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閃爍起幾顆疏落的寒星,一勾殘月徐徐升起。夜幕再度緩緩拉開。
天地間一片混沌。
灰濛濛的西山,恰似一頭胎卧在丘嶺上的碩大巨狼,正沉穩地伏覷着遼闊的大地。
山峯如錐,突兀崢嶸,參差不齊的峯影就象是巨狼噬人的利齒,令人望而生畏。
山谷,峯迴路轉,凹凸不平,實難行走,就在這人跡罕至之處,不知何時建起了一角紅樓。
這是一座很夠氣派的大宅院,石牆,石門,石檐,還有那門前的一對石獅。
石門橫媚上刻着四個棣書大字:南海觀音。
這裏不是庵堂、寺院、寶剎,也不是什麼紀念堂,這四個字有些兒怪。
迸門是前院,有大廳、花圃、假山,中院有正廳、廂房、走廊……
後院一堵牆擋着,看不見深處,但從那高山牆頭的流丹飛檐,高椽狼牙看來,後院是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這就是南天秘宮的西山宮營。
西山宮營佔地百畝,依崖壁修建,雖是氣勢雄偉,但在慘白的月色下,耳聽秋蟲如故,滿眼落葉蕭蕭,卻也顯得分外淒涼肅殺。
楚天琪、丁義、張之、徐少明和留守在西山宮營的師兄冷麪鐵手李冰心,師姐勾魂鬼手羅寒梅等一共十五人,都靜坐在中院正廳中。
吳冷和另外三個少年殺手的屍體並排擺在正廳右角,屍體上的皮囊已經摘去,換上了一幅白綾。
他們在靜候師傅。
右角上空扯超了兩幅素幛,一張小桌上的香爐裏燃着兩支蠟燭和一柱檀香,桌旁坐着拉長了臉的李冰心。
南天秘宮對死去的人,沒有祭靈和頌經的規矩。
死是每一個人的必經之路,並不可悲,誰會不死?
因此,南天秘宮培圳出來的殺手,對自己的生死都看得十分淡泊,對別人的死更是無動於衷。
長朗的訓示灌輸和血腥訓練,已使他們變得麻木,成了象豹一樣殘忍,狐一樣狡詐,獅一樣兇猛,狼一樣貪婪的,介乎人獸之間的畸形人。
這也就是南天秘宮培訓他們的目的。
現在廳中的素幛是李冰心掛的,香燭也是他燒的,他還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隻和尚的經缽,正在埋頭敲擊。
李冰心雖為殺手,卻自心向佛,每當宮內的人死了,能收回屍體的,他便要設置“靈堂”超度亡魂,不能收回屍體的,他也要對天燒往香燭,祭奠一番。
不知為什麼,師傅對他的這一舉動從未加以過指責,因此他在南天秘宮中是除楚天琪之外的,又一個特殊人物。他留光頭,臉面白淨,相貌姣好,據説已有三十五、六歲,可怎麼看也看不出實際年齡。
廳內慘淡的燈光映着眾人的腿,大家都沒有説話。
嘭!嘭!嘭……“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李冰心擊缽頌經超度亡魂的那種平直單調的聲音,象蟲子一樣啃咬着大家的心,使這處本來清悠恬靜極了的去處,除了超凡坐俗的飄逸之外,還懷有另一種隱藴難言的深寂和冷幽。
沉默,沉默,廳裏是一片的沉默。
這種沉默不是對夥伴死去的悲哀,這羣麻木的冷血殺手沒有這種情感,也不是對師傅懲罰的懼怕,他們久經鍛鍊,對任何厄運都已能泰然處之。
沉默是因為,丁義和張之在列舉了全宮四十九個殺手的名單後,提出了一個問題:誰是肖玉?
眾人都對目前這個問題勞苦尋思,可是,誰也找不出答案。
突然,羅寒梅秀髮一揚,拍手大笑道:“哈哈!傻瓜!笨蛋!我説你們這些傻小子,敢情是讓那位丁香公主迷住了?説不定她是在耍你們的樂子!”
張之道:“師姐,我看不會,她説話的時候態度蠻認真的,而且還給了大哥和五哥備一顆夜明珠哩。”
“是呀,”徐少明附和道:“誰會拿夜明珠來耍樂子?”
“哼!”羅寒梅冷哼一聲,眼光瞟着坐在左角落木椅上的楚天琪道:“你們道丁香公主是什麼人?實話告訴你們,她就是先皇妹長平公主的女兒。”
“哦?!”
