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到“被”字,下面的語音已經模糊不清。但前面的話,南宮遠和李秋萍聽得極端清楚,南宮遠聽到“天下江湖武林義務骷髏兇手”十二個字,心頭大震……只聽李秋萍一聲哭叫,道:“爹爹!爹爹……”這位昔日叱吒江湖的威震八荒李武彥已經離了這個人世間紅塵。星河耿耿,夜涼如秋……此際已是初更時分……李秋萍如泣如訴的哭咽聲和那昆蟲的叫聲,交織出一段極端淒涼的哀樂。生離死別是人生最淒涼的一件事。南宮遠內心中亦無比地感傷,他輕輕嘆息一聲,緩步走到欄杆前,眼望着層峯山巒出神。他腦海裏暗暗地想着李武彥臨死前那一段話……萬沒想到“天下江湖武林義務骷髏兇手”竟然是一個很早便組成的幫會,由李武彥的話中看來,這個組織仍是一個盜世欺名,假仁假義的偽善組織。李武彥説:他天良發現,欲要揭露骷髏兇手真面目,而被困此地。如此看來,李武彥定然知道這個組織的許多秘密,可借他老人家無法説出這些秘密便死了。他今日之死,很顯然的是剛才那灰衣人所殺害。那麼陸水寒為何又到達此地?難道黃皇教跟這個武林義務骷髏兇手有着關係?南宮遠默默地思索了很久……他才緩步走到李秋萍身側,將她輕扶起來,説道:“萍姊姊,李伯伯已經死了,怎樣哀傷亦是無用!咱們為人後代的,只要為他們老人家報仇,亦已盡到孝了。”李秋萍仍是一位奇女子,怎會不懂其道理,她拭了拭眼淚,悽聲道:“遠弟,由我父親臨死前的話,他是被武林義務骷髏兇手所殺,但不知這武林義務骷髏兇手是什麼組織?”南宮遠嘆聲道:“我也不知骷髏兇手是怎麼一個組織,我這邊有一個東西,可以引為線索,不知你有無見過這東西?”説着,他由懷中取出那個鏈子銀牌。李秋萍仔細翻閲了這塊銀牌,臉色一變,出聲道:“在十二年前,我曾經看見父親有這樣一塊銀牌。”説着,她在李武彥屍身上搜索了一會,但卻不見他身上有這東西。南宮遠在這剎那時,驀然會意到這塊銀牌,可能是李武彥所有,為剛才那灰衣人取去。李秋萍問道:“遠弟,你怎麼會有這塊骷髏兇手銀牌。”南宮遠當下將剛才遇見灰衣人,搏鬥經過説了一遍。南宮遠輕然嘆道:“當今天下江湖武林,真是淪於一片混亂,除了黃皇一教之外,又有這樣一個神奇詭秘的組織。”李秋萍是一個極端聰明的人,但她怎樣也無法想出骷髏兇手組織,到底是如何一個幫會。她想:天下江湖武林沒有一個能夠知道這一件事,居然以家父那般聲望,仍是骷髏兇手組織的人。那麼其餘的人,不想而知,必皆是名重一時,霸居一方的綠林巨擘了。李秋萍突然悽聲説道:“遠弟,我父親被困此塔七年,死後屍體,我想運回故里安葬……”她話尚未説完,突然塔下傳來一陣輕碎的腳步聲……剎那間……南宮遠又發覺這七座高塔,南北二端高塔有人飛行的聲音,他知道自己二人已經陷入人家包圍了。李秋萍臉色微變,低聲道:“遠弟,看情形,咱們已經陷入重圍了。”南宮遠星目泛出一股精光,輕聲哼道:“來者顯然是為着這塊骷髏兇手銀牌而來。……”語音剛落,突聽這十一層塔石梯間傳出一聲陰寒的冷笑,道:“你這般識相,就趕快將那塊銀牌交出。”南宮遠一個箭步衝到梯口,向下一望,只見梯下站着一條黑色人影,二道眸子閃閃發光。李秋萍沉聲説道:“聽你的話,那麼你乃是骷髏兇手組織的人了。”石梯下的黑影的人冷喝道:“廢話少説,你們將銀牌拿來。”南宮遠突然呵呵一聲輕笑,道:“不知閣下拿了銀牌之後,又要對我們怎麼處置?”石梯下黑影人呼聲道:“你們倒很精明,既然你已知道難逃一死,那麼就趕快自絕,還可落個全屍。”南宮遠道:“我死倒無甚關係,只是不願死得不明不白。”黑影人陰聲道:“那麼你們要怎麼樣死明白?”南宮遠道:“我們要知道為何而死?死在何人之手?”黑影人冷澀澀道:“你們就死在那塊骷髏兇手銀牌之上,死在骷髏兇手之手裏。”南宮遠噢了一聲,道:“倒不知骷髏兇手是什麼人物?”黑影人陰惻惻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竟然盤根問底起來了,你們向四周圍看看,七座高塔每一角落已經佈滿了人手,令你們插翅也難飛。……”説着,他陰聲嘿嘿冷笑。南宮遠和李秋萍,四道目光向高塔四周窗口一瞥,果然人影幢幢,閃來閃去,他們正採取包圍之勢。南宮遠心中暗驚,忖道:“目前到達此地的人手,若是個個俱有先前那位灰衣人的武功,今日之情勢可真危險了。”突聽李秋萍低聲説道:“遠弟,遭了,他們帶着火箭。”原來在這時候,塔外亮起幾道火光,照耀了周遭一切。外面的黑衣人,個個肩背弓箭,幾位長箭上弦,箭頭極粗又圓,竟是點燃着之油布。黑影人突然得意的尖聲大笑,道:“我若一聲令下,你們二人立刻要死在亂箭之下,縱然在箭雨之下不死,便亦被烈火焚身致命。……”黑影人語音未畢,陡然傳來一聲極盡慘厲悽楚,臨死前的哀叫聲,盤震夜空……南宮遠和李秋萍心中各自一震,這慘叫聲,乃是發自七座塔四周。那慘叫聲,不是一下而歇,竟然連續不斷的凝震蒼穹。南宮遠和李秋萍一個輕身飛出窗外,一個奇妙的轉身,二人又振臂上了這十二層高的塔頂。只見南端黑黝黝的塔瓦上,一條人影和一道藍光,疾速的騰飛着,使人以為那不是人類所能具有技能。那慘叫聲,就在那道藍光過處之後不斷傳來。南宮遠和李秋萍都知道那藍光,乃是一柄鋭利的長劍,只是這人的身法太過奇快,所以使人無法知道那是一柄劍。在這剎那間,高塔四周暗影處,迅快的閃出數十位黑衣人,接着,黑衣人之後,就在南宮遠所處的塔面,騰出六位黑綢長衫人。南宮遠,李秋萍心中一震,原來剛才塔內已埋伏六人,而只一個人跟自己説話,若剛才不察覺,和他們動上手,可能遭受暗算。就在六位黑綢長衫人出現後……只聽一陣霜寒冰冷的怪笑聲,緊傳入耳內。