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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儿便是圣诞节了,今晚就是平安夜。上午,丹阳让我陪她逛街买衣服,我是最不喜欢逛街的了,可是丹阳有一个理论:观察一个男人和自己逛街的行为,可以看出爱情的将来,购物是很好的爱情试纸。

    她经常对那些空姐说,如果一个男人不肯帮你拎大包小包,别指望他在热脸过后会对你无微不至;如果他喋喋不休干涉你买这买那,别相信他将来会尊重你的自由;如果他答应你却又表现得非常不耐烦,他可能是个里外不一的人。因此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听他怎么说,带他逛街观察观察就知道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喜欢逛街的男人毕竟不多,按丹阳的理论,这些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我对丹阳的歪论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陪她逛。丹阳逛街和别的女孩不同,她逛一天甚至什么都不买,其实丹阳逛街不仅仅是喜欢,简直就是习惯。

    圣诞节前夕,许多商店已经改头换面,披起了圣诞的衣装。明晃晃的玻璃门与橱窗上喷写着花花绿绿的英文MERRYCHRISTMASANDHAPPYNEWYEAR!之类的话,喜气洋洋的圣诞老人、红色的衣帽、青翠欲滴的圣诞树、白茸茸的装饰雪片,洋溢着新年的气氛。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人过圣诞节成了一种时尚,特别是年轻人,相对于春节来说,他们更喜欢圣诞节,但我一直认为圣诞节是半个情人节,所有拥有另一半的人几乎都在忙碌着。

    满大街的俊男靓女都在为自己心爱的人寻找着可心而又别具心思的礼物,空气中有一种甜美的味道。望着川流不息的逛街人流,我不禁感叹:有情人似乎都在等着圣诞节这一天挥霍浪漫。

    丹阳非要给我买一件羊绒衫,我只有一件羊绒衫,那还是念研究生时蒋叶真送给我的,丹阳并不知道,但身上这件已经旧了,而且是白色的,我又懒得洗,所以灰土土的。丹阳不喜欢,要给我买一件灰色的,灰色显得更绅士。

    我们走了几家商场,丹阳都不满意,我们就一家接一家地逛,终于丹阳在一家羊绒衫专卖店里站住了,她相中了一件灰色羊绒衫,让我试一下。

    我刚要试穿时,传呼机响了:“今天是平安夜,能陪我吗?请回话。姚淼。”

    我心里一阵发慌,怕丹阳看出来,便说:“单位同事呼我,我去回个电话。”

    丹阳并未在意,因为我是神经外科医生,单位随时找,是很正常的。我离开专卖店,在附近找到公用电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拨通电话,我拿起电话还在犹豫。

    “庆堂,是你吗?”

    “对。”

    “晚上,能陪我吗?”

    “行,在哪儿?”

    “晚上在香榭丽大酒店五零六房间,不见不散。”

    我放下电话,呆愣了一会儿,赶紧跑回羊绒衫专卖店,丹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什么事?去了这么长时间?”

    “不好意思,丹阳,晚上我得替罗元文值个班。”

    “不行,今晚是平安夜,你得陪我!”

    “对不起,我都答应他了。”

    “罗元文怎么这样啊,真讨厌!”

    “丹阳,别生气,谁都有个特殊情况,这不,还有一下午呢,这一下午我全陪你。”

    “那好吧。”

    营业员装好羊绒衫,丹阳拉着我的手走出商店。一下午,我都感到心里很惭愧,觉得不应该跟丹阳撒慌,却又抵挡不住姚淼的诱惑。

    感情是人生最复杂的东西,能够说清楚的东西不是感情,坚守是一种品德,也是对人性的一种压抑,我就是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陪着自己的未婚妻逛了一天街。

    送丹阳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了手。我不能在平安夜空手见姚淼,我走了几家礼品店,都不理想,当我走进一家花店时,放在一张椅子上的五线谱本吸引了我。

    “先生,买花吗?”漂亮的女老板问。“平安夜送爱人一束玫瑰花很浪漫的。”

    “这五线谱卖吗?”我问。

    “这是我给女儿买来弹钢琴用的,”女老板说。

    “我只需要一张五线谱纸和一支玫瑰花。”

    “那好吧,”女老板笑着说。

    她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张五线谱纸递给我,我掏出笔在五线谱纸上写道:

    “平安夜就这么一天,真让人心酸,上帝啊!你干嘛不叫平安周、平安月、平安年,好让天堂的温馨撒满那个叫姚淼的女孩的周身,但愿圣诞之光普照你的每一个日子,愿阳光鲜花撒满你的人生旅程。祝圣诞快乐!