“乖乖!原來真是位公主!”
“難怪那麼有氣派!”
在一片驚歎聲中,羅寒梅又道:“她現在寄居在南王府,無論是皇宮也好,南王府也好,這一兩顆夜明珠又有什麼稀罕?”
“有理!”
“師姐説的極是是!”
張之困惑地問:“但是……丁香公主會耍咱們什麼樂子呢?”
羅寒梅秀眉一挑,翦水雙瞳裏秋波橫溢:“你沒聽説丁香公主要找的肖玉,是她什麼人嗎?”
“沒聽説。肖玉是她什麼人?”張之問。
羅寒梅格格一笑,眼光又膘向楚天琪:“是她指腹為婚的丈夫。她在找丈夫,懂嗎?”
“懂啦!”一位少年殺手笑着嚷道:“她在找丈夫這個樂子!”
“哈哈……”廳內迸出一陣震耳的大笑。
只有兩人沒有笑,那是仍在專心擊缽頌經的李冰心和麪壁深思的楚天琪。
羅寒梅晃着粉頸,媚態十足他説:“所以我説,這個肖玉或者根本就不存在,或者你們每一個人都是………
張之道:“我明白了,你是説丁香公主想在南天秘宮殺手中找個丈夫。”
“對啦!”一個殺手嚷道:“在黃龍崗稻田間我就説過,她一定是看中咱們中間的哪一位兄弟了。”
徐少明看了看正捏着夜明珠微笑的丁義道:“我也早就説過,丁香公主一定是看中咱們五哥了。”
丁義先是一笑,繼而睜目揚眉,摹的一記爆栗敲在徐少明腦袋上:“少胡説!人家公主看中的不是我,是楚大哥!”
楚天琪坐着沒動,也沒出聲。
今冰心的擊缽聲還在響,敢情是那一段超度經還未頌完。
丁義嘿嘿一笑,又道:“楚大哥好豔福,可惜我……”
徐少明眯着眼,裂開淌流着口水的厚嘴唇道:“師姐,你不知道那娘們有多美!我只見她一眼,魂就沒啦。那鵝蛋形的臉,那黑黑的、彎彎的、高挑挑的、比新月還要清新的月眉,那霧濛濛的、水靈靈的、會説話的、能勾魂的眸子……”
另一個少年殺手湊過來接口道:“尤其那紅紅的櫻桃似的小嘴,又軟又濕又甜,誰見了都想衝上去吸吮一口!”
睜開跟説瞎話!實際上他們誰都沒有見過丁香公主的面容,因為丁香公主臉上始終罩着一塊麪巾。
然而,他們仍然沉醉態在對丁香公主美貌的幻想中,信口開河,大放頗詞,污言穢語,衝口而出,對這,他們已經習慣了,因為這也是他們生活的一個部份。
張之在眾人的説笑中,仍感困惑他説:“我真想不透,這麼一個有權有勢的至尊公主,怎麼會找一個殺手做丈夫樂子?”
“傻小子!”羅寒梅抱肩大笑一陣後,高聲道:“丁香公主在皇宮、府院,當然少不了公子王爺,白麪小生做樂子,但她玩夠了這些白麪小生後,就想來找你們這些剽悍兇猛的勇士了。這種情況就好比一個人吃膩了山珍海味之後,想換個口味,嚐嚐民間麥餅一樣,又好比……”
“別説啦!”楚大琪突然發出一聲厲喝,他已無法忍受夥伴和師姐對丁香公主的侮辱。
笑聲、議論聲頓止,唯有為超度死去弟兄的擊缽頌經聲還在低嗎。
這一聲厲喝,無異是在弟見們己撩起的慾火烈焰上,潑下一盆涼水,火焰上潑下涼水,廳內的氣氛可想而知。
楚天琪身子沒動,仍然而向着牆壁。
“喲!天琪兄弟今日是怎麼啦?幹嘛發這麼大的火?”羅寒梅扭動着腰膠定到楚天琪身旁。
羅寒梅這位秘宮女殺手,二十四五歲,身長玉立,面目俊美,走動起來步履輕盈如雲中燕,渾身上下秀裏帶俊,俏麗之中透出無限嫵媚,只是眼眶之下有兩道淺淺的黑圈,那是放縱的結果。
她伸手在楚天琪肩背上輕輕一抵,嗔聲道:“弟兄們今日心情不好,樂一樂也未嘗不可,何必……”
楚天琪凝身未動,也未吭一聲。
羅寒梅彎下腰,柔聲道:“琪弟,你莫不是看上丁香公主了?聽姐姐一句忠言,公主豈是咱們這號人能高攀的?她找到南天秘宮,一定有她的陰謀,你千萬不要上當!”