其聲之怪,有如冰窖中吹出來的一陣寒風……怪笑聲甫出,夜風之中,一條人影,疾速從上面塔面躍起,無聲無息地落在九層高的峯塔。這人來勢之快,確是千古罕見。來人一落瓦面,左臂微揚,平地突發起一陣温和的微風。輕風中,挾帶着一股淡淡微香。南宮遠居高臨下星目凝視來人,只見這人身軀修長,手握一柄骷髏劍把,藍晶晶的劍具,顯得那麼恐怖陰森駭人……數十位黑衣人以及六位黑綢長衫人,不知怎樣駭然呆呆站在原地不動。骷髏人身影沒有稍作停歇,一下向,骷髏人已經逼到六位黑綢長衫人其中一人之側,一道藍光猛刺了過去。那黑綢長衫人像似猛然驚醒,正欲疾速躍退……但陰寒的劍鋒已經刺進他的要害,一聲慘叫,死於塔頂。其餘五位黑綢長衫人,如夢初醒,齊速暴身而退。骷髏人身法奇快已極,一劍刺死一人後,人隨之旋躍開去,手中藍光閃閃的長劍一揮。二位黑綢長衫人,一陣慘叫,身首異處,鮮血噴灑。骷髏人動作迅快地間不容髮,鬼魅似的身軀,又已閃到一位黑綢長衫人之側,那柄鋭利長劍,已經直劈過去。奇怪的是,這些黑綢長衫人,看去武功都極高絕妙,但這時像似失神落魄一般,動作遲緩。半聲悶哼,這黑綢長衫人又死在骷髏人劍下。一聲暴喝道:“你是什麼人?”剩下的兩位黑綢長衫人,各自由身後抽出一柄長劍,攻向骷髏人。骷髏人一語不發,只見他腕中劍一震,二聲慘叫,劃破長空,又告歸陰。骷髏人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連殺六位高手,心中似是大感歡愉,縱聲一陣厲笑。周遭那些黑衣人,似被這長笑聲嚇得魂不附體,有的拔腳要走。但劍光驟閃……慘叫聲連續而起。骷髏人就是如此殘狠,將人命看的如此低賤,他揮動手中藍劍,衝入人羣中,展呈武林罕見的屠殺。寶劍瑞氣搖揮,鮮血如泉濺飛……但見人頭滾滾,噴血如箭。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使生者觸目驚心。死者屍體橫陳,鮮血染遍了瓦面,像似雨水般流下。一聲如同鬼哭狼嚎的怪笑響起……這位殺人如麻的兇手,消逝在夜幕之中。驀地,蒼穹中又暴起一陣厲嘯,一條人影疾速射到。南宮遠和李秋萍機警地閉住呼吸,隱在塔峯彎起處的暗角。而來的並不是那位骷髏人,竟是一位如同怪猴子似的人,全身長着黑茸茸的長毛。李秋萍,南宮遠心中各自暗叫道:“九天人猿……”九天人猿那雙金睛也似的雙眸,掠掃了那些屍首一眼,一聲不響,身子如電也似的向骷髏人逸去的方向奔去。南端三座高塔瓦面上,橫陳着近百具屍體,滿目血腥,慘不忍睹。李秋萍、南宮遠緩步走下高塔,到處陰風慘慘、血跡斑斑。陰森!恐怖!淒涼!清冷星月之光,將瓦上的血跡,映得其紅如紫。李秋萍悽聲嘆道:“我沒想到塵世間,有如此殘酷狠毒的兇手,那簡直已無半絲人性存在。但他的武功,又是如此絕高,幾乎舉世再難尋出一人來。”南宮遠脱口問道:“他是誰?”李秋萍怔了一怔道:“我怎麼知他是誰?”南宮遠説道:“萍姊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真被眼前撲朔迷離的事,搞得迷迷糊糊。”李秋一問道:“你是否感到有許多詭異疑惑之事?為什麼他要殘殺這些人?”南宮遠點點頭道:“難道這是仇恨嗎?”“但這些死者,又是誰?”本來南宮遠認為,那些死者乃是武林義務骷髏兇手的人,但經遇這段詭異的屠殺,他感到懷疑,死者絕非骷髏兇手的人。那骷髏人,倒像似武林義務骷髏兇手。因他的劍,是骷髏劍幫的骷髏劍,他臉上標記,是個骷髏面具。李秋萍也是無法猜測其中隱秘!她搖搖頭問道:“遠弟,你看見了那位九天人猿沒有!”南宮遠道:“嗯!不錯,隨骷髏人屠殺之後而來的人,正是九天人猿,看他一瞥死者臉容間的變化,九天人猿是站在死者一面的人。這九天人猿自從半年前見着他一面至今,方才再見他影蹤。”李秋萍突然噢了一聲,問道:“遠弟,你有無看清骷髏的身影?他象誰。”南宮遠怔了一怔,道:“他像誰?”李秋萍嘆道:“我感到骷髏人的身形,有些酷似師父。”南宮遠臉色一變,搖搖頭道:“師父為人慈悲為懷,骷髏人絕非師父喬裝。”李秋萍嘆道:“我並非指骷髏人是師父,而是這人外形有幾分酷似師父。”南宮遠道:“我曾經見過一次,這般殘酷的屠殺,但是漢陽城外墓地上黃皇教主橫殺鐵騎幫中人一幕。剛才這幕瘋狂殺劫,有幾分酷似漢陽城外那一幕。若我猜想不錯,骷髏人可能跟黃皇教有些關係……”突然一聲冷哼道:“你笨得狠,無論什麼事只憑自己印象好壞論斷……”南宮遠和李秋萍,疾速轉身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座涼亭口,站着一條身材窈窕,穿着綠衣的人影,她懷抱一支古琴,輕盈奇妙地走來。李秋萍看清了綠衣女人的臉容,暗歎道:“人間竟有這多嬌麗的女子,她大概就是黃皇教的落魄琴令主了。”綠衣女人,嬌豔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明眸皓齒,瑤鼻櫻唇,玉骨冰肌,欺霜賽雪,真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她正是落魄琴令主,東方鶯珠。南宮遠冷哼了一聲,道:“東方姑娘,在罵什麼人?”東方鶯珠那雙眸子,向李秋萍周身上下一打量,嬌聲一笑,道:“敢問你便是蒼道盟盟主李秋萍啦!”李秋萍微然一笑,道:“小女正是李秋萍,不知有何貴幹?”南宮遠見東鶯珠不理睬自己,心中極是惱火,但他見李秋萍和她談上了話,又不好發作,只得強忍下這口氣。東方鶯珠道:“我有幾件事情告訴你!”李秋萍道:“李秋萍洗耳恭聽,東方姑娘,你説吧!”東方鶯珠道:“眼下兇險已過,咱們不妨同到亭內一坐詳談。”