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水看見牛天勝的手,快觸及到吳音欣的前胸,火由心生,右手突出一掌拍在牛天勝的後背上,“啪”地一聲,牛天勝的身體飛向其他喝酒的人。這一掌並不太重,可牛天勝仍然後脊骨全斷,爬不起來。杜水本是遭了暗算,但一有感覺時,他立時提起假意神功,把牛天勝的絕毒逼到了掌上,周身的各處穴位也跳動不定,不管你用什麼手法,點上後也能立即恢復正常。所以,牛天勝枉費了心機。但牛天勝使用的毒,太過兇狠,杜水在沒運功抵抗之前,還是受了不小的傷害,脖子現在還麻木着。牛天勝被傷,這些綠林豪客頓時慌了手腳。牛二獨眼—斜,一掌劈向杜水。杜水的掌心和他的手掌一對,把毒逼到他身上。牛二大叫一聲,七竅流血,扭動了幾下,死了。這下激怒了不少漢子,兩三個一起撲上。杜水再不留情,雙掌一掄,“啪啪”幾聲,把圍上來的好色之徒、奸惡之輩,打得血肉迸飛。成名的綠林人物有點看不下去了。這杜水欺人太甚,把我們眾人看成木頭人了!羅漢掌朱方縱身一步,立掌斜劈。杜水坐着未動,側身一斜,一掌擊在他的左肋上,他大叫—聲飛出去,吐血不止。這使幾個人心驚肉跳了一陣,羅漢掌朱方在綠林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何以如此無用,硃砂掌胡傳會運起神功向前一推,杜水並不在乎,一掌對上,胡傳會如泥人似地被擊成了變形人。杜水説:“就你們這幾塊料,還打我的主意?太不自量力了,一塊上來吧!”剩下的人見杜水如此輕視他們,火往上衝。杜水連正眼也不瞧他們,無事一般。他慢慢站起身,出了屋,和吳音欣攜手站在一起。吳音欣兩眼專注地看丈夫發笑。杜水真假神功互相交替,排出身上的餘毒,儘快恢復正常。他在院中站了片刻,便和吳音欣出了大院。在黑暗中杜水慢慢地走着,盡情呼吸清氣,排出濁毒,兩人在靜夜中走了三五里路,到了一個小樹林。這時,杜水已排除了身上的不適,歡笑起來。吳音欣見丈夫神色恢復了正常,才笑道:“我們的生活總是這麼緊張。”杜水笑道:“有這麼軟的妻子,我可不緊張。”吳音欣一把樓住丈夫的脖子笑道:“那你再軟一會吧!”杜水把她抱起來,兩人進了小樹林坐在一塊石頭上。杜水説:“總這麼跑,你會倦的?”吳音欣説:“我永遠也不會倦的,因為我有一個硬硬的丈夫,如鋼似鐵。他給我力量,讓我幸福。”杜水微笑不語。他們坐了沒有多會兒,一個圓乎平的東西突然向他們滾來。杜水因不知這是何物,不敢託大,連忙抱起妻子,斜飛而升。那東西也跟着斜飛,這下使杜水憤恨不已,長劍隨之出手,光華如鬥牛,劍氣沖霄漢。那個圓東西“噗”地被劈成兩半,一團濃霧向四下迸散。杜水雙腳一蹬,斜射如箭,“嘿嘿”—陣陰笑傳來:“好小子,敢毀我的寶物,看我不撕爛你。”話到人到,一個肉球似的人物,滾到杜水面前。這個人的頭和圓圓的身子,幾乎是一體的,看不出它們的連接處來。他兩眼掃了一會兒杜水,忽然説:“你是杜水?”“不錯。”那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連我的寶物也被你毀了,名不虛傳。”杜水道:“過獎。”那人眼一翻:“什麼過獎!你以為我在讚美你?告訴你,我每次殺人的時候,總要贊那被殺之人兩句,讓他做個高興鬼。今晚,該打發你上路了。出招吧!”杜水沉吟了一會,説:“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和我動手?”那人道:“知道崑崙一狂嗎?我就是他,我終生的興趣,就是專以打敗自稱的高手為樂。你不是自稱天下無敵嗎?今晚,就讓你有敵,讓你認識我的厲害。”杜水把吳音欣放下,笑道:“崑崙一狂鐵風村,説你二兩你充半斤,不知你能狂幾時,一劍讓你命歸陰。”鐵風村哈哈大笑説:“我狂,你也不差,動手吧。”杜水氣道:“鐵老兒,你不識抬舉,接劍!”一招“似是而非”出手。這是杜水第二次使用自創的劍招。鐵風村是成名的大高手,經驗豐富,可就是沒見過杜水這樣什麼也不是的劍法,左右搖動,飄飄晃晃,根本不象是在進攻別人,而象是在自殺。在鐵風村還沒有來及反抗的時候,杜水已收起了劍。鐵風村莫名其妙,一看自己的衣服,有三處地方被劃開一尺多長的口子,但沒有傷及皮肉,可見對手用劍之妙。若是杜水存心殺他,他早巳開腸破肚了。鐵風村老臉連變幾次,才擠出幾絲笑容,乾巴巴地説:“杜水,你果真是無敵之人。”杜水笑道:“你滿意了嗎?”鐵風村轉身而去。杜水也不停留,抱起妻子,向東飛掠。直到東方日出,光霞燦燦,他才停下腳步。舉目遠望,東邊跑來一個老者,踉踉蹌蹌,胸前有血跡。看來是受了重傷。後面有幾個人追來,距離愈來愈近。老者到了近前,看見杜水抱着吳音欣站在那裏停了下來,他面帶喜色,一下摘掉面具,赫然是吳詩沉!吳音欣在此處看見父親,也興奮異常,杜水放下她,她奔到父親身邊。吳詩沉見了女兒,老淚橫流,昔時的風采,所剩無幾,明顯地衰老了,杜水也有點傷感。這時,後面的人追上來,卻是歐陽神、嚴天舉、尤二、尤三、一刀江歸、龍掌宋石。歐陽神等人見了杜水,心頭震動,不知是禍是福。江歸、宋石不認識杜水,所以也沒什麼懼怕。宋石對吳詩沉説:“大哥,我們兄弟相處多年。你知道我們只遵上命,捉你歸案。你若沒有什麼叛逆的行為,我相信皇上不會對你不留情面的。何必要東逃西藏呢?”吳詩沉“哼”一聲説:“我吳詩沉清清白白,不知哪個王八蛋造我的謠,才使我落到這種地步。”江歸説:“向三星是你所殺,這是真的吧!”吳詩沉説:“殺了個向三星,又算什麼!這也值得江湖追殺嗎?”宋石説:“向三星是皇上的人,你隨便殺了他,不是欺君罔上嗎?”吳詩沉知道辯也無用,看來,今生無望了。他覺得奇怪的是女兒竟十分坦然。另外那個抱她的小子是誰?宋石走過去,伸手要抓吳詩沉。吳音欣把目光轉向杜水。杜水冷笑道:“慢着,你還沒過我這關呢?”歐陽神在一旁:“道:“這小子就是杜水。”兩聖捕同時—驚,原來此人就是名震天下的人物杜水!宋石道:“好極了,正好連你一同捉拿歸案。”杜水冷笑道:“小小的捕拿,口氣大得很哪!”江歸兩眼冷成了鐵。這一次恐怕是有生以來的頭次難戰的人物。別看杜水此人其貌不揚,也無什麼氣勢,可就是讓人放心不下。難道兩聖捕從此江湖除名不成?吳詩沉見杜水替他幫忙:叫道:“杜少俠,這幾個小子沒個好東西,別手軟,一個個打發他們上路吧!”杜水説:“我就按你説的做吧。”這下尤二、尤三大驚,拔腿就逃。沒跑出幾丈,江歸身形頓起,刀光一閃,把尤二劈為兩半。尤三反手一擊,江歸又一刀,把他斷為兩截。他出手快,收招也快,使歐陽神,嚴天舉驚怒萬分。人家逃跑,與你有什麼關係?沒本事,殺人出氣,太過份了!但他們不敢出聲,只能在心裏想,江歸看出他們的心思,淡淡地説:“尤二、尤三早就和官府對抗,應在捕殺之列,只因有些用處,故暫留之。現在,一切都到了結尾,留他們無益。”歐陽神、嚴天舉大是黯然,有兔死狐悲之感。杜水長劍抽出,冷冷相觀。停了一會,他説:“你們四個廢物最好一塊上,別費時間。”江歸冷硬的神情沒有變化。多少年來自己以刀相伴,也許就要和它分手了,也許從此而極盛,成敗就看這一刀了。龍掌宋石也覺不同尋常,有生以來頭次有了緊張感,或者説是膽怯。他把神功提足,嚴陣以待。歐陽神、嚴天舉也圍上來,做好出擊的準備。杜水説:“動手吧!若是我先動手,你們連動手顯功的機會都沒有了。”可他們都看江歸的臉色行事,江歸不動,他們也只好等着。杜水輕輕一笑,長劍一抖出手了,這是他的奇招二式“畫蛇添足”。江歸這時也動手了,一道凝華拔地而起,彷彿要力分天地,但不管這刀法、刀勢多麼驚人,已是大大地遲了。他的拳掌刀剛到中途,杜水的劍已抽回,一招分刺四人,在他們四個相同的部位,紮了一個血孔,向外噴血不止。他們再也站不住了,可並沒有就死,而是在痛苦地回憶什麼。特別是江歸,江湖人稱他為“一刀”,説是其用刀之快,何以會晚過杜水那麼多呢?自己鋼鐵般的信念,從此將要化為一陣幻雨輕風了!什麼力量、什麼東西使杜水如此年輕的生命裏,有如此巨大的神通?他一招分刺四人,竟沒有一人躲過,真是天下大大的奇聞!宋石何嘗不是萬念俱灰呢?他終於相信杜水在世上無有其匹,人不可與之爭鋒。在他的軀體何以有這樣奇異的力量呢?歐陽神、嚴天舉自知平日作惡多端,難逃一死,更是後悔不該追這個吳詩沉,追到最後,人家好好的,卻把自己追丟了。吳詩沉在一旁哈哈大笑,走到歐陽神面前,罵道:“你個太監的兒子,在老子面前也充英雄,今天也有這樣的下場?哈哈……”他—腳踢去,正中歐陽神的頭部,腦漿進濺,一命歸西,他又指着嚴天舉罵道:“你這個灰孫子,為何不逞英雄了?見鬼去吧!”照頭又是一腳,嚴天舉也不成人樣了。與此同時,刀光一閃,一把刀插進吳詩沉的後背。吳詩沉大叫連聲,睜大驚恐的雙眼。他不相信這麼一疏忽就要和人間告別了。吳音欣呆了,站在那裏動彈不得,彷彿天地張開了嘴,合不攏。江歸卻很冷靜,他到底出奇刀殺了吳詩沉,也算是個勝利吧。杜水料不到自己一念之慈,沒有刺死他們,反倒送了老丈人的性命,後悔不迭。自己神通再大,也來不及在那一瞬間擊飛江歸的刀。這是我的過失!大意是多麼可怕。對我們江湖人來説,大意是血,是生命的代價。我忘記了江歸是個非凡的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片刻,吳音欣的淚珠從臉上落下,擦也不盡。完了,一切全消失了,再也尋不到母親,再也看不到弟弟,一切都空了。杜水兩眼空茫,説不出話。江歸道:“杜水,你想保住吳詩沉的性命,終是沒有做到,你再強硬也沒有用。即使他逃了這次,還有下次呢!你也一樣逃不脱,雖然他們對付你就更難了些。你不是神,總有失誤的時候。你的失誤就是你的代價。”杜水冷然道:“閣下好本領,以你之見,我是不是還會失誤?”江歸説:“絕對的會失誤,你每失誤—次,就是一次流血。”杜水冷“哼”一聲,把臉轉向一邊。這當兒,江歸。宋石同時出擊,以最後的餘力一撲杜水,一撲吳音欣,來勢突然,確實不易防範。吳音欣手無縛雞之力,哪是他們的對手?杜水冷冷一笑:“你們來不及了。”兩臂一揮,真假神功同時出手,身子如柳,飄向吳音欣。江歸刀在中途,忽而身不由己,刀頭轉向,斜肩帶臂劈向宋石。宋石也不閃躲,—掌“啪”地拍向江歸的頭顱。“噗”“啪”兩聲,幾乎同時擊中對方。宋石身首離異,江歸腦漿迸濺,屍體摔倒在地。杜水撫摸了一下吳音欣的頭髮,沉痛地説:“欣兒,都是我不好,上了他們的當,才使他老人家撒手塵寰。”吳音欣淚水簌簌,看了—眼杜水,眼波清涼而憂傷。杜水把手放下,讓吳音欣儘量鬆弛下來。吳音欣站在父親的身旁,好一會兒,才跪下去。她久久無語,也不知在看什麼、想什麼。杜水站在一旁沉思:怎麼辦呢?吳音欣失了父親,尋求她母親就難了。