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木屋,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室內無聲,昏暗的燈光,孤零零地在房中閃爍。
十位好手約定時間,從四面齊向小屋逼近。
就在這時,屋內有了動靜。
一陣輕歌曼曲傳出。
聲音玄妙悦耳,搖心醉意,使人忘記自身之所在,飄飄然進入夢幻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在輕歌中變軟變柔。
低婉纏綿之聲,悱側令人之曲,如泣如訴,似怨似幽,悽咽婉轉。
歌聲在每人的耳中縈繞,穿入耳膜,進人大腦最深處。
李樂凝神細聽,只聽到斷斷續續的歌聲中唱道!“……琴瑟驀停風凰住,鼓簫乍斷鴛鴦散。曲曲有意無人知,願隨春風寄鴻燕……憶君迢迢何時回,嬋娟相望隔青煙,何時還,妾腸斷……”
李樂幾乎要掉下眼淚。不禁自語道:“這個人好苦!歌聲更是令人感動……”
説着他一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羅百客。
一看之下,驀地他大叫起來。
羅百客目瞪口呆,眼睛中邪一般呆滯,雙瞳放大,連眼光甚至都變成綠色。
他“咕嚕”一聲咽口口水,雙腿僵直地向屋內走去。
“你……他怎會變成這種樣子?”李樂自語道,“難道是歌聲所致?”
細想之下,果然憶起在聽歌時,心中氣血翻滾,大腦空洞一片。
李樂心中一凜,急道:“羅大俠……”
羅百客雙膝不彎,連蹦帶跳地到了小屋後窗下。
“注意!危險……”李樂大叫急迫。
羅百客聽而不聞,身子向上一竄,居然硬生生地從小窗口翻了進去。
“啊?……”
李樂呆在當場,自語道:“這小窗口只有一尺見方,他也能一下子竄進去!”
他口中唸唸有詞,急衝至窗下。
小窗口只比腦袋大一點,窗框上掛着些碎衣破衫,甚至還有血跡。
這都是羅百客硬擠進去時,從身上留下的。
望着窗口,李樂嘆了口氣,自語道:“看來靡靡之音,果然害人不淺!”
他一躍而起,雙手搭住窗框。
整個人懸在空中,伸長脖子定睛向屋內望去。
李樂才看一眼,已是驚恐萬分,險些掉下來。
青林道長選出的十位“先鋒”,除了李樂,哪一位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他們的定力和自控力不知比常人高出多少倍,可他們現在已不知自己是何人、在何方?
木屋內只有一桌、椅。
桌上放着一座淡紅色琉璃罩的蓮花燈,門口掛着重重紗簾。
在柔和的燈光照射下,屋內春意盎然,別有一番景色。
但屋內最美妙的卻在寬大躺椅上。
椅子上方嵌鑲一隻小巧玲瓏寶鼎,鼎內香煙繚繞,香氣如蘭似麝,迷漫空間。
香焚寶鼎,花插金瓶,而搖椅上呢?
