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水,已经三年不起波澜,一枚顽石坠入,终是激起浪花。
这三年来,自己一直在心中眷恋着那个人,久久不能忘怀,可如今他来了,为何却如此害怕如此胆怯呢?
秦珺楚虽然不习武功,但身为秦家儿女,也算是武林人士,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守着妇道人家不可见外人的规矩,此时她当家,无论如何也是要见一见客人的。
秦珺楚理了理仪容,下了翠微楼,脚步一声声响起,撞在她心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脚步能够在心中激撞出如此巨大的声响,来到大堂,那个身影映入眼中,她脚步不由一停,身体还是止不住颤了一颤。
王铭艺早感觉到有人接近,直到脚步声一顿,方才转过身来,看到秦珺楚正站在门口,阳光透着庭院中蔚然树荫洒过佳人娇躯,流泻出几分翠微意境。
王铭艺起身道:一别三年,秦小姐愈加娇艳美丽,华年随逝,容姿不减,当真令人钦慕。
这句话之中,毫不掩饰对秦珺楚的喜欢,秦珺楚芳心一颤,努力镇定心神道:王公子谬赞,奴家愧不敢当,只是王公子称呼上,有些疏漏之处,应当叫我苏夫人才是!
这句话并无不妥之处,秦珺楚也不想让王铭艺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强硬地提出让王铭艺注重称呼,就是明确表示,自己已是他人之妇,不想和王铭艺叙旧。
但这句话看似强硬,实则是没有底气,王铭艺不像苏寒食那般憨厚,他是个情场老将,自然能从这句话中听出,秦珺楚是生怕自己会重新叩开她封闭已久的心门。
王铭艺仰头便问:可是我听见黄州城里,百姓们谈论时只说秦大小姐,却从没一个提起什么苏夫人的!
秦珺楚道:那是百姓们叫了很多年,已经顺口,不好改过来而已,其实凡登门的亲友,都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称呼。她轻描淡写,想要就此将王铭艺咄咄逼人的问题避开。
王铭艺道:秦小姐,王某是来送请柬的,西园*在半年之后召开,请秦氏一门全族赴会,莫要错过,那时候昭陵图鉴和阳门图录公示天下,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点差错。虽然秦珺楚强硬拒绝秦小姐这个称呼,但王铭艺照旧称呼,没有更改。
秦珺楚道:王公子放心,阳门图录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半年之后,必定是在西园的文房之中参展。
王铭艺将手中请柬交给秦珺楚,而后便道:秦小姐,公事只有一件,你我三年未见,叫我心中甚是挂怀,何不寻一个僻静之处,叙叙昔日之情?
秦珺楚急忙道:昔日之事,叙无可叙,都是辛酸之泪,又有什么好说的?
王铭艺道:王某真是有一腔肺腑之言,每每深夜,都刺痛心肺,若是不能倾吐,只怕这些话憋在肚子里,腐蚀地肚破肠穿。若是秦小姐不愿单独倾听,就让我在这大堂上大声吐露也好;若秦小姐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接受,也可将王某逐出秦府。
王铭艺说到此处,话语之中,已是逼迫之意,秦珺楚当然不能让他在秦府的大堂上吐露什么肺腑之言,天知道他的肺腑之言会是什么,秦府这么多人,他几句话只怕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只怕他满口都是讲述对秦珺楚的爱恋,那还了得?而秦府自然是不可能将他赶出去的,王铭艺知道秦珺楚的性格,才敢如此逼迫。
秦珺楚瞪着他许久,方才说到:那跟我来吧!
王铭艺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态,随着秦珺楚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后院,进入翠微楼中,秦珺楚道:好了,王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王铭艺没有说话,而是直直便向楼梯走去,秦珺楚连忙拦住道:王公子请自重,楼下可以请亲友喝茶饮酒,楼上是奴家住处,外人不得上前!