知道底細的兩個捕拿一命歸西,還有誰能提供線索呢?忽然,他想起宇文中。對!綿裏針不是也知道許多吳詩沉的秘密嗎?吳音欣跪拜了一會,轉臉盯住杜水,似有尋問之意。杜水一點頭,也和她同跪下。吳音欣喃喃地説:“我錯了,我不該。”杜水心頭一驚,長嘆一聲説:“吳姑娘,現在也來得及,你還是女兒之身。江湖才俊多如恆河沙數。我有一個師弟,叫林優爭,就是很傑出的人才。比他好的説不定還有,慢慢尋吧。以你的才學、美貌,不難找一個比我高強的人。”吳音欣沒有言語,清涼的淚珠又滾下來。杜水心中一陣哀傷:人自有人的去處。我早知會有這一天的。我本一陣風,還歸一片雲,不可企求過多。失去的東西,哪怕是萬里錦繡江山,也不應再想了。等待着的是路,還要走呢!這時,從東北方向奔來一羣人,前面的跑後面的追,前面的三個快,後面的兩個慢,到了近前,杜水才看清,頭前的少女是龍小青、方小,另一個是極為罕見的美俊少年。他不識得,此人,正是吳冶。後面追趕的兩人,還沒追上來。杜水冷漠地看着。龍小青此時終於把自己憤懣發泄光了,來到杜水面前時,突然站定。沉默了半晌,沒有説話。方小躥上來,笑道:“杜大哥,我們又見面了,”他一拽吳冶説:“這是杜水大哥。吳冶。”杜水聽説他是吳冶,心下暗歎:這一對姐弟佔盡了天下風流,怪不得我這麼平凡。吳冶剛要和杜水説話。看見了地上的姐姐,躺倒的父親。他驚駭無比,吳音欣見了弟弟,真是喜從天降,雖然不能笑,哭總是可以的。吳冶見父親已死,放聲痛哭。這時,後面的人追上來,卻是黃元和丁成玉,他們奔上來就大罵:“你這賤人,為何刺我師傅。”龍小青冷冷地説:“他是個老畜生,我就要用劍刺他,沒殺他已是便宜了他。”黃元、丁成玉見杜水也在這裏,更惱了:原來他們是一夥的!黃元潑口大罵:“杜大,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畜牲!竟敢背逆天倫。今天,我不除去你,誓不為人!”這下,連龍小青也是一驚:怎麼又罵起杜水了呢?黃元的罵聲剛止,丁成玉上前給黃元一個嘴巴,黃元劈臉一掌打在丁成玉的臉上。兩個人互不相讓,你一下、我一下、打了起來,誰也不躲。方小在一旁跳起來大笑。還不住地説:“好玩,好玩!”黃元和丁成玉身不由己,自己被一種無窮的柔勁控制着,如陷進漩渦一般,這樣打下去,何時是了?心中叫苦,卻再也罵不出來。突然,柔勁一去,丁成玉穩住神,又指着杜水的鼻子説:“小子,你別以功夫高,就可隨便戲弄別人,月有盈虧,人有朝暮,你遲早要遭報應的。”黃元上前一巴掌,把丁成玉打了一個跟頭,丁成玉一腳踹向他的腿彎,兩人又在地上扭打起來。過了一會,兩人才住手。這回再不敢罵了。杜水説:“我早就等着虧的那一天,可它就是不來。你們兩個又這麼不爭氣,我也沒辦法。”兩人肺部氣炸了,可不敢再罵,這份屈辱,實在讓人受不了。吳冶這時止住哭聲,聽杜水把經過略説一遍。杜水勸他節哀,沒注意黃元、丁成玉灰溜溜地走了。方小説,龍小青在路上遇見青城一老唐寸功,順劍一點,把他的大腿穿了個洞。杜水問為什麼,龍小青説:“他和幾個混蛋要侮辱我!”杜水哈哈大笑起來:“妙,妙啊,真是翻雲覆雨亂了套。這很可能是一場陰謀,你能易容,別人就不能張冠李戴嗎?”龍小青沉默無語。眾人把吳詩沉等人的屍體埋了,吳冶和吳音欣長跪而哭。杜水因吳音欣反悔,自動解除前言,就沒有必要套近乎了。良久,杜水説:“吳冶,你姐姐交給你了,告辭。”方小忙説:“杜大哥,我們一起走。”他連躥帶蹦和杜水飄然而去。吳音欣想説什麼,沒有説出,只有悽然淚下。龍小青見吳音欣如此之美,又驚又愛,和這樣的姐姐在一起,一定開心無比。吳冶見天下雙秀聚在一起,激動萬分。一個是姐姐,神美無比,一個是愛侶,清麗罕見,自己要保護好她們,絕不能讓她們受了委屈。杜水離了吳音欣,倍感淒涼。師姑不愛自己,這位神仙似的吳姑娘怎麼愛自己呢?師姑委身自己,那是遭了暗算,自己又無法解毒,才不得已而為之。這位吳姑娘説愛我,可能是出於感恩之情。我真成了神鬼不收,人不願見的玩藝了,不錯,“哈哈……”杜水自嘲地一笑。方小不明其意,也跟着趁熱鬧笑起來。杜水更覺好玩,嘿嘿哈哈地大笑不止。這笑,狼腔鬼調,讓人心裏發酸。這樣的惡作劇,他們玩了好一陣才停下來。杜水説:“方小,你的妙手天下稀有,你偷我看看?”方小搖頭道:“天下人我誰都可偷,就是偷不成你。”杜水淡笑道:“為什麼?”方小説:“你的身手太高了,我還沒動手呢,就被你抓住了,怎麼偷?”杜水搖頭道:“你太看輕自己了。我沒那麼大本事。”方小説:“大哥,你傳我兩招劍法吧,説不定,我能為你出很大的力呢?”杜水歪頭笑看了他一看,問:“為我出力?”方小忙説:“是共同對敵嘛!”杜水説:“方小,你很夠朋友,比我聰明,我就把我的功夫全傳給你吧。”方小喜得抓耳撓腮,忙道:“大哥,我怎會比你聰明呢?我只有一個小聰明,你可是大智大慧,非我能比也。”杜水道:“你修習我的功夫,要善自悟,不可沾沾自喜、淺嘗輒止。”方小不住恭敬地稱是。兩人在路上停下來,杜水傳了他劍法和真假功。因為他已會輕功,對杜水的武功已入了門,所以經杜水一點,他就豁然貫通,明白了此中的真義,也真正欽佩了杜水的智慧。我的娘!這樣的點子如此博大宏深,又前無古人,他是怎麼想出來的呢?要是我,揍死也想不出。看來,天地間有大智者才有發展,這倒不一定要每個人都是大智者。上蒼能培養一個巨人,已是不易了。方小把自己的小劍拿出來,逗得杜水直笑,不住地説:“方小,你真是個活寶,每一件小玩意,都讓我笑不夠。方小樂得一蹦,説:“這小劍快着哪,劃個布袋,刺人的屁股,—下就成。”兩人又是一陣長笑。他們坐下來,方小又聽杜水講了一會武學的妙理。方小記憶力極強,聽一遍,如刻進腦子裏一樣。他又聰明好思,被杜水一點撥,就一通百通,神迅萬般。兩人又快活了一陣,方小在杜水面前演了長劍,修了會兒內功,才雙雙離去。這兩人在一起行走起來,如騰雲駕霧,捲起一路驚塵,奔向前面的繁華大鎮。這裏的一切方小都熟悉。幾年來江湖客常走的地方,常住的鎮子,客店,他幾乎都逛過,閲歷可謂深廣,幾十年的老江湖,也不如他滑溜。這一次,又得杜水神功,真可謂神龍點睛,要破壁而去了。他和杜水在鎮子裏東走西竄,不住地向杜水炫示他的博聞,講些讓人忍俊不禁的笑話逗樂。轉來轉去,到了一個大酒店。方小一走進去,店小二連忙笑臉迎上,説:“方少俠好久不光顧了!”方小一揮手説:“忙,現在我不又來了嗎?快把上好的酒菜端上來。”店小二忙去照辦。有方小在杜水身邊,一切都不需要杜水過問。兩人剛吃了一會,從外面又進來兩個人,竟是林優爭和一個姑娘。這女的不是中原人,象西域的姑娘,但人長得極俊俏,神采照人,身穿白衣紅花的長裙子。手裏拿着一個金閃閃的鞭子。杜水看在眼裏,暗贊天生一對,地配一雙。也許是林優爭心情好,也許是他嚐到了愛情的甜頭,感到人追求愛,是一種本能。出於這種理解,他頭次對杜水沒有仇視,只是無所謂地看了看這邊。方小在一旁説:“林朋友,見了我杜大哥也不説聲謝嗎?”林優爭一怔,隨之想了想,笑道:“我對杜水早已謝過了。”這句話弄得杜水滿頭露水,不知所云。忽然他明白了。林優爭以為不恨我就是謝我了。於是淡淡地一笑説:“你果然長大了。”林優爭冷然一笑,和那姑娘一塊坐下。兩人情深意厚,看來陷入了情網,對周圍的一切理也不理,方小輕輕地説:“大哥,咱弟兄算完了,連個媳婦也弄不上。”杜水覺得奇怪,方小這小子如此雅儒怎會和我一樣當光棍兒呢?定是這小子胡説八道。那個少女並不避人耳目,把玉手放到林優爭的手上,面帶微笑。那神情怡靜安祥,充滿母性的光輝,林優爭似有點陶醉,也專注地用目光愛撫她,這功夫,一陣喧喝,從外而進來一羣人,為首的是一個老者,黑衣藍帽,腰裏掖着一個銅煙袋。煙袋頭有茶杯口那麼大,明顯是既能用來吸煙又能用來打仗。他身後的那些人,似乎哪個門派的都有。那老者走到林優爭的近前,嘿嘿冷笑了幾聲,説:“林優爭,這次你往那兒跑?我們來個公平角鬥吧,殺了你,再去尋杜水不遲。這次官府佈下天羅地網,對叛賊逆黨一個也不放過。你雖然找了個‘雲蘭仙子’多羅美小姐做靠山,也是不能和皇上作對的。”杜水不知雲蘭仙子的名頭,方小知道,她可是西域的聖手啊,沒有想到這麼美,這麼年輕。雲蘭仙子多羅美並沒有理會黑衣老者。林優爭卻冷笑道:“你朱雲山能震八方,卻未必能震一寸。本公子並沒把幾個官府的走狗放在眼裏。”震八方朱雲山老臉一紅,恨恨地説:“你小子不見棺材不落淚,以為我治不了你,想錯了!”話一了,一掌向林優爭頭頂罩下。林優爭沒有動手,多羅美手中的金鞭一擺,一道鞭影飄向朱雲山的脖子。朱雲山號稱震八方,一身藝業不同凡俗,並不躲閃,而是伸手去抓。這一抓之勢快極無比。然而,多羅美的玉白素手輕輕一捻鞭子,金鞭突然變直,刺向朱雲山的勞宮穴,這回,朱雲山—驚,手向下旋,內力突吐,想把她的鞭子擊向一邊。就在這時,多羅美的鞭子突然收回,猛地從鞭把上彈出一點金星射向朱雲山。這一招出得太快,也太奇,朱雲山縱是高手,也躲不開,“噗”地一聲,擊中了他的脖子,穿了一個孔。多羅美髮出的這枚暗器無毒,也沒擊中要害,對朱雲山來説,並無多大影響。可這是丟面子的事。這次為官府賣命,本想名正言順地揚揚威名,偏偏天不從人願,怎能不令人氣惱!他抽出腰裏的長煙袋,一招“煙雲十四州”,使出自己的絕學,一口氣攻出十四招。這十四招連成一個網,向多羅美罩下,確實令人驚駭。他身後的人都露出敬佩的神色,多羅美也不敢託大,身子側斜急轉,手裏的金鞭隨手一甩,象三條金龍,襲向朱雲山的印堂,人中、天突三穴。朱雲山大駭,自己的成名絕招對她果不起作用,她反而還能攻我,真是不可思議。他一個念頭沒轉完,多羅美左手食指彈出—道天藍色的勁氣,毫無聲音地射中朱雲山的章門穴。朱雲山一顫,便不能動彈。心裏狂怒無比,卻連動嘴説話的氣力都沒有了。方小在一旁拍手丈笑:“什麼狗屁震八方,連一個嬌滴滴的小姐都對付不過,趕快回家抱孩子去吧?”林優爭心中歡喜:方小這小子還挺會説話,比杜水那小子強多了。朱雲山同來的人面色大變,怎麼連人家的一招也沒接下,就被人治住了呢?朱雲山在江湖上的名頭不是挺響嗎?一點也不錯,震八方朱雲山,曾是名動一時的高手,但這個多羅天太厲害了,她的雲蘭內功絕妙無比,朱雲山和她鬥,哪有勝的可能!他們這羣人,平時也都有些名氣,這次為官府出力,也都想馬到成功,名揚天下,萬世流芳。突見“點子”這麼扎手,都又大失信心。連朱雲山都和人家過不了一招,自己上去不是送死嗎?這樣的蠢事不可幹。多羅美這時説話了:“朱雲山,我念你與本派有些淵源,饒過你這次,下回就沒這麼便宜了。”她手中的金鞭一動,立時如全龍擺尾,鞭梢點在朱雲山的百會穴,頓時,他恢復了正常。朱雲山怒恨無比,可是沒有什麼報仇的好辦法,只有悻悻而去。那隨着的幾個高手也全走光。林優爭微微一笑,多羅美又坐到她的位置上。