一位絕色美女,身穿一襲淺綠色蟬翼輕紗,玉體淡籠,妙像畢露,一雙如筍尖的纖足踢伸外面。
人美景美,幽香動心。
九位先鋒全伏卧在她腳下,連—向老成的戴秉春也沒例外。
那美女伸出蓮足,輕撫他們的臉頰,彷彿撫平他們的靈魂劍傷,安慰他們心中的痛苦。
眾人早巳迷失心智,腦海中除了眼前美女的蓮足,已沒有任何思緒。
他們開始親吻起來……從纖纖細竹的腳尖開始親吻,經過足踝,到達精美如雕的小腿。
美女身上的輕紗已無聲滑落,伸手撥弄着自己胸前的玉珠。
紅豔豔的玉珠緊挺起來,圓滾飽脹,逗人可愛。
它在眾人眼前晃動着,彷彿在向他們打招呼。
有人撲上,吸吮着乳珠,也有人親吻她的粉頸,有人把整個頭伏在雙峯之間的深溝中。更有色膽之人,則巳盯上她緊閉的大腿根部。
美女盡情的享受着,舒展四肢,把整個身體都“奉獻”出去,口中輕哼地漫歌已不成曲調。
豐腴的胴體,平坦的腹部,高挺的雙峯,徽隆的幽丘。
在眾人涎津之下完全浸泡。:
歌聲變得沉悶,最後變成了一種似痛苦似快樂的呻吟,在眾人粗厚的喘息聲中交雜着。
她終於分開了兩腿,露出了散着香氣的幽谷。
幽谷處細草遍佈,清溪漫流。
亮晶晶水珠從中滲出,發着誘人的光芒。
美女忽然嬌呼一聲,秘谷頓開,細流成河,重重疊疊的門户似掩似閉。
她喘息着,秘谷也隨之開閹着,彷彿正等着眾人進入。
九個人井然有序地上前。
他們在“開門”的舌尖上貫注了最大的力氣,然後用盡全力吸吮。
“啊……奴家要死了!……好哥哥,用力一些……噢……啊……”
美女忍不住高呼起來。
呼天喊地的叫聲比攝魂玄音更迷人心魄、撩動血氣。
到最後一人離開,她已呼不成聲。
她雙手緊抓胸前跳之慾離的玉珠,情不自禁的蜷屈身體並翻轉過來。
那白花花刺眼的香臀高高聳立在眾人面前。
香臀夾溝,下面牡丹花開;紅唇翻露。正一收一合的迎接來客。
十八隻手幾乎同時摸到了圓滾的香臀上。
眾人擁向雪白長腿的中間,親吻着,觸嗅着,猶如貓兒見腥,蠅兒見血。
美女舒服地呼出一門氣,娥眉忽皺忽展;臉上是説不出的快樂愜意。
她伸出玉筍嬌手,輕摸最靠近她的花景春臉頰。
花景春受寵若驚般熱淚盈眶,述蒙的跟光彷彿已領會她的意思,小腹向前一挺,使身體下方緊緊地貼在她的花開草茂之處。
高呼聲再起:“哎呀呀……嗚啊……讓奴家去死吧……呀……”
此時吊在窗口外的李樂,早巳累得雙臂發麻。“噗嗵”一聲從上面掉了下來。
他雖是少年,但也懂得人間之事。
乍看之下,他不禁覺得自己亦心神動盪,一種生平未有的奇妙感覺,像電流般流遍全身每個地方,麻酥酥地説不出得難受。
“這怎麼辦?”李樂這時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自酌道:“是衝進去救他們,還是先去通知青林道長?”
猶豫間,他忽然又覺得心中有一種衝動,想再爬上窗口去看看。
他明知道是不應該的,但還是爬了上去。
就在這時,屋內傳出一陣低吟輕歌般的聲音:“奴家敬請高人進來一敍!”
李樂心神一震,恨不得立刻變成一隻小鳥,一下子飛進屋去,投入那美女的懷內。
他剛要行動,就聽到前門外聲音傳來:“亂世妖魔,貧道難道怕你不成?”
原來那美妙相邀之聲不是在招呼李樂,而是另有其人。
李樂聽得明白,應話之人正是崆峒派掌門青林道長。
屋門一動,青林道長正氣凜然地走進,揮手之下,重重輕紗已被撕碎落地。
那女子在搖椅上輕輕伸開雙腿。
潔自如雪的大腿,還有大腿盡處的妙相展現在青林道長面前。
妖豔女子朱唇輕啓,口中嬌呼不斷。
忽然間,她臉上表情怪異,極古怪的一笑。
花景春也抬起頭,詭異地輕笑一下,腦袋—偏癱倒在地。
那女子又把另一人拉到自己雙腿間。
那人也同花景春一樣,極快樂時怪笑而死。
如此五次,已有五人失去生命。
其他人居然視而不見,依然俯首貼耳,一心等待着那一刻的來臨。
從他們臉上心甘情願、迫不及待的表情,任何人都能看出,只有死去的一刻才是最快樂無比的時候。
李樂不明白他們怎會忽然倒地死去?
他更不明白膏林道長為什麼一直站在門口。
青林道人對此彷彿熱視無睹,不但沒有一絲阻止的樣子,而且好像也在欣賞一般。
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是在戲中,在夢裏,彷彿不是現實存在的。
幸好李樂終於清醒過來。
他覺得心中窩着一口悶氣,於是放聲大叫一聲:“妖女住手!霹靂劍俠在此!”
