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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山野墳崗

    青山腳下的一家野集,其名歇鋪。

    鋪店裏坐着幾個趕路歇腳的人。

    靠裏角的一張小桌旁,坐着丁不一。

    丁不一此刻已是一名腳伕打扮,一根扁擔,一卷麻繩,一箇舊皮革囊,一頂竹笠將臉遮嚴嚴實實。

    他埋頭在喝酒,彷彿掉在了酒壺酒罐裏,實際上他耳朵支楞着,在用心聽店裏的人説話。

    其中一桌,三男一女,正説得熱鬧。

    “莊三哥,聽説你的膽子大,人稱膽包天,你敢不敢到幽魂堡去過一夜?”女的在説話。

    “嘿嘿!”被叫莊三哥的男人扁扁嘴笑笑,沒有説話。

    “唷!”女的嚷道:“原來你這外號是吹的,枉為青城派的劍客,居然還怕幽魂堡的幾個鬼魂。”

    莊三哥沉得住氣,依然笑笑,抓幾粒花生米,扔入口中,仍未説話。

    女的扭臉向另一個人男人道:“鍾老鐵,你是賽鍾馗,總不會幽魂堡的那幾個孤野鬼吧?”

    鍾老闆剛出滿口黃牙笑笑:“俺當然不怕,不過,叫俺到幽魂堡去住一宿,俺可有個條件。”

    女的問:“什麼條件?”

    鍾老闆滿臉邪笑:“你陪我一起去,而且睡一個鋪卷。”

    女的喝聲道:“你想得美!”

    鍾老闆抓起酒碗:“你叫俺一個人去捉個鬼魂給你瞧,你才想得美!”

    女的瞧着莊三哥道:“莊三哥,你真的沒膽量去幽魂堡?聽説幽魂堡裏到處是觀異景,到了夜裏遍地都是黃金葉。”

    莊三哥還是笑,彷彿未曾聽到女的説的話。

    女的翹起嘴唇,眼珠溜溜一轉:“鍾老闆,我陪你去。”

    鍾老闆酒碗往桌上一放:“真的?”

    女的點點頭。

    鍾老鐵眯起眼:“睡一個鋪卷?”

    女的抿抿嘴:“睡就睡。”

    “哎!”一直沒説話的另一個男人説話了,“你倆別胡鬧,聽説進幽魂堡的人,還從來沒人出來過。”

    女的橫眼道:“韓小秋,你別嚇唬人行不行?”

    韓小秋道:“我説的可是實話,就連西北八大鏢局總鏢頭仲天忌,一行人馬十餘人宿在幽魂堡,一個夜裏就不見了影兒,連具屍體也找不到,聽説是讓幽魂鬼連骨頭都給啃了。”

    鍾老鐵道:“真會有這種事?俺就不信。”

    韓小秋道:“信不信由你,但我勸你倆不要去幽魂堡。”

    鍾老鐵瞪眼道:“俺賽鍾馗也非是浪得虛名之人,俺偏要去!霍秀香,你去還是不去?由你一句話。”

    丁不一眉頭一皺,那女的原來是被通緝的女飛賊玉花狐霍霍秀香瞧着莊三哥道:“幽魂堡的鬼那麼厲害,連你也害怕?”

    莊三哥終於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我並不是怕幽魂堡的鬼魂。”

    “那你怕誰?”霍秀香的聲音也壓低了下來。

    丁不一運功用心玲聽,摸清幽魂堡的情況,對自己有好處。

    莊三哥低聲道:“我伯的是青山墳山上的鬼。”

    霍秀香和鍾老鐵同時困惑地問:“青山墳山的鬼?”