這時,一個輕輕的聲音飄進來:“小丫頭,在這裏顯能稱聖了!給我滾出來,我非教訓你一頓不可。”多羅美聞聲臉色大變,再沒有剛才的那種悠閒。杜水心中納悶,什麼人能把她嚇成這樣?多羅美不敢抗命,只好出了酒店,酒店裏的食客們雖然都是好事之徒,可也不敢出去,怕這兩人的哪一個,突然惱羞成怒,隨手殺兩個出氣,那不是白送死嗎?林優爭不能不去。愛侶的生命重於一切,若她有什麼好歹,自己怎能對起她的一片真情?他一出門,方小也竄了出去,杜水也走到了酒店門口。這酒店裏的人,一下亂了起來,剛一湧到門口,突然射來幾十點金星,打出一片慘號聲。這些暗器如針大小,專射眼睛,片刻之間,又多了幾個獨眼龍。杜水覺得奇怪:這人怎麼不朝我的身上發,偏射他們呢?一個白衣婆婆突然而至,手柱枴杖一臉氣憤,兩跟裏的光帶着寒氣。她逼視了一會兒多羅美,憤聲説:“小丫頭,你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我告訴過你好幾次,朱雲山和我們家有淵源,不許你傷害他,你為何還下手呢?”多羅美道:“姥姥,我沒下手,只是點了他一下,又放了。”白髮婆婆“哼”一聲説:“違姥姥的話,打自己嘴巴。”多羅美有些難為情可又不敢不打。林優爭站在一旁恭身而立,大氣也不敢出。方小笑道:“老婆婆,她不願打,我替她打如何?”這可嚇壞了多羅美,若被這個小子打了臉,那不是丟人丟到家了嗎?這小子鬼眼珠亂轉,淨想佔人便宜,林優爭也向他投出斥問的目光。可方小仍是滿不在乎。逛逛蕩蕩走過去,挽起袖子舉起手,一臉笑眯眯。白髮婆婆心中奇怪:這個小子真會湊巧,我不讓她自打,讓她打你!她突然説:“丫頭,打這個鬼頭日腦的小子。”多羅美見姥姥饒了自己,大喜,飛身一掌打向方小。這一招出手之快,人間少有。方小也不是軟乎乎的泥那麼好捏,如魚兒似的,一扭頭不見了。這下驚詫了眾人。白髮婆婆的老眼,也閃動不信的奇光。這小子不怎麼樣,可一伸手便這麼嚇人,大有門道呢!方小此時已站到了杜水的近旁笑道:“小姐,你真狠,我是為你好,反把我嚇尿了一褲子。”他這句話真管用,不但多羅美笑了,連白髮婆婆也笑了,剛才的氣也就不打而消。林優爭心裏也佩服方小的機靈。白髮婆婆問:“小子,叫什麼名字,叫我一聲姥姥,我給你説個媳婦!”方小一躬到底,笑道:“姥姥在上,你的外孫方小給你磕頭。”白髮婆婆哈哈大笑。方小這麼一近乎,成了白髮婆婆的外孫,老太婆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孩子,哪有不喜的?何況方小也是個白面書生的模樣,文雅清秀,和杜水大不一樣。他倆站在一起,方小比杜水高半頭,確是風流才俊。此時,不知杜水是何感受。白髮婆婆雲姥姥笑過之後,招過一個青衣少女,這少女頭插蘭花,妙目含春,清麗純爽,好一個美麗佳人,和多羅美,春蘭秋菊,各擅勝場。雲姥姥又向方小招招手笑道:“孫子,過來吧。”方小鬼笑着走了過去,衝少女擠了一下眼,青衣少女羞怯地把頭轉向一邊。雲姥姥説:“方小,這是我的寶貝弟子,孫子輩的,和你正是一對,我也了了一樁心願。”多羅美在一旁直笑,姥姥真是拿人開玩笑,男女間的事,你能這麼安排嗎?方小嘿嘿一笑説:“姥姥你還沒問人家願不願意呢?”雲姥姥自信地説:“我的眼力比她強,我選擇的小子,沒錯。”多羅美笑道:“姥姥,小云的眼力可不差呀?”雲姥姥把眼一瞪,説:“再強能強過我去嗎?”青衣少女鍾小云早已看上了方小,心中竊喜不已。羞怯地説:“姥姥,我聽你的話。”雲姥姥大樂。方小了瞭了一眼鍾小云。見她脈脈含情,似是有意,便説:“姥姥,我聽你的話。”兩人雖説同一句話,出在方小口裏,可滑稽得多。剛才還是怒氣衝衝的雲姥姥,現在樂不可支。那些被她金針所傷的人,只好暗罵她是個瘋子、老巫婆。方小向鍾小云施了一禮,笑道:“娘子,小生這裏有禮了。”鍾小云忙把頭轉過去。這又引起眾人一陣樂。站在酒店門口的杜水,真有點羨慕方小的這份輕鬆。我若能放開就好了。他無聊地轉身出了酒店向遠方而去。方小忙追上來,叫道:“大哥,為何離去?”杜水笑着説:“鍾姑娘美貌多情,你福氣不小,一塊好好玩吧,我還有事呢?”雲姥姥對杜水不怎麼喜歡。見方小對如他此尊敬,便叫道:“方小,快過來,我有話説,讓他走好了,拉什麼?”杜水一笑,飄然而去。方小隻好笑着回來。雲姥姥不高興地問:“他是你什麼人?看你對他比對我都尊重。”方小哈哈笑道:“他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半個師傅。”雲姥姥不滿意地説:“就他那樣,能教你什麼?”方小嘿嘿發笑。林優爭在一旁笑道:“姥姥,此人自詡天下第一人,無對手也。”“什麼?”雲姥姥吼道:“好個狂妄無知的小子,看着他那一臉不在乎,我就有氣。你若早説,我非教訓他不可。”“哈哈……”一陣怪笑傳來,“雲姥姥,我來也!那筆帳該算了。”來人是崑崙一狂鐵風村。雲姥姥冷笑道:“鐵老兒,你連我孫子輩的弟子也未必鬥過。那筆帳,你這輩子算不成了。”鐵風村道:“難説,你的幾個後輩雖得造化,卻不一定勝了我。我來好一會兒了,已想好對策。”雲姥姥冷然道:“來了好一會不現身,想出什麼鬼主意了?”鐵風村説:“我鬼主意沒想出來,只想着看你和方小、杜水的熱鬧罷了。”雲姥姥怒道:“有什麼好看的!我一掌就能劈了那個杜水。”鐵風村哈哈大笑:“你也許可和方小鬥個平手,他雖得杜水傳授,可他難以領會杜水武功的神髓。他的武功看似好懂,實是一切都半對半不對,弄不清楚。我相信世上只有他—人懂得,別人不過窺共皮毛而已。我也能和方小鬥個平手,鬥不過,我也能逃掉,可你和杜水交手,連回還的餘地都沒有。這是我失敗後的體會。”雲姥姥大怒:“放屁,我雲姥姥豈能敗給一個臭小子!滿口胡言亂語。”鐵風村眼珠轉了幾圈,覺得幾十年的舊帳還是別提的好,若是都算舊帳,何時是了?再説,他們人多勢眾,我要是打不過他們,連逃也逃不了。真不該在這裏現身。我越來越糊塗了?不如走吧。他笑道:“雲姥姥,我們的那帳就算了了吧,我也不稱什麼一狂了。到此言和,如何?”雲姥姥哈哈連聲,説:“鐵老兒,你早該認輸了。”“輸了,輸了。”鐵風村説。多羅美説:“姥姥,小云有了意中人,你該感謝我才是。”雲姥姥微笑不語。鐵風村轉身即逝。他們剛要離去。一個黑衣中年人截住去路,笑道:“雲姥姥,多年不見了,你還沒死呀?”真怪,還有這樣問候的?雲姥姥頓時沉下臉來,怒道:“丁歌,以為我治不了你是嗎?”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這就是喪星手丁歌?這人的名頭可太響了。他的目光彷彿兩把黑沉沉的鈎子,要鈎下人家身上的肉來。丁歌笑道:“十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十年後,那可不同了,該是我治你的時候了。”雲姥姥冷笑道:“你連我的孫子輩的孩子們也鬥不過,還向我伸手,不自量力!”丁歌沉吟半晌,才説:“也想用剛才的方法嚇唬跑我?沒那麼容易!方小不是社水,林優爭的‘廣浩一氣神劍’我也不懼,還伯什麼呢?多羅美的眾生鞭、雲蘭指我也沒放在眼裏,這不是我的優勢嗎?”雲姥姥“哼”了一聲:“吹牛誰不會。爭兒,你打發這小子。”林優爭這時神功大成,信心百倍,料不到被喪星手丁歌説破了底,難道他從我的目光中看出來了嗎?那樣,他可是個難纏的人物了。一點不錯,丁歌因為深諳“廣浩一氣神劍”,所以,一眼瞧出林優爭來。但他的內力更精純,要比林優爭深得多。但他又修習的不是廣浩一氣神劍,而是“五毒追魂掌”和“破天訣”,一正—邪兩種武學。“破天訣”是他當年敗給雲姥姥後,無意中得到修練的。林優爭向前走動了幾步,長劍隨手而出,盈盈光華在劍背上閃動。他劍訣一領,凝神合氣,一招“神針透山”向丁歌刺去,只見幾道針芒陡亮,分射而出似的,要把丁歌射透。丁歌雖知它的厲害和修習之法,因沒練過,故不知底細,見如此威勢,他不敢怠慢,急忙使出“破天訣”神功,身形斜射,兩掌一拍一按,把林優爭的劍氣化解。這一次交手,兩方都怕。丁歌怕接不下,林優爭怕勝不了。一招換來個平手,使林優爭大是喪氣。他隨之使出絕招“揮劍斬龍”向丁歌劈出。丁歌急使出“破天訣”神功中的“飄字訣”,身如扶風擺柳、下飄而射,躲過這一招。林優爭的兩招無功,已是忙亂,心中氣苦萬分。這“廣浩一氣神劍”實是曠代絕技,都被丁歌躲過,怎能不讓人傷心。但丁歌也委屈得很:和林優爭交手,只能躲,不能攻,因林優爭的劍氣森芒,鋒利無比。雲姥姥在一旁直看得發傻!這丁歌比十年前強過太多了!難怪爭兒勝不了他。方小小劍一拔,叫道:“姥姥,讓我鬥鬥他。”雲姥姥點頭。方小一個飛身,出手就是絕招“大合天燈”擊向丁歌。丁歌突見幾處劍影向自己刺來,每一處都不好躲,直嚇得魂飛天外。但他畢竟不平凡,急使出“破天訣”中的“化”、“隨”、“打”三個字訣,才在極慌亂中狼狽地躲過,衣服上被劃破兩個口子。眾人都是驚訝無語。方小暗怪杜水的劍術不過如此。其實,他沒有龍小青用得好,只得杜水神劍的三成之力。鐵風村説得不錯,要懂杜水的劍,實則是極難的事。縱是這樣,方小也位列絕頂的高手之林了。和丁歌、何上泉的神通相若,這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若不經杜水的指點,方小一輩子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成就。丁歌躲過方小,心中雖駭,可畢竟有了經驗,暗自慶幸之餘,不由佩服起杜水來。這方小不知只得幾成杜水神功,若是和杜水交手,看來,連躲的機會都沒有。鐵風村説得不錯。想到這裏,丁歌后脊直冒涼氣。方小一招無功,心中大惱,身子略停,又是一招“大合天燈”點向丁歌。又把他弄個手忙腳亂。方小兩次沒有勝了丁歌,再也受不了啦,一失往日滿不在乎的作風,劍一揮攻了上去,一時劍氣四起衝殺不停,丁歌只好使盡全力應付,忙了個不亦樂乎。片刻,兩個人都大汗淋漓。丁歌暗叫不好,這樣下去,連走都難,不如邊打邊退。丁歌這又想起自己為何一味躲、化,而不反攻呢?念頭一閃,手立即揮動,五毒追魂掌隨之劈出。一團淡黑的勁氣向方小湧來。這時的方小,正喘息不止,料不到對手突然拍來—股毒勁,毒味甚濃,一不注意,吸進一口、突被一個勁浪擊了個踉蹌,手中的劍立時亂了章法。丁歌大喜,勁力再提,又一掌劈過去。真如毒水猛浪,一下子把方小擊退幾步。丁歌正要下殺手,林優爭長劍一揮衝上來。丁歌見憑毒掌也未必全勝,退了吧,身子一斜,倒射而去。幾個起落,不見了。方小有點眼花繚亂,暈頭轉向,嘔吐不止。雲姥姥氣道:“沒用的東西,連個丁歌都對付不不。姥姥十年前就把他打得嗷嗷叫。