話聲中,他從窗口鑽了進去。
那美豔女子被喝聲—嚇,不禁連打了兩個哆嗦,一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李樂雙腳落地,看到此景;也愣住了。
他沒想過自己的一聲大喝可以把人嚇得吐血。
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青林道長已猛地竄過來,一拳把那女子打翻椅下。
他沒有就勢追擊,而是將李樂拉到了一邊。
他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嘴邊遺着絲絲血跡。
李樂抱歉地道;“我本想喝住她停手,沒想到把道長也……”
青林道長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嘆道:“好利害的迷魂玄功!”
“迷魂玄功?”李樂不明白,自己只是用最大嗓門喊了一聲,怎麼變成了“迷魂玄功”?
李樂暗道:我的‘迷魂玄功’是不是和少林的‘金剛獅子吼”一樣厲害?”
青林道長用一種很奇怪、很感激的眼光看着李樂,道:“多謝小兄弟,如果沒有你的一聲斷喝,青林今夜可就栽在這裏了!”
“我的斷喝?”李樂眨動着大眼睛,一臉不懂地望着青林道長。
青林嘆道:“貧道剛才根本無法出手救人,那時連貧道自己……唉!”
他長嘆一聲,想想剛才情形,後怕無窮,心驚膽戰。
幾十年的修行,幾十年的清譽,整個崆蛔派在江湖上的名聲幾乎全毀在這妖女手上。
青林道長雙目一瞪,對那女子喝道:“魔女,你還有什麼話説!”
那女子整理衣裙,慢慢站起,盈盈笑道:“如果不是這小子從中壞事,青林老道,你自信能過得了本使者這一關?”
“哈哈……”
青林道長放聲一笑道:“天理昭昭,邪不勝正!冥冥之中早巳註定妖滅魔亡。”
“今日到此為此,臭小子……嗯!你去死吧。”
説話間,她剛穿上的輕紗又忽然脱身而出。
青綠色的輕紗帶着一股淡淡肉香罩向青林道長。
潔白如雪的胴體撲向李樂,兩指急插雙腈,高挺誘人的胸脯,微顫顫的櫻桃肉就在他面前。
李樂的呼吸頓時停住。
青林道長腰中的松紋古劍疾快地出擊。
“嘶”的一聲,長劍如虹,劈開撲來的薄紗,直射妖女心口。
妖女身在空中,及時翻轉,動作優雅,微妙地避過這一劍。
可她身無絲掛,這美妙的動作,在旁人眼裏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感受。
李樂急忙退到一邊。
青林道長出手佔據上風,得理不饒人,一連三劍,把她逼到了屋角。
他肚裏滿是怒氣,所以—上手就是劍劍追魂,招招奪命,甚至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打法。
妖女閃身道:“臭道士,我們今天都已重傷,你還想拼老命不成?”
青林道長仰首狂嘯,道;‘這都是你們攝魂谷所賜!”
“明明是這臭小子的喝嚇,致使你體內真氣倒逆,和本使有什麼關係?”
這位小兄弟雖使貧道險些走火入魔,但百倍強於他們。”
九位好手中還有四位還活着,他們己痴呆愚傻。
李樂把一直盯在美女身上的眼光收回,看向他們。
他慢慢走過去。
“沒用的,他們大腦已被魔音所傷,恐怕很難恢復。”肯林道長道。
其實李樂也不指望救治他們,只是站在那裏,眼睛就會情不自禁地飄到那美嬌赤裸的身體上。
他只好找些事做。
現在他卻有了另一番疑惑。
——這些死去的江湖好手身上,找不到一絲傷口,除了一直僵硬在臉上的怪異笑容外,一切全是正常。
他思索間,青林道長和對方已鬥到了兩敗俱傷的地步。
崆峒派劍法以招式繁密、輕靈迅速見長。
妖女重傷之下,幾番奮力突圍,都被青林道長輕靈的劍法逼了回來。
“臭道士!”妖女叫道,“憑你還殺不了本使。”
“貧道就算殺不了你,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嘻嘻……”妖女一聲無情的冷笑。
她道:“本使就以半條命換你這條快進棺材的老命!”
