驚訝地説。
“意大利有句名言,”我略微傲慢地説,“男人要像好咖啡,既強勁又充滿熱情。”
“我就喜歡這樣的男人,我這樣説你不介意吧?”她很大方地問。
“不介意。其實好的外科醫生都是藝術家,這種藝術叫生命藝術,特別是我們這種專門研究大腦的醫生,必須要有咖啡一樣的性格。不過我離這種境界還差得很遠哪!”我神侃道。
很顯然,姚淼對於涉及藝術的話題都感興趣。
“照林先生的説法,我們是同行了?”她凝視着我説。
“不不不,對不起,姚小姐,我的意思是説,大腦與藝術是有聯繫的,”我不好意思地説,“好的神經外科醫生要有琴心劍膽,而好的舞蹈者應該首先是個智者,因為她的舞蹈是用心用智慧跳出來的,不僅僅是用肢體。”
“你是個有思想的人,我喜歡,”姚淼深情地説,“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請不要再叫我小姐,叫我的名字,好嗎?”
“那你別再稱呼我為先生,也叫我名字好嗎?”我心裏有些驚喜地説。
“好的,林先生,噢,不,林哥。”
我望着她好看的窘態哈哈大笑,引來許多鄰桌的目光。
“姚淼,有很多人盯着我們看,”我笑着説。
姚淼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向四周看了看説:“不奇怪,一個生存在舞台上的人本來就需要有獲取目光的能力。”
“這話有道理,”我讚許地説。她便露出驕傲的表情。
我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她看出我有要走的意思,便向服務員要了紙和筆,寫下了她的聯繫電話遞給我。
“林哥,有空打電話吧。”
我接過紙條看了看,便也在紙上給她寫了聯繫電話。
埋單後,我們一起走出咖啡館,她向門前一台白色本田車走去。
“林哥,你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吧,”她一邊走一邊説。
“那多不好意思,”我難為情地説。
“別客氣,上車吧,”她真誠地説。
我再推辭就顯得小家子氣,便上了車。
“林哥,你去哪?”
“去北方醫科大吧。”
姚淼熟練地開着車,車內一股女人的香氣讓人想入非非。我們都沒説話,不知為什麼,我對這個女孩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她好像對我很熟悉,特別是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早就知道我。
“什麼時候有演出告訴我一聲,讓我們普通醫生也開開眼。”
“一看你就是個大忙人,會有這種閒情逸志?”
“我是一個善於忙裏偷閒的人。”
“我可是一個善於閒裏偷心的人,”姚淼帶有*性地説。然後,她用一雙杏目看了我一眼,我被看得有些發窘。
車駛到醫院東門,我説:“好了,就到這兒吧,謝謝你送我。”
“林哥,認識你我很高興,別忘了打電話。”她説完一打輪,本田車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我像做夢一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剛一轉身,丹陽站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心想也不知道丹陽看沒看見姚淼?
“看什麼呢?失魂落魄的。”
“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怎麼像個幽靈似的?”我驚魂未定地説。
“人家一下飛機就來看你,你還這麼説我。”丹陽佯裝生氣地站着。
我趕緊哄她,“對不起,寶貝,是我不好。”我接過她的黑皮箱,摟着她向宿舍走去。
連着一個星期我都想給姚淼打電話,這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但是打電話會發生什麼?我害怕結果,因為我就要和丹陽結婚了。理智雖然戰勝了情感,可是這種壓抑着的衝動讓我每個晚上都重複着做一個夢:在一所別墅裏,我追趕着一位女孩,那女孩向樓上跑去,我奔上樓梯追趕她,她坐在鋼琴前,彈了一首好聽的曲子,我抱着她來到樓梯前親吻,親吻過後,她笑着跑下樓梯,我奔下樓梯,我們就在樓梯上追來追去,終於我累地喘不過氣來。每到這時,我都因牀上的潮濕而醒來。我知道我又遺精了。
我重複做着這個夢,讓我很痛苦。念研究生時,讀過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在這本書中,夢中的樓梯代表*,他認為*的韻律性動作在上下樓中重演了。鋼琴的琴鍵也是樓梯的變異。
每次從夢中醒來,我都為自己做這個夢而羞愧,特別是一個快結婚的人還在遺精,更使我惶恐。
我想起在大學剛見到蔣葉真時,每天晚上都夢見與她*,那時並未夢見什麼樓梯,而是直接夢見與她上牀,那段日子我的枕頭下常備放着一條幹淨的*。
這是我頭一次夢見上樓梯,由於沒有準備,只好半夜起牀尋找*,搞得羅元文莫名其妙。
不過,白天工作忙起來,就把姚淼忘在了腦後了,心想,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豔遇,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星期一上午,我正和羅元文在醫生辦公室的電腦前工作,一位身材高挑,碩大幹癟的下巴上滿是黑黑的胡茬兒的年輕的老外走了進來,他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前額卻已經禿得發亮了,濃眉大眼高鼻樑,很有儒雅風度。
“請問趙雨秋在嗎?”