多羅美差點笑出聲來:這話不是讓你説反了嗎?自己不行了。説成更厲害。原來姥姥越老越願有人贊她武功超絕。方小哭喪着臉説:“我也不做你的外孫了,媳婦也不要了,我養不起媳婦,還是自由自在的好,象我杜大哥一身無牽掛。”説完,搖搖晃晃而去。鍾小云有些急了,跑上前去拉他。雲姥姥氣道:“沒出息的東西,怕我給你找不到好丈夫?這個小子太飯桶,讓他去吧。”其實,她也明白,要找比方小更厲害的青年,那是難上加難。能和丁歌打成平手。已是難能可貴的人了。要知道,丁歌可是少見的武林大高手。方小一走,羞煞了林優爭。方小沒有勝了丁歌,自己也沒有勝,豈不一樣也成了飯桶!一個小偷尚有大丈夫豪氣,我豈能太貪男女之情,受此屈辱呢:他被雲姥姥這麼一激,頓時把多羅美的柔情忘個乾淨,身一躬説:“姥姥,我也告退。”姥姥一怔,明白過來:你小子嫌我説話刺了你不是?正好,不樂意,快滾。她怒道:“小子,你那點道行,正不合我意呢!快離美兒遠遠的,多看她—眼,摳你眼珠子。”林優爭苦笑兩聲,展身而去。這一突變,大出多羅美的意料之外,好好的事,成了這樣的結局!她不能接受,忙叫道:“爭哥哥,你等一等。”人也隨聲而射。雲姥姥大為惱火,這丫頭真可惡。她立時喝道:“丫頭,紿我站住。”多羅美早知她會發喝,奔跑得更快了,象離弦的箭一樣。眨眼之間,已出百丈開外。雲姥姥氣得周身哆嗦。反了,這個丫頭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鍾小云因心中有氣,也沒有象平日那樣説幾句順她氣的話讓她平息下來。最後,雲姥姥不得不自己找個台階下,乾笑幾聲説:“沒良心的東西,為了男人,把姥姥也給忘?沒出息!”鍾小云低頭無語。雲姥姥這時最希望她説幾句話,可鍾小云也生她的氣,偏不説。恨得姥姥直想罵。你這個該死的丫頭如此可惡,我非紿你找個又陋又老的男人不可。她老眼一瞪,喝遒:“丫頭,我們走。”鍾小云無語,隨她而去。方小的身影卻銘刻在她少女的心靈上。林優爭急掠了一陣,才慢下來。多羅美氣喘吁吁地追上。埋怨道:“爭哥哥,你為何這般待我,難道這是公平的嗎?”她話出口,淚也溢出了一串。林優爭嘆道:“美妹,是我氣了你,我讓你打記耳光如何?”多羅美破涕反笑:“你又來這一套了,難道不能忍一下?”林優爭説:“忍不下。你知道,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可我心中的苦處幾乎要粉碎我,這怎能讓我忍受呢?”多羅美道:“我姥姥脾氣古怪,一個不好,就拿別人出氣。我們以後小心點就是。別再難過了好嗎?”林優爭點點頭笑道:“美妹,怪不得人稱你雲蘭仙子,真是吐氣如蘭,柔和如雲,將來結了婚,定是個好妻子。”多羅美説:“你能做個好丈夫嗎?”林優爭笑道:“只要你喜歡,我是能做的。”兩個人説笑了一陣,慢慢前去。過了一個土崗,來到一個大石碑前。石碑是面南而立,迎着太陽,他們是從西南而來。在碑前剛站定,一個人突從碑後跳出來。兩人極力後閃,那人哈哈大笑。林優爭看了片刻,也不知是何許人。只見他衣角飄飄,氣度不凡。林優爭從他的青衫看到那人的臉上,頓感此人形美。這個中年高大男子,實在太驚人了:兩目的神色之美、之玄、之有魅力是難以想象的,只有看見的人,才會知其妙處,它既有無比的傲岸之態,又有憂鬱凝結之氣,這個臉上的神情實在豐富之極。一邊是歡樂、自尊;一邊是迷茫、思念,兩者完美結合在一起。林優爭懷疑若是這樣看下去,這個中年男子説不定比自己還年輕。這樣的男子恐怕天下只有一人吧?但林優爭的表面上仍不動聲色。他問道:“閣下這樣做何意?”那人笑道:“找雲蘭仙子。我找她幾年了。”這使林優爭大為驚駭:這是為什麼,難道他愛上了多羅美?這太不可能了,她可沒有提起呀?多羅美早已注意到青衫客目不轉睛的目光。這人為何如此之美?那份成熟的圓活,魅力,可謂到了百鍊鋼化成繞指柔的程度。他找我何事?我沒見過他呀?想到此,她輕聲説:“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青衫客説:“‘長恨客’這個名字,你聽説過嗎?”多羅美驚了一跳,忙問:“你是長恨客?”青衫人説,“不錯。我找你是為了讓你嫁給我。你聽過《長恨歌》嗎?我的名字就是仿它而起的。”多羅美一怔,淡笑道:“長恨客,你的美名我早有所聞,只是我已有丈夫,怎可再嫁給你呢?”長恨客説:“你們只是暫時相悦而已。你並沒有委身於他,只要你和我相處一段,會很快忘了他的。”這些話實在讓林優爭難堪。不錯,長恨客人美功高,長恨劍舞起出神入化,纏綿悱惻,結天下之怨籠罩頭頂,讓人心亂神迷,難以招架,但也不能你本領高強,就可奪入所愛呀?他冷笑道:“長恨客,人説你長恨劍可擴張八荒,無人能敵,林某不才,願領教高招。”長恨客輕笑道:“林優爭,你還年輕,你不懂什麼是情愛,多羅美和你在一起,絕不如和我在一起更幸福。”林優爭叫道:“那也要多羅美自己答應才行。”長恨客説:“她會答應的。”多羅美説:“我不會答應的。你還是長恨去吧。”長恨客説:“我走遍天下,不能散我腸內結鬱之氣、思念之情,只有看到你,才使我如入水中,心曠神怡。生不能得你,死亦憾事。”多羅美是個少女,又那麼美麗,對面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向她傾訴真情,心裏豈有不喜之理?可是,自己剛和林優爭山盟海誓過,見了他,便心旌不定,那不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了嗎?她心中雖喜,也不能答應,只好説:“長恨客,我並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聽説何上泉追的吳音欣才是天上稀,地下絕的人物,你見了她,也許心情更好些。”長恨客説:“我此心,已屬你,豈可屬意於她人?”多羅美怕這樣糾纏下去,林優爭看不起她,心立時硬起來,冷聲説:“長恨客,人之相愛,也不一定全憑美而生。我此身已有主,不會愛別人。”長恨客笑道:“這不難,只要林優爭放棄不就行了。”他輕蔑地對林優爭説:“來吧,我稱量一下你的劍藝。”林優爭早已怒不可遏,話也不搭,長劍刺出,正是“廣浩一氣神劍”的“揮劍斬龍”一式。長恨客果然名不虛傳,出手如電,撥劍、揮劍一氣呵成。頓時一種不盡不息之劍氣,如穹窿四罩,浩蕩四溢,彷彿有怨婦低泣,又似思婦望夫。層層情思驚草木,霍霍劍光動秋雨,如風似恨綿不盡,哪容金劍刺進來。林優爭的“廣浩之氣神劍”遇上了剋星,在長恨劍纏纏不絕的劍氣中,一點也顯不出威勢來,反而被神出鬼沒的長恨劍逼得手忙腳亂,險些喪命。長恨客完全沉浸入劍中,人也成了劍,左右擺動,如荷似蓮,全不把林優爭放在眼裏。林優爭全身涼透了,恨不得自殺。也就在這極端羞辱的環境中,他忽然萬念俱灰,第一次,從眼裏流下絕望的淚水。他的劍不動了,長恨客也不想殺他。林優爭茫然而去。多羅美此時尷尬之極。林優爭竟不同她而去,這怎麼辦呢?她偏偏對長恨客又恨不起來,但在極短的躊躇中,她仍然拿定了主意,電射而出,向林優爭追去。長恨客説:“你若再追他,我立即殺了他,那可是你害了他,”多羅美站住了,兩眼第一次噴出仇恨的火焰,叫道:“你這惡魔,我跟你拼了。”説完,身形縱起,一個雲裏翻,“眾生鞭”從長恨客頭頂劈下,左手的雲蘭內勁也立時而射。多羅美恨極而發,這威勢自然極為不凡,但長恨客不是朱雲山那麼容易對付的,他身輕如雲,縱到和多羅美相同的高度,伸手一纏,把多羅美的“眾生金鞭”抓在手中,右手一揮,化解了多羅美的內勁雲蘭氣,雙方落到地上。長恨客笑道:“你彆氣,用不了幾天,你就愛我如命的。”多羅美怒道:“休想!”長恨客説:“口説無用,只要你和我相處二月就成。若是一月後,你仍然對我這樣仇視,我再把你交給林優爭如何?”多羅美心中焦急。逃又逃不走。只好説:“那我要告訴林優爭一聲。”長恨客點頭答應。林優爭走得很慢,他倆很快追上來。多羅美向他説明,並告訴他,她一定毫髮無損地回到他身邊。林優爭狂怒不已,但並沒有發作,只是悽哀地慘笑了兩聲,誰也聽不清他的聲音裏包含有什麼成份。多羅美有點依依不捨。長恨客説:“林優爭,一個月內,如果多羅美愛你如初,我對她絕不動分毫,若是她主動投入我的懷抱,那你就別處尋覓芳草去吧。”奇恥大辱啊!堂堂的大丈夫,被人逼到這步田地,有血性的該死去。但林優爭並沒有發作,任何歇斯底里都是徒勞的。他目光淡淡注視着他們離去。林優爭散了架似的,欲哭無淚。怎麼會有這麼多災難呢?世上為何有那麼多強手?在這些強手中,大概只有杜水不會對我下手。小時候,我欺侮他,那是多麼可卑的行為啊!那時,他非常怕我,兩眼閃動驚懼乞求的目光,有時裏面不也有一些仇恨嗎?他在習武的十年中,我戲弄了他多少次呢?我總算知道了,一個人哪怕他還年輕,也不願受心靈的磨難。我對不起他,我深深地體會了欺人之人的可卑可恨!他愛佳妹,可佳妹卻不愛他。有時也一起戲弄他,難道他不痛苦嗎?可他向誰訴説呢?沒有人!一個也沒打。在青城山十年,他飽受冷眼和悽,但他從沒有怨恨過我們。他是那樣的容易於忘卻仇恨,只要你給他一點歡笑,他對你就特別地親切。這種事,我不是經過了好多次嗎?可我沒有去想這些,一次也沒有。我總覺自己是天之驕子。我不稱雄天下,誰稱雄天下!可今天我明白了,也許早就該明白了,世界不是我想得那樣好。杜水也不是天生就該受我們的欺侮,他只不過身世悽慘,過早成了孤兒罷了。他後來暗地裏愛上師姑,不知做過多少好夢。可他能得到什麼呢?還不是一個個夢的破滅!師祖擊傷他,父親又殺他,他難道不知苦嗎?可向誰説呢?師姑成了尼姑,杜水尋到她,不也一樣遭了白眼!他的內心,一定比我更苦。我並沒有什麼,只不過武功差些。但在青城山上,杜水十年來,不一直差得提不起來嗎?他心裏會好受?陰陽差錯,才使我體會了這一切,我算個什麼俠士呢?杜水違背祖訓師道,可師門之訓又對在哪裏?你師門再好,古訓再多,也要被淘汰了。我身落此境,才能設身處地地想這些,可見我是多麼地不成熟,多麼缺少認錯的勇氣。我再也不想追求什麼了,還是一身好。一身好,是好全好,是了全了,沒偏沒私多公道。只留我青山下苦笑。林優爭在地上坐了好一會,想通了,才慢悠悠走去。他走了一會,仔細地想了想,向東北方向而去。過了一座山,上了大道。這時,從南邊過來三個人,正是唐寸功、黃元、丁成玉師徒三人。唐寸功老臉灰敗。被一個丫頭用劍紮了腿,傳出去以後哪還有臉見人!此仇不報難嚥下這口氣呀!黃元、丁成玉一臉腫脹,由紫變黑,分外猙獰。林優爭再沒有以前的書生意氣了,只覺有點好笑。這回青城派可風光了,從老到小,都讓人擼遍了。唐寸功見了林優爭,不驚不喜地問:“優爭,你哪兒去?”林優爭説:“我要去辦一件急事。”“什麼急事?”