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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陸上龍王

    唐山只用力一捏,邢幼蘋就痛得大叫。

    亞馬驚道:你要幹甚麼?

    唐山奸笑道:別怕別怕,還好這根毒針並沒有傷到她

    邢幼蘋卻嚇得不敢亂動了。

    唐山這才讚道:這就對了,你千萬不可亂動,你是我的護身符,你若乖乖的不亂動,你就絕對安全無事,你若無事,亞馬就不會衝過來找我拼命

    邢幼蘋卻放聲大喊:亞馬不用管我,快殺了他!

    亞馬卻道:不行,你千萬不要亂動!

    唐山笑道:不錯,我只是要告訴你們,我並不想與你們為敵,但我卻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抓住那棺蓋微一用力,那塊厚而重的楠木棺蓋,就已移開了半寸。

    他咬牙切齒道:那個把我兩個哥哥騙來送命的傢伙就是他邢雲飛,而他自己卻並未真正送命,而且很可能被薛神醫救活!

    唐家是最近才在蜀中崛起的一個勢力,不是門派而是家族。

    這個唐家除了神秘又恐怖的喂毒暗器之外,並沒有甚麼了不起的武功。

    唐家的喂毒暗器中,以毒砂、毒蒺藜、毒針,這三種威力最大,毒性最強。

    江湖中人對四川唐門畏如蛇蠍,對這三種暗器,莫不聞之色變,因為所有中了這三種暗器之人,沒有一個能活的下來!

    那是因為這三種暗器上所含的毒素,根本沒有解藥。

    不是他們不肯製作解藥,而是連他們自己,也都還未曾研究出有效的解藥來。

    所以即使是他唐家自己人,要是不幸傷在這種暗器之下,也只有眼睜睜的等死,毫無辦法!

    這次的邢雲飛能身裏毒蒺藜而不死,也只因為亞馬當機立斷,處理得宜。

    即便如此,卻還是個活死人似的,只比死人多了口氣而已

    所以江湖中人,個個痛恨蜀中唐門之人。

    所以蜀中唐氏長輩也一再告誡他們的子弟,在實力未壯大之前,切莫任意離開蜀境,切莫任意招惹江湖人!

    所以唐山雖也雄心萬丈,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四川老家,終日吃喝,把自己養得肥肥的。

    他也知道兩個哥哥終於禁不住中原的花花世界誘惑,終於瞞住唐家長輩,悄悄到中原去闖天下去了,但是他不敢説出來,只因為唐達、唐爾二人是他的哥哥,而不是他的弟弟。

    哥哥要做甚麼事,弟弟雖不敢苟同,也還是隻有隱忍,既無法阻止,也不敢亂打小報告。

    他只有天天耽心,天天焦急。

    但耽心是有道理的,因為他聽説他們是要對付亞馬的。

    而唐山就不止一次聽他叔叔説過亞馬。

    唐山牢牢的記住叔叔的話,他是非常崇拜這位叔叔的。

    而他的耽心果然成真,當美而廉的老闆派人把兩具屍體運回來時,唐山就悔恨交加,驚怒不已!

    當唐家為了這兩個年輕有為的子弟慘死而哀傷之際,唐山便已趕了來,在雷景光的府邸內,潛伏監視許久。

    他在偵察邢雲飛的住處,他在等待機會親手殺了他,為兩個哥哥報仇。

    亞馬他是絕對惹不起的,但是要殺邢雲飛卻絕對不是問題,問題是恰巧有三名殺手搶先來下手,又恰巧是亞馬出現,將殺手擊退。

    唐山驚訝的是,這個亞馬非但不記仇,反而來保護邢雲飛,甚至連夜將他劫了出去,裝進棺材,顧了挑夫,親自護送,要到熊耳山找薛神醫,設法要將他救活!

    有亞馬親自護送,唐山再想下手已不是那麼容易了,幸好是天假其便,鬼使神差,在這渡口茶棚,遇到這麼樣一場紅貨之爭。

    亞馬終於聽出了一個大概,道:這批紅貨有兩方在爭,你到底是幫哪一邊?

    唐山陰陰冷笑:我兩邊都幫幫他們把對方都殺光!

    亞馬道:這叫做鸛蚌相爭,漁翁得利?

    唐山道:我卻沒有打算要這批紅貨黑貨的!

    亞馬道:那位裝醉的老先生,明明已接住了黑鐵漢射去的那一箭,為甚麼要忽然逃走?這件事,我本來一直都想不通的。

    唐山道:現在呢?

    亞馬道:現在總算是想通了

    唐山道:他為甚麼要逃走?

    亞馬道:因為他雖然沒有捱上黑鐵漢的箭,卻捱了你的喂毒金針!

    唐山道:哦?

    亞馬道:黑鐵漢天生神力,弓強箭猛,一箭射出,風聲震耳!

    唐山道:那位仁兄的力氣,實在不小。

    亞馬道:那位老先生只聽見了他的長箭破風之聲,卻沒有注意到你的金針,也趁那一瞬間時機,發了出來,等他發現時,已經太遲了

    唐山嘆道:的確太遲了。

    亞馬道:蜀中唐家獨門暗器的厲害,他當然也知道,為了保住性命,就不能不趕快逃走。

    唐山嘆道:只可惜他那條性命,恐怕是很難保得住的

    亞馬道:你對付那四個挑夫的手法,大約也是一樣吧?

    唐山笑道:那四個挑夫,雖然也是十二飛鵬裏的,可是比起那位老大來,還差上一大截我實在是多浪費了四根金針!

    亞馬道:那麼,黑鐵漢呢?你根本可以讓他走的!