青林道長大笑道:“為武林除害,死有何懼?貧道今年五十有二,不算夭折1”
話語間,長劍的力道驟加,急風而至。
李樂衝了上來。
他不能看着青林道長力戰而死。
長劍出鞘,翻手就是一劍刺出。
不等李樂長劍招式展開,妖女身體忽躍而起,白皙纖嫩的玉腿以“紫燕飛”的招式踢出。
剎那間,玉腿雙分,幽溪密草;丘突溝深,離李樂臉前不到三尺。
美妙處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噴發着一種特殊的香味,迎着他口鼻而來。
李樂叫了一聲,緊緊閉上眼睛。
當他睜開雙眼時,看到青林道長髮出一聲驚呼,已撲倒在地上。
攝魂谷妖女肋下鮮血橫流,中招受傷。
果然打得兩敗俱飭。
只見她怒目狂嘯,不退反進。
玉體閃動之中,她十指如鈎,狠狠地抓向青林道長胸前,李樂心下大驚,頭腦猛地清醒過來。
他左手急快地向腰間一拉,帶出一根拇指粗的牛筋,右手長劍向筋弦上一搭,輕叱聲中,長劍挾風而出。
霹靂劍俠,這名字自然是錯了!
李樂不是霹靂劍俠,是霹靂“箭”俠!
即使沒有弓與箭時,他也是箭俠。
劍,已是箭。
長劍如怒電憤雷般直貫人那妖女腹中,全力帶着她跌出丈外,重重跌撲在地。
這力量是排山倒海的,是根本無法抗拒的。
妖女慘呼,撕心裂肺。這種痛苦和恐懼是她平生從未有過的。
這種痛苦在她身上並沒有持續太久,光裸的玉體在一陣抽搐之後終於僵直不動。
李樂不敢上前去查看。
他只是看着青林道長。
幸好的是青林還沒有斷氣。
他躺在地上休息片刻,扶着李樂的肩頭盤膝坐好。
李樂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青林道長凝眉顧盼。
他胸口中了妖女一掌,傷勢極重,現在連三流人物的武功都不如,他還能做什麼?
妖女已死,但誰又能保證四周就沒有其他敵人?
就在這時,房門一陣響動。
兩個人影撲進屋來。
李樂嚇了一跳。
待他定睛看去,原來是洪老二和謝星。
看到他們,李樂還是吃驚悚然——洪老二和謝星渾身浴血,臉上痛苦表情。
他們一看到青林道長,再也站不穩了,雙雙跌倒在地。
“出什麼事?”青林道長急問。
其實不用問,無論誰都能猜到。
謝星喘了幾口氣,道:“道長被歌聲引走……不久……追魂秀才方之卿就……”:
“他居然是攝魂谷的人?”李樂驚訝着大叫。
青林驚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除姓方的之外,已有黑衣、紅衣兩個使者。”謝星道,“鬼怪一般的身手,見人就殺,下手極其毒辣!大家逃散了,能活着的不知有幾個!”
青林道長長嘆一聲,沉思不語。
洪老二的體力恢復了許多,起身道:“我們快些下山吧!”
青林道長搖頭。
他們很不明白,到了這種地步,青林道長難道還想找攝魂谷的人一搏嗎?
青林道長慢慢地道:“我們開始時就錯了!”
誰也不懂話中的意思。
“我們不應該下山。”
青林兩眼閃燦着精光。
“我們難道在山頂上等着被他們活活殺死?”洪老二叫道。
青林道長非常肯定地道:“攝魂谷的人,要對付的不是我們。”
“道長此話何意?”洪老二不明地問道。
青林道長嘆了口氣,道:“貧道此時才想通,為什麼方之卿一直勸我們衝下山?原來他們在山頂上還有更慘烈的爭鬥。”
“既然他們不找我們,又為什麼大開殺戒,不放我們下山?”謝星問道。
青林道長道:“貧道以為,是怕我們回去。”
洪老二道:“可能回去嗎?”