黃元問。林優爭問;“兩位師叔,你們這是怎麼了?”丁成玉恨恨地説:“我們是讓杜水那個王八羔子打的。師傅是叫龍小青的丫頭用劍刺的。”林優爭又忙向師祖問安。唐寸功“哼”了一聲。黃元、丁成玉還罵罵咧咧,林優爭對杜水的好感又一下降下去。但又想到,若是別人,説不定宰了你們呢?誰讓你們還追他不放呢?他現在已不是青城派的弟子了,殺了你們,普天之下,誰能報成這個仇?這一想,心裏釋然許多,若是我,也定受不了這無休止的麻煩。唐寸功見林優爭無語,忙問:“你有何事?”林優爭不願和他們在一起,怕遇上強人再被從頭到尾擼一遍,笑道:“師祖,我有一個朋友落入了敵手,生死未卜,我必須前往解救,不然,難對天地良心。”説到這裏,想起多羅美,不由感傷起來,哀淚盈眶。唐寸功師徒見他這般悲切,只好不讓他照應了。林優爭直到看不見他們三人的身影,才轉身離去。他估計杜水很可能去了前面的鎮子,就也走進去。自己和他相處十年多,總是有感情的。他愛師姑,是師姑和他的事,也用不着我去多管閒事,師姑和他無親無故,愛有什麼關係呢?他認為,古人廉頗可向藺相如認錯,兩下相敬,我為何不可向他認個錯呢,世間的事,為師為祖的也未必每件事都做得對。我這樣做,也沒有什麼恥。他順着鎮子的街道一邊走,一邊看。在一個茶棚下,他突然發現了杜水。杜水此刻正在聚精會神地看兩個老者下棋。這兩個老者相貌清奇,鶴髮童顏。坐東面西的老者一身黑衣,雙目如鷹隼之睛,青瘦的雙頰給人力感。他身邊放一琴,和吳音欣的琴不同,這是鐵琴,也十分精巧,造形優美,杜水的一隻手正放在上面。而東而坐的是黃衣老者,有點瘦,但和東邊的黑衣老者不同。黑衣老者只是面瘦,而黃衣老者,瘦之極也。刀刮不下四兩肉。他也精神十足,眼睛如棋子,瞪得圓圓的。林優爭進來時,杜水已發覺,只是朝他點點頭,好象他們之間從沒有什麼不快,這使林優爭十分感動。他也沒有説話,也不急於説話,靜下心來,看他們兩人下棋。這時,兩人的棋勢進入微妙階段,兵刃相交,互不相讓,奇怪的是,鎮上沒有一個人來觀棋。兩人下了好大一會,黑衣老者有些不敵,慢慢露了敗象。可老頭非要掙扎不可,就是不認輸。杜水看棋本是出了無聊,他對棋不怎麼精。可是看這兩位老者下棋他忽覺有趣。這兩人棋路高,構思巧,常出奇兵,讓杜水驚歎不已。慢慢地,他就把棋和劍、功聯繫起來。他發覺它們之中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勾連,可以互相借用啓示。他越看越覺自己的想法有趣,不由暗笑。林優爭比他的棋精多了,可他只想下一步該怎麼走,卻想不到這和功夫、劍術有什麼聯繫。其實,他即使知道三者之間有聯繫,若想由此而悟一套劍法,那也是難如登天。杜水看到興奮處,不由被自己的徹悟所陶醉。在鐵琴上彈了一下,發出“錚”地嗡鳴聲,渾厚而激揚。黑衣老者把眼一瞪,斥道:“為何撥我鐵琴?”杜水笑道:“性喜而已。”黃衣老者道:“琴仙,在琴藝上我不如你。可在棋法上,你不如我棋聖。這是事實,認了吧。”黑衣老者“哼”地一聲,撥起鐵琴。琴音越來越高,直上雲霄,渾厚激越,浩緲悲愴,廣天下之大,舒不盡之情懷,橫連千代,縱掠萬里,上下左右,一片和諧。杜水在這樣的氣氛中,不由得手左右上下地划起來,琴聲催他構思出妙絕千古的劍術。林優爭不精通音律,但他也覺得不錯,這兩個人更是他敬慕的武林奇異之人。琴仙鍾雲一,曾是他心中的偶像,棋聖王樂之,也是他認為高不可攀的人物。鍾雲一發泄了一下心中的激情,大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之感慨,放下鐵琴,衝林優爭説:“你這娃兒骨骼清奇,是可造之材,哪個門派的弟子?”林優爭施了一禮,説:“晚輩青城派林優爭。”琴仙説:“可惜,縱是好材料,也被唐寸功那小子教壞了。”別人説“唐寸功那小子”這句話,林優爭也許不痛快,可琴仙這麼説,他覺得從哪方而都説得。棋聖衝杜水説:“你小子是那個門派的?”杜水笑道:“在下無門無派,真真假假消遙自在。”棋聖聽後不喜,慢聲道:“你小子洋洋得意,自以為了不起嗎?”杜水尚沒回話,林優爭笑道:“兩位前輩,這位是我的結拜仁兄杜水大哥,人稱天下第一高手。”他見杜水説他無門無派,心想不錯,杜水被逐出門牆,已不是青城派的人,他的青城派武功,學了十年,也不知學會了三招兩式,還是早忘光了。林優爭猜測得不錯,杜水還真記不起青城派的招式了。杜水見林優爭如此稱呼自己,也微笑認可。琴仙、棋聖有點坐不住了,這就是那個風雲人物麼?官府的崽子們到處找,人家這不優不閒地在此看棋?琴仙、棋聖和張三丰、光明佛、合麗仙母、太上老祖的年紀都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他們兩人到處竄,那幾個人卻修習有定處。琴仙笑道:“原來小友是杜水。了不起,少年英豪。”杜水笑道:“兩位也不差,各有絕技顯人間。”棋聖説:“小友寬厚仁慈,定可光芒萬丈。”杜水微微一笑。棋聖一輩子沒稱讚過什麼人,他總是以長輩的口吻説話,對杜水他破了例,這是不易的。因為兩天前,他們拜會了一次太上老祖,才知杜水名不欺也。不然他們非和杜水斗鬥不可。琴仙問:“小友來此有要事?”杜水笑道:“無事,閒逛而已。”林優爭説:“大哥,我們別處一敍。”杜水起身説:“兩位接着下,在下告辭。”出了茶棚,林優爭説:“大哥,以往之事全怪小弟少不懂事,不知生之艱辛。請大哥原諒小弟吧!”杜水笑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休提它了。多羅美為何不來?”林優爭道:“她被人搶去了,我倍受屈辱。正因為這樣,我才知道以前你的苦處。我太對不起你了,大哥!”杜水淡淡道:“你知道這些,説明你長進了。以後還不知有多少苦辛,但要挺下去,有一口氣在,絕不要自滅。”林優爭感激地點點頭。杜水説:“以你的身手,世上也沒多少人可勝你呀!”林優爭恨道:“人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長恨客,他的長恨劍據説是他師傅悟自白居易的詩篇《長恨歌》,劍式連綿不斷,破了我的‘廣浩一氣神劍’。我才敗於他手。”杜水道:“以後的事會更多。我把我的武技傳給你吧。”林優爭忙説:“多謝大哥。”杜水搖頭説:“江湖鬼域太多,官府又橫徵暴斂,誰也難以預料將來。我自悟的這套神功,大悖於武學常理,你要細心體會。”林優爭此時沒有了傲氣,只有對他的尊敬。對杜水的每句話,都細細地去想。到了一家客店,要了一間雙人房,杜水詳細講述他的武學精要,輕功、內功、劍術,分別示範。林優爭本就聰明,這時又去了傲氣,真心實意地學,悟的程度要比龍小青,方小深不少。他一夜盤坐練功,細想幽思。天亮後,杜水又讓他施展劍術進攻自己,自己不斷加以指點,糾正,這可比對龍小青,方小優惠多了。別人接不下林優爭使出的“大合天燈”絕技神招,杜水接此招可輕而易舉,也能發現林優爭使劍的缺點,告他隨時糾正過來。兩人邊逛街邊研習,走動了幾天。中午,他們進了一座深林。林子里老樹蒼蒼,藤條亂盤,沒有秩序。兩人繼續向裏,又走了二十來丈、突見中間一個石門立在那裏。兩人都覺奇怪:沒牆沒院子,安上門是什麼意思?石門後面,是一條小徑,其寬度只能放下一腳,兩邊是荊棘、雜草,濃密而雜亂。林優爭看了一會,説:“這可能是入什麼地方的門嗎?”杜水笑道:“很可能。”林優爭説:“我們進去吧?”杜水點頭同意。兩人順着這羊腸小路走了四五里地,樹木突然稀了,兩邊的草盛開着鮮花,它們在向來客招手呢!林優爭笑道:“這裏定有人住,不然何以這樣有序呢?”“不錯,小子!”一個山魈似的聲音説。杜水沒有言語,他一道都在冥想新的劍招。詭譎劍大逆常理,人才易精透。我再創一套至大至深的無限之氣的劍法,與我的詭譎劍併為兩朵奇花。但這山魈似的人聲。讓他周身一麻。這環境終於把他的靈感穿成了一串玲瓏剔透的珍珠。其實,杜水的這套劍術,是創造一種廣緲如宇宙的氣氛,讓對手一觸有一種自卑緲小感。若不退,殺招立出,和譎詭之劍在大理上是一致的。不過更加完美無缺而已。它名日“廣無劍”。至此,杜水的劍術到了極境。真訣雲:“神女抖袖遮天日,劃出河漢細穿針。茫茫大宇有真意,仔細尋時全是無。”神劍一式:“神女抖袖”;二式:“大宇繁星”;三式:“萬相歸無”。杜水想到得意處,放聲大笑。這聲音震動四野,驚詫萬物。那個山魈似的聲音又傳來:“小子,死到臨頭,還笑什麼?”杜水説:“我笑你不敢出來,藏頭縮尾,算什麼好漢?”“我出去會嚇死你!”“那豈不更合你的意嗎?”“呼”地一聲,從樹叢裏飛出一個白衣怪客來,臉如白麪,真讓人看了不舒服,杜水沒有發問,林優爭卻説:“何方妖魔?”那人嘿嘿笑道:“你説對了,山魈精吳倉是也。”林優爭冷笑道:“小小妖怪,也要逞能嗎?”山魈精吳倉大笑數聲道:“小子,我是妖,你連妖也稱不上呢?有什麼能耐快施展,待會兒你就沒機會了。”林優爭上前一步,長劍揮出,正是“廣浩一氣神劍”的招數,猛然刺去。吳倉真是厲害,身子不閃,一擰,如風輪似地轉起來,正好躲過林優爭的一劍。林優爭雖驚但不慌,他已不是幾天前的林優爭了。他長劍走空,回手一抹,摟腰掃去,山魈精吳倉身如軟柳,後仰卧地,隨之而起。這幾招快似閃電,一眨眼而過。吳倉狼牙棒一抖,劈砸過來。頓時,棒影晃動,內勁如山。林優爭身子一扭,使出杜水傳他的武功,不退反進,一招“似是而非”刺向吳倉。也許這太出乎吳倉的意料,也許他實在無能為力,一個躲閃不及,被林優爭的長劍刺透肩頭。吳倉大驚失聲。飛身後退,白衣上紅點斑斑。吳倉吃驚地看了好一會林優爭才説:“你小子會妖術,這是什麼鬼劍?”林優爭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吳倉心悦誠服,説:“厲害,厲害!老夫近百年修為,不如你也。”林優爭道:“你在此做什麼?”吳倉説:“你不知道,這是‘九畝方田’,我在這裏是守門的。”林優爭吃了一驚:江湖傳言“天上有凌霄,地下有九畝”。難道,這就是那個神秘的“九畝方田”?他淡淡地問:“可是傳説中的‘九畝方田’?”吳倉説:“正是。”“你們的主人可在家?”林優爭問。吳倉道:“被人請走了。只有公主在家。”吳倉道:“是巫山雲雨神何上泉請走的,説要去對付一個叫杜水的人。那小夥子號稱人間第一高手,我們的三位主人,氣不過才和何上泉一起去的。我若有幸,也要見識一下那個當世的英雄。”林優爭笑道:“這個不難,你面前的就是當今的英雄。”吳倉大驚,上下打量了杜水好一會兒,才拱手笑道:“怪不得你的笑聲那樣恢宏深遠,果是名不虛傳。”杜水淡淡地説:“沒有什麼,不過吃苦多些而已。”