    唐山道:不能,千萬不能讓他走。

    亞馬道:為甚麼?

    唐山道:因為那個坐地分贓的,恰巧是江南一位武林大豪

    亞馬截口道:雷景光?

    唐山完全不置可否,只説道:他老婆恰巧是四川人,跟我們唐家又帶了那麼一點點親戚關係

    亞馬瞟了邢幼蘋一眼道:其實就是邢雲飛的姨媽!

    唐山哈哈大笑道:你大概永遠也想不到,這個一石二鳥,連環殺人的妙計,卻是出自我的主意。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和兩個魯莽不成器的哥哥不一樣,我喜歡動腦筋,我做事一向講究乾淨俐落,絕不要留下任何麻煩。

    亞馬笑道:只怕麻煩已跟定你啦!

    唐山道:我也會把整個事件的本末,前因後果,交代的清清楚楚。

    亞馬點頭道:你果然交代的夠詳細。

    唐山道:那麼你已知道接下來我會怎麼做?

    亞馬道:我猜得出來。

    唐山道:你也知道你該怎麼做?

    亞馬道:我知道。

    唐山眨眨眼道:你還不快點去做?

    亞馬也眨眨眼道:在我還沒有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還是要先説一句話。

    唐山道:你説。

    亞馬道:你要殺的是她的親哥哥,所謂手足連心,到時候她一激動一掙扎,誤觸了你的毒針,你手上的護身符就會變成了一張廢紙

    唐山一怔!果然出手如風,一指戳中了邢幼蘋的昏穴。

    邢幼蘋身子軟倒,唐山的一隻手就再也抓不住她,只能任她頹倒在地上。

    但是他還是伸出一隻腳去,腳尖輕輕地點住她的太陽穴使得亞馬仍舊是不敢輕舉妄動。

    亞馬顯然也並不打算輕舉妄動,反而緩緩地開始往後退開,一面道:我跟這個邢雲飛,非親非故,非但沒有半點交情,反而差點死在他手上,所以我只好自己退開,退到遠遠的,只要能盯得住你

    唐山道:正該如此。

    亞馬道:我退開,你放心殺他,為你兩個笨哥哥報了仇,然後再挾持着邢幼蘋回四川,直到你自以為完全的安全了,你就會放了她,或是殺了她

    的確有這個可能,所以唐山並沒有答話。

    亞馬道:無論是哪種結果,你就已經沒戲唱啦,就該換我當男主角啦,嘿嘿

    唐山皺眉道:嘿嘿是甚麼意思?

    亞馬道:嘿嘿就是偷笑的意思。

    唐山道:你為甚麼要偷笑?

    亞馬道:因為從那一刻開始,也就是你們唐家要倒黴的開始!

    唐山道:哦?

    亞馬認真道:邢幼蘋若是活着而平安的回到我手中,我就會開始纏住你們唐家五十天,否則我發誓會纏上一百天!

    這個痴肥的大胖子開始有點喘氣了。

    亞馬道:我會讓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會讓你每天至少瘦下十斤!

    亞馬斜眼打量他,道:以你目前的噸位來看,大概熬個七、八十天,瘦掉七、八百斤,就可以成為蜀中第一美男子啦

    唐山氣都喘不過來了。

    亞馬繼續道:這一百天裏,我一定有辦法遠遠地盯住你,而又絕對不會讓你找得到我,所以就算你已經後悔想爬到我面前來叩頭求饒,都沒有機會!

    唐山道:我為甚麼要求饒?

    亞馬道:因為我會在暗中下手,每天宰一個你們姓唐的,不管男女老幼,不管他跟你甚麼關係,只要他姓唐我就宰!

    唐山怒道:他們跟你又沒有仇!

    亞馬道:卻是你惹得禍!

    他悠然道:你們蜀中唐門,向來以陰險狠毒出名,江湖中人早已恨之入骨,早就有打算將你們連根拔除,免得將來有一天,等你們更壯大,為害更烈

    唐山眼中露出了殺機。

    亞馬卻赫然大笑道:天下無人不知我亞馬是個徹底的自大漢,我連姓甚麼叫甚麼都不知道,我也更不打算娶妻生子,所以你如想要弄個甚麼可以要脅我的人,只怕是白費工夫

    唐山咬牙道:你敢!

    亞馬又開始再往後退,道: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放了邢幼蘋,放過邢雲飛,趕取滾回你的四川去,絕對不要妄想踏人中原一步,我也就只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亞馬雖然一面後退,一面心頭卻怦怦亂跳。

    他的狠話已經説出,他也真的有能力做得到,但是他會這樣做麼?

    就算他真的狠下心來把所有姓唐的殺光,可是沒有了邢雲飛,他又如何再找線索,救回魚玄璣?

    亞馬極力保持冷靜,一步步往後退開,眼睛卻極耽心地盯住唐山。

    這個陰沉毒狠的唐山,臉色也在不斷地變化着,顯示他的內心也反覆地掙扎煎熬着。

    宇內十大高手,亞馬尚未排名!

    有關這個武林種馬的傳奇故事,他已經聽得太多了。事實上唐達、唐爾加上邢雲飛,三個人在極度詳細的規劃之下,暗殺非但沒有成功,反而變成了兩個半屍體!

    兩個半屍體,兩個是他的兩個哥哥,半個就是現在躺在這棺材裏的邢雲飛

    突然他靈機一動,一面悄悄地再移開一線棺蓋,悄悄地探入一隻手去那隻帶著有毒針戒指的手,一面卻大聲道:你把邢雲飛裝進棺材幾天啦?

    亞馬道:你不是都在暗中盯着的麼?

    唐山道:三天,這三天來你有沒有再看過他?

