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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門女婿

    江湖上的人似乎是一直處於枕戈待旦的狀態,秦家小姐結親的喜帖就如同是砸入平靜水面的頑石,頓時激起波浪,開始擴散到整個水面,當大宴賓客的這一天到來之時,蘇寒食便開始忙得不可開交。

    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見識江湖之中的大場合,他已經在五福樓發了請帖,若是王銘藝會到五福樓,便能夠收到,畢竟結婚請來許多親朋好友,都是女方的,他自己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所有儀式進行完畢,夫妻之禮已經結成,蘇寒食望着眼前的嬌妻,心中怦然而動,這下該是新婚夫妻給親朋們敬酒,八方賓客,親疏有別,更有尊卑之分,蘇寒食這個新郎官見識不廣,還需要新娘指點,才能尋對次序敬酒。

    第一杯酒自然是敬給高堂,第二杯卻理所當然要敬給這裏最為尊貴的客人,即便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也要對他畢恭畢敬。

    蘇寒食也十分奇怪這樣一位影響極巨的人究竟是誰,而秦珺楚的解釋卻讓他極為驚異,原來這位老者居然是西園園主段金德!

    西園是武學聖地,是武林大會召開之所,也是武林之中各大勢力分割利益的談判桌,而西園園主向來就是武林大會的主持之人,隱隱有武林盟主的意思。

    其實西園這個詞,來源於宋朝時候的一個優雅的典故,北宋元祐二年,駙馬王詵宴請賓客,藉助蘇軾的號召力,眾多文豪從天南地北趕來,正可謂是羣賢畢至,老少鹹集,比如蘇軾、蘇轍、黃庭堅、米芾等人,都是文壇之中的泰斗人物,這般盛況,更勝於東晉時著名的蘭亭*,被後人稱之為西園雅集,當時參加西園*的李公麟親自做《西園雅集圖》,描繪了這些*人物的風姿。

    本來西園雅集是最有名的文壇盛會,但後來武林人士都喜好舞文弄墨,追逐風雅,西園的含義就被擴展開來,變作文武盛會,當然這種盛會必須有極強硬的制度約束才能夠順利辦成,所以歷代西園園主,都是能夠約束天下羣豪的人物。

    蘇寒食不由在心中嘖嘖稱奇:就算珺楚是秦家獨女,但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讓西園園主親來道賀吧?

    果然,在段金德喝過喜酒之後,便道:秦老弟,我先道一聲恭喜,蘇小友,我也祝賀你娶得如花美眷。

    秦嵛德和蘇寒食連忙稱謝,表示受寵若驚,而段金德接着又道:西園*再過三年重新召開,我已經和三侯商議,這一屆西園*,我會將藏在西園之中的昭陵圖鑑公之天下!

    中賓客都在關注着西園園主,段金德這句話一出,頓時一片譁然。

    段金德所謂的三侯,乃是西園中的重要人物,因為西園召開文武*,總不可能只有園主一個光桿司令,西園是一個龐大的機構,其中還有四個人,在江湖上鼎足輕重,絕對不比四大家主的分量輕,這四個人就是文房四侯。

    文房四侯本身是文房四寶的另一種稱呼,文人都喜歡筆墨紙硯,併為這四寶封侯加爵,比如筆被稱為管城侯,墨被稱為松滋侯,紙被稱為好侍侯,而硯被稱為即墨侯。而西園之中的高手各個都是文人雅士,所以他們之中有四個最厲害的人,分別以這文房四侯的名字冠名,後來傳授弟子,這個侯爵的爵位也傳承下來,成為西園的機構。

    所以西園的文房四侯是地位僅次於園主的人物,但是二十年前,松滋侯與西園其他人物起了爭執,大打出手,後來離開西園,所以現在的西園,只剩三侯。

    而令眾人吃驚的是關於昭陵圖鑑的消息,昭陵是唐太宗的陵寢,每個皇帝陵寢之中都藏着極為豐富的陪葬品,但武林中傳聞,唐朝時雖然皇家宣稱昭陵陪葬之物極少,其實卻藏着大唐的皇室寶藏,還有唐初奪得天下時聚攏的驚人財富,價值巨大。

    無數人想要打昭陵的主意,卻偏偏沒有一人能夠安然進入,昭陵的設計,當真是強悍之極,而昭陵內部的構造圖昭陵圖鑑卻不知為何在一百年前突然出世,為了不引起江湖大規模震盪,西園才將這昭陵圖鑑藏入西園的密室要地之中。

    可是現在,西園卻説要將之公之於眾,如何不令人震撼?