吳倉道:“我最佩服你這樣的英雄,你若願看我們的‘九畝方田’,我帶你們進去,但別告訴公主説你是杜水,不然,我可又麻煩了。”杜水笑着點頭。三個人又走過一道如牆似的樹林,進入了一個讓人留連忘返的新天地。這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山不高,也不大,如一條龍南北而卧,龍頭在北,龍尾稍偏西南。在東南角,是一清澈透明的山泉。泉水噴出後,順着小溪潺潺下流。在正東這一片肥沃的黃土地上,種着各種蔬菜和糧食作物,一旁是些奇藥異草,仙芭,靈芝,綠茵茵一片,閃着醉人的綠光,正中間有一條小路,遠看如龍似地卧在地上與山相連。在山的東北方,有一片精巧的木頭小房屋,首尾鈎連,環形而造,全用黑顏色塗遍,遠看如黑氣籠罩,烏雲壓下。在它的東南門的上方,寫着三個字,“幽冥界”。吳倉指着它説:“這是我們三主人住的地方。也就是我們這裏的‘下九畝’種鬼主人的仙所。”在東南方,山的中間,有一片橫長的房子,也是木頭的,外面全塗上黃顏色,小房子一樣地精巧,屋與屋之間相連成一個院落。門在東南方向。吳倉説:“這是我們的‘中九畝’種人二主人住的地方。”在靠近山頂的地方,迎着陽光,有一片五顏六色的房子。這些房子,大而壯觀,有帝王氣象,有石頭造的,也有木頭造的,土造的,上面是檁木椽子琉璃瓦,四處還描繪了不少栩栩如生的畫,讓人如入仙境。吳倉説:“這是‘上九畝’種仙大主人修行之所。”林優爭、杜水不由感嘆萬分:好個人間的仙府神山!吳倉見他們兩人都露出欽佩的神色,心裏也樂滋滋的,雖然捱了一劍,也值得。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打過他的他不記仇,打不過他的他不放過,奇怪透頂,難以按常理論之。他們想進去看看,吳倉忙搖手説:“不行,不行。若是公主見了生人進來,定會不喜歡的,她若喜歡你們進去,那才行。”林優爭還要説什麼,被杜水止住,説:“不必相強,我們能得吳前輩厚賜,看一眼外景,已是福氣不淺了。”吳倉見杜水稱他前輩,非常尊敬他,心花怒放,説:“我領你們一觀也行。”杜水真不願吳倉受公主的斥責。他已捱了一劍,卻喜笑如常,全無恨色,這心胸連我也自嘆不如。是個好人哪!吳倉見杜水不想去,偏偏來了勁,説:“沒事,公主知道也不會怎樣我,走吧?”這時,一個青衣少女從“上九畝”下來,一指杜、林二人問吳倉説:“他們是幹什麼的?”吳倉立時有點慌亂,但很快露出了喜色,説:“是公主夢中人到了。”他本是胡謅,心想,公主見了不喜,趕出去好了,也怪不着我。誰知那少女一聽,飛跑上山,轉眼間到了“上九畝’。進去不大一會兒,從“上九畝”彷彿飄出一朵白雲,冉冉而下,不知不覺之間,到了他們的近前,林優爭、杜水才看清這白雲是個白衣女人,有三十歲左右,肌膚如雪,雙乳高聳,曲線在薄如蟬翼的白裙裏若隱若現。杜水一驚:這女人和師姑有些相似,美麗之極。雖不能比上吳音欣的那種超華之儀,但成熟的圓活之力、母性之美,揚溢於外。林優爭和杜水的感受不一樣。這女人的魅力怎麼和長恨客的那種魅力相似?一看,三十多歲,象母性的高貴之美,二看,象妻子,有無限的柔情順態;再看,幾乎成了天真無邪的少女!她的年紀怎麼不能確定呢?難道她的力量就在於此嗎?真是不可思議。他有點激動,這和跟多羅美相處時的激動有些不同。多羅美一去,是不會返回了。長恨客的那種力量連我都受不了,何況是懷春的少女!白衣女人下來後,一眼盯住林優爭,再也不轉眼珠了。她臉上頓時生出緋紅的晚霞。杜水,她連瞧一眼都沒有,彷彿他根本不存在似的,這使杜水尤感無味,涼涼地站在那裏。他雖無所求,可也不願讓人不屑一顧,難道自己的價值真不大嗎?怪不得連吳音欣一脱危境,也後悔起來。他淡淡地自嘲地一笑,把臉轉向一邊。公主的眼睛瞬息萬變,目光越來越亮,身子也微抖起來,嬌喘的聲息也能使林優爭聽到。她慢慢地揚起臉,喃喃地説:“我等了十二年,終於盼來了,盼來了。”林優爭感到奇怪。她盼來了什麼?是我嗎?白衣女人盼望的男人正是林優爭。公平而論,林優爭、齊天南、吳冶等人都是傑出的美男子,並不比長恨客差,只是林優爭功力不到,不懂英氣外溢而已,故而比不上長恨客。白衣女人心中的偶像正是林優爭這樣的人。若是吳冶來此,她也會説她“盼到了”。她靜了一會,走到林優爭的近前,輕聲甜語道:“郎君,為妻白玉雪有禮了。”説完,她飄飄一拜。這把林優爭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她何以叫我丈夫?真是荒唐!林優爭忙道:“公主不可如此,林優爭並不識得公主,怎會是你的丈夫呢?”白玉雪含情脈脈地説:“你是妾的丈夫,這是上天的安排,命裏註定的,不然以何以來這裏?”林優爭覺得好笑:這話好不通情理。我有手有腳,為何不能來這裏呢?他笑説:“我還去過許多地方呢!”白玉雪臉上的甜蜜之意更濃,笑道:“那不一樣,只有你到我這裏,才是尋妻來的。”林優爭雖也覺她和師姑的年齡差不多,但細心看下去,比自己的妹妹還年輕,這不是怪事嗎?難道自己真的愛上她了?是的,林優爭受不住白玉雪那副妻子加母親的雙重柔情,不忍心説拒絕她的話,因為她的目光中還有一種相思之深情。林優爭在遲疑,想不出恰當的話。杜水見兩人已有了情,自己不如離去。他剛走一步,林優爭忙説:“大哥別走!”剛要起身追,白玉雪一下投入他的懷抱。林優爭要推開她,卻被她輕輕一拂,點了他的中樞穴,懷中一抱,飛飄上山。吳倉見了杜水,笑道:“真讓我還猜準了呢!十二年前,我們的大主人給公主算了一卦,説十二年後,自有尋門上來的意中人。”杜水説:“你怎麼見了公主就跑出來了?”吳倉笑道:“公主那麼深情地看着意中人,我怎麼好意思看呢?”杜水微微一笑,飄然而去。他出了樹林,忽覺天地間的事情太古怪,誰能料到林優爭在樹林裏找一個神仙似的妻子呢?我們兩人當初為什麼要進樹林裏去的呢?他真弄不明白,玄妙!正如我的劍,它也讓人弄不明白。他象一陣青山上的疾風,又似樹林裏的老鳥,展動身形,向東方而去。人説東海好玩,不如求求神仙去。他剛走沒有多遠,就在前面的山崗下,遇見兩個丐幫的人。他們沒見過杜水,就喝道:“找死嗎?前邊不能去了,許多人鬥得正烈呢!”杜水問:“何人在鬥?”那漢子説:“江湖上的所有英雄都在圍鬥龍小青、吳冶,還有一個天仙似的小美人。”杜水這下吃驚不小:怎麼又遇上麻煩了?我得去幫他們一下。他心念一定,電閃般而去。過了山,順着一條小路向北奔行了五六里,見在幾座山中間的平地上,圍着幾百人,不少人還正在從四方向這裏聚。不知能來多少。杜水驚駭不已。多虧那漢子,不然怎知這裏有廝殺!這些人是哪裏來的?為何聚了這麼多,難道是有預謀的?吳音欣怎麼樣了?她可一招半式也不會呀?杜水顧不了許多,幾個起落,已到了近前,這一看,連他也周身冒涼氣。少林、武當、峨眉、華山,邛崍等大派的高手都來了,四周看熱鬧的有不少是江湖名流。更可怕的是,連一些早不在江湖上走動的巨魔也出來了。他們站在一旁冷眼觀瞧。無數的目光盯着吳音欣。此時,吳音欣已顯得非常脆弱,孤獨,可憐,站在那裏,不知怎麼好。自己死了沒什麼,可弟弟不能死呀!吳家就他一根苗了。龍小青和吳冶衣衫不整,各自手握長劍,護着吳音欣。好在這些人認為他們插翅難逃,並不急於攻。在前面的場地上,已有十幾個人死在那裏,血染紅了大片土地。一個少林和尚説:“龍小青,你殺了我們不少弟子,這債絕不能不還。”他一揮手:“擺陣。”杜水見吳冶和龍小青極為緊張,知道大事不妙,忙大聲喝道:“少林和尚,慢着。”這一聲驚動了所有人的心。他如飛神落地,來到和尚面前,抱拳説:“在下杜水,請問各位為何圍困他們?”少林方丈慧心雙手合什道:“杜施主有所不知,龍小青危害江湖,殘殺我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和弟子,豈能不除?”杜水笑道:“這是誤會,她一個弱女子何以要那樣做呢?”慧心道:“杜施主少要替她辯解,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龍小青見杜水能理解自己,無限感激,淚水從眼裏流出。吳音欣也看到了希望:他不會拋棄我的,他總會回來的,這不是回來了嗎?吳冶自然也深受感動。他本以為今日之戰難逃一死,杜水的出觀,卻又帶來了生機。忽聽一個聲音從人羣中傳來:“龍小青殺害武林同道,是杜水指使的,不能放過他呀!”這一叫,覺得有理的大有人在。人羣中激起了憤怒的浪潮。場面登時亂了套。杜水見大事不妙,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到了吳冶的跟前低聲説:“你和小青快一起逃,別分離,好互相照顧,你姐姐我會照看,不會出事的。快走!”吳冶心中頓時輕鬆了大半。姐姐的事,姐姐已跟他説了。姐姐是杜水的人,小青是我的人,自然不能分開。他放下了心。長長吐了一氣和龍小青對視了一眼,兩下會意,揚手而起。別人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兩個人已落在他們的頭上,借力又一次飛昇,電射般而去,衝出了包圍圈。也就在這當兒,杜水抱起吳音欣,如九天飛鴻向東北而去。他們四人去了兩個方向,後面的人只好分成兩股去追。這個變化太突然了。追的人也來不及互相照應。名門大派的人追龍小青,那些貪美好殺之人追在杜水和吳音欣。杜水這一去之勢,實在太快,沒有幾個人能追得上。即使追上,可能面對杜水也無可奈何。“四屍神”、何上泉首當其衝。杜水並不急,他已有了更大的徹悟,到了光輝的頂點,雖然懷抱妻子,也比他們輕鬆自如。這使後面和他相距不多遠的人,都驚駭萬分:他的功力也太邪了,百斤重的女人抱在懷中還這麼快,若是單身,你連邊也沾不上呀!何上泉獨眼神光亂顫,後悔不已。不該讓“九畝方田”的三個高人在客房等我,我們—起來,準可制住杜水。現在可是沒把握的。杜水飛掠了一會,在一個山坡上停下,抽出長劍,準備迎敵。這時,何上泉、“四屍神”追上來,後面的兩個人,在一旁靜立,沒有上前,正是丐神苗文義,怪劍客史月中。經過這一陣腳下輕功之較量,他們自知差之太遠,劍術上也定然差得不少,不如遠處觀戰。何上泉,“四屍神”等五人把杜水圍上。杜水笑道:“何上泉,四屍神,我本不想殺你們,不過,你們這樣糾纏下去不是辦法,只好打發你們上路了。”五人心頭都是一驚:什麼?打發我們上路!説得多麼輕巧!他們雖然不信杜水的話,可杜水的這手輕功他們已領教過了,差一大截子!杜水不容他們多想,叫道:“出手!”五人一愣,齊攻而上,使出全身的解數。杜水冷笑一聲,一招廣無劍法中的“萬相歸無”隨手而出。長劍光華一閃而死,彷彿有十萬道劍光也—閃而滅。“嘭嘭嘭”幾聲,五個人被杜水周身的勁氣震飛,每人胸前,有三個透心的劍孔,血噴如泉。