    亞馬皺眉道:你甚麼意思?

    唐山道:三天前他還是活的,可是現在呢?他可不可能已經死透了?

    亞馬怒道:你胡説些甚麼!

    唐山道:好,我不胡説,我惹不起你,我投降!

    亞馬道:哼!

    唐山道:我放了邢幼蘋,我放過邢雲飛,我回四川去我們只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亞馬不禁看些驚喜,他這一賭,終於又贏了!

    其實他因為已退出了相當的距離之外,又因地勢並不平坦,隔着棺材,他竟未能瞧見唐山的手已經探入棺蓋移開一道小縫中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內探去,他只要觸及到邢雲飛,只要活死人就要變成真屍體啦!

    亞馬如果並未親眼瞧見,就絕對無法將邢雲飛的死亡責任,硬加在自己頭上,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啦。

    他的手已悄悄伸入棺內。

    他戒指上的毒針,有如毒蛇的利齒。

    他的心是不是也像蛇一樣的毒?

    他的眼睛仍在注意着亞馬,他的臉上仍要表演出一種雖不服氣卻莫可奈何的表情

    突然他尖叫一聲,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縮手往後躍退。

    在躍退中他匆忙一瞧自己的手背,已被一種尖鋭多刺的東西,刺到幾個血孔。

    更因他猛然縮手後退的關係,更被那些尖鋭的刺,劃破好幾道血痕!

    手背上一陣又癢又麻,他驚急大叫:毒蒺藜!

    亞馬大吃一驚,急縱而至。

    同一時間,棺蓋砰地翻開,一個全身素黑衣裳的女子,從棺內一躍而出。

    棺蓋以巨大的力道砰然撞中痴肥的唐山,將他那幾百斤的一團肥肉撞得仰天跌倒,接着一點泛着墨藍光芒的暗器又疾飛而至,噗地射入唐山的喉中。

    所有的驚變只在一剎時間發生,唐山萬萬也沒有想到棺材內躲着的不是紅貨而是一個人。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死在自己最拿手的唐門三種最毒的暗器之一毒蒺藜下!

    亞馬又驚又喜,道:魚玄璣,是你?

    魚玄璣橫身護在棺材前,應道:不錯,是我。

    亞馬扶起倒在地上的邢幼蘋,出手解開她被制住的穴道:你還好吧?

    邢幼蘋急切地奔去探視棺材內的邢雲飛,幸好他仍安然熟睡,安然無恙。

    再看那倒地而亡的唐山,喉間污黑的一灘血,翻着兩隻死魚眼睛,似乎是死不瞑目。

    亞馬嘆了口氣,事情會發展成這種結局?實在出人意外,嘆道:我正在耽心怎麼樣才能找到你你怎麼會在棺材裏的?你怎麼會有唐門的毒蒺藜的?

    魚玄璣嘆道:這枚毒蒺藜就是你從邢雲飛身上挖出來的那一枚,是十二飛鵬把我綁架去的,而他,正是十二飛鵬的老麼!

    邢雲飛是十二飛鵬的老麼,卻一直不讓妹妹邢幼蘋知道,仍舊寄居在他們的姨丈雷景光家中,仍舊在表面上為雷景光跑腳辦事

    他是雷景光最倚重的人手,但是為了對付這亞馬,十二金就折損了鐵面判官與勾魂手摺損在魚玄璣的一名保鏢手勾魂的手上!

    邢雲飛實在低估了亞馬的實力,可是那時的他,只看到了亞馬的運氣,道:好運氣的人絕不可能一輩子都有好運氣,總有一天他的運氣會變壞的。

    於是邢雲飛再次出面誘開了亞馬,調虎離山之後十二飛鵬中的四個,就下手劫走了魚玄璣,用來要脅亞馬。

    誰知道這個年輕英俊的老麼,一見魚玄璣的美色,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慾,竟趁她還在昏迷之中,將她姦污了。

    待得魚玄璣從痛楚中醒來,生米已煮成了熟飯,情急之下就要自殺。

    邢雲飛立刻制住她的穴道,再苦口婆心地哀求訴説,發誓要與她天長地久,廝守終老

    女人就是女人,一旦失身於他,也就終於被他的甜言蜜語所哄騙,憐其痴,憫其情,決定與他終身廝守,展示她玉清教徒的身分,要求邢雲飛一定要答應與她歃血為誓,種下忠貞不二,從一而終的毒誓。

    就在這時,突報曰:唐達、唐爾來訪。

    邢雲飛對魚玄璣説去辦一件事,立刻就會回來,再來歃血也不遲

    魚玄璣只好在飛鵬堡中苦等,心中有不祥預感,苦苦哀求他的飛鵬兄弟暗中協助,暗中保護!

    她當然萬萬也想不到,她這個決定以身相許的郎君,要去對付的竟是她玉清教的令主!

    她更萬萬想不到的是,飛鵬幫的兄弟們,帶回來的是這枚毒蒺藜!

    噩耗並未將魚玄璣擊倒,她暗中祈求上蒼保佑,也許有一天奇蹟會出現,邢雲飛會康復。

    她也故意不與玉清教聯絡,她已打算好了,只要邢雲飛一死,她立刻自殺,了卻殘身!

    果然有奇蹟出現,飛鵬幫的兄弟來報曰:亞馬將邢雲飛劫走,要送到熊耳山去找薛神醫!

    但是他們能平安到達嗎?這一路上有多少人會來要邢雲飛的命?

    亞馬嘆了口氣,道:所以你就悄悄的躲入棺材內保護他,而十二飛鵬扮成挑夫,沿路保護

    魚玄璣道:只可惜這一役,原來只剩下九個半飛鵬,又折損了五個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短管,向亞馬道:你的手勁比我大,你幫我把這管子彈上天去!