    蘇寒食還沒有從段金德的話中緩過神來,便聽見他又道:秦老弟呀,弟妹已經仙逝,那份陽門圖錄是從西園帶出去的,本來算作是弟妹的嫁妝,但是現在西園公開那昭陵圖鑑,這陽門圖錄,可應當然天下人看一看嘛!

    秦嵛德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陽門圖錄是進入昭陵的方法記錄,是他的妻子出嫁時帶來的,本來就應該是秦家的東西,這時西園園主先公佈三年之後,要在文武*上將昭陵圖鑑公之於眾,就是為逼迫秦嵛德拿出陽門圖錄來。

    秦嵛德皺了皺眉,現在有數百人看着,每一句話都必須小心翼翼,只是他實在沒有想到西園園主居然會來這麼一招,將昭陵圖鑑都公之天下,非要將陽門圖錄拖下水不可,秦嵛德措手不及,無法可施之下,只好答應道:既然園主有意,我秦家自然也不會吝惜,三年後西園*,我秦某人必定攜陽門圖錄來會!

    段金德大聲道:好,這次的西園*,有昭陵圖鑑和陽門圖錄的公開,必定是超出以往的盛大聚會,江湖的諸位朋友們,我們一起來喝這碗預祝酒!

    眾人同聲喝彩,秦嵛德臉色發青,狠狠地將一碗酒水嚥下。

    蘇寒食一邊為各路豪傑敬酒,一邊在心中道:果然是如此,珺楚這次招親絕不簡單,一定是和那陽門圖錄有關,等今天喜事辦完,我再細問他端起一碗酒,正要遞給眼前的人,等那人抬起頭,卻突然驚喜道:師弟!你來了

    這人正是他同門師弟王銘藝,蘇寒食本來就為自己大婚沒有一個親友相賀而抱憾,這時見到王銘藝居然不聲不響地坐在賓客之間,不由大是喜悦。

    哪知王銘藝竟然冷冷道:不敢王某身份卑微,不敢做秦家姑爺的師弟!這聲音冰冷之極,蘇寒食直感覺到他話語之中有一股森然冷意猛然襲來。

    王銘藝這話中顯然含有莫大敵意,竟然連兄弟之情也要斷絕,蘇寒食詫然道:師弟,你胡説什麼?

    王銘藝從他手中奪過一碗酒道:我沒有胡説,這一碗是你和秦家小姐的喜酒,我還是要喝的,乾了這碗酒,你我再無兄弟之情!

    蘇寒食猛然間遭逢這般變故,驚駭欲絕,只見王銘藝向不遠處的秦珺楚揚了揚酒杯,目光森冷地看了她一眼,秦珺楚就像被刺到了一般,臉色一白,終於抵受不住這般目光,退了一步,轉過頭去,蘇寒食依稀能夠看到,似乎有一絲清淚,掛在她的眼角。

    蘇寒食還在驚詫之中,王銘藝已經將那碗酒喝乾了,蘇寒食驚叫道:師弟!你

    王銘藝打斷他道:蘇公子,你我手足之情,已然斷絕!請你自重,莫要胡亂稱呼!

    眾人都看着蘇寒食,紛紛在心中猜測那對在酒席上反目的師兄弟究竟是什麼情況,在如此盛大的婚宴上發生這種意外,好事者已經開始小聲談論,秦嵛德見到女婿遇到麻煩,急忙要過去幫手處理,而旁邊的西園園主段金德卻在這時候重新站起來道:秦賢弟,我來介紹一下,這個年輕人是我新收的徒弟,我看他資質尚可,便讓他加入西園下一代的隊伍,不知歷數,冒犯了秦家姑爺,還請見諒。

    蘇寒食吃驚地説不出話,秦嵛德幫口道:豈敢,還要恭賀園主收得高徒才是!