楼上是秦珺楚的书房和卧室,即便再失礼的人,也知道那是只有苏寒食才能进入的地方,而王铭艺却没有半点避讳,对秦珺楚的斥责也浑然不顾,直往上闯,秦珺楚哪里能挡得住,只听他道:小几还在,笔墨纸砚却已是在楼上了,呵呵记得当年,我在黄州见到珺楚,便如痴如狂,但珺楚你堂堂大小姐,不会轻易接见每个痴狂的追求者,我来此处拜访的时候,你便设下这四个选择题目,意图刁难呵呵
王铭艺似乎愈加放肆,直接亲切地称呼秦珺楚的名字,秦珺楚阻拦不住,他已经到了内室,口中道:三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多出一些男人的衣物鞋袜,旧情旧景,终究没有沧海桑田过
秦珺楚脸色微微发白,开口道:变了就是变了,以往种种,都已幻灭,此处是奴家闺房,请君自重!
王铭艺道:江山易改,旧情难撼,我就不信珺楚你短短三年,就移情别恋,把当年的海誓山盟,托诸于一个连两条腿都不一样长的跛子!
秦珺楚皱着眉头道:你当知道当着妇人之面,编排夫家不是,是何等失礼?
王铭艺大声道:我编排苏寒食的不是?珺楚你当年是怎么说的?若不是苏寒食这个卑鄙小人,现在和你住在翠微楼里的会是谁?珺楚你自己想想,若不是苏寒食无耻使诈,你现在会委屈地和一个跛子生活在一起?
秦珺楚立即反驳道:你莫要乱说,苏郎他待我很好,千般恩宠,我感触在心,他从来便没有委屈了我!
王铭艺激动道:珺楚啊珺楚!你太善良了!别把别人也想地那般善良!当年你将招亲的下联写在锦帕上,遣人小心地送给我,我对你的情意,你不是不知道吧?我见到了那锦帕上的留言,自然是万般珍重,怎么可能错过如此大事?怎么可能错过?
秦珺楚心绪终于不稳,心中压抑多年的郁愤也终于爆发:当年我顶住如此之巨的压力苦苦等候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面临其他武林势力刁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我为家族着想而失去勇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啊家族蒙难,父亲养育宠爱之恩,我怎能弃之不顾?
多少怨怼,终于在这一刻倾吐,当年委身下嫁于一个陌生人,谁能了解她心中委屈?
秦珺楚温雅贤淑,活了二十几年,还未曾这般说过话,今日这般责问,乃是真正沉积已久的怨意,本已经寂灭,不想今日还是突然爆发。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王铭艺盯着秦珺楚,突然放声狂笑:哈哈我在哪里?我正在长江江面上飘着呢!大江滚滚,哈哈我又不是鱼,能够横渡长江,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一个不熟水性的人落入江中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他的师兄陷害是何等痛苦?你知不知道这个漂流在波涛中的人,还在时时担心着他心爱的人,惦念着她出的招亲对联?
秦珺楚被他逼退数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王铭艺冷哼一声道: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当初你偷偷让茹儿将招亲对联的下半联给我,我却没有来对对联?
秦珺楚道:你生性高傲,只怕是想要自己对出一联,才来找我
王铭艺苦笑道:珺楚啊珺楚,你把我想得太轻浮太虚荣,也小看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关乎你终身大事,我就算是再虚荣,也绝不可能那般疏忽,更不可能死要面子!
秦珺楚没有说话,其实她心底也确定,王铭艺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会错过当年的对联招亲。
王铭艺解释道:三年前,你让茹儿把一方丝巾教给我,可恰恰那时候我不在客栈之中,她便将丝巾放在我房间里面,然后嘱咐了客栈掌柜,说有个要紧物事放在我房间,要我留心。
秦珺楚道:不错,茹儿当时正是这么说的。
王铭艺点头道:那天正好是我和我那位师兄约好相会的一天,我出黄州城外迎接苏寒食,带他回到客栈,放下他带着的行礼,他来黄州时,看到江面上的花船正在举办解语花会,急匆匆要拉着我去观看,我长期在黄州,觉得师兄远道而来算是客,我也只能陪他出去,看到我房子里面有快丝巾,顺手就拿着了,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
秦珺楚摇头道:苏郎生性质朴,你说他去花船,这个太过无稽,我不会相信的。
王铭艺冷笑一声道:还是那句话,你太善良,把人想得太过简单了!苏寒食的本性,就连我这个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人都看不出,你才和他同床共枕三年,又哪里能摸得清透?