    亞馬看出這是一枚鐵製的知笛,便扣在中指之上,運勁往天上彈去。

    只聽一陣尖鋭的啃聲,從管中發出。

    亞馬手勁果然非凡,那小管直射上天去,幾乎目不能見,仍鳴鳴地響個不停。

    亞馬笑道:這是你們的聯絡信號?

    魚玄璣道:還有四名飛鵬在附近,準備隨時接應。

    亞馬道:最後一名敵人已被你消滅,還接應甚麼?

    魚玄璣道:你還要不要救他?

    亞馬嘆道:我原是打算救醒他,好打採你的去向

    魚玄璣低聲道:如今我已現身,你就可以不必救他了嗎?

    亞馬不但由她眼神中讀到祈求之色,更由邢幼蘋眼中讀到哀憐,不由得嘆口氣道:我當然還是要救他

    魚玄璣喜道:這就對了隨之神情一黯。

    突然遠遠的坡陵上,如飛般出現四條人影,一面呼嘯一面奔來。

    魚玄璣道:是他們來了。

    亞馬道:來得正好,你這位老公,正好需要四名挑夫!

    到熊耳山的這條路,對亞馬來説是舊地重遊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座狗熊崗。

    再越過幾座村鎮,就是那條水流湍急的小河了。

    那棵大樹依然濃蔭如蓋,正是那日助老漁翁釣起一條金色巨鯉之處。

    現在只要沿着這條小河逆行而上不到五里,就該是那薛神醫的黃梅莊了!

    天氣實在太熱,亞馬決定讓大家在這裏休息一下。

    捧起清涼的河水喝了個飽,亞馬突然吸吸鼻,興奮抬頭。

    邢幼蘋笑道:你是不是聞到甚麼味道了?

    亞馬抬眼望見前面竟有炊煙,空氣中飄來肉香,笑道:居然有人在這裏郊遊烤肉。

    魚玄璣道:而且是特製的醬料。

    邢幼蘋道:我們這裏不知道有人肚子餓了沒有?

    亞馬見她一臉促狹相,知道她反正是要拿自己開玩笑,倒不如坦白承認道:這裏面最好吃的人是我,最遊手好閒的人也是我

    魚玄璣也笑道:臉皮最厚的人大概也是你

    亞馬起身道:那麼,當然是該由我這個臉皮最厚的人出馬,去向他們分一些

    邢幼蘋也一躍而起,道:我也去。

    亞馬道:你去幹甚麼?

    邢幼蘋道:因為我耽心。

    亞馬道:又不是去跟人打架,你耽心甚麼?

    邢幼蘋道:別人野餐烤肉,所準備的本來就不多,能分給我們的就更少,我耽心有個臉皮厚的人,會自己吃飽了再空手回來!

    亞馬又好氣又好笑,卻無法反駁,因為他心裏正好是這樣想的。

    魚玄璣個性不像邢幼蘋那樣刁蠻,只是微微笑着,道:希望他們烤得肉夠多

    突然她的微笑凝結了。

    因為有炊煙的那個方向,慢慢地走來一個人。

    這人很高、很瘦。

    身上穿着一件顏色很奇特的長衫,竟是慘碧的顏色。

    他的臉也陰沉得像他的衣裳一樣,一雙眼睛卻黯淡無光,像是兩個沒有底的黑洞,連眼白與眼珠子都分不出來。

    他竟是個瞎子。

    但他的腳步卻很輕,就好像在腳底下生了一雙眼睛,絕不會踩到石頭,更不會掉進洞裏

    他揹負着雙手,慢慢的走了過來,臉色雖然陰沉,神態卻很悠閒。

    邢幼蘋忍不住,問道:閣下就是前面郊遊烤肉的人,你們烤的肉夠不夠多?

    碧衫人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邢幼蘋皺着眉頭,道:難道這人不但是個瞎子,而且還是個聾子?

    郊地裏都是野花,初夏裏開得正豔。

    野蜂、小蝶穿梭飛舞,世間充滿了生命活力。

    這本來就是個適合郊遊踏青的時節,碧衣人洽着野花小徑走過去,又走了回來,深深地呼吸着。

    他雖已無法用眼睛欣賞花的鮮豔,卻還能用鼻子來領略花的的芬芳。

    也許他能領略到的,有眼睛的人反而領略不到。

    他沿着野花走了一圈,一句話都沒有説,又慢慢的走了回去。

    空氣中烤肉的香味更濃了,還帶着甜甜的蜜汁香味,果然是特製的醬料。

    邢幼蘋道:看來他的烤肉已經能吃啦

    魚玄璣卻道:奇怪

    邢幼蘋道:甚麼奇怪?

    魚玄璣道:他怎麼知道這裏有野花?

    邢幼蘋道:他的鼻子當然比我們靈得多。

    魚玄璣道:可是這麼濃的烤肉香裏,他怎麼還能聞得到花香?

    邢幼蘋道:那是因為

    她正轉頭向那片野花望去,忽然臉色大變。

    本來開得好好的野花,就在這片刻之間,竟已全都枯萎。

    彩色繽紛的花辦,竟已赫然變成了烏黑色的,有風吹時,就一瓣瓣落了下來。

    野蜂、小蝶死了一地,原來充滿生命的野地,剎時變成了一片毒場。

    邢幼蘋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剛才那個人放的毒?

    亞馬道:哼!

    邢幼蘋道:難道這個人是條毒蛇,只要他走過的地方,連花草都會被毒死?