    我将五线谱纸,卷在玫瑰花束上,女老板又在上面修饰了两条彩色飘带。

    “先生,你可真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女老板羡慕地说。

    我内心也有些得意,我知道姚淼不是那种漂亮的俗女孩,这是个有深度、有内涵、懂情感的女孩,她不会在乎礼物的价值,而是在乎礼物的意义。在她面前,男人的任何媚俗都会让她反感。

    不过,与姚淼在香榭丽大酒店五零六房间约会,让我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俊男靓女平安夜的通俗过法是泡泡吧,开一个别出心裁的概念PARTY,情调烛光晚餐,纵情热舞,把酒狂欢……然而在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会怎么过?我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因为我觉得要有事发生……

    走进香榭丽大酒店大堂,到处洋溢着平安夜的氛围,圣诞节的气氛在这里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

    香榭丽大酒店是东州声誉最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争奇斗艳的圣诞装饰仿佛置身在西方的传说里,豪华的圣诞树、圣诞老人、圣诞花环以及风格独特的白雪皑皑的圣诞小屋,把香榭丽大酒店装扮得像曼哈顿。我知道这里今晚必将举办盛大精彩的狂欢活动。

    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堂,上了电梯,沿着铺满红地毯的幽长的走廊来到五零六房间,我轻轻地敲了门,又按了一下门铃,门开了,姚淼身穿一件咖啡色长裙,含情脉脉地站在我的面前。

    望着既端庄又难掩性感锋芒的她,我被电着了,但内心的倒海翻江并未影响自己的风度。我走进房间,把我的五线谱玫瑰递给她,她打开五线谱纸,看后一脸的幸福状。

    “庆堂,在五线谱上写下这些祝福的话,太浪漫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她略带羞涩地问。

    “这五线谱就像你跳过的舞蹈,联想让人产生灵感,”我得意地说。

    房间里已经摆好了一个方形的餐桌,白布上摆着西式冷盘、沙拉、红酒和生日蛋糕。

    “姚淼,这蛋糕是怎么回事?”我愣了一下问。

    “今天是我的生日,在平安夜与你一起过生日是我的一个心愿,”她幸福地说。

    “原来你比上帝早生了一天,”我开玩笑地说,“不过,我不太明白,我们虽然相识恨晚,但毕竟才认识一个多月,怎么会把这约会当成心愿?”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认识你以前,你就已经出现在我的梦中了,我觉得在前世就认识你。”她的一对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

    “今天是上帝让我们坐在一起的,来,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上帝生日快乐!”我动情地说。

    我端起两个酒杯,递给姚淼一个,她说,“谢谢!”然后喝了一口红酒。我们坐在餐桌边,姚淼露出忧郁的神情。

    “怎么了?这么忧郁?”我问。

    “我可能做错了一件事,”她面带愧疚地说,“有一天你可能会怪罪我,不过,我不后悔,因为没有这次错误,我就不会认识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姚淼,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我云里雾里地问。

    “庆堂,我发现自己走到了爱情的十字路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明白姚淼的意思,但我不敢面对她,只好开玩笑地说:“那就站在路口中间,哪儿也不去!”