秦珺楚俏脸发白,但是在王铭艺面前,她却似失声了一般,无法辩驳,口舌突然变得无比笨拙。
王铭艺接着道:后来,在花船上,都是一群卖笑女子,我喝了两杯酒,想到你,就得意地跟他讲到你,讲我在黄州城外初次见到你,便惊为神人;讲后来在秦府求见芳颜,受到你四道选题的刁难;讲我奇迹般选对了四道没有半点提示的选择,还有我们梦幻般的相恋哼,那时我得到佳人垂青,当真是春风得意,将这些事将给苏寒食听,还将那丝巾拿出来,说这必定是秦家小姐送的。
王铭艺叹了口气道:将美人送自己的东西展示给别人,这是男人天性,男人都喜欢炫耀美人恩情的,我自然也有男人特有的虚荣,结果仔细看那丝巾,上面竟然写着对联招亲的事,还有你偷偷拟好了给我的下联!
我一见之下,立刻便急了,这般紧要之事,自然一刻不敢耽误,想要连忙赶回黄州城,可我和苏寒食对话,恰好被花船上面的另一个人听到,那个人却又恰好是西园的弟子,西园弟子当然不能放过我,结果一场打斗便在花船上爆发更意外的是遇上了江湖第一煞星铸剑锋,那个家伙无故杀人,我拼死抵抗,而苏寒食自然不一样,他城府极深,没几句话就让铸剑锋对他大生好感,你也知道,江湖上都说铸剑锋性格邪异,不可理喻,那一次铸剑锋说却我们两人只能活一个,我正在气愤之中,哪知苏寒食心性狠毒,竟然连犹豫都没有,便将我踢下船!
王铭艺越说越悲愤,怒目圆睁,似乎有深仇大恨憋在心底,无法宣泄,秦珺楚不由又退了一步,嘴角一动,终是没有说话。
王铭艺稳了稳情绪,一个七尺男儿,眼中居然盈盈闪动泪花,红着眼道:在大江之上,我整整漂了一夜,以我的游泳本事,不要说渡江,就是在四尺水潭之中,不小心也会丢了性命,好在直到第二天午后,才被一艘船给救了,也算是我和西园有缘,那艘船的主人,居然就是西园园主,也正是我后来所拜的恩师。我被师兄所害,是为不幸,但被恩师所救,并收得徒儿,却是万幸了。
我急匆匆地赶到秦府,却看到秦府门前那副已经被补全的对联,接着便听说了秦家小姐已经定于六日之后结婚的事!王铭艺目眦欲裂道:当我打听到秦家的新姑爷叫苏寒食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都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疯狂!而原来我以为极为亲切的人,却是这么陌生,这么地让我心生恐惧!
秦珺楚摇头道:我不信,人的性情,都是从骨子里长成的,你定是误会苏郎了!
王铭艺大笑道:误会?他将我推入江中,我还能当他是好人?他用你给我的下联去对你的上联,我还能当他是无意?他在登上这座小楼之时,笔墨纸砚皆是三选其一,若不是听了我跟他讲我破解这选择的事,他能这么巧地都选中?
秦珺楚几乎无言以对,虽然知道王铭艺今日所说合情合理,但王铭艺所说的这个苏寒食,实在不能和她心中的苏寒食有一丝的联系,以她善良本性,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如此恶毒的苏寒食形象。
王铭艺冷笑道:哈哈哈!我太天真了!你已经不是当年的珺楚,女人嘛!总是水性杨花,不计旧情,和一个跛子同床共枕了三年,就忘了当年山盟海誓的恋人!瞧瞧墙上这幅字你还喜欢临他的字么?还用这家伙的名字落款,夫妻之间,好生亲密哩!
秦珺楚被王铭艺这两句挤兑气得俏脸煞白,颤声道:你莫要胡说!什么山盟海誓?我我有冲你发过誓么?
王铭艺抢白道:好!山盟是我的!海誓是我的!都是我在追求你你不承认我们的相恋也好,呵呵海誓山盟总是赊嘛!
秦珺楚道:你你她被王铭艺抢白,满心委屈,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王铭艺心头一动,突然张开双臂将秦珺楚抱住,柔声道:珺楚,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似乎王铭艺的怀里长满了刺,秦珺楚被他拉入怀中,就像是浑身被刺到一般,突然间尖叫起来。
王铭艺被骇了一跳,急忙松开秦珺楚,他便是有再大胆子,也不敢冒犯秦珺楚,惊动秦家人,只是连忙退后几步道:珺楚!对不住,刚才我一时情动,唐突冒犯,还请见谅,我只是想说,你是黄州城人人爱戴的秦家仙子,一个左腿比右腿短的跛子,怎能配得上你?只要你愿意
秦珺楚猛然打断他道:王公子再请自重!今日旧情叙过,奴家这就为公子安排客舍,妇道人家招待客人,难免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等到夫家回来,再为公子重设酒席!