    亞馬道:只怕連毒蛇都沒有他毒。

    邢幼蘋道:不錯,本來我以為蜀中唐家三兄弟,已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可是他們和這個人一比,好像還差了很多。

    魚玄璣道:還差很多?

    她不是在問邢幼蘋,他只是在提醒她,道:唐門的人,下毒還得用東西幫忙,還得下在食物、酒水裏、兵刀暗器上;但這人下毒,卻連一點影子都沒有,彷彿在呼吸之間,就能將人毒死!

    邢幼蘋不禁嚇得渾身戰慄,道:這個人是誰?他跟我們這裏的哪一個有仇?他為甚麼要到我們面前來示威?

    沒有人回答。

    第一個問題還沒有答案,第二個問題又來了。

    炊煙的那邊,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這人很矮,很眫。

    身上穿了件鮮紅的衣服,圓圓的臉上,紅光滿面,好像比他的衣裳還紅。

    他也揹負着雙手,施施然走了過來,神情看來也很悠閒。

    這次沒有人再問這人來幹甚麼的了,卻全部瞪大著眼睛,盯着他瞧。

    這兒的花反正已全被毒死了,看你還有甚麼花樣能玩得出來。

    這紅衣人,居然也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們,只是順着山徑,慢慢的踱了一圈,就揚長而去,非但沒有説一句話,也沒有玩一點花樣。

    但地上卻多了一圈腳印,每個腳印都很深,每個腳印都像是用力刻出來的。

    不管他踩到的是堅硬的石頭,還是結實的泥地,每個腳印不但一樣清晰,而且一樣深淺!

    邢幼蘋望着亞馬,嘆道:我寧願讓大眾來踩我一下,也不願被這人踩上一腳,你呢?

    亞馬道:我兩樣都不願意!

    她並沒有笑多久,因為旁邊又來了一個人。

    這次來的是白衣人,一身白衣如雪,臉色也冷汗得像冰雪。

    別人都是慢慢的走過來,他不是。

    他的身子輕飄飄的,一陣風吹過,他就隨風飄了過來。

    就在這時,他忽地雙手上揚,一揮一舞。

    在他揮舞之間,雙手之中發出一股強勁的罡風,震得這棵大樹的枝葉一陣搖晃!

    落葉紛飛,有如一陣颶風掃過

    他雙手突地一收咔嚓一聲,遠在他兩丈外的一根樹枝,竟應聲而折!

    亞馬不由脱口讚道:好功夫!

    白衣人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隨着一陣輕風,他又飄然不見。

    邢幼蘋臉都嚇白了。

    就在這時,有人沉聲道:武林種馬亞馬公子在哪裏?

    兩丈外的溪水邊上,站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褐衣老人,手裏拿着一張大紅帖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們。

    亞馬道:我就是。

    褐衣老人道:這裏有一張請帖,是專程送來請亞馬公子的。

    亞馬道:有人要請我吃飯?

    褐衣老人道:正是。

    亞馬道:只請我一個人?

    褐衣老人道:我們準備的是一整桌的豐盛酒席,隨便你帶多少人去都吃不完的!

    亞馬笑了,道:甚麼時候?

    褐衣老人道:就是現在。

    亞馬道:甚麼地方?

    褐衣老人一指炊煙道:就在那裏!

    亞馬道:那倒方便得很。

    褐衣老人道:不錯,的確是方便得很,亞馬公子只要轉過這個彎,就到了。

    亞馬道:主人是誰呢?

    褐衣老人道:主人已在掃楊以待,亞馬公子只要去,就一定知道是誰了。

    亞馬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專程送這請帖來?

    褐衣老人道:禮不可廢,請帖總是要的,就請亞馬公子收下。

    他的手一抬,手上的請帖就慢慢的向亞馬飛了過來,飛得很穩、很慢,簡直就好像下面有隻看不到的手,在托住送來的一般。

    亞馬伸手接住,竟也毫不費半點力氣,對方完全沒有要藉此考較武功的意思。

    亞馬笑了笑,才淡淡地説道:原來閣下專程送這請帖來,為的就是要我們瞧瞧閣下這手氣功的。

    褐衣老人沉着臉道:亞馬公子見笑了。

    亞馬也沉下臉,道:剛才還有幾位,也都在這裏露了幾手很漂亮的武功,閣下認不認得他們?

    褐衣老人道:認得!

    亞馬道:他們是誰?

    褐衣老人道:你又何必問我?

    亞馬道:不問你問誰?

    褐衣老人忽然也笑了笑,目光有意無意間,瞟了魚玄璣一眼。

    亞馬也不禁跟着看了魚玄璣一眼,這才發現魚玄璣的臉色,竟已蒼白的全無血色。

    難道這些人來找的,竟是魚玄璣?

    褐衣老人已走了。

    他走的時候,亞馬既沒有阻攔,也沒有再問。

    每個人都已看出,今天來的這些人,必定和魚玄璣有點關係。

    但卻沒有人問魚玄璣,因為她如果不想説,就必定有不能説的原因。

    她既然不打算説出來,又何必定要去問?所以大家甚至連看都避免去看她,免得她為難。

    邢幼蘋甚至故意去問亞馬,道:你説他剛才露的那一手是氣功,是哪種氣功?

    亞馬道:氣功就是氣功,只有一種。

    邢幼蘋道:為甚麼只有一種?

    亞馬道:氣功就是以內力發出來的無形之功,無論你怎麼變化,無論你叫它甚麼名字,氣功就是氣功!

    邢幼蘋道:但是總也有好的和差的之分吧?

    亞馬道:甚麼是好的?甚麼是壞的?怎麼來分好壞?