説着,她轉身向亭內走去,李秋萍,南宮遠隨她之後跟去……南宮遠進了亭內,首先凝掃了周遭一眼,看有何異狀。但見東方鶯珠嬌聲道:“你儘管放心,若我要害你,早在半年前下毒手了,何況你當今武功已不是我所能抵敵。”南宮遠冷哼一聲,隨便在一條石板上坐下。東方鶯珠坐下後,緩緩説道:“李姑娘,首先我向你道歉,因我保護不周,致使令尊喪了命。”李秋萍、南宮遠聞言,心中各自一震……李秋萍臉上泛出一絲驚異之容,問道:“東方姑娘,此話不知如何説起?”東方鶯珠突然問道:“你是已經知道令尊是武林義務骷髏兇手之一?……”南宮遠和李秋萍在這剎那間,他們感到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們凝神靜聽着。東方鶯珠語音一頓,那雙美眸在李秋萍臉上掃了一眼,又道:“不知令尊在臨死之前,向你説些什麼話?”李秋萍心下暗驚,她確是厲害,一看之下,已知自己知道了父親是骷髏兇手,這種察言觀色之能力真高明。南宮遠冷聲説道:“你是不是想在咱們身上得知秘密有無泄漏。”東方鶯珠臉上神色微變,但立刻恢復平靜之容,道:“我若不先將事情説清楚,你們定然以為黃皇教跟武林義務骷髏兇手有關。”南宮遠滿臉懷疑之色,道:“黃皇教跟骷髏兇手毫無瓜葛嗎?”東方鶯珠沉聲説道:“你們大概不會以為今夜死在骷髏人劍下六十餘條人命,乃是黃皇教的弟子吧!”李秋萍吃驚道:“那些死者,是貴教弟子?”南宮遠聽了此話,心中則是又有另一番設想!他想起:“天下江湖武林義務骷髏兇手”這十二個字的含義,難道這個組織真為武林正義嗎?突見東方鶯珠雙目望了南宮遠一眼,冷冷道:“‘天下江湖武林義務骷髏兇手’顧名思意,令人誤以為是一個為着武林正義的組織,其實他們乃是極陰毒殘酷的武林兇手。他們控制着天下江湖武林各門派,無論那一門派強盛,就首先遭殃,……”李秋萍一直聽着,這時她陡然想到了裏面一點原由。南宮遠冷然道:“所以你們黃皇教對於骷髏兇手感到惶恐了嗎?”東方鶯珠淡淡道:“你不要幸災樂禍,若是黃皇教被毀而你們蒼道盟將是骷髏兇手第二個目標。骷髏兇手只針對武功,聲望卓著的人下手,不論正派或邪派之士,你們蒼道盟自鳴為着正義替天行道,但仍然跑不了骷髏兇手之手。”南宮遠突然呵呵輕笑,道:“真是怪誕不經,荒謬至極!”驀然,一個聲音接道:“南宮遠壇主,她所説不錯,兄弟辦有耳聞。”李秋萍聞言叫道:“是公孫先生嗎?”十餘丈外草叢中突然站起八個人,當先一個正是蒼道盟副盟主追風秀士公孫笠,後面七人乃是神射堂的沙漠七箭。南宮遠心中一喜,朗聲道:“師兄,我們離別好久了。”公孫笠快步過去,一手握住南宮遠的手,嘆道:“自你失蹤後,愚兄終日思念,短短四月,有如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沙漠七箭,齊齊過來向李秋萍行禮。突然公孫笠目睹李秋萍空蕩蕩的左臂,南宮遠立刻使了個眼色,公孫笠將到口的話嚥了回去。李秋萍轉首向東方鶯珠説道:“東方姑娘,你若不介意的話,不妨再説下去,我等當洗耳恭聽。”東方鶯珠站了起來,説道:“已沒有好多話好講,我只不過欲得知令尊臨死前對你説了些什麼話?”李秋萍沉吟一會,道:“家父死前所説的話,乃是小女私人的事,我知他要告訴我許多秘密可惜迴光返照太過短暫。”東方鶯珠幽聲一嘆,道:“我在目前,便被本教教主調到此地,欲問令尊關於骷髏兇手之底細,沒想到今夜遲來一步,令尊已遭毒手。不過,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們,那塊骷髏兇手銀牌,乃是骷髏兇手的標誌,其中關係到許多重要的事情,骷髏兇手一定會前來取回。你們若是覺得此物留無必要,不妨饋贈小女。不知意下如何?”李秋萍沉吟一會,道:“家父死後,只不過留下這件遺物,我想將它保存起來,恕無法相贈姑娘了。”東方鶯珠嬌聲笑道:“既然如此,就告辭了。”説着,她起身而去,走了幾步,她轉頭嬌聲説道:“李姑娘,我今日之談,句句其實,貴盟與本教共同敵人乃是骷髏兇手,貴盟和本教為敵,正是骷髏兇手心中所願,你們不妨多加思考。”説完話,這位機智美麗的紅衣女,緩緩消逝夜幕中。東方鶯珠離去後,南宮遠沉聲問道:“盟主,你相信她的話嗎?”李秋萍悽然一嘆,道:“當今武林局勢,瞬息萬變,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黃皇教陰殘的辣,大家早有目共睹,咱們蒼道盟創盟,乃是為毀滅黃皇教而組織,無論如何,咱們不會跟黃皇教攜手合作。唯一的事,是要調查出‘武林義務骷髏兇手’到底是怎樣一個組織。公孫先生,你對於骷髏兇手,是否知道一些?”公孫笠道:“關於骷髏兇手這個組織,乃是在二十餘年前聽家師説了一點……”南宮遠聞言急問道:“他老人家説了些什麼?”公孫笠道:“家師倒沒説出骷髏兇手組織是什麼?但卻聽師母説:‘骷髏兇手,是一個不管正邪,只針對於武林中聲望卓著的人下手。’。……今夜因聽到骷髏兇手之名,所以令我想起二十餘年前師父師母的談話。”南宮遠突然臉色大變……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這件事是關於父母血仇的大事。李秋萍望了南宮遠一眼,悽然道:“縱然骷髏兇手如何作惡多端,但家父卻已故,而他便是後悔以前所做的事致死,我想上天定會體諒他。”她的話弦外有音,當然沙漠七箭不知其意。公孫笠出聲問道:“盟主,李武彥老前輩是如何過世的?”南宮遠嘆道:“人孰無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唉……”他淒涼的一嘆,於是將今夜的事情,大概的告訴了公孫笠。