王铭艺点了点头,连道:好,不必了我现在回去绕过屏风下楼而去。
秦珺楚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突然感觉浑身脱力,手足酸软,瘫坐在地,泪水汩汩而出,再也止不住。
苏寒食外出办事回来,手中提着一一只笼子,不时望一望笼子中的两只豚鼠,心中颇觉欢愉,突然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物事轻轻碰触,他是习武之人,感觉分外灵敏,这一次及其微小的触动,他还是立马感觉到了,猛然伸手过去,攥住一只手,那只手里,正好拿着他的钱袋。
原来竟是遇到个小偷。
这小偷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苏寒食捏的痛了,大叫道:你这人!要做什么!
苏寒食没好气道:你个小泼皮,手里拿着我的钱袋,还问我要做什么?小心我扭送你去衙门!那小泼皮道:谁说是你的钱袋,这分明是我的!苏寒食好笑道:你的?那你说说,这钱袋之中,有多少银两?小泼皮被问住,抵赖道:我我怎么知道?我懒得记!
苏寒食道:你还狡辩!要不要我说出这钱袋中装的物事,和你验证一下?
那小偷被他盯着,半天没有说话,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位大哥,你本事可真不小,手像钳子似的,将小弟捏得生疼!一定是练家子吧?我最崇拜武林高手了苏寒食将钱袋拿回来,教训他道:小泼皮,以后最好找点正经的事来做,否则要是再让我碰到,绝不轻饶!
那小偷见这人不给他好脸色看,只得谢过,急急忙忙离开了,苏寒食看他衣着褴褛,甚觉可怜,微微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送他几两银子,叹了口气,向秦家走去。
王铭艺与苏寒食有极大矛盾,当然不能像秦珺楚说的那样,等她夫家回来再做款待,因此出了翠微小楼,便向秦珺楚告辞,秦珺楚送他到门外,道:王公子一路走好,恕奴家不能远送!
王铭艺听她告别之时,也只是一句寒掺的话,心中却不气馁,拉起秦珺楚的手道:珺楚不用远送,半年之后,我必在西园侯珺楚到来!
秦珺楚匆忙将手缩回,冷着脸道:半年之后,再与外子上门拜见!
王铭艺道:好,好!骑上大马,没入人群中去,晃过一个转角,自此人影消失不见。
秦珺楚怔怔地望着匆匆人流,等到她回神,茹儿道:小姐,已经站了许久,我们回去吧!
秦珺楚点了点头,转身回府,突然感觉不对,一摸腰间,脸色顿时一变,惶急道:糟糕!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秦珺楚身上的玉佩是她自小贴身所戴,极为名贵,主奴二人在原地巡视,见没有掉落在地上,秦珺楚正着急,茹儿道:小姐,我想起来了,先前你发怔的时候,一个衣着破烂的小泼皮鬼鬼祟祟的,在你身边走过,会不会是被他顺手摸走了?
这时正好有一路官差来路上巡逻,那当差的捕头是从外地初调遣来黄州,人称潘捕头,这时见到路边的秦珺楚,不由为其容貌所摄,茹儿见到官差,急忙上前,说起秦珺楚丢失物品之事,潘捕头这才明白这女子竟然是秦家的小姐,自然是赶着献殷勤,对秦珺楚道:秦小姐,此事包在我身上,您只管回家,只要偷盗之人还没有出城,他就算入地三尺,我也能将他给抓出来!
这潘捕头立马调了几个人通知城门加紧对来往人员的盘查,自己带着一队人便开始在城内搜寻疑犯,主要目标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十四五岁少年。
一个墙角处,那小泼皮从袖口拿出一枚玉佩,自语道:好东西啊好东西!即便是再差的眼光,也知道这东西贵重,让我想想能值多少钱呢?