    蘇寒食只覺腦中混混沌沌,王銘藝此時與他斷絕了師兄弟之義,又認了別人為師,即便他認的師父尊貴之極,也是背叛了師門,現在蘇寒食師父已經化羽,當然是由他執掌師門,怎會想到自己大婚之日,師弟會當眾背叛師門?

    蘇寒食還想問個清楚,被秦嵛德拽了拽胳臂,王銘藝道:秦老爺,雖然在酒宴途中離去是極為失禮的事,但是師父剛剛交待過事情,必須晚輩現在去辦,還望秦老爺子恕罪!

    秦嵛德道:哪裏哪裏,既然王公子有事在身,秦家何敢叨擾。

    王銘藝告辭離開,蘇寒食被秦嵛德拉着,終沒有機會尋他説個明白,這一場婚宴雖然熱鬧喜慶,但在蘇寒食心頭,卻是説不出的難受。

    喜宴之後,所有事宜都處理完畢,已經是深夜,蘇寒食作為新郎官不由得喝了不少酒,身心疲倦,本來新婚應該是喜慶愉悦的,但是遇上王銘藝的變故,蘇寒食是無論如何也喜悦不起來。

    蘇寒食只有師父留下來的房子,其實只是幾間草堂,他對秦珺楚甚是仰慕,自然不能委屈了她,因此也沒有回去,只是留在秦家,秦嵛德沒有兒子,蘇寒食沒有複雜的身世,正好當個上門女婿,而秦珺楚比較戀舊,所以也沒有專門構建新房,就直接將洞房設定在她自小居住的院落。

    走上翠微樓,轉過那幾面屏風,樓上燈光點點,秦珺楚正揹着華燈,似乎是在看書,聽到蘇寒食上樓來,身軀微微一震,卻也沒有回頭。

    等到蘇寒食坐在她眼前的時候,看到她臉色有些發白,而纖手之中拿着一本李商隱詩集,書上隱隱有被淚水浸濕的痕跡。美人如玉,淡淡淚痕,惹人憐惜,蘇寒食忍不住問道:珺楚,心情不好?

    秦珺楚搖了搖頭,沒有説話。

    蘇寒食與秦珺楚認識不過短短六天,其實並不相熟,這時思慮了半晌,才問道:我知道你對我不熟悉,也不會喜歡我一個跛子,其實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在雲端的仙子,我是個凡人,配不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急着招親呢?

    秦珺楚抬頭望了望蘇寒食,感覺到他話語之中的誠摯,本是不想説話,但是想到他或許此時還被矇在鼓裏,便解釋道:嗯蘇郎蘇寒食聽得出,這一聲蘇郎叫得極是勉強,似乎秦珺楚對他這個丈夫的身份還是深有牴觸,又聽她道:現在你不是外人了,這些事情你總是要知道的,我母親也是姓蘇,她本是出身與西園,是松滋侯的親妹妹。

    蘇寒食點了點頭,他這才明白丈母孃的來歷,竟然是名動天下的松滋侯的妹妹,果然非同尋常。

    秦珺楚接着道:江湖人都知道,文房是西園的重地,裏面藏着昭陵圖鑑,昭陵圖鑑雖然是昭陵的構造圖,但是並不是一張圖紙,而是四塊銅鑑,銅鑑被鎖在文房裏面,分別由四個人掌管鑰匙,這四個人就是文房四侯。

    我舅舅松滋侯保管其中的一枚鑰匙,而後來竟然發現,原來他保管的那隻銅鑑裏面,還藏着一本圖錄,數百年來沒有人發現過,這張圖錄便是陽門圖錄,這裏面就藏着進入昭陵的方法,舅舅發現了這個,也就自己藏着,沒有透露。那時西園的即墨侯喜歡我的母親,請來西園園主幫他向母親求親,而我母親卻喜歡上了我爹爹,當面拒絕,這讓園主和即墨侯都大失面子。西園之中多數人都不想我娘嫁到秦家來,因為我母親的原因,舅舅和西園的同門關係也越來越僵,直到後來,雙方終於撕破了臉。