羅元文見是老外找一位女護士,好奇地問:“你是哪位?找她有什麼事?”
“我是阿里,是伊拉克的留學生,我是趙雨秋的男朋友,”來人很客氣地説。
我一聽心中暗笑,心想這趙雨秋可夠*的,與曲中謙的關係搞得滿城風雨的,怎麼又冒出個老外男朋友?
“趙雨秋昨晚夜班,現在不知道走沒走,你去護士站問一問吧,”羅元文説。
“謝謝!”阿里説完,便轉身走了。
“元文,這老外夠爽的,自稱是趙雨秋的男朋友,這要是讓曲主任知道了,鼻子還不得氣歪了,”我説。
“慶堂,你可真是個書呆子,這小子就是跟咱們一起競爭穆主任博士的伊拉克留學生阿里,據説這小子的水平不在你我之下,”羅元文笑着説。
“是嗎?他怎麼會與趙雨秋認識呢?”
“我聽陳小柔説過她與這個老外的事,據説是在醫院工會舉辦的舞會上認識的,”羅元文饒有興趣地説,“阿里一見到趙雨秋就愛上了,可是趙雨秋對這個老外卻帶搭不理的。”
“也難怪,阿里畢竟是伊拉克人,要是美國人情況就會倒過來。”
“慶堂,你倒是蠻瞭解趙雨秋的。對了,我忘了,她曾對你有過意思,”羅元文哈哈笑着説。
“元文,你小子別拿老實人開心,這要是傳到曲主任耳朵裏,還不得給我穿小鞋,”我不高興地説。
“哎,慶堂,你説阿里能把趙雨秋追到手嗎?”羅元文問。“聽陳小柔説,這個老外確實動了真情。”
“我看不太可能,”我不理解地説,“這伊拉克剛打完仗不到兩年呢,那個國家千瘡百孔,以趙雨秋的性格不會喜歡伊拉克的,再説兩國的文化差異太大了,中東的婦女都得把頭蒙起來,趙雨秋那麼愛美,怎麼可能遭那種罪。”
“有道理,有道理,”羅元文點頭説。
“元文,你小子不是説近期結婚嗎?怎麼還沒動靜?”我問。
“我本來想考完博士再結婚,可是慧慧的爺爺催得急,要抱重孫子,我想好了,元旦就結婚。”
“你小子找個好媳婦,電視台廣告部可是個賺錢的地方,以後你小子一定是個有錢的主兒。”
“哪有你小子浪漫,找空中小姐,看你見了謝丹陽的樣兒,將來沒準兒怕老婆,”羅元文有些嫉妒地説。
“究竟誰怕老婆,咱們走着瞧。”
羅元文一邊笑一邊看錶説:“不跟你貧嘴了,我得去重症監護室看看我的幾個病人了。”説完急匆匆地走出醫生辦公室。
這時,趙雨秋也從醫生辦公室門前走了過去,身後跟着那個阿里,我走到門前看着兩個人的背影,趙雨秋傲慢地往前走,阿里殷勤地在後面跟着,心想,看來這個老外確實愛上了趙雨秋。
我回到電腦前剛坐下,傳呼機就響了,我從腰帶上取下呼機一看:“今晚六點鐘我在中華大劇院有演出,你來嗎?我給你留了票。姚淼。”
看到這個傳呼我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激動是因為姚淼居然主動與我聯繫了,緊張的是一旦被丹陽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但是人是很難抵擋得住誘惑的,我壯着膽子給姚淼回了電話,約定五點半在中華大劇院門前見面。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好容易熬到下班,飯也沒吃,就打車去了中華大劇院。
大劇院門前人流如潮,巨幅宣傳廣告非常醒目,上面寫着:
大型音樂舞蹈《朝聖》,由著名舞蹈演員姚淼傾情打造,舞者們用肢體語言自然地表現了藏族同胞的宗教、圖騰、愛情、勞動、歡唱,用極其質樸的歌聲和舞蹈,展現了藏民族生活的絢麗多彩。
總編導居然是姚淼。
我正看得出神,一位小夥子問:“你是林先生吧?”