公孫笠突然問道:“不知盟主善後之事,欲如何辦理?”李秋萍嘆道:“本來我想要將家父屍體運回故里,但這邊情勢看來很是緊急。所以,我想就地安葬好了。”公孫笠道:“盟主之意,運回故里埋葬。我們立刻辦理,一切不必多勞盟主之心。”李秋萍突然問道:“曲星壇主,現在哪裏?”公孫笠道:“曲星壇主已經起道九宮山,大概還在中途。當今前來九宮山的我盟中人,只不過神射堂沙漠七箭而已。眼觀今日局勢,九宮山附近難免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咱們蒼道盟兄弟,人手眾多,為應付這場大戰,只得暫時據守九宮山附近,我們為着搜尋居所,巧遇盟主和南宮壇主。眼下這七層高塔,地勢極險要,不妨就將此地列為本盟臨時分舵,不知盟主意下如何?”李秋萍聞言點點頭,道:“公孫先生所言甚是。只不過這裏剛才產生大屠殺,需要一番整理。”公孫笠呵呵一聲輕笑,道:“人死之後,屍體暴露日月,未免太淒涼,咱們整理分舵,順便將死者埋葬,不妨締造一件功德,讓死去的黃皇教弟子靈魂自感慚愧。”南宮遠,李秋萍,沙漠七箭聞言齊聲大笑起來。豪邁清朗笑聲中,公孫笠和沙漠七箭奔向峯塔。亭中只剩下南宮遠和李秋萍二人,他們默默無語地沉思着,心中各有不同的憂鬱,凝思。突然李秋萍淒涼一嘆,道:“遠弟,關於你父母天劍潭之役兇手,你是否感到已經有了新的線索?”南宮遠嗯了一聲,道:“由於種種的揣測,這武林義務骷髏兇手組織嫌疑最大,唉!可惜令尊死得太快了,不能問及一切有關的事情。”李秋萍道:“遠弟,我問你一句話,如果我父親乃是參與天劍潭一役的人,你……你不知能否原諒他?”南宮遠輕聲嘆道:“人死了,一切隨之煙消雲散,何況李伯伯臨死之時,無比懺悔。由此看來,我知道令尊昔日定然參加天劍潭一役,因他感到後悔,或是另外原因,泄露出背叛骷髏兇手組織的行為,因而,被困峯塔。至於令尊今日慘死,想來大概是骷髏兇手殺人滅口,不願將他們秘密讓黃皇教知道。”南宮遠這一番推測,説得極是有理,聽得李秋萍暗自點頭。李秋萍道:“遠弟,你這種寬懷仁慈的美德,我姊妹至死也不會忘記你對家父的寬恕……”默然,李秋萍語音頓住。南宮遠臉上亦泛出一絲沉疑迷惑之色。只聽李秋萍説道:“遠弟,你是否聽到琴聲?”南宮遠點點頭,道:“正是東方鶯珠的落魄琴聲。”李秋萍道:“她這琴聲,充滿無比緊張、求救之音。”南宮遠道:“以她這‘千里傳魔音’琴聲聽來,正是單獨向咱們求救。但她仍是咱們的敵人,萍姊姊,以為怎樣,請你號令。”李秋萍乃是蒼道盟盟主,所以南宮遠請問她的意思。李秋萍道:“遠弟,咱們過去看看!”南宮遠辨別了一下琴音正確方向,和李秋萍疾速奔去。奔行中琴聲已斷。但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叱喝……及一陣哈哈狂笑聲……南宮遠和李秋萍聽到那笑聲,臉色皆自一變,以各自極快的速度撲了過去!一個山坡樹影中,東方鶯珠懷抱古琴倒卧一塊岩石上,她的面前站着那位殘酷至極的骷髏人。南宮遠暴喝一聲,身若神龍騰空飛去!骷髏人目賭南宮遠、李秋萍前來,一個箭步,伸手將東方鶯珠嬌軀抱起……驀聽李秋萍叱喝道:“遠弟,注意他施放毒藥。”原來李秋萍在峯塔上,已經看出骷髏人慘殺六七十位黃皇教高手,像似暗中施放了毒藥,不然那些黃皇教徒,絕不會那般輕易被慘殺殆盡。這時她見南宮遠撲了過去,猛然憶起那可疑的事情。南宮遠撲了過去,懸空已將紫薇劍抽了出來,卷出一圈紫虹,護住身子前進,所以任是骷髏人如何突襲,都將要被綿密的劍光、劍氣激盪開去。骷髏人本心不願和南宮遠接觸,他抱起東方鶯珠之後,立刻轉身要退。猛聽南宮遠喝道:“不要走!”護身劍幕忽然一斂,四處劍影登時合而為一,變招“神龍出雲”,一道紫光,直刺過去。骷髏人目睹這一招凌厲劍勢,眼中神光露出一股驚異之容,然後他冷哼一聲,振腕拍向紫薇劍身。南宮遠心中大驚,他夢想不到骷髏人會出這一招。但聞鏘然一聲鳴響……南宮遠右手腕疼痛至極,手中紫薇劍,被震飛脱手。這下駭得南宮遠暴身退出七尺開外。李秋萍冷叱一聲,接着南宮遠後退之空隙,挺身而進,一指點去。骷髏人側身遊開,連續閃過李秋萍三指劈擊。骷髏人雖然沒有出手,但他避閃的身法,已顯出他奇奧變幻的身手。這時南宮遠已經俯身拾起紫薇劍,疾速奔躍了過來,但他卻沒出手,凝立原地,其實他早已將無影掌勁運聚左手。但是,骷髏人像似知道一切情形,他避過李秋萍三指後,冷森森一笑道:“凡是知道骷髏兇手秘密者即死,你們二人也不能倖免,但現在我還不願殺你們,你們若是自討無趣當心我出煞手。”李秋萍攻出三指後,芳心無比震駭,右手一圈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迎胸拍了過去。這一招奇奧絕倫,掌勢若點若劈。哪知骷髏人在她拿招一出,人已經又遊閃了開去,他躲避之方位,竟然全是李秋萍無法再施展下—招殺手的方位。李秋萍大驚,冷喝道:“閣下是誰?為何不露出本來面目?”骷髏人冷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此身在山中,哈哈哈……”説罷,骷髏人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狂笑……笑聲中,他的身子突然走着弧線,如電也似地追去!南宮遠暴喝一聲,無影掌勁已經脱手擊出,但卻無法擊中骷髏人,眨眼間,這神秘的骷髏人已經消逝在白茫茫的山霧中。南宮遠冷哼一聲,罵道:“好厲害,奸滑的人,沒想到他已經知道我要發無影掌力。”李秋萍悽然嘆道:“這人好像是極是清楚咱們的武功來路。”宮遠滿臉茫然澗道:“萍姊姊,你以為他是誰?”