    邢幼蘋道:這我倒是懂,好壞是一種比較

    亞馬道:這就對了,不管你用哪一種,不管你用甚麼名稱,能克敵致勝的就是好的,所以,氣功如果到了他這種境界,就已經不須要甚麼種了

    他卻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不知道他是誰?來自何處

    魚玄璣再也忍不住接口道:我知道,他叫強龍!

    亞馬駭然道:強龍?天外八龍之一?

    魚玄璣道:剛才那三個也都是。

    亞馬道:既然是天外八龍現身,那麼這帖子的主人,當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陸上龍王?

    魚玄璣道:帖子就在你手上,你何不現在就去當面問問他?

    亞馬道:你呢?你不去麼?

    魚玄璣道:陸上龍王分明就是衝着我來的,我不去行麼?

    魚玄璣轉身向四飛鵬道:把棺材抬了,咱們就真的去吃他一頓!

    轉過那個彎,就應該看到薛神醫的黃梅山莊。

    黃梅山莊後面就是山脊,根本無路可通。

    前面的路徑上竟出現一排十餘座巨大的帳棚,這十餘座帳棚各自佔據著有利的位置,恰巧就把山壯對外的交通全都堵死。

    只有真正懂得策事攻防的將領,才懂得這種行軍佈陣的要領。

    如果這裏的主人真的是陸上龍王他就顯然是位久經陣戰的沙場老將。

    這些帳棚的形式很奇特,有幾分像關外牧民用的蒙古包,又有幾分像行軍駐紮用的營帳。

    每座帳棚前都起了一堆火,火上烤着整隻的肥羊,用鐵條穿着,慢慢的轉動着。

    一個精赤着上身的大漢,正將已調好的佐料,用刷子塗在肥羊身上,動作輕柔而仔細,就像是個母親在為她的第一個嬰兒洗澡一樣。

    最中央的那座帳棚最大,也最豪華,正搭建在路中央。

    那個威名顯赫的陸上龍王就坐在那帳棚正中央的一張虎皮軟榻之上。

    他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斜倚在那張軟榻之上,盯視着亞馬,就像要在他臉上盯出兩個洞來。

    連亞馬自己都覺得臉上似已真的被盯出了兩個洞來。

    亞馬從未看見過這麼樣的眼睛,從未看見過這麼樣的人。

    他想像中的陸上龍王也不是這樣子的。

    陸上龍王應該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當然一定很高大、很威武、很雄壯,紫面長髯,獅鼻海口。

    也許已滿頭白髮,但是腰桿還是挺得很直,就好像你在圖畫中看到的天神一樣。

    他説話的聲音,也一定像是洪鐘巨鼓,可以震得你耳朵發麻,等到他怒氣發作時,你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刻躲得遠遠的!

    亞馬甚至已準備好來聽他發怒時的怒吼聲。

    可惜他想錯了。

    他一看到這陸上龍王就知道無論誰想要激起他的怒火,都很不容易。

    只有從不發脾氣的人,才真正可怕。

    這位陸上龍王不發脾氣,也絕不像你想像中的威武天神。

    他臉色是蒼白的,頭髮很稀,鬍子也不長,鬚髮都修剪的很整齊,修飾的很光潔。

    一雙手也保養的很好,令人很難相信這樣一雙手竟殺人無數。

    他穿着很簡單,因為他知道已不必再用華麗的衣着,和珍貴的珠寶、來炫耀自己的身分和財富。

    亞馬他們進來時,他也並沒有站起來,無論誰進來他都不必站起來。

    無論誰都不會怪他失禮。

    因為他只有一條腿!

    這位縱橫天下,傲視武林的當代之雄,竟是個只有一條腿的殘廢?

    巨大的帳棚裏完全沒有任何裝飾,唯一的裝飾,就是一桌豐盛的酒筵!

    又長又寬的一張餐桌,至少可有二十個人的座次,桌上是那頭烤得金黃油亮的肥羊,一疊疊的薄餅,一盆盆的濃湯,一盤盤的甜點,一碗碗的調味料

    每人都用一柄鑲着金銀寶石的解手刀自己動手割下烤肉,沾着醬料,卷着薄餅,就着濃湯,痛痛快快的吃個飽。

    又長又寬的桌上,還有各式各樣,成堆的新鮮水果,從哈密的葡萄與香瓜,到海南的鳳梨與香蕉,柳州的橙,洞庭的荔枝,閩南的桂圓,甚至有許多是非但説不出名字,更是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水果!

    酒是來自波斯的紅葡萄酒,用來自波斯的高腳水晶玻璃杯盛着,豔紅如玫瑰般的顏色,令人胃口大開!

    四飛鵬吃得很多,亞馬卻喝得不少。

    邢幼蘋努力保持淑女形象,卻還是大快朵頤了一番,只有魚玄璣,不吃又不喝,端坐在那棺材旁邊,動都不動一下。

    亞馬忍不住端了杯酒過來,道:既然有人請客,食物又這麼豐盛,你為甚麼不吃一點?

    魚玄璣冷冷道:你儘管多吃,不必客氣。

    亞馬道:既來之,則吃之,既來當了客人,不吃白不吃!

    魚玄璣道:我是不吃白不吃,你是吃了變白痴!

    亞馬一怔道:怎麼會變白痴的呢?

    魚玄璣道:你以為這頓飯是白吃的麼?你怎不問問吃這頓飯之後,要做甚麼事?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亞馬笑道:説的也是,且讓我去問問看。

    他端着酒杯上前,向那龍王深深一揖,笑道:龍王盛情款待,在下亞馬備極榮寵,吃過飯之後,我們又該如何報答?