“對,你是……?”
“姚老師讓我把票給您,”小夥子説完,塞在我手裏一張票就跑了。
我愣了一會兒打開票一看,居然在三排十五號,這麼好的票是很難搞到的,我不禁有了些感動。
檢票入場後不久,演出開始的鈴聲響了,大幕徐徐拉開。
第一場《天國》,朝聖者跋涉在路上,轉經筒始終陪伴着他們,他們一次次用身體丈量着道路,一次次的親吻着大地。儘管風吹日曬,儘管雨雪交加,他們心中卻燃燒着大火。最後,他們走向神山,走向理想的天國。
表演大量地選用了藏文化的許多舞蹈元素去表現人性之美,服飾以藏族牧區的袍服為主,肥大寬敞,色彩以黑、紅、黃三個基調為主,歌中唱道:
天國之中有一片金色的雲
金色的雲裏有一個金色的太陽
金色的太陽照在金色的山上,
金色的山上長滿金色的樹
金色的樹上有一隻金色的鳥
金色的鳥唱着一支吉祥的歌……
十幾個藏族打扮的姑娘載歌載舞、服裝典雅,音樂曲調熱情奔放,古樸動聽,具有獨特的藏族古代音樂特徵和濃郁的鄉土氣息,領舞的就是姚淼……
我被姚淼的舞蹈震撼了,這不是肢體的舞蹈,這是靈魂的舞蹈,我完全被感動了,我的心好像在隨着姚淼的節奏在跳動,原來舞蹈是這樣源於生活,又超凡脱俗的。
姚淼在整台演出*有四段舞,但不是獨舞,而是羣舞,只不過是羣舞中的領舞罷了,但這更給人一種平和的承受的狀態,讓人切身感受藏族女人在承受生活時的那種滄桑感,並從這些高原婦女身上體會到人性是共通的,生命的真實是最具震撼力的。雖然舞蹈太肢體、太情緒、太視覺,但這正是真實的具體體現。
我沒想到原來舞蹈也會讓人落淚的,我被感動得淚眼模糊,深深地沉浸在美的享受之中。
一個半小時的演出結束了,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演員們謝了三次幕,觀眾才陸續散去。我想去後台表達一下謝意,又想人家剛演出完,改天再説吧,便隨人流往外走。
我剛走到門口,姚淼沒卸妝就跑了過來。
“林哥,別走,等我一會兒,我卸妝後馬上過來。”她熱情地挽留。
我只好站在那兒等着,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跑回舞台。我心想,應該請姚淼吃晚飯,以表謝意,但不知她喜歡什麼口味?
大約二十分鐘,姚淼身穿一身典雅精緻的繡花唐裝翩翩而至。
“走吧林哥,我請你吃飯。”
“你這個總編導剛剛演出完,不與同事們一起慶賀,有時間陪我?”