    “不錯。”莊三哥道:“他們是一夥強人,隱藏在青山墳山洞裏,凡是上幽魂堡的人,都是讓他們給劫殺了。”

    “媽的”鍾老鐵一巴掌拍在桌上,酒壺、碗碟蹦起老高,店裏的人都吃驚地把眼投向鍾老鐵,唯有東角桌窮的兩個客人低頭沒動。

    “青山墳的賊算什東西!”霍秀香跟着叫罵出聲。

    “輕聲!”莊三哥急忙道:“店裏有青山墳的人。”

    鍾老鐵呵呵一笑,嚷道:“有青山墳的人更好,鍾爺要先掘青山墳,再上幽魂堡。”

    東角桌旁的兩個客人抬起了頭目光向鍾老鐵。

    鍾老鐵眼珠一鼓,還要叫罵,莊三哥暗用腳尖踢踢他:“青山墳的人,咱們惹不起。”

    鍾老鐵一怔,低聲問:“他們老大是誰?”

    莊三哥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奔雷手莫厲重。”

    鍾老鐵和霍秀香的臉色都變了,變得有些蒼白。

    天墳霸主奔雷手莫厲重的大名,説出來嚇不死人,也足以壓彎的腰脊。

    丁不一的心也為之一,當年在江湖銷聲匿跡的骷髏幫,原來隱身在青山墳地裏,難道幽魂堡的鬼魂之謎,是他們所為?

    四人再不説話,埋頭來匆匆吃飯,看樣子是打算儘快地離開這裏。

    東角桌旁的兩個客人,正待站起身,忽然其中一個説道來了。

    丁不一念一閃:他們在等誰?是不是齊北斗?

    店門外走進來一人。

    一個賣石雕的人。

    這人賣石瞪很怪,是一抓小石雕棺材,共有八口。

    他中等身材,很瘦削,鼻子很挺,右手臂微彎,身上的衣服舊而將破,但神情卻十發發倔傲。

    丁不一目光觸到此人,心中悚然一驚。

    無字劍客柳長青!他怎麼出山了?

    當年柳長青江湖第威嚇民獨立核算手,名聲與太上老君郝倚老和神劍無影甄稽首等同,曾受僱於丁不一,與劍狂薛字紅在老子山峯一戰,折劍受傷後,隱退山林,聽説他與郝倚老和甄稽首在華山絕經沿研究劍術,已不再管江湖之事,不知為何他又再次出山,而且這副古怪的打扮。

    丁不一沒有與柳長青打招呼,他決定看一陣子,再作打算,柳長青一進來,便辯了聲:“賣棺材啊!”

    客店裏的人皆是一驚臉色頓變。

    哪有上鋪店賣棺材的?

    分明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與此同時,店門外的兩側都出現了一些人。

    隨着這些人的出現,風不吹了,烏不叫了守店門的狗也夾着尾巴逃走了。

    店裏的客人立即悄悄地溜走。

    東角的客人立即悄悄地溜走。

    東角桌旁的兩個客人和店老闆迎出店外。

    店內,柳長青坐着沒動。

    莊三哥、鍾老鐵、霍秀香和韓小秋,隨着客人溜出店門外,門外的人有三四十人,呈扇形站定,將店鋪圍住,誰也沒有動彷彿是釘在地上一般,包括店老闆剛出的東角兵營的兩個客人也一樣。

    有兩人例外。

    兩個穿着華麗,身披黑色披風,腰接寶劍,目透精光的人,伸手攔住了莊三哥四人。

    莊三哥心忙向二人點頭道:“文二爺,申三爺好!”

    文二爺沒回禮。也沒答話,只是呶了呶嘴。

    莊三哥忙打個拱手,從二人身旁走過。

    韓小秋躬身緊跟在莊三哥身後走過。

    申三爺右後一抬,手中的連鞘劍攔住了鍾老鐵和霍秀香。

    莊三哥回過頭:“文二爺,這兩位是小可的朋友。”

    文二爺冷哼着,吐出一個字:“滾!”

    莊三哥再也不敢説話,急忙向前走去。

    “三哥!三哥……”霍秀香尖聲喊道,兩頰滲出一層細汗。

    然而,莊三哥沒理睬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小秋回頭望了望,也垂下頭匆匆離去,莊三哥都已經走了,他留下也是沒用。

    “媽……”鍾老鐵張口罵,他罵的是莊三哥。

    “的”字還在嘴邊,他猛覺得胸口一陣冰涼,一股冷風,極冷的風。吹透了他的胸膛,從胸前吹入,背部吹出。

    申三爺的劍,在他叫罵莊三哥的時候,已刺穿了他的心臟!