    蘇寒食沒有説話,心中卻道:原來武林人心中的聖地西園,也有這麼多污垢之事。

    秦珺楚嘆了口氣道:那時候雙方都只是口舌爭鬥,後來舅舅終於及其強硬地向西園園主宣告,嫁給誰是蘇家自己的事,他拒絕別人強行安排我母親的婚事!西園園主面上也不好看,當即便丟下狠話,要是我母親不肯遵從他的意願,就將她逐出西園。我母親是個堅強的女人,自然不會屈服,當即就收拾了幾件物事,讓園主檢查,自此之後,她和她帶走的隨身物品,就和西園再無半點瓜葛。

    秦珺楚看着蘇寒食道:就是那一次,我舅舅將陽門圖錄混淆在我母親的隨身物品之中,經過園主檢查,帶出了西園。

    蘇寒食吃驚道:什麼?段金德將岳母逐出西園,既然檢查了帶走的東西,為何沒有發現那陽門圖錄?

    秦珺楚道:他自然是發現不了的,因為除舅舅和母親之外,沒有人知道陽門圖錄的究竟是何等模樣,其實陽門圖錄只是一本地理圖集而已,極是普通,別人自然不知道這本簡簡單單的地理圖集居然是個寶貝。

    蘇寒食詫然道:那不是説裏面藏着進入昭陵的方法嗎?

    秦珺楚搖頭道:因為它藏得太深,根本看不出這個圖集與別的有什麼不同,從舅舅發現它到現在二十多年過去,我秦家還是沒有參悟出其中秘密。

    蘇寒食驚歎道:這麼厲害?

    秦珺楚道:希望這三年能夠有所進展吧

    蘇寒食又問:可是他們又是怎麼知道,這個陽門圖錄是在你家的呢?

    秦珺楚道:其實這一百年來,每一代西園人都在參悟昭陵圖鑑,想知道還有沒有別的秘密,我舅舅能夠悟透那個道理,別人自然也能悟出,這一代的管城侯天資聰慧,從昭陵圖鑑的製作上看出端倪,知道第二塊圖鑑之中,藏着陽門圖錄,西園高層立馬便知道了這個消息,園主和另外三侯要求我舅舅打開昭陵圖鑑的第二塊,可是他們發現,裏面什麼也沒有!

    蘇寒食道:他們多半要質問你舅舅的。

    秦珺楚道:不錯,不僅僅是質問,他們之間猜忌越來越深,觀念更是相差甚遠,終於大打出手,具體情況我們都不瞭解,但我父親多方打探,隱約知道舅舅身受重傷,將西園之中他的府邸點着了,抵禦西園園主和三侯進入,大火將松滋侯的府邸也燒成灰燼,舅舅就此葬身火海。而西園對外稱是松滋侯府意外火災,松滋侯葬身在此天災之中。哼!當真是可笑之極,江湖上明眼之人都知道,以松滋侯的本事,怎麼可能被府中火災燒死?

    秦珺楚頓了一下,似乎在發泄心中怨氣,接着道:後來,我母親離世可能是我們秦府出了內奸的緣故,陽門圖錄在秦府的消息竟然泄露,西園的人方才明白,原來當年我母親被逐出西園的時候,狠狠地挖了他們的牆腳,但是當年説得清清楚楚,我母親和她隨身之物,和西園再無半點關係,西園的人雖然想要依仗勢力強迫我們秦家交出陽門圖錄,但是畢竟師出無名,他們也不能輕易出手。可是人性貪婪,就在前些日子,四大家族的年輕俊傑突然相繼來秦府提親,而且態度極為堅決,好多四大家族的子弟都揚言,若是珺楚一日不出嫁,他們便一日不放棄,爹爹只有我一個女兒,誰要是做了秦家女婿,終能得到那陽門圖錄的,於是突然間,整個武林都在給秦家施壓

    蘇寒食道:這麼大的手筆,一定是西園在背後推動!不知為何,秦珺楚對西園不滿,他也開始變得有點憎惡西園。

    秦珺楚點了點頭:於是,才有了這個對聯招親你對出對聯之後,四大家族的人,還是百般阻攔,希望能夠破環這場婚姻。

    蘇寒食道:你出那個對聯,難道就不怕四大家族那些圖謀不軌的傢伙對出來嗎?