“也不是第一次演《朝聖》,沒有新節目,大家都演膩了,我特別想聽聽你的看法,走吧。”
我們一起走出劇場,來到她的白色本田車前一起上了車。
“姚淼,晚上我請客,你想吃點啥?”我説。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喜歡吃川菜。”
“那就去獅子樓吧。”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我就想去獅子樓,”姚淼一邊開車一邊説。
“姚淼,你是怎麼創作這台大型舞蹈的?”我問。
“三年前,我為了尋找舞蹈創作的靈感,決定去採風,用了大概兩年的時間,四次進藏,走遍了大半個西藏,與藏民面對面交流,獲得了不少靈感,又專門去了四川的涼山、甘孜等地尋找素材,我覺得如果只是跳普通的鍋莊,藏族舞蹈沒什麼意思,於是在這台大型音樂舞蹈中設計了天國的場景,沒有舞蹈動作,只是通過音樂、燈光、朝聖的動作將其中的精神展示出來,你不覺得很精彩嗎?”她得意地説。
毫無疑問,姚淼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不是有人説,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嗎,全國的民族舞蹈資源這麼豐富多彩,你按着這個路子堅定地走下去,將來一定能震撼當今世界的舞台。”
姚淼聽後很高興,她説,“林哥,你真行,快成我的知音了,我心裏想到的都被你説出來了。”
“其實我們有説不清、數不完的民族文化資源,凡是能把心沉到生活中的藝術家,從中摘取點滴或片段,把這些寶石上的灰塵拂去就是精品。當年的《絲路花語》就是靠挖掘民族文化寶藏進行再創造誕生的藝術精品。只不過這種挖掘和創造,需要真正的眼光和品位,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和熱情,更需要靜下心來,深入生活。”我有點賣弄地説。
“想不到你對藝術有這麼深的理解,都可以到我們團搞策劃了,”姚淼發自內心地説。
“我不過是班門弄斧,是你的演出太精彩了,使我有感而發,”我笑着説。
“林哥,我覺得你無論做什麼都能成功,你是那種既能沉住氣,又能抓住要害的人。”她看了我一眼接着説,“上次在咖啡館的談話,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一個能把咖啡和舞蹈藝術地聯繫在一起的神經外科醫生,這本身就讓我很感興趣。我本來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的,但你很沉得住氣,我知道如果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再也不會理我了,你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我説的對嗎?”她温柔地問。
我看了一眼姚淼,只是笑了笑,並未説話。
姚淼停好車後,我們一起走進獅子樓。禮儀小姐引領我們坐在靠窗的座位,服務小姐遞上了毛巾把,又倒了茶。
“兩位吃點什麼?”
“我點還是你點?”我看了看姚淼問。
“你點吧,林哥,我想看看你點的菜合不合我的口味。”
我笑了笑,翻着菜譜一連點了四道菜。
“林哥,你可真會點菜,都是我喜歡吃的,”姚淼高興地説。
我又要了兩瓶燕京啤酒。然後説,“姚淼,沒看出來你這麼能吃辣的。”
“我從小就愛吃辣的,工作後人家都以為我是四川人。”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我斟滿了兩杯啤酒。
“姚淼,感謝你讓我欣賞到一場別開生面的舞蹈,大有酣暢淋漓之感。來,我敬你一杯,祝賀演出成功!”
“林哥,雖然我們是邂逅相遇,但有一見如故之感,”姚淼端起酒杯動情地説,“林哥的思想和學問讓小妹佩服,找知己難,找知音更是難上加難,雖然我們只見了兩次面,但小妹像是遇上了知音,倍感幸運,來,林哥,這杯我敬你。”
我沒想到眼前這個美女還是個重情重義的性情中人。我和姚淼正在推杯換盞,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師兄,真是好雅興啊!”
我抬頭一看,臉騰地一下紅了,原來是蔣葉真。心想,壞了,蔣葉真非誤會不可。
“呀,是葉真呀,真巧,”我故作驚喜地説,“姚淼,這位是我研究生同學蔣葉真,現在是省衞生廳的副處長。”
“幸會!我叫姚淼,在省歌舞團工作,”姚淼主動伸出手説。
兩個漂亮女人的手握在一起就像有排斥力一樣,相互點一下就鬆開了。
“葉真,又有飯局,不介意就坐一會兒,”我説。
“姚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就坐一會兒,”蔣葉真坐在我旁邊説。
“師妹遇師兄應當喝一杯!”姚淼很大方地説。
她給蔣葉真倒了一杯酒,又給我滿上。
“葉真,咱倆難得碰上一次,來,我敬你一杯,”我説。
“在學校時,你就像個書呆子,想不到師兄會有搞舞蹈的朋友,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來,師兄,還是我敬你吧。”
蔣葉真説完,與我碰了杯,然後一飲而盡。我只好隨着幹了。看得出蔣葉真自從去了省衞生廳以後,言談舉止越來越官氣,遠沒有姚淼那麼冰清玉潔。姚淼似乎看出蔣葉真對她與我在一起有些嫉妒,她很大氣,但卻很少插話。
“葉真,今天又是什麼飯局?”我問。
“慶堂,可惜我們同學一場,你竟一點也不關心我,昨天廳黨組下文,任命我為醫政處處長,今天處裏的同事聚一聚,算是對我的歡迎。”蔣葉真責怪地説。
我聽了以後心裏的滋味怪怪的。只好説,“葉真,你天生就是從政的坯子,來,祝你高升,我們再乾一杯。”
我給三個杯子倒滿酒,姚淼也端起杯,蔣葉真略有得意地説“謝謝”,然後一飲而盡。
這時一位男同事走過來説:“蔣處長,你怎麼在這兒?弟兄們早就到了,一直在包房裏等你呢!”
