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劍如虹
當林淇重入臨潼時,他覺得十分失望,因為他想找的人一個都沒有找到,謝長風、柳無非與雷天尊等人都不知上那兒去了?
本來他們都落腳在謝長風家中的,可是林淇到那兒去探訪時,只有謝長風的兒子謝幼風出來接待,他對林淇的態度很不客氣,語氣中派露出很不齒的意思,林淇知道這是為了上次自己父子拒絕他們共同對付十三友之故,雖然父親是一片好意,但也不必對他解釋得十分清楚,仍然很客氣地詢問柳無非的下落。
究竟因為林淇的名頭太大了,謝幼風縱然對他不滿意,還是告訴他説是前五天,由丐幫掌門童天月傳來一個秘密訊號,將大家都叫走了,行蹤很隱密,一羣人還是分做幾批易容化裝而走的,大概總是為了甚麼要緊的事情……
林淇聽得心中十分動疑,但是他知道謝幼風並沒有説謊,因為謝幼風本人也十分着急,對他父親與羣俠的去向很不放心!
這些人究竟是為了甚麼呢?是不是為了去對付十三友呢?十三友現在是由費長房自己統率,以這幾個人的武功要想去對付他們,無異是以卵擊石。
當他把心中的憂慮説出來後,謝幼風倒是立刻要他説不必擔心,謝家雖已脱離江湖,對武林的動態倒仍十分清楚,十三友都留在太原城內,目前很安分……這些人絕對不是去找他們拚鬥的!
只要柳無非等人不去惹十三友,危險的可能就不太大,林淇也就安心了,同時打消了去找他們的意圖,決定留在此地等幾天,在他的判斷中,柳無非等人一定會有消息傳回來的!
把自己落腳的旅舍告訴了謝幼風,希望他一有消息立刻通知自己,以備必要時好去聲援!
由於他這番表示,謝幼風對他的態度也改變了,十分懇摯地邀請林淇住下,他所持的理由很正當,林淇絕不可能整天都呆在客店裏,萬一有甚麼緊急的事情,臨時找不到人反而會誤會,再説謝家也是此間第一首富,生活起居上也可以款待得周到一點!
林淇想想也就答應了,謝幼風十分高興,立刻收拾了一間上房招待林淇住下,每日三餐都由他親自作陪,倒使得林淇很不過意。
住了兩三天,林淇漸漸有點不耐煩了,謝長風等人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謝幼風對他的客氣與恭敬尤其使他不習憤,所以在一天午後,趁着謝幼風不在旁邊的時候,他離開謝家的莊院,信步在街上閒-着。
臨潼的市面很繁榮,因為此地是西行路上的一處重鎮,西北望長安,兩地相去不遠,唇齒相依,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經過無數次兵變的洗劫後反而更興盛了,破壞最多的地方,建設得也最好、最快,這是人類戰爭史上一項矛盾的事實!
所以在那不太大的市鎮上,居然聚居着許多的人,從事着各種不同的行業。
望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羣,林淇再度掀起了心中的豪情,他深深地體會到自己的責任,一種使這羣人能繼續安定生活下去的責任,善良的人總不免受到豪強的欺凌,為了不辜負自己所學的這身武功,他必須要永無休止地與邪惡豪強作對下去!
基於這種心情的轉變,他覺得自己目前最需要的該是一柄好劍,一柄為伸張正義,鋤奸儆邪的利劍。
市上有好幾家劍鋪子他都沒有去光顧,因為他知道那裏出售的都是些凡鐵,雖然那些平凡的刀劍在他手中照樣可以發揮作用,他卻希望能找到更好一點的。
轉過兩條鬧街,終於被他發現了一家他想光顧的地方。
是一家古董店,在亂世,這種陳年的古玩也許毫無價值,然而在太平盛世,人們在衣食之餘,自然而然地興起了思古的悠情,於是這些古物又成了人間奇珍,林淇想到這裏面或許有着他想要的東西。
走到店裏,他瀏覽了一下,架子上陳設了許多唐瓷、漢玉,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因此他有點失望,正想退出的時候,那坐在櫃枱後的老掌櫃才放下水煙袋,瞟了他一眼,起身招呼道:“相公想買些甚麼?”