    “为什么?”她问。

    “这样一来,所有追你的人都得听你指挥,”我风趣地说。

    “讨厌,人家正愁着呢,你还拿人家开心。”她笑了,笑得很甜。

    说实在的,我要不是一个情感经历丰富的人我真有点扛不住了。很明显,姚淼心思很重,确实是站在了十字路口,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她很喜欢我,我尽量用朋友式或兄长式的口吻与她说话。

    “姚淼,爱情不是童话,它是一条河,是一条生命之河,”我颇有沧桑感地说。

    “爱情要是童话就好了,我们可以远离尘嚣到月亮上去居住,住在月亮上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了,那才叫远走高飞呢,”她感伤地说。

    “我可不去,”我开玩笑地说。

    “为什么?”她娇嗔地问。

    “月亮时圆时缺的,万一缺成个月牙儿,我们就会掉下来摔死的。”

    “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坚定地说。

    我对姚淼的话有些惊讶,问:“你真这样认为?”

    “你看我这样像是*吗?”

    我沉默了,现实中红颜不再薄命,而是薄情,遇上一个重情重义的漂亮女人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姚淼含情脉脉地站起身,缓缓走到我身边,低下身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下去,我几乎陶醉了,我抱着姚淼深情地拥吻。

    “坏蛋,你把我给毁了,但我喜欢!”她一边吻我一边说。

    我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丹阳,一种内疚涌上心头。

    “对不起,姚淼,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我轻轻地推开她说。

    “庆堂,你不喜欢我吗?”她紧紧抱着我问。

    “不,不是,我心里很乱,”我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知道我是个快结婚的人,我,我该走了。”

    我穿上大衣就往外走,姚淼突然从后面抱住我,我静静地站着,她的眼泪又一次滴在我的脖子上。

    我轻轻的掰开她的手,走出房间,又轻轻地关上门,便听到姚淼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的心都快碎了,无法拂去刚才那触电般的吻,我一直以为女人坚硬如水,而男人脆弱如石,毫无疑问,姚淼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我却早已是河床底部光滑的细石。

    走出香榭丽大酒店,外面已经淅淅落落地飘起了小雪,雪花在马路两侧霓虹灯的照射下,犹如颗颗碎钻,晶莹剔透,美仑美奂,沁人心脾。

    平安夜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一种快乐并痛的感觉,我像是丢失在人生旅途上的木偶,人虽然走在铺满细雪的路上,心却仍然留在姚淼的眼泪中……

    元旦那天,罗元文与何慧慧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医院里的领导和电视台的领导都聚齐了。何慧慧不愧是广告届的精英,婚礼搞得很豪华。赵雨秋带着阿里也参加了婚礼,这让医院里的同事很惊讶!

    曲中谦看见阿里很不舒服,他借着酒劲儿险些与阿里动了手。阿里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曲中谦一直认为赵雨秋是他的女人,而赵雨秋天生的水性又增加了曲中谦的醋意。不过,阿里很理智,他很绅士地与曲中谦周旋,搞得老曲像个小丑,猛灌啤酒,终于醉倒,被罗元文搀走。

    谢丹阳很羡慕何慧慧的婚礼,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一方面我不喜欢张扬,另一方面,我也没有铺张的实力。谢丹阳说我没出息,我们闹了个半红脸,不欢而散。

    春节过后,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穆主任的博士,第二名是伊拉克留学生阿里,罗元文第三名。就这样,我和罗元文、阿里成了同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罗元文提议,请阿里吃顿饭,熟悉熟悉,毕竟是师兄弟了。

    傍晚,我们在医院东门的穆斯林餐厅请了阿里。阿里的年龄比我和罗元文长好几岁,今年三十三岁,他是学校里唯一的伊拉克学生。如果不是因为长相,没有人知道他是伊拉克人。因为他中文的流利程度让人吃惊。

    阿里很喜欢吃涮羊肉,我们就要了火锅。

    “阿里,喝什么酒?”我问。

    “涮羊肉当然要喝白酒,”阿里说。

    他亲自向老板娘要了小烧。

    “中国和伊拉克都有很悠久的历史。中国有东方文明,我们有古巴比伦文明;中国有长城,我们有空中花园,”阿里深情地说,“为我们两国人民的友谊,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阿里的酒量佷大,第一杯全干了,我和罗元文不示弱,也全干了。我和罗元文很喜欢阿里的性格,言谈中我们知道,阿里本科、硕士都是在北方医科大学读的,硕士读到一半时,海湾战争爆发,他应征回国参战。