    陸上龍王笑道:你以為我是這麼小器的人麼?你們只不過接受我一次招待,算是交個朋友,絕對不會要你們甚麼報答的。

    亞馬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陸上龍王道:當然是真的,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請客的,而這世上也有千千萬萬的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請得動亞馬公子的!

    亞馬大感榮幸,道:好説

    陸上龍王道:所以,你們只管放心大膽地吃飽喝足,吃不完的,我還會叫人打包,送你們回去時在路上當點心!

    亞馬大喜道:好極了,多謝多謝!

    他再來向魚玄璣道:你看,不是白痴吧?

    魚玄璣冷笑道:送我們回去?你真的忘了我們是來幹甚麼的了?

    亞馬恍然大悟,急奔過去向陸上龍王道:我們不是要回去,我們是要進去!

    陸上龍王道:進哪裏去?

    亞馬道:進黃梅山莊。

    陸上龍王道:進去做甚麼?

    亞馬道:當然是去找薛神醫!

    陸上龍王笑道:去找薛神醫,為的是要他設法救治你那位躺在棺材中的朋友?

    亞馬道:你都知道了!

    陸上龍王道:你們才接近熊耳山區,我的人就已把詳細情形報告給我了,我本來也該讓你們進去,只可惜

    亞馬急切道:只可惜如何?

    陸上龍王道:只可惜因為某種原因,我跟薛神醫、金漁翁二人鬧翻了,他們兩個打我不過,就躲到他的龜洞裏不出來,我也下命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亞馬失笑道:你就不能進去把他從龜洞裏抓出來?

    陸上龍王道:不行,他布了一座奇門遁甲,我們進不去!

    亞馬道:一座天香幻境就把你難倒了?

    陸上龍王道:天香幻境?你怎麼知道的?

    亞馬岔開話題道:你有沒有試過其他的辦法,例如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反正你不怕沒有人手!

    陸上龍王冷笑道:沒有用,我曾派一百人,排成一列,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搬,他們卻愈搬愈迷糊,竟然全都掉到河邊,漂出來時全都變成了白痴!

    亞馬吃驚道:這麼厲害?你有沒有試過用火攻?

    陸上龍王道:我甚至連來攻城用的投火馼將沾滿桐油的藤球投射而入,怪的是一陣狂風,將火焰濃煙,全都吹向這邊,空氣裏還有奇怪的藥味,人人中毒暈倒!

    亞馬這才吃驚不小,道:原來這薛神醫竟有如此神鬼莫測之能

    陸上龍王笑道:你還想進去嗎?

    亞馬眨眨眼,道:想!

    陸上龍王又盯住他看。

    亞馬笑道:不用看了,我臉上絕對不會突然長出一朵花來!

    陸上龍王道:我只是耽心你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亞馬道:你説過很多話,我不知道你説的是哪一句?

    陸上龍王道:我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亞馬道:哦,原來是這一句,陸上龍王威名顯赫,江湖中人莫敢纓鋒,不過嘛,我亞馬天生就不是個很聽話的人

    陸上龍王冷笑道:你敢與我為敵?

    亞馬亦冷笑道:不要用大帽子扣我,我不是要與你為敵,我只是從來不習慣被任何人阻路。

    陸上龍王臉色一沉:可是我的命令已經下了!

    亞馬亦把嬉皮笑臉收起,道:可是我已經來了!

    陸上龍王道:我手下有天龍八將,對我的命令從不打折扣。

    亞馬道:剛才我已見識過了其中四將

    陸上龍王道:可是你還是要去?

    亞馬道:頂多一死,早死早投胎,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不知死的會是誰?

    陸上龍王道:好膽氣我就成全你!

    亞馬將手中酒杯放下,道:多謝盛情!

    他轉向魚玄璣道:你們聯絡用的那種短笛再給我一枚。

    魚玄璣向四飛鵬取過一支短笛來給他。

    亞馬道:你們在這裏等我,要是一個時辰之內,還聽不到我的短笛訊號,你們就抬着棺材回去吧

    邢幼蘋道:我陪你去。

    亞馬道:不行,你哥哥也許要人照顧一輩子!

    魚玄璣道:你要小心

    亞馬不再説話,轉身往帳棚外走去。

    突然一名絕色少女現身,又手攔在亞馬面前,大聲道:不準去!

    亞馬一怔!差點驚叫出聲:魚玄璣?

    再回頭看看,那魚玄璣仍端坐在棺材之旁。

    而這又手而立的少女長的竟如此像魚玄璣!

    不僅是亞馬,就連邢幼蘋與四飛鵬,亦左看看,右看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名少女長的與魚玄璣如此相像,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個長的跟魚玄璣一模一樣的少女,伸出一根指頭來,指着亞馬的鼻子,大聲道:我知道你叫亞馬,我知道你號稱武林種馬我也知道人家都説宇內十大高手,亞馬尚未排名!

    亞馬道:哦?

    這少女道:這也不表示你就真的很了不起,真的可以自高自大,自以為天下沒有甚麼能難倒你的事情!

    亞馬絕不是這種人,他絕不會自以為了不起,他只不過是脾氣有些倔強而已。

    對於這少女的指責,他卻不願多作解釋,只是淡淡地道:哦?

    這少女大聲道:就算你本領真的很高,運氣真的很好,就算你能闖過了天龍八將的攔阻,你卻還是要闖過那座見鬼的陣法,才能找得到薛神醫!

    她愈説愈大聲,甚至激動的大聲嘶吼,道:那就不是武功,不是運氣所能抗衡的了,那簡直簡直就是白白的去送死!

    亞馬心中冷笑,只不過是一座天香幻境罷了,上次他就能平安闖過,再闖他一次又有何不可?