林淇不想多嚕囌,只是淡淡地應道:“在下不過隨便看看!”
老掌櫃乾咳一聲道:“小號這些貨品俱是前朝古物,相公難道一件都看不上眼?”
林淇微笑道:“那倒不是,寶號蒐羅的這些古物俱非下品,只是與在下志趣不合!”
老掌櫃見他有離開的意思,連忙又喊住他道:“相公請不要走,老漢家中還藏着一些珍品,相公若有興趣,老漢可以叫人搬出來供相公鑑賞一下,因為老漢雖然以售賣古玩為生,對於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倒是捨不得賣出去,是以也未陳列出來……”
林淇聽他的説話口氣前後自相矛盾,倒是頗感興趣地道:“老先生既是不捨得出售,為甚麼又叫在下看呢?”
老掌櫃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老漢對前代古物興趣特高,看來相公對此道也像是個行家,知音難遇,是以才冒昧相邀!”
林淇倒是一怔道:“老先生何以得知在下對此道在行呢?”
老掌櫃笑笑道:“老漢從事這一行業已經幾十年了,不僅懂得鑑物,也懂得鑑人,相公進店之後,對那些光輝燦爛的玉器都不屑一顧,倒是幾樣不起眼的東西相公看得久一點,由此可知相公與那些只重外表的無知俗客不同一流!”
林淇對他敏鋭的觀察力倒是十分欽佩,遂謙笑一聲道:“老先生太過獎了,在下對於古玩也不過略具一點知識而已,‘行家’二字是萬萬不敢當的!”
老掌櫃哈哈大笑道:“老漢果然沒有看錯,相公請隨老漢到後面去,也許老漢有幾樣東西能令相公發生興趣的!”
林淇反正也閒得無聊,遂不再堅持,跟着他走到店後,來到一個頗為幽靜的書房中坐下,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端茶過來敬客,老掌櫃指着那女孩子微笑道:“這是小女心如,老漢方天俠痴長六十二歲,膝下僅此一女,請教相公……”
林淇自己通了姓名,那女子送過茶後卻不走開,站在一邊,兩隻靈活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林淇,方天俠笑着道:“小如,林相公對於古玩是個大行家,你把我藏在箱子的幾樣東西拿出來,請他品評一下!”
方心如頗不情願地噘噘嘴,但還是轉身去了,當她那長長的髮辮從書房門口消失後,方天俠才半笑半嘆地道:“小女對一切都很喜歡,就是對古玩沒興趣,真不像是我的女兒,老漢真擔心一旦身故之後,她會把那些寶貝都砸得粉碎……”
話沒説完,方心如已捧着一個木匣進來了,噘着嘴道:“爹,您又在背後説我壞話了,不是我對古玩沒興趣,實在是怕跟在您後面收拾,這些玩意兒又鎖碎又嬌嫩,分量又重,碰一下又要捱罵……”
方天俠瞪起眼睛“哼”了一聲道:“丫頭你又來了,當着客人也這麼沒規矩!”
方心如將木匣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方天俠連忙過去,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木蓋,林淇也不禁為之動容了!