謝星道:“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青林道長嘆息道:“攝魂谷在山頂一定有要事。很可能與二寶有關。”
李樂明白了,大聲道:“他們怕羣雄中有寶瑩寺的內應,帶着眾人殺個回馬槍。”
洪老二氣道:“就算如此,也不可以濫殺無辜?他們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一提到‘天打雷劈”,他不禁打個哆嗦。
“他們當然怕!但他們更不放心對手。”青林道長道。
李樂問道:“他們會是誰?”
“貧道不知!”
青林道長透過屋門,向山頂處遙望。
攝魂谷的對手會是什麼人?
是不是寶瑩寺的餘眾?
還是與另外的江湖高人在山頂爭奪二寶?
李樂一拍手,大聲道:“廣空大師還沒有死,就躲在山峯頂上養傷。”
青林道長一愣,道:“果真如此,我們應上山助陣,消滅這羣妖孽。”
“可道長身上的傷……”李樂無不擔心地道。
青林道長深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
體內真氣撞動,引發內傷。他痛哼—聲,腦袋一偏,無力地垂下,昏了過去。
大家手忙腳亂地救護起來。
青林道長還在昏迷之中,但臉色巳恢復如常,呼吸穩定。
謝星道:“看來一時半刻是不會醒了。”
李樂大聲道:“你們身上也有傷,不宜再冒險,就保護道長速速下山。”
謝星問道:“少俠呢?”
“我上山去看看。”
“你不能一個人去冒險!”謝星道。
李樂道:“你們有傷在身,而且下山之路也是吉凶未卜,況且,廣空大師乃當世頭面人物,不會輸給攝魂谷那幫妖人。所以我此去還是很安全的。”
洪、謝兩人剛要開口,他已高舉一手阻止了他們。
李樂又太聲道:“這件事就定下來了!誰也不要多説。”
他們相互看看,無話可説。
謝星極認真地道;“如果大家有命下山,李少俠永遠是我們的老大。”
這句話簡直讓李樂熱淚盈眶。
他用力拉拉他們的手,昂着頭大步出門。
李樂猜對了!
廣空大師就在乎頂峯。
他佇立在蜂頂的玉盤石上。雙掌合十胸前,微閉雙目,法像莊嚴。
在他下首的平坦空闊地上,站立十餘名身穿黑衣、高矮不一的江湖好手。
人羣中端坐一人,玄袍罩體,從頭至腳看不到一絲肌膚,只有一雙眼睛正閃閃發着奪人光芒。
玄衣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僵直平硬,彷彿是從牙縫中崩出一般。
他道:“廣空老禿驢,你可想好了!如不交出“御爐定心功”,今夜就是你去西的時候。”
“阿彌陀佛!”
廣空大師雙目倏開間,自有一種令人懍然敬畏之威。
喝道:“佛家以除魔平妖、普渡眾生為旨,老衲自要以身護法衞道!”
玄衣人乾笑兩聲道:“老禿驢,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本與本座作對?”
“除魔衞道要的是一顆心!”廣空大師怒喝道,“老衲今夜誓為……江湖除害!”
最後四字中貫注了他無窮內力,聲音震撼天地,讓人聽得如巨浪天雷,直撞腦門。
玄衣人身周的眾人中,已有三人經受不住,痛苦地捂着頭,蹲到地上。
玄衣人大笑道:“老禿驢,你的‘金剛獅子吼’也不過耳耳。”
罩在玄色面罩中的腦袋搖動了一下,又尖聲道:“沒用的東西!留之何用?”
蹲在地上的三人聽得大驚失色,張惶四顧。
他們沒來得及任何反應,同伴的手掌已拍到了他們頭頂上。
這三人的腦袋被強悍內力震碎,立刻口噴鮮血,橫屍當場。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廣空大師看到他們對自己同伴都如此慘忍狠毒,只有唸經的份兒了。
“法不嚴不治!”玄衣人狂笑道,“婦人之仁只能敗事壞國。”
廣空大師平靜地道:“浪子回頭,惡人向善。百里施主,你棄暗投明吧!”
‘你説的話等於放屁!”
‘阿彌陀佛!”