李秋萍搖搖頭道:“我無法猜測出他是誰?不過我敢斷定,這人是咱們所熟悉的人。”南宮遠在這瞬間,腦海裏泛起自己所認識的一些人,但他始終無法找出一個人有可能成份是骷髏人。南宮遠嘆道:“只有揭開他的面目一途,才能知道他是誰了。唉……”李秋萍亦是同感,以當今天下江湖武林,俱有這般絕高武功的人,寥寥無幾,但在這極少數的人羣中,始終無法尋出這個能代表骷髏人的人。在一座荒山陳舊古剎前,緩緩走來一位骷髏人,他懷中抱着那位美豔絕代的東方鶯珠。東方旭日,萬道金黃的陽光,映射在東方鶯珠的臉上,地那嬌嫩,美麗,凝脂如膏的肌膚,蕩人的酥胸,微微起伏着,那是多麼誘惑,多麼令人迷醉。天下間,任何一位男子,只要看了她一眼,已經心神盪漾,把持不住了。骷髏人縱然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人,但他至今仍是童年之身,當他看他懷抱中的美人一眼之後,他心怦怦地跳動着。他眼光中透露出一絲欲的火焰。他又凝眸呆呆地望着她那張天下最美麗的臉。腦海裏露出一股邪念……突然他眼簾裏幻化一個極端美麗的少婦,這少婦幻影,乃是他昔日迷戀的人,可是他永遠得不到她。驀地,聽到骷髏人極是温柔地對東方鶯珠叫道:“黛美、黛美,想不到你會躺在我懷中,我太高興了,你不要再離開我,你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本來咱們是一對天生璧人,可恨的南宮豪,卻橫妨奪愛,所以我懷着怨恨之心,獨上少林偷學秘技。……數十年的辛苦不全是為着你嗎?黛美,黛美……”骷髏人低聲呼喚着……他緩緩將東方鶯珠嬌軀,輕放在神台上。骷髏人在大殿一側,掃淨地面上的積塵,緩步到神台,抱起昏昏沉睡美女人,她星目緊閉,睡的十分香甜。骷髏人此刻腦中只知慾火的發泄,目睹嬌軀動人的東方鶯珠,周身血脈運轉加速,小腹間一股熱氣,由丹田直冒上來。慾念一動,五內若焚,他再也難以忍耐下去。他雙臂擁抱着東方鶯珠嬌軀,雙目圓睜,射出來萬丈欲焰。這是人性的另一面,是罪惡,也是本能。骷髏人圓睜着被萬丈慾火燒紅的眼睛,手指滑行在柔膩的胴體上,雙目貪饞地望着那美麗豐滿的身體。可憐的這位自幼失去依靠的美麗少女,她在這昏睡中,哪裏知道要遭受人家的強暴?她在別人的驅使下,雖然做了許多罪惡事,但她是無辜的,為何她要遭受這種慘酷的報應?那可説,自古紅顏多薄命了。一聲聲嬌婉的呻吟,飄傳殿外……接續着,是一縷極其沉痛、悲哀的嗚咽聲……殿內凝立着那位骷髏人。地上卷伏着這位美豔的東方鶯珠,她頭髮散亂,蒙蓋住她的臉面,她的身旁紅滴滴染滿地面一大片。突然一聲極是沉重、淒涼的嘆息由骷髏人面具中傳了出來。她緩緩地立起了身子……突聽骷髏人冷冷地説道:“你將二十年冰清玉潔的身子,奉獻給我,我絕不會虧待你,雖然我能夠一掌殺了你,但我不願這樣做。”東方鶯珠是個練世聰明的人,面前這人是掠奪自己二十年潔身自守貞操的奸賊,是自己一生所切齒痛恨的人。自己恨不得殺了他,吸了他的血,啃了他的骨頭。但是當她聽到骷髏人的言語,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無法雪此羞辱。在這剎那間,東方鶯珠性格上遭受極大的刺激。她想起自己一生悲苦的事情……可是,她卻能控制悲痛情緒,不露出於外。只見她伸手整了整散亂的頭髮,淡淡問道:“我冰清玉潔的身體,是被你沾污……”骷髏人嗯了一聲,道:“老夫本來沒有此邪念,只因……唉……”他又蒼涼的悽嘆一聲!由這聲嘆息,顯示出他仍是後悔的。東方鶯珠聞言,心中暗罵道:“奸賊,你姦污了我軀體,竟説不是故意的!我東方鶯珠今生若不手刃了你,誓不罷休。”東方鶯珠淡淡地問道:“你是誰?”骷髏人冷冷説道:“你不要問我是誰?我已經向你説過,老夫不會虧待你一席風情。”東方鶯珠聽得心中更是憤恨,悲痛,暗道:“任是你用瞭如何代價,但也不能買到我的貞操,呸!你這卑賤的惡賊。”東方鶯珠問道:“你要怎樣?”骷髏人道:“老夫要傳授你天下最奇絕的武功,以報你的貞操。”東方鶯珠突然變得十分柔弱,滿臉愁苦,幽幽説道:“你就忍得下心,不管我了?”骷髏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我怎麼樣管你?”東方鶯珠道:“你沾污了我身軀,叫我今生今世,還有何顏面見人?何況我教規律森嚴,若是知道此事,我還能求生嗎?縱然你姦污了我身軀,但我不怨恨你,有道是生米煮成熟飯,所以我要跟你走,永遠的追隨你。”骷髏人冷然道:“老夫據實的告訴你,我今日姦污了你,完全是—種幻像所致。我本來捉你來,是想收你為徒,巔覆黃皇教,但因我想起了一段永不能忘懷的情恨,將你看成是老夫昔年愛人變身,所以情不自禁,慾火泯滅理智,鑄成孽情。以老夫的性格,殺害一個人,是件極端容易的事情,但我為何不殺了你,這乃是我心底中的隱秘。老夫一生尚未和女人做愛過,你乃是破去我童身的女人,在老夫的觀感中,我決定不殺你,而且要補償你這損失。話已經説明白了,你要如何,任你選擇。第一條,你自絕於此。但我會替你建造一座人世間最美麗的墳墓。第一條……”他略微頓了一頓,突然由懷中摸出一卷白絹紙來放在神台上,説道:“這是老夫一生中所羅集的天下各門派武學精奧,只要你練會了,一生受用無窮,稱霸江湖,叱吒武林,不難想像。尤其裏面一段武學,乃是老夫積數十年的研究,創出一種獨特的絕門秘技。這套武功我自己也還沒練過,到底俱有如何威力,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告訴你,若你能悟透這套武功,天下再也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敵人了。”