那木匣裏鋪着一層絲綿,絲綿上鋪着錦緞,錦緞上光輝燦燦,擺列着形形色色十幾件不同類別的小玩意兒。
有玉雕的小人、小馬,也有象牙鏤刻的小浮屠,可是最吸引林淇注意的卻是一柄金色的短劍。
那劍連鞘不過才七、八寸長,寬約指許,劍柄上鑲着閃亮的寶石,看外表就非常名貴了,而那劍另有一個奇特的地方,那七、八寸長的劍身中倒有三分之二是劍柄,換句話説,就是那劍葉只有兩寸多長……
方天俠小心翼翼他掂起那象牙屠,得意地道:“林相公請看這浮屠高不過一寸有奇,卻能分成九級,每一級不僅磚石的紋路鏤刻分明,塔中-有人物佛像,莫不栩栩如生,這種匠心妙手,恐怕舉世之間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林淇雖然也覺那象牙浮屠刻工精巧,可是他的注意力仍停留在那柄劍上,方天俠一樣樣地都拿出來給林淇看了,眉色飛舞地解釋這些珍玩的出處與他得到的經過。
林淇為了禮貌,只好淡淡地應着,方天俠不覺得,方心如卻看出來了,抿着嘴笑嘻嘻地道:“爹,您別獻寶了,人家林相公根本就不感興趣!”
方天俠這才注意到林淇的反應,不禁有點失望地道:“林相公莫非認為這些仍不值一顧?”
林淇臉上一紅連忙道:“哪裏,哪裏,老先生這些珍藏無一非價值連城之奇珍……”
方天俠“哼”了一聲,怫然地道:“雖值連城,到底還是有價,在老漢心中,它個是無價之珍,就是拿整個天下來跟我交換其中之一,老漢也不答應!”
林淇見他認真起來了,倒是覺得很不好意思,連忙又道:“是的,在下失言了,請老先生不要見怪,凡物之所以珍貴,只在識與不識之別,老先生能識得其珍貴之處,自然天下不易了!”
方天俠這才眉開眼笑地道:“對啊,林相公這番話才是知之者言。小如,你聽聽,林相公跟我才初次見面,卻能説出我一生的感覺,你跟我十九年了……”
方心如扁着嘴笑笑道:“爹,您別瞎起勁了,林相公不過是捧捧您的場,其實人家對您這些玩意兒根本就沒興趣,他的興趣全在那柄斷魂劍上!”
方天俠神色一動,厲聲喝道:“胡説!你再叫它斷魂劍,我就給你一個嘴巴!”
方心如一噘嘴道:“是您自己那麼叫的,怎麼就不許我叫……”
方大俠瞪着眼直生氣,林淇卻好奇地道:“老先生,這柄劍真奇怪,它真的叫斷……”
由於方心如捱了罵,因此他也不敢再叫出來。
方天俠卻黯然一嘆道:“這是個不祥之物,老漢也不知道它真正叫甚麼,只是因為拙荊就死在它上面,所以才那樣稱呼它……”
方心如的臉色也呈着一片悽楚,林淇卻忍不住好奇地道:“在下可以拜識一番嗎?”
方天俠連忙搖頭道:“不行!”
林淇本來已經伸手去摸劍了,聞言連忙縮了回來,神色之間略感失望,方天俠乃以歉然的聲音道:“並非老漢小氣,實在是此劍性子十分頑劣,出鞘之後非常危險,當年拙荊就是為着好奇,揹着老漢將它拔出來把玩,結果控制不了它,以至為它所傷……”
林淇十分奇怪地道:“這劍會自動傷人嗎?”
方天俠搖頭道:“那當然不會,可是持劍的人若無武功基楚,便無法控制它的行動,反而會被它所傷……”
林淇聞言心中一動,連忙問道:“老先生自己一定是看過它了?”
方天俠點點頭嘆道:“是的,老漢略知技擊,但也僅能保護自己不受所傷而已,自從拙荊的慘劇發生之後,怕小女也不明就理又受了它的害,所以對小女也略加傳授,相公是個讀書人……”
林淇興趣大增道:“在下也曾略習武事,對於這樣一柄奇劍實在心儀之至,請老先生允許在下一增見聞如何……”
方天俠仍是搖頭道:“相公腰身健梧,老漢也看出習過幾年武功,不過對於這種兇器仍是不值得去冒險,相公如一定要看,就由小女將它拔出鞘來,供相公遠遠觀賞便了!”