“本座今天要你知道,這十年來一直與本座作對的下場。”玄衣人的聲音狼嗥般響起。
廣空大師閉目輕唸佛經。
他不願再去看那野獸般的眼光。
玄衣人道:“這都是感謝你這個老禿驢才使得本座知道什麼是心軟壞事。治法必嚴,觸法必究,懲賞分明,令出如山,這就是本座成功之要。”
廣空大師不理,依然低唸佛經。
玄衣人彷彿還要説下去,他的興致正濃。
這些值得驕傲的成果,能真正欣賞的人,不也正是他的宿敵嗎?
廣空大師卻沒有興趣去聽。
他微開雙目,看看天色。
天際依舊漆黑無常,濃雲雖在風中轉淡,但月亮還是深藏不露。
若要等到月現之時,彷彿比日出還要遙遠。
玄衣人也看向夜空。
他吁了一聲,奸笑道:“本座早巳算過,今夜大雨過後,必會天晴月出。老禿驢,今日怎沒了耐心?是不是在等什麼高人?”
“阿彌陀佛!”廣空大師心中一驚。
他心中暗道:“他的話不會空穴來風,莫非此事巳敗露?”
一如是這樣,必有叛徒。
玄衣人不是為二寶而來,是為一套絕世心法——“御爐定心功”。
這套心法不是殺敵強身的武功心法,而是一種輔助內功。
心法學成之後,再學其他武學,可事半功倍,不為邪念所侵,避走火人魔之累。
關於這本奇書,世人知之者甚少。
至少李樂就不知道。
他剛到山頂,遠遠地爬在草地上。
他全身上下已經濕透,衣服就像一張皮,緊裹着身體,冰冷難受。
前面的全是絕頂高手。他一也不敢動,只能睜着大眼睛四處張望。
幸好他自幼苦練射術,眼力已非常人可比,在這漆黑如炭的環境中,依然能看清二十丈外的玄衣人和廣空大師。
他有些不懂——為什麼廣空大師和玄衣人一句話不説,都斜着眼看黑鴉鴉的夜空?
李樂也仰頭看去。
人在絕峯之上,烏雲看似就在頭頂,彷彿舉手可觸。風吹雲轉,似萬馬奔騰,翻滾之勢,令人眼暈頭昏,猶如回到洪荒時代,又似世界末日來臨。
“好可怕的風,好可怕的雲!”李樂垂下眼光,心中自嘆道。
“哈哈……”。
玄衣人忽然大笑道:“風雲變色,夜明月朗!”
李樂再抬頭看去——是眨眼時間,夜空已變得發青,風更急,雲更快。
不大時間,月光朦朧,淡暉現出。
“時辰到了!”玄衣人一聲斷喝。
廣空大師額上,巳現滴滴汗跡。
此時月光如一盆清水灑落山頂,萬里乾坤,羣山百壑,盡在光輝之中。
“哈哈……見識見識本座的‘雷霆玄音’。”
“哈哈……哈哈……”
玄衣人為首,聯同下屬十數人一起大笑起來。
十幾位一流高手,用盡憑生內力衝激而出的笑聲,足以嚇死大象。
他們體內的罡氣也隨之崩發身外。
在二十丈之外的李樂也無法倖免,只覺得彷彿有人重擊自己胸口,體內血脈大亂,氣血攻心。
五臟離位,氣血逆行,體內真氣猶如一把重錘,並砸在心窩上,頭腦一陣陣眩暈。
他極力忍住,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玄衣人的聲音在笑聲中響起:“趴在山凹草叢中的那位朋友,你能衝上山頂,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不幸。”’
李樂聽得清楚,心中也明白,玄衣人説的就是自己。
此時,笑聲突高,如潮水拍岸,一浪疊着一浪,彷彿永無休止。
即使李樂能忍住,但還來不及喘口氣,第二陣氣血又攻上心
不是被敵人的武功打敗,而是被自己的內力打敗。
李樂憋不住這口氣了!
他—張嘴,腥紅的鮮血、隔夜的飯菜,彷彿還有心肝脾肺,噴了出去。
李樂腦袋一歪,無力地倒下。
在倒下的最後一刻,他着到從廣空大師腳下的玉盤石後面,突然縱出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威武非凡,一身紫紅寬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