何上泉到此才相信杜水的話不錯,獨眼中的光既絕望又怨毒。李大、李二、李三、李四更是恐懼而後悔,想不到五人聯手還接不下一劍。怪劍客史月中臉色灰白,傷心地説:“千古第一劍也,茫茫罩廣宇,説有它是無,説無它殺你,此劍除不出,出則便是無。”丐神苗文義也半晌説不出話,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只有這樣的劍方可稱神劍,其它劍法狗屁不值。自己看來不能幫於百川的忙了。這小子找誰的麻煩不好,偏惹杜水,真是自取其辱。怪劍客淡淡一笑,和苗文義飄然而去。杜水看也沒看地上的五個人,抱起吳音欣下了山,又一陣奔跑,來到一個十分幽靜的竹林,把她放下,笑道:“還怕嗎?”吳音欣白了他一眼:“誰讓你扔下我不管的?你聽不懂我的話,就錯怪我。”杜水笑道:“何時錯怪你了?”“那你為什麼把我交給弟弟吧?險些出了事。我們已是夫妻,你怎能如此待我呢!”杜水説:“是我錯怪了妻子。我給你瞌個頭吧?”吳音欣被逗笑了,輕聲説:“我怎會讓你那麼委屈?”杜水説:“欣妹,我創出一套劍術,剛才我試過了它的威力,就贈給你吧,我以後不再使用它,天下只有你一人用它,那樣你就成了第一高手了。”吳音欣笑道:“我只想做個好妻子,不想做什麼高手。”杜水説:“這是不成的,他們總是不放過我們。這劍術很好學,以你的聰明,很容易學的。”吳音欣把頭埋在杜水胸中,小聲地説:“不想學嘛!我最怕的就是殺人。我只希望你殺壞人,我一個人也不殺。”杜水笑道:“若我是壞人哪?”吳音欣笑説:“那我先死在你的懷裏,隨你去了。”杜水不由開懷大笑。吳音欣的雙頰愈紅起來,深情地説:“我二十歲了,該做媽媽了呀!”杜水突然動了情,抱起妻子,來到一塊柔軟的地上,脱下藍衫墊在妻子的身下。吳音欣嬌喘起來,慢慢地,她閉土了眼睛。她不知丈夫在做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和丈夫成了一個人。自己成了一朵蓮花,那晶瑩的水珠在上面滾動,日光一照,反射出許多彩光,多麼迷人!一塊雲彩把自己託走,四肢軟綿綿的,也沒有一點聲音。陽光突然從頭頂射下來,雲朵慢慢溶化,自己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摔得好疼,好疼。但自己不想哭,也不想動,只是輕微地呻吟着。好久,她又看到丈夫的笑容。自己也笑了,淚珠從眼眶裏滾落下來。原來自己哭了。這時,一陣微風吹來,杜水笑道:“你餓了嗎?”吳音欣説:“不餓的,和丈夫在一起,吃個雲彩就可以了。”杜水笑道:“怪不得我妻子這麼美,原是吃雲彩長大的。”吳音欣笑了。兩人説了一會兒笑話,杜水給妻子按摩了一會,抱起來,飛上山崗。他記得山北面有一處山泉,對皮膚有滋潤作用,讓妻子洗一洗豈不大妙?他翻過幾座山,又行了二十里地,在一個拔地而起的石壁前停下。壁下的泉水太清了,清得讓入神往。吳音欣高興之極,脱下衣服,洗淨身子,這次她沒有讓杜水一塊同洗。上來後,她就穿上衣服。她覺得太好了,周身説不出的舒服,一摟杜水的脖子,在他的嘴上用力吻了一下,笑道;“這是妻子給你的謝意。”杜水説:“太少了一點。”吳音欣説:“好東西不能給太多,不然慣壞了你。”杜水歡喜地笑起來,吳音欣滿臉嬌色。突然一聲炸雷從頭頂響起:“那個女人,你敢壞我‘玉水泉’,真是膽大妄為。”兩人抬頭一看,見上面的石頭上,站着一個黃衣老道,正在怒斥他們。吳音欣説:“公公,我沒壞你的‘玉水泉’,我只在裏面洗了一個澡。”老道怒吼:“洗澡還不壞了泉嗎?你已不是純粹的姑娘了,壞了我的泉,絕不能輕饒!”吳音欣道:“我雖已是妻子之身,可我也是母親之身哪!母親是聖潔的,泉也是聖潔的,這不是正好嗎?”老道嘿嘿一笑説:“你人美,嘴美、心也美,算我點子低,晦氣,你走吧。”吳音欣躬身一禮説:“多謝。”兩個人下了山,吳音欣説:“夫君,這些人幹麼總是兇霸霸的,好象我們欠他什麼似的,一副嚇人的模樣,我一想起來就覺好笑。”杜水颳了她一下鼻子,笑道:“天下人都如你這麼美,就沒有人兇了。”吳音欣伸出玉手把杜水的嘴唇捏住,搖晃了幾下,笑問:“這和美醜有什麼關係呢?”杜水笑道:“你真是個傻丫頭,給我生個傻兒子。”吳音欣一把堵住他的嘴,嗔道:“讓你胡説!快説:欣兒妻給我生個好兒子。”杜水連忙討饒。夫妻倆鬧了一會,來到一個山谷前。這個山谷在這些雄偉的大山懷抱中,如一粒明珠,閃着光澤。四周清翠綠茵,連天蓋地,唯獨這裏紅花如火,白花似雪,蘭花如美人彎腰,黃花似仙女托腮。花的世界,花的王國,陣陣的花香撲面而來,讓人心醉。杜水在山谷口停下,對吳音欣説;“這裏肯定有神仙。”吳音欣驚疑地看了丈夫一眼,發覺他正衝自己笑,就知又在逗她。便笑着説:“你又在騙我了。”杜水説:“絕不騙你,我發誓,我若騙你,就是你丈夫。”吳音欣樂壞了,高興地亂拍手,少女的天真又顯出來。她道:“我們進去看看如何?”杜水説:“我正等下‘旨意’哪!”兩人進了山谷。越往裏走,花香愈濃。這是一個東北,西南方向卧着的山谷。過了一個巨大的山石柱,竟見一個明鏡似的湖。湖水清幽,彷彿很深。杜水放下吳音欣,問:“你説哪個方向的風水好?”吳音欣看了一會,説:“西北方向的風水好。”杜水笑道:‘肯定又是騙丈夫的。”吳音欣突然沉靜如水,輕輕地説:“妻子怎麼騙丈夫呢?你是我夫,就是我的一切。一生中,只能是你騙我,我絕不騙你。”杜水大是感動,把妻子又摟入懷中。用嘴唇去輕吻她的眼睛:“為什麼西北方向的風水好呢?”吳音欣説:“按奇門遁、八卦圖説,西北佔‘勢’,亦即勁,迴旋有龍氣,內地氣強,彷彿一條活龍壓在地下,為生命之旺生之象,所以好。其它各方只佔‘隨’,‘隨’者順也,只能依從,不能對抗。對嗎,我的夫?”杜水見妻子如此柔情無限,不禁感嘆,世上只她一人也。吳音欣搖搖杜水,笑問:“不對嗎?”杜水忙道:“我妻子天人的智慧,仙子的巧心,我萬不及一,哪有不對的道理?”吳音欣甜甜地説:“妻子雖喜歡丈夫讚美,可也喜歡丈夫説得全是真話。若有半分假,那便看輕了妻子。”杜水説:“絕不會的。我若騙你,那月亮上肯定會長出個牛頭來。”吳音欣“咯咯”地笑了。杜水見妻子如此開心,便又湊趣道:“你一笑,花便不笑了。你看,它們都低下了頭。”吳音欣忙道:“那是我的不是了,我可沒讓它們這樣呀?它們一定會怪我的。”杜水笑起來:“我妻子體物憐心,世人難及也。”吳音欣説:“我們走吧,別在這裏讓花兒厭我了?”杜水説:“這兒是一個好所在,我要你在這兒學幾招劍法,學不成不走。”吳音欣嗔道:“你真不懂妻子的心,我會讓你不高興嗎?你讓我學,我學就是了,何必要在這樣的地方?”杜水説:“這裏清靜,無人打擾,又有山花野果,最好不過了。”吳音欣説:“那要呆多少天?”“一個月。”“太長了。”“你説你説。”吳音欣説:“兩天吧。今晚,我在你懷裏好好睡一覺。第二天認真學一天。行嗎?”杜水被她氣笑了。什麼功夫一天也學不會,何況你還是個女子。杜水突然覺得也許妻子能行。她的聰明是世間少有的,於是説:“你説兩天就兩天。不過,我要考一下你的記憶力,和悟透的能力。”吳音欣笑道:“行的。”杜水把廣無劍的總訣説了一遍。吳音欣馬上也一字不錯地説了一遍,又倒背了一遍。杜水給她解釋了精義,吳音欣馬上也背出來。杜水突然從中間抽出幾個字提問,吳音欣毫不遲疑地回答出來,一點不錯。杜水持廣無劍在一旁細細地演了一遍,吳音欣也十分逼真地演了一遍。杜水又解釋每一個動作的意義,吳音欣亦複述一遍。最後他讓吳音欣從頭至尾再來一遍。她做了,一個字沒背錯,一個細微的動作沒丟下,一切和杜水的一樣。這使杜水驚歎不已。這真是奇蹟,他説了這麼多話,連他自己也記不住,如果讓他解釋兩遍,他肯定在語句上會有不同。這太神奇了!他感嘆了一陣子,對吳音欣説:“我改變主意了。我們搞些果子吃,然後快出此谷。”吳音欣説:“為什麼呢?”杜水説:“我原想在此谷停一段時間,教你劍法,想不到你的記憶,徹悟的能力這麼強,看來不需要在此停留了。我們必須在一兩天之內找到你弟弟和龍小青。江湖中的真正高手和他們的身手都差不多,還有的比他們略強,一旦他們受了圍困,就會大事不妙。”吳音欣説:“那我們快走吧,我一定用心去練劍。”杜水不敢再停留,在花叢中摘一些果子,讓吳音欣收在懷裏。抱起她,展起神功,急馳而去。杜水一味奔東南,因他見吳冶脱出重圍之後就上了東南。杜水的身法快極無比。山、樹、河流,轉眼被他拋在身後。吳音欣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懷裏,這實在是一種無法言喻的享受。身如在空中飛騰,飄飄不止,彷彿真成了嫦娥仙子,飄下月宮。杜水向東南方追出有四五百里,也沒有弄清楚到了何處。一片茫茫都不見,人到哪裏去了?這時,夕陽殘紅,古道無人行。他怕妻子受不了勞頓之苦,身體受損,就和她一起奔向一個村莊投宿。這個村子很窮,也很破,滿村子沒有一户象樣的人家。杜水暗自皺眉,最後,他還是投到一個老婆婆家裏。他掏出許多錢給了她。老婆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心裏很歡喜,在西邊的小屋裏給他們收拾好了一張牀。杜水和妻子便住進去。吳音欣很累了,上牀就沉沉睡去。杜水卻滿腹心事:何上泉、四屍神我沒有擊他們的要害,很可能已經能活動了,死的可能性不大。他們若是和“九畝方田”的主人會在一起,對付吳冶、龍小青,後者可就危險了。杜水一夜沒敢休息,一邊想下一步該怎麼走,一邊看護着妻子。這夜總算無事。次日清晨,杜水和妻子就上了路,在小溪旁洗過臉,又向東南而去。他怕餓了妻子,就進了靠山的一個小鎮子,準備吃點東西。他東瞅西瞧進了一個小店,店裏無人,他們等了一會,見店小二罵罵咧咧地從裏面出來。店小二一看有客人,本想不理,可見了吳音欣的姿容,便笑着走上前來。這樣的美人,他做夢也沒夢見過。杜水説:“來四個最好的菜吧。”店小二點頭答應。不大工夫,店小二端上菜來,放到他們面前。杜水讓妻子先吃,吳音欣讓丈夫先吃,兩人禮讓起來。店小二在一旁美滋滋地看着。杜水和妻子吃了一會,忽然想起什麼事,問:“夥計,你們小店可常常來些江湖人物嗎?”店小二道:“剛才來了不少人,強盜似的,吃了飯還罵人,不太講義氣。”杜水忙問:“是些什麼人物?”小二説:“和尚,道士都有,也有常跑江湖的客人,總之,五花八門,三教九流的都有。”杜水又問:“他們去了那裏?”店小二説:“這些人都下了正南,好象追什麼人去了。”杜水笑着點頭。吃過飯,杜水和吳音欣也南下追去。哪有個人影!這時,一陣幽遠的琴聲傳來,十分的輕鬆飄灑。杜水忙説:“我的小妻子,這琴聲在彈什麼?”