林淇好之心更熾,可是又有點不服氣,他想來想去都不相信這小小的一柄劍會有那麼厲害,可是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向方心如一拱手道:“那就麻煩方姑娘了!”
方心如笑了一下,過來拾起小劍,錚然一聲,拔出劍葉,林淇只覺眼前一亮,毫光照目,方天俠急叫道:“死丫頭!走遠一點……”
方心如含笑走出三、四步,林淇卻驚愕得連口都合不攏了!
因為那兩寸多的劍葉,此刻已漲到兩尺多,劍身透明湛藍,有如一泓秋水,而且那劍身還軟軟的,像小蛇一般地亂晃着。
林淇呆了良久,才嘆息着道:“真想不到,那劍葉怎麼會自動地變長呢?”
方天俠在得意中又有點哀傷,嘆了一聲道:“劍葉原來就是這麼長,只是它十分柔軟,藏進劍鞘時自行摺疊起來,才變成那麼一點,這劍鋒十分鋭利,削鐵吹毛,應手立斷,也不知前人是如何鑄造的?”
林淇故意裝着外行道:“這軟軟的如何使用呢?”
方天俠指着劍身道:“武功高的人,自然可以藉內力使之堅硬如鋼,當年拙荊就是因為功力不足,在揮動時被劍鋒倒捲回來,削去了半個頭顱……”
説到這兒他的聲音透着十分悽慘,林淇聽着也頗難過,連忙變轉話題道:“方姑娘得老先生悉心指點,劍上功夫一定相當高明,倘能蒙不棄,還請施展幾手,進一步讓在下開開眼界行嗎?”
方天俠沒有作表示,方心如已輕輕一笑,手挽劍花,灑出一片青光,急得方天俠大叫道:
“丫頭,你小心一點,別傷着林相公……”
方心如好像沒聽見似的,劍光愈舞愈急,耀眼的青芒將人影都蓋住了!
方天俠氣急敗壞地道:“這丫頭今天瘋了,林相公,你躲遠一點……”
林淇卻笑着連連道:“不要緊!不要緊……”
他看出方心如的手法雖然精奇,火候上猶未凝鍊,最多也只能算是二流劍手之列,因此並未太在意,一心只去欣賞那柄劍了。
方心如大概使了十幾招,忽地身形一轉,劍尖直向林淇刺了過來,方天俠急聲大叫道:
“丫頭,你瘋了……”
林淇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將身軀微偏,躲過了這一刺,然而方心如並不因此罷休,劍鋒一扭,跟着又平掃進來!
方天俠原來幾乎急得眼中要冒出火來,及至見到林淇閃開第一招的身法後,口中輕“噫”
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林淇卻被逼得險狀百出,好容易矮身縮頸避過第二劍,方心如的第三招又跟着攻了進來,林淇這次比較從容一點,看準她手中的空門,驀地伸出一手,想去奪她的劍,口中還叫道:
“方姑娘,請不要開玩笑!”
當他的手指快要觸及方心如的腕間時,方心如輕笑一聲,居然以毫髮之差,由他的指下滑開長劍,再度罩了上來。
林淇懍然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看走了眼,以方心如之身手,實在可以列之方今一流高手而有餘,她一開始所表現的那種生疏完全是裝出來的。
另一個震驚的人是方天俠,他在一旁驚呼道:“相公,我這次可看走眼了,原來你是個大會家……”
林淇此刻可無暇回話,單臂一揮,用的是伏魔四大式中的最後一招“雲彌六合”。
那是守裏帶攻的一着奇招,臂上的勁風首先盪開了方心如的劍葉,然後一指點去,掃中了方心如的脈門,方心如發出一聲輕喊,長劍立刻轉到林淇手中,同時劍上的內力驟失,劍葉倒捲回來,彎向林淇的腕部!