楚天琪身子微微一抖。
羅寒梅伸出自藕似的手臂,從背後環抱住楚天琪,將粉臉貼到他的耳畔:“不要胡思亂想,不要為她傷了兄弟的和氣,你要找樂子,姐姐今夜陪你,嗯……”説話時,她雙手已將他緊緊摟住,嘴唇貼住他的頸脖。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羅寒梅撤開雙手,仰面跌至廳中。
眾人都被楚天琪的舉動驚呆了,勾勾地望着他。
擊缽頌經聲也隨着耳光聲而中止。
廳內的空氣頓時凍結,變得沉悶,令人窒息。
羅寒梅從地上爬起,揉着通紅火辣的左頰,輕瞥一眼木然望着她的楚天琪,粉頰含嗔,嬌顏帶煞的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個不同凡人的錚錚鐵漢,不貪杯,不好色,可我也是全心全意為了你好,你不喜歡我也罷,又何必這樣開銷我?”
丁義怒氣衝衝,一副大打抱不平的模樣:“楚天琪!你這樣對待師姐,未免也太過份了!”
楚天琪沒有理睬丁義,對羅寒梅道:“師姐,對不起,我太不冷靜了。”
“不冷靜?”羅寒梅秀眉一挑,不知他此話的含意。
楚天琪正要再説話,此時院空傳來。一聲長嘯,接着三團黑影凌空飄下,半空中沉聲喝道:“弟子們……”
師傅到了!
羅寒梅、楚天琪、了義、徐少明等一行人,立即湧出廳門,跪迎師傅,唯有李冰心未動,他盤膝坐在屍體旁,為死者護法。
來的三位師傅是秘宮九僧中的黑僧、武僧、鐵僧。
“西宮營值日領班羅寒梅率弟子恭迎師傅!”羅寒梅單膝跪地高聲發話。
“恭迎師傅!”眾人齊聲發喊。
“哼!”黑僧頭一晃,冷哼一聲,偕同武僧、鐵僧大步走入廳堂。
眾人隨後入廳,在三人身後呈半圓形站定。
黑僧冷峻的目光從廳內掃過,最後落在素幛上,鍋底也似的臉上再罩上一層嚴霜:“誰幹的?誰幹的?”
從黑僧的神態和語氣,眾人知道師傅們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加上又不知師傅所問,指的是屍體、素幛還是望江樓的事,所以眾人屏聲斂息,噤若寒蟬,無人答話。
“媽的!”黑僧怒罵一聲,跨步到廳右角,伸手就去扯素幛,原來他説的是素幛!
突然,一隻手託使了黑僧手腕,“師傅,素幛不能扯!”李冰心站起了身子,説:“這素幛是死者的招魂幡,動不得的。”
“好小子!竟敢教訓師傅?想是活得不耐煩了!”説罷,黑僧一掌凌空劈向李冰心腦頂門,九僧中以黑僧脾氣最暴。
李冰心不閃不避,仍是靜靜的説:“這是大師傅給我的極利。”
所有的人包括楚天琪在內,都沒見過李冰心練功,不知他的根底如何,所以目光都勾勾地盯着他。
李冰心縱有天大的膽子也決不敢與師傅動手,但不知他如何能躲過這一掌?
閃念之間,掌已壓至頂門!
“陰成,不可!”武僧、鐵僧同時一聲大喝。
掌至李冰心光頭上空一寸處,倏然頓住。
黑僧黑臉變成了紫紅。
李冰心身子紋絲未動。
黑僧好身手!功力收發自如,已到隨心所欲的武功上乘境界。
李冰心好定力!要莫就是修性已到抱元守一,四大皆空的地步,要莫就是武功深不可測,有恃無恐。
在這兩個意念的同時,還有一個意念閃過楚天琪的腦際。
陰成?黑僧師傅的名字叫陰成?
黑僧緩緩地收回掌,説怎麼他也不敢違背大哥的意願。
李冰心拱起雙手:“謝師傅。”説罷,又在屍體旁盤膝坐下。
“哼!”黑僧袖袍一拂,轉身面向眾人,聲色俱歷,“誰叫你們去惹鵝風堡了?誰叫你們去的?”