    “当时我是在伊拉克、科威特边界的最前线战斗,只记得当时弹片横飞,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有的人再也没能站起来。我是头部被弹片刮伤而倒下的,被送进医院后昏迷了好几天。我很幸运没伤及大脑,虽然流了很多血,但终于挺了过来,不过和我一起战斗的人,许多都因弹片伤及大脑而死去了。”阿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是不是促使你学神经外科的原因?”罗元文问。

    “是的,从此我对神经外科开始感兴趣。海湾战争结束后,我被公派到中国留学,当我得知穆怀忠教授在神经外科的造诣后,笃志要考取他的博士,我终于成功了。”阿里兴奋地说。

    “阿里,祝贺你,也祝贺我们成为同学,来,干杯!”我说。

    罗元文也端起酒杯,我们仨一饮而尽。我发现阿里虽然曾经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但是他丝毫不畏惧再上战场。

    “阿里,如果现在战争爆发,你还会参战吗?”我问。

    “我会毫不犹豫地保卫我的祖国,因为伊拉克人都是勇猛的战士。实际上从海湾战争开始,几年来伊拉克就没有实现过真正的和平,人们在这种不安定的状态中已经生活惯了,不觉得战争有什么可怕。伊拉克人热爱和平,可是一旦有人要侵略我们,我们一定会斗争到底。每个伊拉克人对祖国都有同样的感情。我的家庭也一样。”阿里说的很激动。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罗元文问。

    “我父亲是中学校长,被美国的飞机炸死了。”阿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母亲是小学教师。”

    我们仨突然都沉默了,我发现战争使阿里变得比我和罗元文更沉稳成熟,这根本就不是长我们几岁就能做到的。

    阿里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他介绍说,从历史和地域政治上,伊拉克人民普遍有一颗纯洁的伊玛尼心,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在的伊拉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穆斯林,他们是在先知穆圣时代就开始了*信仰的世界里最早的穆斯林人群。历史上长达五百年的“黑衣大食”阿巴斯哈里法(公元750—1258年)的首都就是巴格达,伊拉克这个国家是英国殖*义者在二十世纪初军事占领并从土耳其帝国划分出来的殖民地,但是地理位置确是*世界的心脏。阿里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他既厌恶萨达姆的专制,更痛恨美国所谓的“*”。

    “当今世界‘*’被各种思想色彩的人用来粉饰自己,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例如,把*霸道说成是‘*’,把军事侵略说成是‘解放’,把经济掠夺说成是‘贸易自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他愤慨地说。

    “在当今西方社会,许多人把*理解为‘暴力宗教’,看来是一种误解,”我说。

    阿里听了很气愤,他说,:“我也可以把他们的‘*’理解为‘暴力*’。其实,宽容是*的重要精神之一,宽容是忍耐和克制,是对不同的意见、文化、生活方式和立场观点的尊重和容忍。宽容的目的是和平,但不是没有原则的退让和屈服。”

    听了阿里的话,我不禁对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同学产生了几分敬意。

    罗元文觉得话题太沉重,他说:“我们是搞医的,不谈政治,谈谈女人吧。”

    “阿里,你向赵雨秋表达过了吗?”我笑着问。

    阿里脸有些红,他说:“我爱她,但她一直不接受我。”

    “她拒绝你了吗?”罗元文问。

    “没有,她既不接受我,也不拒绝我,这让我很痛苦。不过我很爱她,我不会轻易放弃的!”阿里态度坚决地说。

    “阿里,我还以为你是玩玩呢,没想到你这么认真,”罗元文说。

    “你们俩可是我的师兄弟了,见到赵雨秋要多给我美言,”阿里恳切地说。

    我根本不相信赵雨秋会嫁给阿里,又不忍心戳破,只好和罗元文敷衍他。赵雨秋是那种想改变灰姑娘命运的俗女孩,为了变成白天鹅会不顾及贞洁,罗元文评价她也许是处女,但绝不贞节。眼下赵雨秋最大愿望是神经外科护士长,这也是曲中谦能得手的根本原因。