方心如這次是真正的驚呼了:“林相公小心,快撤手丟劍!”
林淇信手一抖,用了六成功力貫住劍身,誰知那劍反捲之勢卻更加迅速了,不由使他大吃一驚!總算他慌而不亂,在最危急的關頭將劍脱手朝地上擲去。
叮然一聲輕響,劍尖在地上一觸,劍身彎了下去,立刻又彈了起來,依然朝林淇射來,這次林淇可小心了,以極快的手法向劍柄上抓去,握定之後,更以十成功力向前一挺,劍身起了一陣如龍吟般的嘯聲,劍尖射出尺許毫芒,可是那柄劍卻乖乖地不動了,方心如這才鬆了一口氣,手按着胸口道:“林相公,你真不愧為天下第一劍手,剛才太得罪了!”
説着把劍鞘遞過去套在劍葉上,那柄清澈如水的劍又恢復到七、八寸長。
林淇捧着短鞘,吁了一口氣道:“厲害!厲害!若非親見,我怎麼也不相信這麼一柄短劍會有如此厲害……”
方天俠這時也帶着一臉的驚色過來:“林相公,你不但高明,而且高明之至,老漢方才那一番吹噓做作,實在是貽笑大方了……”
方心如對他微微一笑道:“本來就是您多作小心嘛,林相公是聞名天下的第一劍手,否則我怎麼敢那麼大的膽子向他試招,只怪您對江湖上的事太不注意了!”
林淇難為情地一笑道:“方姑娘,你太過獎了,剛才你那一番相試,差點就要了我的命,以你在劍上的造詣,並不比我差到哪裏……”
方心如輕輕一笑道:“算了吧!我仗着利劍對你空手,結果還是被你把劍奪去了,要不是你手下留情,那一指才真的可以要了我的命呢……”
林淇很不好意思,只得改向方天俠道:“老先生,看了令嬡的身手,相信您一定更為高明,以賢父女的武功造詣,放之天下也難找到幾個人,為何自甘淡泊……”
方天俠默不作答,方心如已扁着嘴道:“爹就是不許我闖蕩江湖麼,甚至於連江湖上的事也不許我打聽,否則也不會讓那些膿包飯料稱雄逞霸了……”
方天俠怒目瞪了她一眼道:“胡説!江湖上能人輩出,你這點技業算甚麼?在林相公面前,你已經出了大丑,還敢説到了湖上逞能……”
方心如不服氣地道:“林相公是天下第一大劍客,我當然比不了,可是我就不信會比那些浪得虛名的寶貝武師們差!”
方天俠大喝道:“住口!你怎麼知道林相公是天下第一劍客的,是誰告訴你的?”
方心如怔了一下道:“這是盡人皆知的事,何必還要人告訴我!”
方天俠卻十分震怒,厲聲又叫道:“胡説!我根本就不許你打聽江湖上的事,你又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一定是那個混蛋又來過了!”
方心如像是受了很大的委曲,流着眼淚道:“沒有,我根本不理他!這些都是幼蘭來找我談天時,聽她告訴我的!”
方天俠的怒色稍霽,“哼”了一聲道:“那也不行!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別跟那一家子來往,你總是不聽話,我真後悔傳了你武功……再這樣下去我遲早都會砍斷你的腿……”
方心如哭着道:“人家找到我這兒來,大家都是女孩子,我總不能推她出去,這又不是我招上門來的,誰叫您要攀下這門親戚……”
林淇聽他們父女倆一罵一吵,約略有點明白,大體上還是莫名其妙,因此也不好插口勸解,窘在一旁很難受!
方心如又哭着道:“江湖人又有甚麼不好,像林相公這樣……”
方天俠怒聲道:“林相公謙沖自守,藏而不炫,有幾個江湖人能像他這樣?再説林相公也不是江湖人出身的,以他那種修養廁身江湖,不過是為了遊戲,你憑甚麼跟他相比!”