武僧和鐵僧也陰沉着脆望着眾人。
為什麼不能惹鵝風堡,難道南天秘宮還怕了鵝風堡不成?眾人心中暗自嘀咕。
羅寒悔和丁義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説話。
楚天琪開口道:“師傅,發生什麼事了?”
黑僧沒有答話。武僧道:“鵝風堡已派人送來了生死帖,命秘宮十天之內交出楊紅玉,並向鵝風堡賠禮道歉。”他有意瞞住了交還肖玉的一節。
“師傅,這完全是誤會……”楚天琪沒想到事情會闊大到這個地步。
“住口!”黑僧厲聲一喝,“現在還不是你説話的時候!”
丁義看在眼裏,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禁不住跨前一步,説:“師傅,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鵝風堡既敢下帖,咱們就殺他個……”九僧中黑僧最喜歡丁義,所以他此刻説話有些放肆。
“殺”字才出口,黑僧右手一揚,啪!一巴掌扇在了丁義的左臉上!
“殺!殺!殺!你就只知道殺!除了殺以外,你還能知道什麼?”黑僧雙目圓睜,暴跳如雷。
丁義木然站着,血從嘴角流出也不敢用手去抹。是啊,除了殺和嫖、打和賭之外,他什麼也不知道,但這能怪自己嗎?十八年來,師傅教他們的就只是這些。
黑憎手掌揚在空中,又問:“是誰叫你們去望江樓的?誰?”
張之道:“是丁義。”
“不,師傅,不是……”丁義還未從剛才的打擊中甦醒,往日伶利無比的舌頭竟一時説不出話來。
“是誰?”黑僧的限光盯住了徐少明。
徐少明顫兢兢地道:“是……丁義。”
“啪!”黑僧反手又一記耳光扇在丁義右臉上!
這一耳光倒把丁義從懵懵中扇醒!
他歪着頭嚷道:“我是接到楚天琪的宮牌,才叫弟兄們去望江樓的!”
楚天琪不僅是秘宮中的第一號殺手,而且是大哥南天神僧的親授弟子,憑他的宮牌便可調動秘宮的任何殺手。
黑僧的眼光轉向楚天琪。
楚天琪坦然道:“不錯,丁義確是……”
黑僧又是一喝:“我説過現在還不是你説話的時候!”
楚天琪斂住話音,默然地垂下頭。
武僧向黑僧、鐵僧點點頭,然後肅容道:“聽着!從今日起停止一切活動,任何人不得出宮營半步,聽候宮主命令!”
“是!”眾人齊聲回答。
武僧又對羅寒梅道:“近日內其它宮營的殺手也將來西宮營,速做好準備!”
“是!”羅寒梅應聲,“弟子領命!”
黑僧扭頭對楚天琪道:“你隨我來。”
楚天琪跟在黑僧、武僧、鐵僧身後定出正廳。
羅寒梅、丁義、張之眾人望着師傅和楚天琪的背影消失在通向後院的走道上,個個臉色凝重。
楚天琪是否會受到師傅的處罰,他們並不關心,但他們已意識到了南天秘宮將遭逢一場空前的暴風雨!
黑僧走到後院高牆前,輕咳一聲,一堵石牆無聲滑開,露出了後院的門。
黑僧、武僧、鐵僧和楚天琪依次進入院門,石牆隨後悄然閉上。
月光昏暗,但見一條石徑直通左側樹林。
四人徑直穿林而過,眼前是一片花圃。
黑僧走在頭裏,繞花圃而行。
楚天琪是第二次進後院,他知道花圃後坪是一座石林。
黑僧等人在石林前站定。
楚天琪環眼四顧不見南天神僧的身影,上一次進後院,南天神僧就是在這石林前與他説的話。
突然,石林中傳來了南天神僧低沉冷森的聲音:“讓他進來。”
隨着話音,石林中石筍轉動,交叉換位,發出格格的響聲,同時林中騰起一團黑霧。
月光本來就暗,加上黑霧,任楚天琪再好的眼力也看不清石林的變化。
黑霧散去,犬牙交錯的石稱中,依稀露出一條石道。
黑僧板起臉:“進去吧。”
楚天琪懷着忐忑不安的心,走進石林,不管怎麼説,南天秘宮的這樁禍是自己引起的。
石林中央一座石亭,亭中站着一位滿頭白髮,相貌清癯的瘦高老頭。
楚天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弟子楚天琪叩見恩師!”