東方鶯珠聽得暗暗心喜,忖道:“若是如此,我終有一日能夠雪此辱了……”要知東方鶯珠故意要追隨他,乃是存着報復之心。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貞操,當她一旦貞操被奪,而奪她貞操的人,乃是她所恨的人,那麼這人便永遠為她所痛恨。東方鶯珠自幼便生長在憎恨的教養之中,所以她一旦遭受刺激,那麼她心中的憎恨,要比任何一個人來得強烈。骷髏人又道:“以你的機智腦力,在當今天下江湖武林中,要算你是第一人,縱然蒼道盟的李秋蘭亦是一位才女,但仍然差你一籌。南國仙姬以及黃皇教主,為何沒將你調教成一位武功高手,那是有着莫大原因,因為你智力太高了,生怕你以後武技勝過他們,所以糟蹋了這塊上好的靈玉。這邊有三顆丸藥,吃下後能夠幫助練功力不足。你當今選擇哪一條任隨你,老夫要走了。”説完,骷髏人由懷中掏出三顆藥丸,放在那捲白絹紙之上,緩緩地離開大殿。東方鶯珠,眼望着神台上的東西,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下來,那是她貞操的代價,而自己純潔的身子,竟是能出賣的嗎?為什麼我的命運,是如此的悲慘,淒涼?想到此處,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創傷,低聲泣哭起來。她哭過一陣,突然抬起頭,望到上面的神像。她跪在地上,膜拜了幾下,悽聲叫道:“神啊!這一些事情,你是看到的,我東方鶯珠今後要以憎恨之心,施報於天下間所有的男子。”“我要讓世間的男子,得到慘酷的命運。……”東方鶯珠對神發誓膜拜着……但外面一個人卻冷冷地嘿嘿的奸笑着,他低聲自語道:“二十年後,我大概已經死了,但是我死了之後,卻造就了一位人世間魔女,這魔女在江湖武林危害人類的能力,卻還較過於我,哈,哈哈哈……我要讓天下江湖武林得不到瞬間的安寧。一個壞蛋死了,但另外一個卻又出生,哈哈哈哈……”陽光下這個瘋狂的骷髏人走了……大殿緩緩走出那位淚痕滿面的東方鶯珠。突然迎面走來一個劍眉星目的青衫少年。東方鶯珠看到青衫少年,心中一陣羞愧。青衫少年緩緩走到東方鶯珠面前望着她淡淡一笑,他臉上神情十分冷漠,冷冷説道:“東方姑娘,你已經脱困了,恭喜,恭喜。”東方鶯珠只覺一陣心痛如絞,柔腸寸斷,她嬌軀晃動撲跌地上。青衫少年猛然一上身,扶住她身子,冷冷道:“你中了骷髏人什麼傷?”東方鶯珠兩行淚水順腮而下,悽聲道:“你為何不早點來?”青衫少年怔了一怔,説道:“我為什麼要早點來?東方姑娘,你知道我和你是誓不兩立的仇敵。……”東方鶯珠,突然玉腕一揚,劈手向青衫少年臉上打去,叱道:“那你為什麼來尋我?……”青衫少年右手一翻,扣住手腕,冷冷説道:“我並非來尋找你,而是追索那骷髏人。”東方鶯珠又叱道:“那你為什麼扶住我?”青衫少年臉上泛起一陣羞紅,冷哼了一聲,放開自己雙手退了開去!東方鶯珠突然嬌聲叫道:“南宮遠!”她的叫聲充滿着無比悽苦,哀傷。青衫少年南宮遠緩緩地轉過身來,淡然道:“你有什麼話?”東方鶯珠滿臉淚痕,悽聲道:“問你幾句話,希望你不要矇騙地説出來。”南宮遠冷聲道:“這個要看什麼話?”東方鶯珠道:“我首先問你,你是不是始終仇視着我?”南宮遠道:“這個還有什麼好問。”東方鶯珠厲聲叫道:“我求求你,你將心底中所想的答覆我。”南宮遠心頭一怔,她怎麼如此哀傷,悲鬱,她叫我答覆她的問話是什麼用意?南宮遠淡然道:“這個你自己知道,你曾經慘害過我,當然我仇視你。”東方鶯珠聞言,臉上神色一變,但她又問道:“你説前來找尋骷髏人,是我被他所擒所致,抑或是真的為尋骷髏人而來?”南宮遠冷聲一笑,道:“我真正是尋找骷髏人而來。”東方鶯珠又問道:“我剛才摔倒,你來扶住我,是基於什麼心理?”南宮遠一怔,暗道:“難道我扶住她,她不高興嗎?”南宮遠沉吟了一會,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心理,那是一個人性自然的現象,譬如一個小孩摔倒路旁,行人扶他起來一樣。”東方鶯珠聽了話,嬌容慘白,渾身顫抖。南宮遠低聲叫道:“東方姑娘,東方姑娘……”東方鶯珠以手矇住,悽聲説道:“你走吧!咱們是敵對的人,你也不要同情我。”南宮遠聞言,喟然一嘆,轉身而走。東方鶯珠像似一個大病初癒的人,弱不禁風,搖搖擺擺地在山道小徑獨行着。山風吹亂了她的秀髮,飄起她單薄的衣衫。她是那麼悽煞,可憐。錚錚!錚!她無力的手指,輕拂着琴絃奏出她心中的哀傷。呼嘯的山風,輕聲低訴着,她心底中暗自叫道:“東方鶯珠!天下間那位自認有好感的男人,已經絲毫不同情,憐憫你,你還要抱着什麼希望?他不會愛你的,不會娶你的,更不會可憐你……”驀然,東方鶯珠格格大笑起來。她的笑聲,是那般淒涼。但又是那麼放蕩、蔑視、輕賤。笑罷,東方鶯珠那種嬌弱委靡之色,陡然精神一振。她那張慘白的嬌容,掠過一道駭人的煞氣之色。但聽她冷哼了一聲,説道:“好啊,讓時間走着看啊!”由她這一決定,一位空前絕後的魔女,已經隨時間孕育着。可惜的是,南宮遠未能給以她安慰,或憐惜她,否則這個魔女就不會長成。在另一個峯谷,緩緩走着南宮遠。他一面走着,一面想着剛才看見東方鶯珠的情形。他想到那日中了落魄琴音之攝魂術,眼簾浮過她美麗的身影,心頭不禁一蕩……他進入大殿,忽然看到殿角滴滴落紅。心中陡然大悟,東方鶯珠為何那般悽楚、悲傷,他一切清楚了。南宮遠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充滿了極盡的同情、憐憫。