這次方心如倒是乖乖的不再作聲了,林淇卻又被他贊得滿臉通紅,連忙搖手道:“老先生如此一説,在下就更不敢當了,在下不過……”
方天俠用手一擺,阻止他謙虛下去道:“林相公別再客氣了,你深藏若谷,以至於使老漢未能看出身藴絕藝,可是在為人的品行上,老漢卻深信絕不會再看錯!”
林淇弄得倒不知如何回答?默然片刻後,他才雙手捧着那柄短劍交給方天俠,一面以欽羨的口吻道:“此劍的確神奇,在下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方天俠不去接劍,卻以正經的神色道:“林相公方才用以奪劍的手法,看來好似一招劍式……”
林淇點點頭,對他的眼力更為欽服,誠實地道:“是的,那是在下蒙一位武林前輩所授,共有四式,那是最後一式……”
方天俠動容地道:“老漢從事劍道也有數十載了,卻從未見過如此奧妙的劍招,林相公若是不以為太冒昧的話,老漢頗想請教一下!”
林淇不禁一怔!躊躇地道:“這……”
方天俠卻笑着道:“老漢自知此請太自不量力了,然而高明難再遇,老漢實在無法遏制心中的激動,再者這柄劍自從落入老漢手中之後,也一直很委曲它,相信它在林相公的手中一定可以發揮更大的威力!”
林淇更為吃驚地道:“老先生是説要在下使用此劍與老先生對招……”
方天俠但笑不語,方心如卻十分高興,把剛才所受的責罵都忘了,跳着腳叫道:“林相公放心好了,爹還有一柄劍,鋒利的程度並不下於這一柄,使起來卻比它方便多了,你們到院子裏去吧,我去拿劍!”
説完又跳着走了,方天俠卻搖頭一嘆道:“這丫頭一聽見比武就高興成這個樣子,真不像個女孩子!”
林淇笑笑道:“這也難怪,方姑娘追隨老先生練成這一身好功夫,卻很少有機會施展,自然會躍躍欲試……”
方天俠卻嘆息地搖搖頭,一面伸手邀林淇出外到院子裏去。
林淇知道這一場比試是無法避免了,再者也急於想看看他另一柄劍的鋒利程度,遂謙遜地笑了一下,跟在他身後步出書房,走到院子裏面。
那是兩屋之間的一片夾院,青石鋪地,打掃得很清潔,寬敞空曠,好像是用作練功的場所,而方心如卻笑吟吟地捧着一支長劍站在院角上,看見他們來了,追不亟待地把劍交給方天俠道:“爹,給您劍……”
方天俠接劍在手,用手指輕彈幾下,發出枯啞的叩木聲笑道:“林相公認識此劍的來歷嗎?”
林淇見那劍身都呈着一種暗紅色,劍尖微圓,不禁失聲驚呼道:“這……頗像傳説中的紫郢劍!”
方天俠略帶驚容道:“林相公果然見聞淵博,這正是峨眉失傳的至寶紫郢劍,百餘年前,曾為峨眉女劍俠李英瓊所得,老漢卻是在一個古玩商人手中購來!”
林淇嘆了一聲道:“歲月淘盡英雄,俠骨已朽,靈器卻不曾隨之湮沒,能落入老先生這等識者手中,也算是它的幸運!”
説着再度抽出短劍,全力貫注,使它直得像一支鋼柱,方天俠也神色莊重地探出手中長劍,二人正欲交鋒,忽然門外闖進一道人影!
林淇認得來人正是謝幼風,不禁吃了一驚!而方天俠卻怒“哼”一聲道:“你怎麼又來了!”
謝幼風卻遲遲疑疑地道:“姨丈,小侄是來找林世兄的,我父親有消息傳來了,他們失陷在五台山,有幾個人都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