他还在得意的时候,突然见到大街上的捕快们与往常不同,走了几步,听到捕快说话询问,不由脸色大变,急忙掉头就跑,心中不由大骂:早就知道,这玉佩绝对是个烫手山芋,娘的!谁知道那些狗腿子反应这么快!
突然一个捕快叫道:喂,好像那个小鬼跑那边去了!
小泼皮心头一紧,不由在心中暗骂,三两下窜入一边闹市之中,眼见几个捕快已经赶过来,心中急道: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只能是先把这东西给藏了,让他们找不到不行已经迟了突然见到先前他偷东西时失手的那个男子,急忙窜过去。
苏寒食正想给秦珺楚买条丝巾,突然觉得腰间又是一动,下意识地右手猛然探出,果然抓住了一只手腕,转身看去,竟然又是那个小贼,而他手中正拿着自己钱袋,被自己抓住了,还急忙用另一只手接过去。
苏寒食气结道:我说你这小鬼,怎么又偷东西?不行,你恶习不改,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送你上衙门好好管教!
苏寒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想不到这小偷居然就像是盯上了自己一般,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两次下手的?
小泼皮道:松手!快放开我!苏寒食道: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听见没有?
小泼皮将那钱袋递还给苏寒食,苏寒食一把接过,小泼皮道:东西还给你了,你赶快放手呀!
苏寒食道:放手?哪能这么容易?咦,正好捕快来了,小偷饶过一次,第二次绝不能姑息!
这时一群捕快已经围了上来,潘捕头也已经匆匆赶到,大喝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苏寒食道:这位捕头,这个小泼皮偷我的钱袋,被我当场抓住,正好你们过来!潘捕头听到他直接称呼自己为这位捕头,大不高兴,常人见了他都要敬称一声捕头老爷,听到一个无礼的家伙这般称呼自己,他自然不乐意,便问道:是真的么?
捕头老爷!捕头老爷!是这样的!那小泼皮抢着说到:刚才我在西大街上的时候,见到这人从一个绝美的少妇身边走过,偷了她的玉佩我虽然眼拙,但也知道那玉佩价值不菲,竟然被他偷了,便急忙跟着他,结果看到他将那玉佩偷偷装入自己钱袋之中,都怪小人一时贪财,没有及时报官,动了贪念,去偷他的钱袋,结果被抓住
潘捕头欣喜道:当真是那玉佩吗,这下果然查到下落,把钱袋拿来,打开瞧瞧!
苏寒食听到这小泼皮说一番荤话,当真是一头雾水,潘捕头从他手中蛮横地夺过钱袋,打开一看,果然从钱袋之中拿出来一块玉佩,晶莹碧澈,镂空雕着一对凤凰,寻常人都能看出,这玉佩绝对是个宝贝。
苏寒食愕然道:怎么可能?我的钱袋里面只有几块银两而已
潘捕头将那玉佩小心翼翼放在怀里,大声道:什么可能不可能?你偷窃巨额财物,乃是大罪,来人!给我带到衙门去!
苏寒食心中虽然莫名其妙,但这时也需向官差解释,连忙道:捕头你莫要误会,或许是我记错了也不一定,但这块玉佩,的确不是我偷的,这块玉本身就是我家娘子的!
潘捕头怒道:放你娘的狗屁!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是偷鸡摸狗的货,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拥有这么宝贝的玉佩?你个兔崽子当我是傻帽吗?
苏寒食自然能够确定,自己钱袋中的这块玉佩确然就是他妻子贴身之物,没想到这潘捕头狗眼看人低,怎么也不相信,心中也是一阵火大,暗暗骂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傻帽!
那小泼皮道:捕头老爷英明!小人没说错吧?这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别看他穿得人模狗样,其实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他现在是心情复杂,刚刚到手的宝贝终于还是没能拿到,但总算是逃过一劫,而且狠狠地报复了这个上次抓住他的家伙,也算是有得有失。
潘捕头寻到玉佩,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扳着一张臭脸道:来人,把这两人给我带到衙门去!
哎苏寒食气道,你这当捕头的,怎么能随便
潘捕头狠狠丢了一句:随便个屁!都给我带走!到衙门再做仔细审讯!说罢,便兴冲冲地转身而去,估摸着把这宝贝玉佩找回来,应该能傍上秦家的大腿。
小泼皮道:捕头老爷!捕头老爷!你听我说呀!我没有偷到这玉佩呀,怎么还要抓我去衙门?
