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來很疲倦,杜本絲。”湯美説。晚飯後,轉移到起居室,杜本絲沉坐在椅子上,嘆幾口大氣,又打哈欠。
“疲倦?已經渾身無力啦。”
“你做了什麼?不是院子裏的事吧。”
“我才不會讓身體過度勞動呢。”杜本絲冷冷地説,“我跟你做同樣的事,用腦筋調查。”
“這確實很累人。”湯美説,“特別調查了什麼地方?前天,從葛利芬太太那裏沒有聽到什麼重要的事吧?”
“啊。聽到許多。從第一個推薦的人那兒倒沒有聽到什麼。至少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打聽到了。”
杜本絲打開皮包,用勁拉一本大型手冊,好不容易才把它拉出來。
“我記了許多事情,例如那陶器菜單。”
“哦,那樣可以得到什麼?”
“談了許多菜餚的事。這是第一個人。此外,還有一些名字,我已經忘記了。”
“最好儘量把名字記住。”
“可是,我無法像他們告訴我或對我説那樣快速地記下來。那陶器菜單使大家非常感動,因為那天有特別的宴會,大家都非常高興,又吃了精美的菜餚——那種菜餚是前所未有的。當天,大家好像先吃了龍蝦沙拉,豪富的上流家庭,據説,龍蝦沙拉都在排骨肉之後端出的,但他們可不這樣。”
“啊,這也沒多大用處。”
“不,在某一意義上,很有用處,因為大家都説那晚的事永遠不會忘記。於是,我問他們為什麼那晚的事永遠不會忘記,他們説因為有户口普查。”
“什麼——户口普查?”
“是的。你當然知道什麼是户口普查,對不對,湯美?不錯,英國去年也有户口普查。不,是前年吧?啊——是讓人口頭説,叫大家簽名,令人逐項填寫。某天晚上,在某家屋頂下睡覺的人都要這樣做。十一月十五晚上,你家有什麼人?你必須填寫,每個人都要寫上自己的名字。到底是哪一種方式,我已經忘了。總之,這村裏那天也有户口普查,自己的家裏有什麼人,都必須報告。可是,那天參加宴會的人很多。因此,這件事便成了話題,大家都説非常不公平而且荒謬。也就是説,現在大家都認為做這種事非常可恥,因為有孩子,結婚,或未婚而有子女等,都必須報告。而且,必須記入許多非常難以回答的項目,誰會高興!現在可不如此。一説到户口普查,大家莫不興奮異常。即使興奮,也不是為了以前的户口普查,因為以前沒有人關心這些,只把它當一件事情看待。”
“要是知道那次户口普查的正確日期,也許很有幫助。”
“這種事,可以調查嗎?”
“可以。只要找到適當的人,我想很容易調查。”
“而且,他們記得梅麗-喬丹曾喧騰一時。每個人都説她是好女孩,都非常喜歡她。所以,大家絕對不相信——你知道大家如何説她吧。後來就這樣説,她有一半的德國血統,所以僱她時,最好對她多加註意。”
杜本絲放下空咖啡杯,坐回椅子上。
“很有希望吧?”湯美説。
“不,完全不。”杜本絲説,“不過,可能很有希望。總之,老年人告訴我那案件,也知道那件事。大多數人都從較年長的親友那裏聽到在什麼地方藏東西或找到東西的事。也有人説遺囑藏在陶器的花瓶裏;也談到牛津或劍橋中藏了東西呢?真是想不透。”
“也許有人有大學尚未畢業的侄子,那侄子把東西帶到牛津或劍橋。”
“也許,但又不像。”
“有人實際談到梅麗-喬丹?”
“都是聽説的——並非實際知道梅麗是德國間諜,而是從祖母、嬸婆、姐姐、表兄弟或堂叔的海軍朋友知道這案件的人聽來的。”
“他們都告訴你梅麗-喬丹怎麼死了?”