南天神僧在武陵山道將他救到此地,撫養成人,除親授他武功之外,還請人授他詩、琴、書畫藝技,併為他培植丁香花;他藝成之後,南天神僧又賜予他秘宮第一號殺手的特殊地位和權利,所以他對南天神僧自有一份特別的感情。
南天神僧衣袖一拂,一股勁風已將楚天琪托起:“免禮,進來説話。”
“謝恩師。”楚天琪踏步登上石亭,急忙説,“鵝風堡楊紅玉是弟子……”
“別忙,坐下來慢慢説。”南天神僧阻住急着説話的楚天琪,兩目精光灼灼顯得智睿異常。
楚天琪想不到自己惹下了這麼大的禍;師傅對自己還是這麼寬有,心中不覺泛起一種深深的內疚。
他在石凳上坐下,定定神道:“師傅,是這麼回事……”
他將帝王廟發生的事向南天神僧敍述了一遍,但沒有提及列丁香公主,因為他認為丁香公主與鵝風堡的事無關。
南天神僧靜靜地聽着,沒有插嘴説活,只是目芒一連閃爍了幾次。
他又將楊紅玉解毒的事向南天神僧敍述了一遍,但沒有提及到瘋人谷和段一指的名字,因為這事他既不能瞞師傅,也不能失信段一指。
南天神僧靜靜地坐着,老僧入定一般,冷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再將望江樓的事向南天神僧敍述了一遍。
最後,他説道:“就這樣我們誤殺了鵝風堡的四個人,同時也損失了四個兄弟……”話鋒頓了頓,他望着南天神僧,又道:“依弟子看,這一定是姜鐵成的圈套。”
“不錯,這的確是姜鐵成設下的圈套。”南天神僧淡淡他説,彷彿對這樁事看的並不十分嚴重。
“弟子無能,給秘宮帶來麻煩了,請師傅按宮法治罪!”楚天琪道。
“這不能怪你,為師未曾料到姜鐵成會插上一手,論心計你不是姜鐵成的對手,這次你乾得很不錯,六殘門四塊令牌為師都已收到了。”南天神僧話中毫無處罰之意。
“可是……我已經……”南天神僧寬有的態度,使楚天琪頗感不安。
“為師已經説過不怪你。”南大神僧冷冷打斷他的話。
“謝恩師!”楚天琪眼中湧上兩顆熱淚,“只是,弟子不知姜鐵成為什麼要這麼做?”
南天神僧目芒一閃,旋即消失,緩聲道:“也許是想借鵝風堡的力量阻止我們奪取六殘門的令牌,因為六殘門的令牌干涉到皇宮內四庫的一樁失盜案。”
“原來是這樣。”楚天琪似有所悟,“師傅不知如何打算?”
南天神僧盯着他:“依你説該怎麼辦?”
楚天琪想了想道:“弟子既是中了姜鐵成的圈套,那麼楊紅玉中的昊無毒當然是假,百日解毒更是無稽之談……”
南天神僧插嘴道:“這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鵝風堡找不到楊紅玉。”
楚天琪道:“弟子想在十天之內找回楊紅玉,把她送還鵝風堡,這樣姜鐵成的圈套就落空了。”
“為師也是這麼想。”南天神僧嘴裏雖是這麼説,心中卻在想,“事情可沒這麼簡單!”
南天神僧已意識到今日發生的事決非偶然,當他第一次領宮主之命,派出第一批殺手時,便時刻等待着這一天的到來,這一天將意味着秘宮九僧的毀滅。
楚天琪不知師傅的心思,只道是師傅和他的想法一樣,儘快歸還楊紅玉,了結此事。
於是,他站起身道:“事不宣遲,弟子就即刻動身。”
“別急!”南天神僧伸手擋住楚天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動身吧。”
“師傅,弟子想……”楚天琪仍想即刻動身,此事宜早不宜遲。
南天神僧道:“天琪,你還沒去過為師的温室吧?”
“温室?”
“就是培植丁香花的密室。”
“沒去過。”
“為師現在就帶你去瞧瞧。”
“謝師傅!”
南天神僧雙手抓住石桌邊沿,輕輕一扭。
“吱——”石桌旋開,露出一個洞口,洞內透出一縷光亮。
“隨我來。”話音剛畢,南天神僧已從石凳上彈起,躍入洞內。
石亭之下還有密洞!
南天神僧在這個時候,還有閒心領自己去參觀培植丁香花的温室?
幾乎有些不近情理,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