潘捕头早不见人影了,身边的捕快喝斥道:吵什么吵!给我乖乖地回衙门!否则老子用铁链铐上你们!那捕快在苏寒食两人身上推了一把,示意自己是在押着他们回衙门。
苏寒食不由一阵火大,在黄州,他何曾遇到这种待遇?不过他知道这里面有蹊跷,虽然在黄州,秦家几乎就是主宰,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和官方撕破脸,也不过是去衙门而已,若是普通老百姓,定是会吓得够呛,但对于苏寒食来说,只是去解释一下,他小心地提着那只装着豚鼠的笼子,对那捕快道:你放心,我自己走便是。
而那个小泼皮却是左顾右盼,有些胆战心惊,苏寒食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泼皮恶狠狠道:程不识!
苏寒食笑道:程不识?名字可够奇怪,不识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么?
程不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苏寒食道:小家伙,刚才是你把那玉佩放在我钱袋里的吧?还真够胆子,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敢偷,你就不怕被抓住的后果?
程不识道:哪有什么后果,偷了玉佩的是你,我能有什么后果?
苏寒食摇头苦笑,就此一路到了官府,哪知根本没被带去衙门,而是直接送到黄州大牢,苏寒食这才感觉到不对,急忙道:喂!怎么不带我们去县衙?一个捕快道:急什么急?老爷今天没空,你们两个先给我乖乖地待一晚上!
苏寒食气道:这是什么话!今天又不是休假之日,你家老爷怎么能不管案子?快带我去见你们家老爷!苏寒食气急之下,差点便要动武伤人,但想道这些捕快也是见识浅薄,此事也怨不得他们,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捕快哪会给他面子,将他推进大牢,冷冷道:见老爷?你当你是谁?你配吗?
等到苏寒食被关在牢里,还是有些发愣,人生境遇还真是妙不可言,没想到他堂堂秦家姑爷,居然会被人锁到大牢来。
苏寒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牢狱是什么滋味,虽然被关在大牢,不过此时大牢之中,已经用过晚饭,所以苏寒食两人没有饭吃,苏寒食自然看不上狱中的饭菜,但见到程不识脸色难看,显然又怕又饿,倒同情起这个诬陷自己的小鬼来,从怀里拿出两块用布包着的糕点,递给程不识道:你饿了吧?给,先吃点东西。
程不识一怔,傻傻道:这个给我?
苏寒食道:当然是了,吃吧!
程不识道:你不会是想方设法地感动我,让我明天给你作证,担当那罪名吧?
苏寒食听得此言,差点吐血,没好气道:你爱吃不吃!我还怕这小小牢狱?
程不识疑惑地盯着苏寒食,结果两块糕点,急忙往嘴里塞去,口中支支吾吾道:真香!我从出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程不识吃了一块,对苏寒食道:你也没吃东西,这一只还是留给你!
苏寒食心中一动,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对程不识道:你吃吧,我吃惯了那东西,你也不用客气,嗯撕下来一小片给我
苏寒食拿了一小片糕点,小心地从笼子里递进去,喂给笼子里的小豚鼠,程不识道:这么好的东西,喂了老鼠,真是想不通你们这些有钱人,难道你喜欢老鼠?苏寒食摇头道:不是,这不是老鼠,是豚鼠,不是我喜欢老鼠,这东西是给我内人的,她向来喜欢这些小玩意的。
程不识怔怔道:你对你妻子还真好!
苏寒食笑了笑道:你呢?就说说你吧,怎么小小年纪却干这种为人不齿之事?你父母呢?
程不识吃完糕点,添了添手指头道:我你对你妻子好,却不知世上有好多男人,对自己的妻子百般欺辱,打骂是家常便饭我娘亲命不好,遇上一个该死的男人算啦,没什么说的,后来我娘亲终于忍受不了,一气之下下毒毒死了那个残渣败类,她谋杀亲夫,自然也活不了后来,我就是一个人了
苏寒食见到他脸上隐隐的泪水,不由为他可怜生世嗟叹几声,程不识擦了把泪,笑着道:不说这些了,我跟你讲我和娘亲的事吧!现在想起来,那时有娘亲在,真好!
这时夜幕已将,渐渐看不清东西,苏寒食道:好吧,你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