    秦珺楚看着蘇寒食,目光有些異樣,輕聲道:就算是對出來,樓梯上不是還有四個選擇嗎?能對出對聯的已經是鳳毛麟角,誰能有那麼好的運氣,一連猜中四個題目?

    蘇寒食臉上微微一紅:看來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恍然間,居然已經娶你為妻若是在七天前,珺楚這樣的女子,我就算在夢中,也不敢有所奢望。

    蘇寒食表露心意,秦珺楚心中雖然感到一絲暖意,但還是一句話撇開話題:今日西園園主當眾宣佈,要將昭陵圖鑑公之於眾,就是逼迫我們答應將陽門圖錄也公開,本來天下人雖然對陽門圖錄極是熱心,但是因為他們見不到昭陵圖鑑,即便拿到陽門圖錄也沒什麼用處只有將陽門圖錄和昭陵圖鑑的秘密聯合起來,才能夠得到寶藏。可是昭陵圖鑑一旦公開,江湖人士就會覺得有希望得到富可敵國之財,那時候秦家才是真正的眾矢之的,如果不將陽門圖錄公開,江湖人都打秦家的主意,秦家自然也是覆滅在即、

    蘇寒食道:嗯,西園還真是下了血本,不惜一切代價足夠狠。

    秦珺楚道:陽門圖錄在爹爹那裏,除爹爹和我之外,還沒有外人見到過,明日爹爹自然會讓你過去參詳參詳。

    蘇寒食點點頭,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開口道:珺楚,看今天喜宴上的情形,你應該是認識我師弟,對吧?

    秦珺楚低下頭,過了許久,才聽見她的聲音道:不錯。

    蘇寒食又問:你們他今天突然背叛師門,你是不是知道原因?本來他想問秦珺楚和王銘藝之間是什麼關係,但這樣有些不尊重妻子,自然便將這個問題略去。

    秦珺楚抬起螓首,星眸望着蘇寒食,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問道:我想問問你那副對聯,你是怎麼對出來的?

    蘇寒食苦笑道:這卻不是我對出來的,而是鑄劍鋒教給我。説起來,我還得先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的上聯,我只怕已經是鑄劍鋒的劍下亡魂;也要謝謝鑄劍鋒,若不是他,我又怎能如此幸運,得珺楚為妻他旋即將花船上對對聯的事坦然告知,對秦珺楚,他不忍有一絲隱瞞。

    秦珺楚聽着蘇寒食説起那些經過,神色呆滯許久,終於苦笑道:天意啊

    蘇寒食能夠感覺到秦珺楚滿心的自憐與悲愴,心中不由有些慚愧:我一個跛子,何幸能夠得她垂青,就連對出對聯的所謂才華,也並非真才實學,她迫於無奈,委身下嫁,自然是委屈之極的

    蘇寒食雖然能夠鼓起勇氣和秦珺楚搭話,但是他口舌笨拙,不知如何安慰,加上生來自卑,這時也是情緒不穩。

    秦珺楚眼圈發紅,揉了揉些許濕潤的眼角,突然道:蘇郎,陪珺楚喝杯酒,好不好?

    蘇寒食為了應酬,一日之間,已經喝了不少,但一來大喜之日的交杯酒還沒喝,再者也不忍違逆秦珺楚的意思,自然便答應了她,只是不料秦珺楚酒量極是淺薄,三杯入腹,已經有些迷迷糊糊,舌頭打結,蘇寒食也是醉意上湧,看着窗下紅燭,火影點點,映着佳人嬌顏,更添幾分自醉,原來恍然之間,已是洞房花燭夜,望着庭院森森,也不知是喜是悲。

    等到第二日,新婚夫婦早起給長輩請安,而後來秦府赴宴的眾多賓客也紛紛告辭離去,蘇寒食來秦府的生活,才算漸漸歸於平靜,秦嵛德自然早就調查了蘇寒食的身世,對於他這樣一個來歷清白簡單的女婿,秦嵛德算是視如己出,等到他讓蘇寒食參詳陽門圖錄的時候,蘇寒食方才感覺到一種歸屬感。