蔣葉真站起身説:“師兄,姚小姐,我先告辭,下次我請客,慶堂,給謝丹陽帶好,就説我很喜歡她。”説完與我和姚小姐握了手,咯咯笑着和男同事一起走了。
我聽得出來,蔣葉真故意説出謝丹陽的名字,意思是提醒姚淼,林慶堂身邊有很多女人。
我正胡思,姚淼卻説:“林哥,你這個師妹看你的眼神可不對頭呀!”
“姚淼,你也跟我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的,你師妹一定愛過你,而且現在心裏還有你。”
“在大學時,我和她確實有過一段感情,但陰差陽錯地都過去了,”我坦誠地説,“現在她不僅僅是省衞生廳醫政處處長,而且還是有夫之婦,丈夫是一位畫家。”
“可我覺得她並不幸福。”
“怎見得?”
“很簡單,你師妹身上的官氣太濃,這是真正搞藝術的男人最反感的。林哥,你要小心,她不會放過你的。”
“淨拿你大哥我開心,來,喝酒。”
姚淼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她説:“林哥,附近有一家野豹子夜總會,我們一起去蹦迪吧?”
“好啊!”我説。
我買了單,姚淼也沒跟我爭,不過,去野豹子夜總會我心裏有些打鼓,因為我口袋裏只有三百多塊錢,怕買不了單出醜。
野豹子夜總會門前停了百八十輛車,出租車也排着長隊,這是東州市最火的一家夜總會,我平時很少到這種地方,所以心裏有些發緊。姚淼停好車,挽着我的手走進野豹子夜總會。
舞池裏人頭攢動,快節奏的音樂讓人們激情似火,我們先找了一個散座坐下。
“兩位要點什麼?”服務小姐問。
我囊中羞澀,沒敢開口。
“一個果盤,兩聽可樂,”姚淼順口就説。
然後她一把拽起我説,“走,林哥,咱們去跳舞。”
説心裏話,這段時間工作、學習太緊張,我正想找機會發泄一下,便和姚淼一起扎進人羣,瘋狂地跳起來。姚淼對我的舞技很驚訝!
“林哥,想不到你的舞跳得這麼好!”她在嘈雜的音樂中大喊道。
“我在大學時跳舞得過頭等獎。”我也喊道。
一曲狂舞之後,換了一首慢四的曲子,姚淼貼得我很近,我摟着她纖纖細腰,一本正經地跳着國標舞,可是我握着她温潤的手,心裏卻沉醉了。
漸漸地姚淼把頭倚在我的肩上,我的臉貼着她的頭髮,我表面沉靜,心裏卻突突直跳,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會遇上姚淼這種高檔次的女孩,她的美麗大方深深地震撼了我。我們默默無語,相依相偎地跳着,一曲終了,還不知道下來,姚淼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才反應過來怔怔地走出舞池。
我們就這樣一支舞一支舞地跳着,終於跳累了。
“姚淼,不早了,我們走吧,”我説。
姚淼倚在我的肩上,好像沒聽見,我只好不鬆不緊地摟着她跳,終於有了濕漉漉的眼淚滴入我的脖子,我下意識地摟緊她。
“慶堂,我累了,我們走吧,”她輕輕地説。
我發現,她不再稱我林哥,而是直接稱我為慶堂了。
夜已深沉,車流稀了,姚淼開車把我送到醫院宿舍門前,我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我推開門下了車,又伸進頭説再見時,姚淼還在拭淚。我的心有些發緊,關上車門,又揮了揮手。
車開走了,我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白色本田車,無比惆悵,這時腰間的傳呼機發出尖鋭的提示音,我一看是丹陽傳的:“你去哪兒瘋了,為什麼不回話?”我看看錶,已經是下半夜一點鐘了,心想只好明天再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