    這少女卻像一陣旋風似的,一閃身就繞過了亞馬,晃眼間已到了魚玄璣面前,大聲道:你怎麼會這麼忍心?一定要叫他去送死麼?

    魚玄璣臉色慘白,激動的發抖,忽地站起身來,向亞馬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亞馬赫然大笑,道:好,你們回去,再見!

    那少女忽地又一陣旋風似地到了亞馬面前道:她都要回去了,你還不走?

    亞馬笑道:她是她,我是我,我為甚麼要跟她走?

    那少女冷笑道:你少假仙啦,那棺材中難道不是你的好朋友邢雲飛麼?魚玄璣難道不是邢雲飛的老婆麼?你上黃梅莊,難道不是要找薛神醫設法救邢雲補磐股?

    亞馬道:是又如何?

    那少女道:現在那個做老婆的都已決定不用救了,你這個做朋友的,又何必要冒死拼命,還不如回去算了!難道你對我這個妹妹,還有甚麼不良企圖?

    亞馬怒叱一聲:住口!

    這少女仍大聲道:你不是號稱武林種馬麼?你不是天下最大的色狼麼?你不是見到漂亮的女人就要染指的麼?你對魚玄璣的企圖,還怕我説出來麼?

    亞馬不怒反笑道:原來你是在吃妹妹的醋!

    這少女反而激怒道:見你的大頭鬼,我是十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妹妹,我吃她甚麼醋?

    亞馬只是笑嘻嘻地盯着她,就像一頭標準的色狼在打量一頭剝光了的羔羊。

    少女被他這樣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竟然就覺得自己果然是赤條條地站在他面前似的,頓時羞慚滿面,無地自容。

    只聽亞馬口中嘖嘖有聲,由衷讚道:好極了,妙極了,果然是國色天香絕不比魚玄璣差!

    少女驀地一陣無名火起,驀地以極快的身法,旋風似地向亞馬欺身而上。

    揚起纖纖玉手,就向亞馬一耳光打出。

    她的身法實在太快,令人都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已經啪地一聲的打中。

    這一巴掌是盛怒出手,力道極大,自己打中的,只不過是支撐帳棚的一根粗大木柱而已。

    亞馬嘖嘖嘆道:好快的身法,好刁蠻的性子!

    這少女頓時怒火大盛,清叱一聲再次欺身而上,拳打腳踢,一輪猛攻。

    她本已輕功了得,不但得了陸上龍王真傳,更經天龍八將的細心點撥,這一搶攻,真是處處殺着,招招狠毒,直教人看得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誰知她快亞馬更快,一雙腳牢牢地釘在地上,絕對移動不了半步,揹負着一雙手,只以上身左搖右晃,前伏後仰,堪堪閃過她的每一招攻擊,就連半片衣角都不讓她沾到半點!

    旁人看來莫不驚險萬狀,心驚膽跳,只有這少女是攻擊的當事人,心裏又驚又急,一陣搶攻無效,驀地一聲清叱,走中宮,踏箭步,雙拳雙龍搶珠合擊亞馬左右太陽穴!

    亞馬本是後仰的身子,絕對無法再退,唯一的辦法就是出手招架,或是離開原地向後飛退!

    她自知要擊倒亞馬已無可能,只要能逼得他出手招架或是移動腳步,她就可以乘機下台,不至丟人到家。

    誰知這亞馬在這危急關頭,不退反進,身子竟再往前傾,撞入了她的懷中來。

    她互擊的雙拳只以毫釐之差,在他的腦後合擊,看來就像是將他擁抱在懷中一般!

    柔軟堅挺的胸膛正緊緊地撞在他的胸前,而他熾熱的呼吸已在自己頸項耳邊,竟乘機輕語道:好香!

    這少女吃驚!驚惶後躍,羞得面紅耳赤,再也沒有臉纏鬥下去,大罵道:你去死吧!

    然後就一溜煙飛奔而去。

    亞馬哈哈大笑,轉頭向魚玄璣等人道:我要去找薛神醫,只因為邢雲飛是我的朋友,絕不是因為其他任何原因!

    魚玄璣心中無限感動,但仍緊緊地閉住嘴,一個字也不肯多説。

    邢幼蘋已被剛才那一場打鬥嚇得呆了,那少女的一番攻擊,如換做是她自己,就絕對擋不了十招!

    她真耽心亞馬要去闖過天龍八將又如何能過得了關?

    誰知亞馬似已看透心思似的,向她微微一笑,再回頭轉向陸上龍王道:我不耐一關一關的闖,你乾脆叫他們全都現身,結陣以待,讓我一次闖過去!

    陸上龍王怒道:小子好狂的口氣!

    亞馬哈哈大笑道: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有用嗎?

    陸上龍王道:沒有用!

    亞馬道:所以我不如干脆放狂一些!

    陸上龍王道:這也叫做狂麼?

    亞馬瞪眼道:我如不是看你只有一條腿,我現在就要向你挑戰!

    陸上龍王赫然大怒,由他的虎皮軟塌上一躍而起,怒發戟張,吼道:你過來!

    魚玄璣卻嚇得面色慘臼,驚叫道:亞馬不可!

    亞馬睥睨而視,道:為何不可?

    魚玄璣道:因為他是,他是

    亞馬緊逼追問,道:他究竟是甚麼?

    魚玄璣痛苦的全身劇烈顫抖不已:他,他

    亞馬雙拳一揑,骨節發出嘎嘎之聲,沉聲道:只要他不是你的甚麼人,算就他是天王的老子,我也要去碰他一碰!

    魚玄璣拼命拉住他,哀求道:求求你,你不能去,因為,因為

    亞馬緊緊逼問她:因為甚麼?

    魚玄璣眩然泣道:因為他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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