    由於這是一場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在新婚不久的那段時間之中,夫妻之間有着極大隔閡,蘇寒食向來將自己定位到一個幸運兒的位置,疼愛妻子,對秦珺楚處處遷就,秦珺楚自新婚一來,心情一直低落,好在蘇寒食在書法上用過多年苦功,秦珺楚是個才女,蘇寒食正好能投她所好,每日陪她舒心,秦家所藏極為豐富,蘇寒食受到師父蘇行波的影響,對書家作品有不同常人的見解,足讓秦珺楚耳目一新,而他對待妻子又極為耐心,秦珺楚倒是漸漸習慣了他的陪伴。

    在黃州城,秦家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而黃州人都對秦珺楚極為愛戴,當時她出對聯刁難米澤陽,黃州人幾乎都對這位不受秦小姐歡迎的求婚者極是厭惡,頗有些同仇敵愾的味道,似乎秦珺楚是黃州城的女神,不容任何人褻瀆。蘇寒食與她相處久了,也漸漸明白了其中原因,秦珺楚性格温柔和順,雖然有些才女特有的傲氣,但她的善良卻是讓整個黃州城為之傾服,似乎自從這位秦家大小姐懂事以來,秦府在黃州就成了大善之户,蘇寒食能夠強烈地感覺到秦珺楚和她母親之間的區別,她母親性格強硬,極是剛烈,為了追求愛情,不惜與師門決裂,但這種事秦珺楚卻是做不出來的,因為她即便委屈自己,也不會讓父親擔心,讓家族蒙難。

    蘇寒食時常在想,如果秦珺楚和她母親一樣的性格,絕不會為了家族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跛子。

    蘇寒食總是陪着秦珺楚行善,又對妻子千依百順,黃州人都知道秦家姑爺是個疼老婆的大才子,如此過了三年,算得是名滿黃州,或許是因為蘇寒食也是寒苦人家出身,黃州人更加容易認可他,稱呼他為秦姑爺。

    蘇寒食此時已相當於秦嵛德的半個兒子,秦家家業甚大,蘇寒食作為上門女婿,也漸漸入手打理秦家家業,為這個百年貴族憂心操勞。

    一晃三年,陽門圖錄還是如同堅固的壁壘,他們一直無法攻破,這是秦家人最為憂心的事。陽門圖錄依舊沒有結果,但西園*就要到來,難道堂堂松滋侯為之喪命的秘密,終還是不能保全嗎?

    這天蘇寒食外出辦理事物,秦家有很大面積的地產,秦珺楚數次減少租收,這次需要收入彙總,所以蘇寒食必須親自去辦。秦嵛德身為一派門主,門下也有許多弟子可以依仗,但也需要時時傳授弟子們的武藝,因此並不在家。

    終於將這副字的正文寫完,秦珺楚看了看牆壁上一幅裝裱好的卷軸,在末尾提款,落款並沒有寫她自己的名字,而是寫了蘇寒食三個字,然後拿出蘇寒食的印盒,挑選了兩方印,拓在落款下邊。秦珺楚將筆捲入筆簾,拿着這幅字端詳許久,將牆上那一幅拿下來,把自己寫的這一幅掛上去,臉頰上露出一絲明媚的笑容:這一次回來,一定會很累吧呵呵,他會不會發現我換了他的字?

    秦珺楚將從牆上換取下來的那幅字放到一邊,想着自己開的這個玩笑,心情正好,茹兒突然走進來道:小姐!

    秦珺楚問:什麼事?

    茹兒道:西園的使者來送*請柬了。

    秦珺楚道:西園使者?有沒有請人家進來?

    茹兒道:當然了,黃管家管事,禮數自然是不會欠缺,不過這位西園使者架勢不小,要請秦府真正能夠做主的人去見面。

    秦珺楚坐在梳妝枱前,略施粉黛,口中道:這也是應該的,他是西園使者的身份,也應當接受最高待遇。

    茹兒道:小姐這位西園使者似乎知道老爺和姑爺都不在,他應該是衝着小姐你來的

    秦珺楚愕然道:什麼?

    茹兒輕聲道:他就是王公子,那個王銘藝王公子!

    秦珺楚渾身一顫,纖手之中握着的那隻髮簪緩緩滑落,發出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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