吳音欣用手撫了下杜水的臉,輕聲説:“象是在呼喚‘快來,快來,來不及逝也,春不能常在,春去花殘也,人去樓空也,只有長相思,相思之苦也,唯有對明月,勸君莫誤時,對天同歌’。”杜水兩眼瞪得老大:“你在騙丈夫吧?”吳音欣佯嗔道:“好沒來由。妻子説過,終生絕不欺夫。”杜水笑道:“那是夫的錯了。這琴彈得如何?”吳音欣説:“若是我猜得不錯,這人有心病,琴為天地之舌,撥之有鴻音,動之似奔馬,狂放充四野,下傷腸悲心,纏綿鬱氣結,不是真好音。這人彈琴只知哀傷,不知天地之大,音聲大拔,正是陽剛不足,非心即腎有病也。”杜水聽妻子談論琴藝,如墜五里霧中。我為何聽不出那人有病呢?這人琴聲有託,即是呼喚什麼人。我們不如前去看一看,也許有什麼消息呢?他抱起妻子,尋音而去。走了有幾里地,才在一棵樹下找到一箇中年人。那人懷抱琴,正彈得起勁。杜水放下妻子,走上前去,問:“朋友,這琴聲之美,連樹葉也隨風嘩嘩。”一句話,把那人説得哈哈大笑,道:“朋友,你不是在諷刺我吧?樹葉不隨風嘩嘩,還能隨什麼嘩嘩呢?”杜水也笑起來,這句話説露陷了。在一旁的吳音欣也暗笑不已。杜水説:“朋友可是在呼喚什麼人吧?”那人道:“是的,十年前,我的好友死了,我默默不樂,得了心疼病,總想彈琴舒懷。不過,今日之彈琴,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受一個朋友之託,呼喚一個人。”“什麼人?”杜水問。那人笑道:“杜水。”杜水一笑道:“你有點門道,怎知杜水會來?”“我那朋友説,杜水不識琴,他懷中的妻子識琴。一喚他就可知道了。”杜水道:“不錯,這辦法使得。哪個朋友讓你尋杜水呢?”那人説:“吳冶和龍小青。”杜水忙問:“他們在哪裏?”那人道:“別急,他們很安全,我這就帶你們去見他倆。”杜水雖然經驗豐富,這回卻上了惡當。那人分外高興,在頭前帶路,轉過一個彎,走進一家大院。院內很靜,沒有一個人。又向後走了進去,在後院有幾個人,正坐在桌旁聊天。吳冶和龍小青正在其中。吳冶向他撲過來。分別了一天,竟這麼親切,讓杜水感動。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來到桌邊坐下。龍小青拉着吳音欣也在對面找個座位坐下來。杜水剛要問吳冶如何到了這裏,實感大事不妙:吳冶和杜水坐下後,趁杜水不備,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向杜水後心刺去。在劍尖刺到他的肉體的極其短暫的瞬間,他極力閃躲,仍然晚了。長劍從後背透體而出,鮮血狂噴。這一突變嚇壞了吳音欣:弟弟你怎麼可以向丈夫下殺手呢?她幾乎氣暈過去,站起來就要責問吳冶,龍小青一下按住她説:“姐姐別動,這杜水實在壞透了,一夜之間他就姦殺二十多個姑娘,不殺不足以平憤。我們俠道之人,寧可為大義而滅親。”這話如晴天霹靂,震暈了吳音欣。這怎麼可能呢?丈夫怎會是那樣的人!這是血口噴人。她急忙辯道:“妹妹,這是謠言,你不是也被謠言中傷過嗎?”龍小青惱怒道:“那不一樣。杜水不是好東西,他連我也都奸佔過不止一次。”這話太毒了。吳音欣聖潔的心靈怎能承受的了,一陣天眩地轉,暈了過去。杜水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隨之又站起來。吳冶獰笑道:“杜水,就你這醜八怪,也貪佔花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話了人起,如神龍飛下天界,神勇無比,長劍一抖,刺向杜水。杜水身受重傷,在危難中就地一滾,隨手點穴止血,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弱下去。這一跤摔慘了,怎麼這樣大意呢?也許我太慈了吧。吳冶一擊不中,頓時手腕反轉,劈了下來,這一劍來勢太猛,彷彿要把大地分成兩半,杜水極力向後一個倒射躲了過去。吳冶的劍法極為不俗,兩次不中,並不惱怒,反而沉下心來,舞動起綿綿長劍,刺、點、擊、掃,攻向杜水。剛才那個引杜水進來的彈琴人説:“你們打吧,我們對付這個女的。”杜水這下大急。吳冶更急,他見這幾個小子都奔向吳音欣,便撇下杜水,一劍向那個彈琴人刺去,那小子沒防備會出現這樣的急變,極力斜閃,才躲過去,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大罵道:“你小子以為我琴仙的弟子是好惹得嗎?”吳冶道:“秦白,你動她一個指頭,我宰了你。”秦白罵道:“王八羔子,只許你玩嗎?老子不信還怕了你?”身形一動,一掌向吳冶劈出去,秦白的掌法精妙不俗,功力深厚,一掌重過一掌地拍來,吳冶只好施展綿綿長劍對敵。龍小青坐在一旁,神情極其冷漠。旁邊的四個人,杜水也一個不識,他只有咬牙坐起,等待時機,龍小青有些急了,叫道:“再打下去,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了,青州神鞭,你快去結果了他。”杜水一驚。這時四個漢子撕下面具,卻是江布池、泰山雙傑、換星手丁九,正是杜水在綠林總寨得罪過的幾個人,江布池提鞭向杜水的頭砸來,這小子功力深厚,勁道特強,一招“刀劈華山”恨不得把杜水一鞭打爛,杜水忍住痛,一個前滾,長劍隨之出手,一聲慘叫,江布池被截為兩斷。杜水又一滾,滾向丁九。換星手丁九可不是傻子,這個時候,他是不會和杜水交手的,待他精疲力竭之時,再收拾他不一樣嗎?何必冒這個險呢!他一個閃躍躲過去,隨手又攻出三掌,把杜水的劍震歪,他暗喜,看來,這小子真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了。秦白和吳冶這時也住了手。江布池的死,彷彿敲響了他們的警鐘。秦白笑道:“對付個重傷之人都沒有辦法,那還在江湖上混什麼?看我的!”他伸手操起琴彈了幾下,一摳琴絃,“嘣”地一聲,幾十道金星如天女散花射向杜水。杜水萬般無奈,只好揮劍撥打。“叮叮鐺鐺”幾十響,金星全被杜水的劍打掉。秦白大怒,身子一縱,舉琴向杜水砸來。杜水無法,只好一個翻滾躲過。就在這時,秦白又發出—道暗器,正中杜水的肩頭,這暗器不大,如小釘子。秦白今天的這些暗器都塗了刷毒,雖然小,也一樣可以置人於死地。杜水彷彿感到肩頭被毒蟲咬了一口,立時有些麻木。他知道不好,慌忙佯裝暈過去。秦白哈哈大笑:“這小子終於還是被我拿下了。女人歸我,誰也不能和我爭。吳冶怒道:“放屁,你小子也不照照你的樣,還想天下絕色女人,見鬼去吧。”秦白紅了眼睛,罵道:“這次,老子出力最大,為什麼不能,你小子別以為有靠山,我就怕你,那是夢想,今天,女人老子是要定了。”龍小青説:“秦白,杜水你還沒有殺死,怎麼説你出力最多呢?”秦白説:“這個還不易嗎?”他以為時間不短了,縱是杜水功力深厚,也頂不住毒氣攻心。他一個箭步衝到杜水身邊,一掌劈下去,突然,杜水的劍一掃而過。秦白大駭,極力跳躍,仍晚了點,兩條腿從膝蓋處掃了去。他一聲慘嚎,在地上打滾不止,兩眼怨毒無比,恨透了杜水。他的夢是做不成了。杜水感到快力不從心了,自己的傷勢太重了,又中了劇毒。他想用神功祛毒療傷,可極其困難。他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自己的處境太不利了,無法站起來和他們一決雌雄,只能坐在地上。即使站起來,也未必是龍小青的對手,唯一的辦法還是運功驅毒。他把神功提起,守住神府,在體內用真氣驅趕毒氣。可這毒氣十分厲害,內力對它不起作用,忽然,杜水想起自己的功夫是真假功,真功不行還有假功呢?幾乎功夫都忘卻了,真是可氣。他動起假功向外輸出。假功在驅毒方面可謂神通廣大。它不象一般的內功,一般的內功對付毒的方法是去剋制,是一物降一物。而假功卻是使周身所有的脈絡,所有毒能到的地方,都變成虛無,不讓毒有沾上的機會,毒也就只好向大氣中擴散。只要來一陣風吹到他身上,毒就會立時被刮個乾乾淨淨。龍小青的右手按着吳音欣的命門穴,不願離開,她怕一旦離開,會被杜水搶過去,只好命其他人襲擊杜水,她以為時間愈長,杜水中毒愈深,其能力就愈小,杜水這時頭已倒在地上,趴在那裏完全是散了架似的沒有希望了。龍小青才説:“丁九,你給他一掌,然後砍下他的頭顱。”換星手丁九也覺此時差不多了,一個小巧功夫中的連閃,一躍到了杜水近前,一個劈空掌擊去,頓時形成一股風捲向杜水。這下幫了杜水的大忙,他的身子只是震動了一下,散出去的毒,卻全被那股掌風颳去。毒去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對杜水危害就小多了。他仍然繼續外散,他要趁此機會,把毒驅淨。丁九見一掌沒有把杜水的身體震起來,心中有些疑慮,接連又是幾掌,這下,杜水身上的毒,全部散盡。他立即聚起真功療傷,真氣一動,頓時周身疼痛萬般,一股五彩的正氣盈盈於胸前。杜水仍佯裝暈死不動,讓他們看不出他的真實情況。丁九轉了一圈,搖搖頭,這小子死了還是詐死?是動不了還是等待時機?按説毒發的時辰已到。龍小青有些不耐煩了,嘲諷説:“還是男子漢大丈夫,連個受重傷的死人都那麼怕,還闖什麼江湖呢?我看你這樣不如死了乾淨。”丁九一凜:龍小青這妞惱了,不行,得快動手:讓個半死人嚇着,真是沒了名頭。他惡念一定,用自己的“環形雙蝶手”絕技,向杜水擊去。杜水反手一劍,正是絕技“似是而非”一招,丁九又—聲慘嚎,也斷為兩截,死屍摔在一旁。這可嚇壞了泰山雙傑兄弟,他們兩眼怒火狂噴,可又不敢上前。丁九比他兄弟倆只強不弱,尚且一攻便身亡,自己弟兄倆也討不了好去。龍小青見杜水仍然有力擊敵,一用力,吳音欣甦醒過來,狂聲呼道:“我丈夫呢?”杜水説:“欣兒,我在這兒。”吳音欣見丈夫滿身是血,卻還帶着微笑,不禁柔腸寸斷。這太慘了!這個時候,我丈夫還微笑安慰我,他怎會是十惡不赦的人呢?淚水濕了她的衣衫。龍小青一按她的頭,獰毒地説:“杜水,你快把劍放下,摳出自己的眼珠子,不然,我立時讓吳音欣命喪黃泉。”杜水一怔。吳音欣叫道:“丈夫,不要上她的當。”龍小青—按吳音欣的百會穴,頓時她的臉漲紅起來,痛苦至極。杜水叫道:“龍小青,你放了她,我放劍就是。按你説的去做還不行嗎?”龍小青松一下手,説:“快點。”吳音欣叫道:“不行啊!你不要管我!”吳音欣一急之下,又暈了過去,杜水的雙頰抖抖而顫,兩眼射出仇恨的光茫,要燒燬這醜惡的一切!……忽然,一個陰惻惻聲音傳來:“廢物,一個半死人都對付不了嗎?“龍小青大驚,忙道:“我有辦法了。”杜水心下駭然……——掃描龍神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