    离开酒店时,已经月悬中天了,我们仨喝得七分醉意,罗元文回家搂娇妻,阿里一个人回了宿舍,我只好打车去了谢丹阳家。

    自从我一拳打碎她家大衣柜的镜子后,就像投石入了天鹅湖,激起了涟漪,丹阳似乎更爱我了,这种爱,让我整天像情爱小说里的主人公,在诗的灿烂天空翱翔,我幽闭已久的心冲出栅栏,在漫无边际的田野上奔跑,身子却着实在丹阳的床上打鼾。

    夜深了,丹阳的父母早已熟睡,丹阳手捧着《苔丝》躺在床上,她嗔怪我回来晚了,让我赶紧洗漱。

    我先喝了一杯水解解酒,然后说起阿里追求赵雨秋的事。

    “赵雨秋现在需要的不是感情,而是虚荣,不是男人,而是靠山,因此阿里再优秀再爱他,也是枉然,”丹阳认真分析着,“如果阿里是个美国人,赵雨秋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因为只有解决虚荣心和靠山的爱,才是她的追求。赵雨秋是那种必须在爱中得到一种切身利益的人。”

    “这一点只有曲中谦能给她,”我补充说。

    洗漱完毕,我钻进丹阳的被窝,因为快结婚了,丹阳的父母对我们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丹阳,婚礼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蓝天、白云见证我们的爱情。”

    “你的意思是坐飞机旅行结婚?”

    “你真老土,傻冒儿才旅行结婚呢。我是说,我们公司有个航空俱乐部,去年,我们一位飞行员的婚礼,就是这个俱乐部承办的,乘热气球结婚,多浪漫呢!这叫让爱升空,绝对盖过罗元文和何慧慧的婚礼!”

    “姑奶奶,那得需要多少钱呀?”我圆睁二目问道。

    “租赁、使用热气球及相关设备、驾驶热气球的飞行员出租费以及化装、检查、检测等系列费用算一起才一万元左右,”丹阳满不在乎地说。

    “丹阳,这种方式开销太大了,我们还是节俭一点好。”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费用我出还不行吗?”丹阳撅着嘴说。

    “丹阳,这不是费用的问题,空中结婚好是好,就是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风太大,下雨什么的,风险也大,总之我不同意。”

    “不嘛,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永远记住我们的空中婚礼,记住我们在空中的永恒瞬间,”她娇嗔地说。

    “丹阳,这事你一定要冷静一点,再说,伯父伯母也不能同意呀。”

    “我爸妈听我的,关键是你。”

    “丹阳,我们是结婚,不是玩命,像正常人结婚有什么不好?”我有些生气地说。

    她看我有些火了,便小鸟依人地说:“好啦,人家是逗你玩的嘛,我妈是基督徒,她都定好了教堂,我们在教堂举行婚礼,这总可以了吧?”

    “臭丫头,你敢戏弄我?”

    我使劲儿胳肢她,丹阳也还手胳肢我,我们虽然闹得厉害,但并不敢笑出声。闹着闹着,丹阳火辣辣地吻过来,我被吻得发毛,一把扯下她的胸衣,张着大嘴大吻她的乳房,我从乳房吻到小腹,又从小腹吻到乳房。

    丹阳呻吟起来,她顺手关掉床头灯,我像泰山一样压下去,仿佛压到初春的嫩草上,却又像一叶孤舟在大海上起伏律动。

    “庆堂,我真希望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俩个,没有别人,真的!”丹阳轻声地说。

    月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我发现丹阳漂亮的眼睛闪着迷离的光,我心想,这就是我将厮守一辈子的女人,这就是我的最爱。我会给她带来幸福吗?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我问自己,能知道什么?我一边律动一边想,终于随着*,想起一句话:爱情死了,婚姻却活了。

    “五·一”节那天,我和丹阳终于走进了教堂。在教堂举行婚礼是丹阳母亲的意愿,自从丹阳父亲做了大手术以后,丹阳的母亲就信了教,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其实,我从心里不喜欢在教堂举行婚礼,因为我和丹阳都不是基督徒。不过,我和丹阳的同事大都没有参加过教堂婚礼,所以都很感兴趣。

    婚礼是在恒春路的国际礼拜堂举行的,我的伴郎是罗元文,丹阳的伴娘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她就是姚淼。当我在教堂发现姚淼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庆堂,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姚淼,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丹阳向我介绍说。

    “丹阳,你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我故作镇静地问。

    “难道你们不认识?”丹阳疑惑地问。

    我心里一惊,心想,难道丹阳知道我和姚淼约会过?