他想,東方鶯珠縱然如何可惡,但也不該遭受這種報應。何況在黃皇教羣魔中,他感到東方營珠是最善良的一人。想到此處,南宮遠展開輕功疾奔而去。他想找尋東方鶯珠,勸她棄暗投明。可是,他奔過幾個峯嶺,再也尋不到東方鶯珠的人影。正奔行間,南宮遠耳中忽然聽到前面樹林有人行之聲。他怔了一怔,放輕腳步悄悄閃了過去。南宮遠隱身在一株松樹頭的草叢間,一會兒,他忽然看到樹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那是一位青巾蒙面鬍鬚過胸的老年人。南宮遠心頭一震,幾乎要現身迎去拜見師父。原來這人乃是青巾鐵笛怪俠。鐵笛怪俠走出樹林之時,驀地停下身子。輕聲喝道:“是誰?”南宮遠暗驚,師父耳力那般靈敏一下便發覺有着人。只聽一聲低沉的桀桀怪笑聲,南面一道山坡上瀉下一個身着黑綢衣衫,尖嘴突腮,滿身黑茸長毛的怪人。這人正是武林五奇中的九天人猿。九天人猿驟閃到了鐵笛怪俠面前,笑聲道:“古兄,別來無恙,桀桀桀……”他又低聲怪笑了一陣。鐵笛怪俠呵呵一聲輕笑,道:“原來是你這個潑猴,兄弟以為是誰呢?自那古剎鐘頂別後到今,不知猿兄去了哪裏?”九天人猿尖聲一笑,道:“古兄,我今日尋你,你大概已經知道我的心意了吧!”鐵笛怪俠沉聲道:“猿兄,為何欲再重現江湖武林展呈兇焰?”九天人猿道:“咱們的約諾已毀,我想你已經不能約束我了。”鐵笛怪俠道:“猿兄,此話如何説,那盤棋乃是別人為你破的。”南宮遠聽得暗驚,他想起半年前,古剎鐘頂自己指示九天人猿破去棋局的事情。九天人猿冷聲一笑,道:“不錯,棋並非我所破,但卻是你指示你徒弟前來破解那盤棋局,你的用心乃是要得我那八柄小玩劍,嘿嘿嘿……沒想到八柄小玩劍是落日之鎖。……古兄,既然你指示你徒弟來破棋局,難道這不算數嗎?”鐵笛怪俠心頭大駭,卻較南宮遠更厲害。鐵笛怪俠輕聲笑道:“這事情難道是我那劣徒告訴你的、”九天人猿冷笑道:“古兄,向來斷事如神,但你這下卻猜錯了,嘿嘿!古兄,二十餘年約束兄弟不出江湖,諒你大概有着用心吧!”鐵笛怪俠像似動了怒,冷冷道:“猿兄,咱們相處二十餘年,難道你懷疑我感化你的用心。”九天人猿道:“不敢不敢。可是我卻有許多不明的事情。”鐵笛怪俠道:“你有什麼不明的事,不妨説出來。”九天人猿道:“古兄,咱們相處二十餘年,你若視我為朋友,總應該以真面目相見,為何老是蒙着面。………”鐵笛怪俠突然仰首一陣哈哈長笑,道:“兄弟自從行動江湖武林,始終不以真面示人,這乃是兄弟之怪癖,尚請猿兄原諒。”九天人猿聞言嘿嘿,冷笑二聲道:“古兄,你大概知道老夫有位同門師弟吧!而你跟我師弟亦有着拜把兄弟之交是吧!”鐵笛怪俠像似無比驚異,道:“猿兄,你師弟是帝王宮主玉修羅南宮豪……”南宮遠在草葉中聽到這話,胸中激動已極,想不到父親跟九天人猿乃是同出一師的師兄弟。九天人猿冷冷道:“玉修羅南宮豪正是我的師弟,自從二十餘年前,我被你約束後息隱江湖武林,便一直跟師弟失去連絡。可是二十餘年後的今天,我方才聞聽到師弟和他妻子,已在十八年前受害天劍潭畔……。”鐵笛怪俠悽聲一嘆,道:“南宮豪兄夫婦之死,老夫也極盡悲傷。………十餘年來不時在找尋這段血仇真相。”九天人猿激動的聲音,説道:“古兄,十餘年的察訪,諒你已經察探出血仇真相,但你為何不把真情告知南宮豪之子南宮遠?”鐵笛怪俠隔了良久,方才嘆道:“南宮夫婦恩仇真相,雖已略得眉目,但卻不可現在告訴南宮遠,你要知道當南宮遠知道事情後,他將無法練到深高的武功。”九天人猿冷哼了一聲,道:“你解釋得很好。”鐵笛怪俠沉聲問道:“猿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九天人猿嘿嘿冷笑,道:“我今日前來向兄説,咱們之間約諾已毀,從今之後,老夫要重現江湖武林,探察出我師弟夫婦慘死真相。”鐵笛怪俠怒道:“以你那種暴戾天性,不但不能察出血仇真相,反而慘殺到許多無辜,老夫在世之一日,你永不能重現武林。”九天人猿冷笑道:“老朽心意已堅,難道你能約束我嗎?”南宮遠大驚,知道兩人瞬間便要翻臉成仇,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一個阻止兩人變臉的法子。鐵笛怪俠道:“猿兄若出江湖,便是我的敵人。”九天人猿道:“話已講明,我要告辭了。”説罷,九天人猿轉身要走。突聽鐵笛怪俠沉聲喝道:“猿兄,對不起,我向你下毒手了。”九天人猿驀然一轉身,雙掌平胸連續推出四下。波波波……一陣綿密的珠爆聲。只見鐵笛怪俠橫移出四尺,呵呵輕笑道:“猿兄功力高我一籌,佩服佩服。”説完鐵笛怪俠輕步離去。而九天人猿卻凝立原地,臉下一片沉凝。頃刻間,南宮遠看到九天人猿臉上露出一滴滴晶瑩的汗珠。遠遠可聞九天人猿沉重的呼吸聲。南宮遠大驚,想不到在剛才一招之間,九天人猿已經中之重創,他不知道師父如何擊傷九天人猿。麗日中天,陽光普照。前面一座峯谷如電也似的划過來一條黑線。那是一位臉蒙黑巾的黑衣女人。南宮遠看清黑衣女人,心頭大駭,暗叫道:“黃皇教主。”他想:九天人猿身受重傷,正自運功療傷,如何能敵住黃皇教主,心中一急,就要現身出來。就在此時……只聽九天人猿吁了一口氣,説道:“想不到他竟是一個施毒能手,幸好我早有提防,否則現已喪命他劇毒之下。”南宮遠聞言一愕,剛才師父是施展毒術傷了他?黃皇教主發出那嬌脆慈樣的語音,道:“你已將餘毒逼出了嗎?”九天人猿點點頭道:“已經無礙事了。”黃皇教主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分道跟蹤他。”説完,九天人猿和黃皇教主,已經急速離去。