“他們都把她的死和莨菪與菠菜的插話連在一起。他們説,除了梅麗之外,每個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有趣得很。”湯美説,“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意見也許太多了。一個叫貝茜的説:“啊,我只聽祖母説,當然案件發生時,祖母還是個小孩子,所以細節可能會有錯誤。她經常都是這樣的。’你知道吧,湯美,每個人都有其説辭,所以顯得很混亂。有所謂間諜,有所謂野餐中毒等等,不一而足。我無法得知正確日期,説來也難怪,誰知道祖母所説事情的正確日期。祖母説:‘我當時只有十六歲,真的好可怕呀。’事實上,當時幾歲。現在誰也不知道。祖母也許會説自己九十歲。可是,人一過八十歲,都想説得比自己實際的年紀大。但如果七十歲,就想説成五十二歲。”
“‘梅麗-喬丹’,”湯美引用這字眼時加重了語氣,“‘不是自然死亡’,他是有所感的。他會這樣告訴警察嗎?”
“你是説亞歷山大?”
“唉——也許他説得太多,才必須死。”
“又回到亞歷山大啦?”
“從墳墓可以知道亞歷山大去世的日子。可是,梅麗-喬丹——去世的日子和原因還不知道。”湯美説,“但結局我們都知道。把已經知道的名字、日期及其他列成表看看。真奇怪,從各處聽來的片語隻字往往可查出意外事件。”
“你好像有很多有用的朋友。”杜本絲羨慕地説。
“你也有吧。”湯美説。
“沒有啊。”
“不,你有。你不是動員了很多人嗎?”湯美説,“你帶着生日簿去見某老太婆,又去見養老院的人。所以你知道他們的嬸婆、曾祖母、堂叔、教父、陳述諜報故事的海軍老提督,這類人物那一時代所發生的事情。只要日期有點底,調查有些進展,我們可能——唔,不錯——抓到一些線索。
“剛才你説的大學生是誰——那個在牛津或劍橋藏東西的人啊。”
“他們似乎和諜報活動沒有太大關係。”
“唉,不錯。”杜本絲説。
“還有醫生和老牧師。”湯美説,“可以探詢一下這些人的事。不過,我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什麼線索。真的前途茫茫,長路迢迢。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採取難以預測的舉動,杜本絲?”
“你是説有人會在兩天內要我的性命嗎?不,不會。沒有人邀我去野餐,車子的煞車沒問題。放盆景的小屋雖有除草劑的瓶子,但好像沒有打開蓋子的痕跡。”
“有一天,趁你做三明治的時候,艾塞克可以立刻把瓶子拿去。”
“哎呀,太過分了。請你不要説艾塞克的壞話。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可是,不知為什麼——叫我想起——”
“想起什麼?”
“想不起來了。”杜本絲眨着眼睛説,“你説到艾塞克時,我想起了一些事。”
“唉。”湯美嘆口氣。
“一個老太太,”杜本絲説,“每天晚上都要先把她的寶貝藏在手套裏,我想那是耳環。她以為大家都想毒死她。此外,有人想起説,有一個人常把東西收在慈善箱裏。你知道有一種為流浪漢募捐的陶器箱吧?上面貼了籤條。但那顯然不是為流浪漢而設。她常先放五鑄紙幣進去。做為捐錢的引子。錢滿了就拿走,再買另一箱子,而把原籍毀掉。”
“這樣要花五鎊吧。”
“我認為這是一個辦法。我的侄子艾穆林常説,”杜本絲説,“‘沒有人會偷流浪漢和慈善家。如果有人打破慈善箱,一定會被發現,可不是嗎?’”
“你在樓上房間查書時,有沒有找到不太有趣的書?”
“沒有。為什麼?”
“我認為那是藏東西的最好地方。對吧,像無聊之至的神學書;或裏頭掏空、陳舊難解的書。”
“沒有這種書啊。要是有,我會注意到的。”
“你看過?”
“不,當然沒看過。”
“瞧,你沒看過,一定把它扔在一邊啦。”
“《成功的榮冠》,我只記得這本書。”杜本絲説,“共有兩冊。啊,但願我們的努力也能得到成功的榮冠。”
“似乎非常不可能。誰殺害海麗-喬丹?我想有朝一日我們會寫一本這樣的書,對不對?”
“要是我們能找到兇手的話。”杜本絲鬱郁地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