    “庆堂,我们邂逅的事我都和丹阳说了,”姚淼看了丹阳一眼诡谲地说。

    “邂逅?”我惊讶地问。

    “行了,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婚礼后再说吧,”丹阳说。

    我看了看姚淼,发现她的眼神掠过一丝忧郁,我知道姚淼和谢丹阳之间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姚淼和谢丹阳是好朋友,谢丹阳却从未和我说过,而姚淼不会不从谢丹阳那儿打听我,姚淼突然出现在婚礼上,我心中充满了狐疑。

    教堂圣坛的中央是庄严的十字架,左右两边是两个烛台,摇曳的烛光温馨浪漫,在雪白的百合花的装点下显得格外圣洁,四周的坐席上也都装点着鲜花。

    我和伴郎罗元文在牧师的引领下从边门进入教堂,随后男女花童,手捧花篮将红色的玫瑰花瓣撒落在鲜红的地毯上,一直延伸至圣坛,其后紧跟的是伴娘姚淼。

    婚礼进行曲在钢琴声中流泻而出,身披婚纱的丹阳踏着红地毯挽着慈爱的父亲缓缓走入教堂,全场沸腾了。当岳父将女儿的手,交到我的手中时,我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接着是新人祷告,听牧师证道,当牧师问我们是否愿意接纳对方时,我和谢丹阳的回答都很坚定。随后是彼此起誓,在那一刻,全场静极了,似乎都在屏息聆听我们的心声。然后,我和丹阳交换了戒指,拥吻在一起。唱诗班美妙的乐声飘荡在教堂,大家热烈鼓掌祝福我们,就在这时,我发现蒋叶真站在教堂的一角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仪式完毕后,大家在教堂前和我们合影留念,然后步行到附近的天元大酒店参加婚宴。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参加婚宴的除了我和丹阳的领导外,蔡教授老两口,穆主任老两口,还有罗元文、何慧慧、赵雨秋、阿里、陈小柔、曲中谦都来了。

    我不知道蒋叶真为什么没有带老公来?当我和丹阳过去敬酒时,丹阳脱口便问:“你的大画家怎么没来?”

    蒋叶真像是有难言之隐。

    “他去法国了,”她说,脸上掠过一丝忧郁,这忧郁只有我能看出来。

    “是留学还是移民哪?”丹阳问。

    我拽了一下丹阳的衣襟,我不喜欢她打听人家的隐私。

    “是公差,不过留学和移民的想法他都有,”蒋叶真笑了笑说,“师兄,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可不能花心呀!”

    她一边说一边看坐在旁边的姚淼,姚淼知道蒋叶真话里有话,顿时脸红了。

    “丹阳,”蒋叶真接着说,“来,我祝你们幸福!”

    她给我和丹阳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隐隐感到姚淼与我相识决不是什么“邂逅”,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隐情。蒋叶真没有参加完婚宴,就说有事先走了,我看得出这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心情很复杂,婚宴闹到很晚才结束。

    由于资历浅,向医院申请住房一直未批,只好向医院租借一套单间,暂作新房,我不喜欢结婚后住在丹阳父母家,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伤自尊。

    自从小月死后,我发誓不回家乡。父母年岁大了,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我和丹阳结婚只是给家里写了封信告知情况。

    由于是租借的房子,新房没有装修,只是收拾得很干净,房子虽然很小,只有五十平米,但很温馨,毕竟这是我自己的家。

    我自认为姚淼对我是动了真情的,但又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婚宴后,姚淼陪我和丹阳回到新房。

    “抽空给我打电话,”趁丹阳不注意,姚淼小声对我说,“我有话对你说!”