南宮遠看得呆呆怔愕那裏……他猜不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聽九天人猿剛才的話,以及他的表情,他的確是極為痛心家父家母之慘死,但為什麼九天人猿卻跟黃皇教主有着勾結?沉思良久……南宮遠暗暗嘆道:“天下江湖武林中人,居心叵測,波詭雲譎若非我親眼目睹這事情,我當真要將九天人猿視為好人了,果然這九天人猿劣根之性,永難更改……”想罷猛然一抬頭……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剛才九天人猿和師父談話之處,凝立着一位如同僵死鬼魂也似的骷髏人,一動也不動的站着。這如同幻魔似的人物,連續出現,令南宮遠心中寒慄起來。突然骷髏人陰沉沉地嘿嘿冷笑着……笑聲中,他的身軀如同幽靈山魅般向東北方飄逸而去!南宮遠猛然驚醒自己是要追尋骷髏人。想到此處,他伸手重重拍了自己一下耳光,暗暗自責道:“南宮遠啊南宮遠,你怎麼這般膽劣難道你害怕骷髏人?”南宮遠展開輕功,疾向東北方追去……奔馳過七八座峯嶺仍然看不見骷髏人的身影。南宜遠暗暗驚異,自己在骷髏人離去一瞬間,隨後追來:怎麼會追不上他,難道骷髏人的輕功已到達神山鬼沒之境界嗎?這時南宮遠直向一道深谷走去,只見四周山峯高挺,峭壁刃立,形勢極端險峻。又走了一盞熱茶工夫……南宮遠驀然停止腳步,雙目凝注在左側山崖邊一片亂草葉中。只見那草葉旁邊,伏卧着一位藍衣人,身邊數尺處,放着一條百骨鞭,握把之處赫然呈現出一個雕刻的骷髏頭形。南宮遠縱身躍了過去……將那伏卧的藍衣人翻轉過來,伸手一摸,鼻息早絕,看來已死去多時,南宮遠暗暗忖道:“這死者是誰?骷髏兇手?”細看是藍衣人,全身無傷痕,耳鼻口目中,亦無溢血現象,既非兵刃拳掌所傷,亦非被內力震死。不知被人用什麼手法擊斃,橫屍亂草葉邊。南宮遠查看過死者之後,右腳一抬,把屍體踢拋入草葉深處。這時南宮遠已感覺到四周隱伏殺機,不禁提高警覺,縱目四顧。他走過這道深谷來到一座滿山蒼松的峯下,抬頭一看,忽然冷哼了一聲,停步不進。原來峯前幾株巨松之上,分吊着七個屍體,懸空飄來蕩去。南宮遠上前幾步,抬頭仔細望着屍體,但見舌吐眼暴,形狀好不駭人,縱然是大白天,南宮遠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正看之間,南宮遠突聽到身後一聲微響……他剛想轉過身去,忽聽身後傳出一聲陰慘慘的聲音,喝道:“不要動,你一動我的毒砂立刻出手。”南宮遠聞聲測出,此人在十丈之外,他想縱然你功力過人,也無法將一把毒砂射出十丈外傷人。於是,南宮遠驀地一個大轉身,如電也似地騰空飛躍過。呼的一聲,千數百粒毒砂已經疾射過來。南宮遠心頭一駭,右掌擊出一道劈空掌力,身子猛然落地。只見七丈外站着一個藍衣人,雙手戴着鹿皮手套,正探囊又扣了二把毒砂,先前那把毒砂,因為對方勁力不夠,所以射到七丈外已經力弱,被南宮遠的強勁掌風擊向四周散去。南宮遠冷冷一笑,舉步對準藍衣人走去。藍衣人像似無比惶恐,立時退了幾步,一揚手中毒砂,喝道:“你如再敢逼進一步,就嘗試我一下七步追魂砂的味道如何?”南宮遠輕聲一笑,道:“閣下毒砂雖是厲害,卻無法遠射到七丈之外,你這般害怕後退,我們之間距離永是保持着七丈遠。”藍衣人惶恐的聲音澗道:“你是誰?”南宮遠道:“我複姓南宮單名遠字。”語聲中,南宮遠已經迅快無比地逼到藍衣人面前。藍衣人右手一揚,就要將毒砂射出!南宮遠冷笑一聲,右手一招,“揮塵清談”疾向藍衣人右臂掃去。藍衣人身手竟然不弱,一下間後退三步,閃過南宮遠一掃。南宮遠微愕,逼身直上,倏忽間踢出四腿,劈了三掌。這七招快攻,迅厲絕倫。藍衣人根本無從還手,砰砰……藍衣人着着實實被踢了四腿,擊中三掌,一聲不哼地倒卧地上。南宮遠呆呆任立那兒,他探手一摸藍衣人鼻息,已經氣絕身死。他以為藍衣人能夠躲出這七招,哪裏知道卻一招也擋受不住。南宮遠本想擒住藍衣人,向他詢問一些話,這時目睹此人已死,不禁輕嘆息了一聲,舉步向松林內走去……這座山峯,並不很高,但蒼松密接,枝葉蔽天,穿行林木深處,不見一點日光,地上亂草橫生,觸目毒蛇亂穿。走了頓飯工夫,才到峯頂。驀見日光耀目,原來峯頂上光禿禿的,寸草未生。峯頂的那邊是一道向下傾斜的穀道,竟然又是林木幽森。深入穀道百丈後,景物又是一變。只見滿地綠茵,雜草山花,兩道山壁,夾持着一道幽谷。幽谷盡頭處,一塊突巖擋住去路。突巖之後,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南宮遠登上突巖,看到山壁間現出一口山洞,南宮遠沉思一會,躍身向山洞走進。南宮遠自少林寺下來後,經歷不少驚險之事,也長了不少見識,知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達數里,常常橫穿山腹而過。所以,他試行一段之後,逐漸加快速度,約走有二里左右,忽見前面現出天光。果然,這條石洞是橫穿山腹,通到另一條山谷之中。心頭一喜,腳下更快。驀然,南宮遠耳中聽到一陣流水奔騰的轟轟之聲………南宮遠猛然想起路上所見那些死者,不禁暗自警惕起來,於是他凝立原地,運出那“反璞歸真”深奧內功靜息法。這一運功靜聽一會……南宮遠的臉色驀然大變……原來他聽出離洞外三四十丈內有一道細小的流水瀑布,但在那瀑布之前,有着許多武功深高絕倫的武林高手。這種判斷,南宜遠沒有十分自信,但也難免心中驚駭……當他身子到達洞口,眼光一瞥之間……南宮遠不禁抽了一口涼氣,暗叫一聲:“好險!”——xmwjw掃描,憐蓮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