    “媽的不打呼就動手,真不要臉!”他身子向前仆倒,嘴裏猶自在罵,這次罵的是申三爺,不過,這叫罵聲音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到。

    鍾老鐵身子觸地之前,已經斷了氣。

    文二爺一雙閃亮的眼睛望站着霍秀香。

    霍秀香顫着聲音:“望文二爺網開一面,放賤婢一條生路……賤婢日後定會不會忘記文二爺的……大恩大德。”

    文二爺冷冰着臉,沒有答話。

    申三爺發出一聲鄙夷不屑的冷哼。

    霍秀香抿抿嘴唇,綻出一個嫵媚的笑:“文二爺若不嫌氣,賤婢願歸順骷髏幫侍候二爺一輩子,賤婢不敢説上姿色,牀上的功夫卻是一流的。”

    文二爺板着臉,仍沒有出聲。

    申三爺眼光一亮,嘴角綻出一絲淫邪邪的笑。

    “二爺要不要當場試一試?”霍秀香説着便動手解自己的衣釦。

    文二爺凝身未動,一雙犀利的目芒直盯着她的雙手。

    丁不一眉間皺得緊緊的,這個不要臉的女飛賊這種事當眾也能幹得出來?

    柳長青端坐着,抓起桌上的茶壺,自沏了一杯茶,斯條慢理地了一口,店外的事彷彿與他完全沒有關係。

    霍秀香手臂輕輕一抖,上衣飄然落地,她上身只剝下一件緊身紅衣兜,白藕般的手臂和雪白的肩頸,已一覽無遺。

    她的手搭在衣裙的紮帶扣上,抿唇綻出一個甜蜜的撩人心廊的笑。

    只要真正的正常男人,見到她這樣兒,都會想入非非,心神搖盪,如果沒有其它人在,準會猛撲上來。

    申三爺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

    店外的三十四人,雖然都有動,但所有眼光都盯着了她搭住裙帶的手。

    空氣中發酵着騷動的不安的氣氛。

    文二爺仍然沒有動,也盯着她的手。但不是她搭住裙帶的手,而是反抄在背後那隻手。

    霍秀香手腕一抖,衣裙驀然褪下,欺霜賽雪的肚腹,修長光潔,勾人心魂的腿,赤裸棵地躍入眾人眼簾。

    一種春色一種肉香在空中飄開。

    與此同時,一道眩目的閃電擊向文二爺。

    一股森肅的殺氣,在春色肉香中透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有擺平文二爺,才有一線生機。

    霍秀香以色為掩護,向文二爺發動突克襲擊,以求一逞。

    這是她求生的唯一機會。

    文二爺身形微微一閃,手中乍起一道電芒。

    霍秀香一聲悶叫,栽倒在文二爺的腳下。

    全場一片肅靜,靜得連針落地的聲意也能聽得見。

    霍秀香靜靜地躺着,全身似乎是赤裸的,腦袋已經被劍劈成兩半。

    文二爺的劍還在鞘內,彷彿不曾動過。

    凡是侮辱骷髏幫的人都得死!

    文二爺臉上透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目光注視着店內的柳長青。

    柳長青正襟危坐,仍在專心品茶。

    文二爺的快劍,根本沒放在他眼裏。

    丁不一斜奪着竹笠,也沒把文二爺的快劍放在眼裏,隱君莊劍王閻克強的劍,比文二爺要快得多了。

    他暗自在默唸:“女飛賊玉花孤霍秀香已死,這一樁公案算是了結了。”

    文二爺和申三爺大步踏進店來。

    申三爺跨過霍秀香的屍體,狠狠地吞一泡口水,神情像是有幾分惋惜。

    兩人走到柳和長青桌旁站定。

    柳長青猶自品茶,全然未予理會。

    文二爺朝丁不一掃了一眼,然後在柳長青右邊坐下。

    申三爺努努嘴,在柳長青左邊坐下。

    柳長青悠悠地像吟詩般吟道:“賣棺材啊。”

    申三爺眼一鼓,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桌面“冬”地一響,震耳欲聾,但桌上的茶壺、茶杯和插着筷子的竹簡,像粘在桌面上一樣,居然動也沒有動。

    柳長青左手端着茶杯在喝茶,右手隨便在搭在桌面的皮革囊上。

    申三爺眉頭一皺,對手充內力!輕描淡寫一按,已將自己運出的千鈎之力,消彌於無形。

    他正待發作,文二爺擺擺手道:“這棺材怎麼賣?”