    送走姚淼,已经是夜半时分,我和丹阳累了一天,简单洗漱后,丹阳整理收到的红包。

    “丹阳,你和姚淼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不可耐地问。

    “怎么?心里是不是很想她?”丹阳诡谲地说。

    “这叫什么话?”我生气地说,“你们之间这么好,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们之间是不是经常谈起我?”

    “老公,别生气嘛,你听我解释嘛,这叫*不厌诈,”丹阳温柔地说。

    “什么?爱不厌诈?”

    “我让姚淼故意勾引你,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自己。如果她拿到了你的*,那么我们今天的婚就结不成了,还好,她说,你是当代柳下惠。”

    我一听脑袋嗡地一声像是要炸了,二目圆睁地看着谢丹阳,半天说不出话来。

    丹阳见我有些失常,便起身抱住我说:“老公,我知道我错了,人家是因为太爱你了,怕失去你才这样做的。再说,我是上了赵雨秋的当了,那天我去医院找你,在走廊碰上了她,她说,你在大学时就是个花花公子,可得当心。她还说用美人计试试你,就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爱我了。我听了后心虚,就求姚淼试你,老公,我知道你不是赵雨秋说的那种人。”

    我望着又可气又可爱又可恨的妻子怒吼道:“谢丹阳,你是个混蛋!我真瞎了眼,早知道如此,我和姚淼将错就错,让你鸡飞蛋打,你这种人不配结婚。”

    谢丹阳见我真火了,她知道自己玩火玩大了,她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庆堂,这件事是我不好,你怎么罚我都行,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别生气了,好吗?”

    我望着可怜兮兮地跪在我面前的谢丹阳,哭笑不得,这才明白为什么与姚淼见面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起了她的话,“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当时我不懂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些年我被女人伤得太深了,实在琢磨不透她们的内心世界。赵雨秋这种女人也太可恨了,得不到我就破坏我和丹阳的关系,居然想出用美人计来试探我,我气极了,但事已至此又不得不克制。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丹阳,她像小猫一样温柔无比,但我就是没有反应,一宿就这样在无奈中过去了。

    一个星期后,姚淼给我打电话,非要见我。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气愤地说,“你是谢丹阳的爱情侦探,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们没有必要见面了。”

    她一听我这么说,当时就在电话里抽泣起来,我放下电话,她就给我打来传呼:“庆堂,我错了,但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心软了,只好答应她在左岸咖啡馆见面,因为那里是我们“邂逅”的地方。

    我们坐在左岸咖啡馆的老位置上,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不语,慢慢地姚淼的泪水滴落在咖啡里。

    “庆堂,丹阳跟我说起你时,我是出于好奇才答应她的。我们第一次在这儿见面时,我就被你的谈吐打动了,心里非常嫉妒丹阳,你征服我是第二次见面看演出时,我发现你是我在艺术上的知音,我对你一见钟情,却又为爱上好朋友的未婚夫而自责,但我欲罢不能,便请你和我一起过平安夜的,其实我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过过生日,你是第一个,那夜我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但你是个君子,这让我感到很羞愧,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但你却不能属于我,所以我非常痛苦。”

    姚淼大滴的泪水让我心里酸酸的,我发现生活只是一杯咖啡,一半清醒一半酣醉,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把我囚禁在心里,逃是逃不出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将燃烧的爱情彻底埋葬。

    “姚淼,”我狠了狠心说,“谢谢你对我的这份感情,我们的故事不会有结尾的,因为我们都见过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但你是第一千朵,我是把第一千朵当作第一朵的女人,”姚淼深情地说,“爱情是无法逃避的,越是逃避说明爱得越深。”

    “姚淼,我已经没有逃避的资格了,我是我自己的城堡,我出不了城了,我们都冷静下来,相信自己,也相信生活,让时间抚平一切吧。”

    我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纤细的手,然后站起身,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咖啡馆,我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因为姚淼的忧伤化成泪水就要将我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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