    柳長青淡淡地道:“隨便。”

    文二爺不覺怔。

    申三爺喝問道“隨便是什麼意思?”

    柳長青擱下茶杯,淡然道:“有人要買,價達千兩、萬兩有人要買,分文不取,免費贈送。”

    “哦,”文二爺輕哦一聲,神情頗有向分驚愕。

    丁不一竹笠下目芒連閃,柳長青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劉二爺沉吟片刻問道:“我們要買這棺材,該付多少錢?”

    柳長青平靜地道:“二位想要,自然分文不取,免費贈。”

    “孃的!”申三爺嚷道,“你想用這幾口石雕的小棺材,屁都不值一個的爛東西,就將平窯口的事給算了。”

    丁不一不覺暗自發問:“平窯口是怎麼回事?”

    像是專門問答丁不一的問題似的,柳長青緩緩地道:“平窯口有人連殺四人,搶走其妻女,欲逼良為娼,我把他們殺了,這該不算是過分吧。”

    丁不一暗咬牙關,這幫歹徒真是該繩之以法!

    申三爺目透兇光:“你敢殺莫爺的手下,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柳長青沉靜的道:“我只是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從不考慮其它。”

    文二爺眯了眯眼:“請教閣下大名?”

    柳長青抿抿嘴:“無字劍客柳長青。”

    申三爺眼一瞪:“我道是誰?原來是那個老子山被劍狂薛宇紅,打得折劍歸山的爛殺手……”

    文二爺截住他的話,拱起手道:“閣下原來是江湖千金難僱的殺手柳大俠,見罪,見罪,平窯口的事,在下回去雷爺稟告,就此一筆勾銷。”

    “二哥”申三爺還待説話。

    文二爺的一擺:“告辭。”説話間,人已站起身來。

    “哎,”柳長青伸手作勢一攔,“二位還沒買下下棺材,怎麼就走?”

    文二爺笑道:“柳大俠的心意,咱們領了,這棺材就不買了。”

    柳長青伸出的手仍然未收回:“那可不行。”

    文二爺目芒一閃:“為什麼?”

    柳長青淺笑道:“因為我做這買賣,是樁沒買強賣的生意。”

    文二爺的臉色變了。

    申三爺迅即移步,已側在柳長青左後側,這樣一來,柳長青便前後無路,腹背受敵,這等天衣無縫的配合,實令人讚歎。

    丁不一悄悄拎起一支竹筷,運力於手指,隨時準備出手幫助柳長青。

    文二爺沉聲道:“怎麼個強買強賣法?”

    柳長青收回手,按住皮革囊,淺淺的道:“不該死的人,要賣我的棺材,我不賣,若一定要強買,至少是千兩、萬兩以上。”

    半晌。文二爺道:“你這買賣的規矩和殺手的規矩一樣,一旦定了是無法改的。”

    申三爺厲聲道:“你不改規矩,就得躺在這裏。”

    柳長青不慌不忙地道:“文志斌,申效天,你倆替莫厲重為虎作倀多時,壞事幹盡,五年前落花坡上的姦殺慘案,羅元鎮的縱火搶劫慘案,都是你倆作的好事。”文二爺一聲怪叫:“你去死吧!”

    在文二爺喝吼聲中,申三爺已下殺手,與此同時,文二爺的劍也從鞘中躍出。

    柳長青也同時出手。

    驟然間的發動。

    丁不一沒有出手,因為根本無須他出手,他清楚地看到,柳長青劍從皮革囊中抽出,從申三爺和文二爺的喉節上削過,然後又歸於皮革囊中。

    柳長青的劍比在老子山時,快了幾乎一倍!

    這是他在華山絕經洞,與郝倚老和甄稽首精研劍術的結果。

    驟然間的結束。

    文二爺和申三爺的劍頓在空中,身子晃了晃,分左右兩邊倒下去,喉節處冒出一股悸人的血泉。

    一招之內喪命,這是文二爺和申三爺所未曾料到的,所以他倆倒地之後,都瞪着一雙至死不信的大眼睛。

    柳長青將兩口石雕的小棺材,分別扔到文二爺和申三爺身上,然後掏出兩文錢擱在桌上,緩緩地站起身來。

    店門外站立的三四十人,仍未散去。

    柳長青挾起皮革囊,靜靜地走和店外。

    他始終沒望丁不一眼。

    因此,丁不一也沒向他打招呼,仍然坐着未動。

    門外的人未散,好戲一定還在後頭。

    柳長青走出店門,談談地道:“姓莫的,你可以出來了。”

    “哈哈哈哈!”店門外的坪空爆出一陣震耳的狂笑,一個又高又瘦的骷髏鬼,出現在店坪中。

    “莫厲重!”丁不一輕呼出口。

    莫厲重身高八尺,身披一件熠熠金衣,手中執一柄獨臂銅人爪,面瘦如骷髏,皮肉像是貼上去的一樣,兩隻深陷的眼睛閃着灼灼的目光。

    丁不一明白門外從人為什麼不走了,因為他們的頭頭還在,還沒到樹倒猢猻散時候。

    莫厲重橫攔在路中,獨臂銅人爪隔住了柳長青的去路。

    莫厲重比柳長青高出一個頭,比柳長青更瘦,但他那長竿似的身軀,枯瘦的雙手拎着重逾千斤重的獨臂銅人爪,居然屹立如山,紋絲不動。

    他笑着問:“你就這麼走了?”

    他聲音低沉如同悶雷從店坪中滾過,使人簡直不敢相信這聲音竟會是這個骷髏鬼發出來的。

    柳長青淺笑道:“我根本就沒打算走。”

    “很好。”莫厲重道:“那你是打算調在這裏了?”

    柳長青道:“不是,我打算再賣口棺材給你。”

    莫厲重眼中透出林森的光亮,“不知你這棺材怎麼個賣法?”

    柳長青深沉地道:“與賣給文志斌和申效天的棺材一樣,分文不取,免費贈送。”

    莫厲重大笑道:“好買賣!我也是買賣人,不願占人家便宜,這棺材就免費轉送給你吧。”

    他手中獨臂銅人爪往地下一蹲,轟然一聲,麻石地面被撞個大洞,地皮一陣顫抖。

    丁不一思想之間,身子微微弓起。

    此時,店外傳來一聲陷喝:“賣喪花風球啊。”

    店坪上又來了一人。

    店街四周已圍滿了人,原先溜走的客人也都擠了回來。

    有人敢與骷髏幫做對,誰不願看這個熱鬧?大夥早就盼望有人能收拾這羣惡魔了。

    來人矮矮胖胖,高不過五尺,身背一隻皮革囊,手中拎着幾支清明時節上墳用的白花風球杆兒。

    在這種時刻,敢在莫厲重面前賣喪花風球的人,決非等閒之輩。

    丁不一見到此人,弓起的身子復又坐了下來。

    來人是江湖三大殺手中的老二,神劍無影甄稽首!

    他完全放心了,顯然,柳長青對此戰早已有所準備。

    他摘下竹笠,抓起酒壺,靜心觀戰。

    甄稽首走到莫厲重身前,施了個禮道:“莫幫主可要買個風球?”

    “不要!”莫厲重厲聲斥喝,已然沉不住氣,“滾開!”

    甄稽首嘻笑道:“莫幫主別發火行不行?俗話道:‘鳥之將死,其鳴亦哀;人之將死,其言亦善。’你説句善話行不行?”

    莫厲重的臉色變了,變得如同殭屍般的慘白。

    甄稽首話中的意思,誰不明白?

    莫厲重拎起獨臂人爪一揮,瞪圓深陷的細眼道:“你找死?”

    甄琵首呵一笑道:“你説錯了,我不是找死的,而是專替人送死的。”

    莫厲重沉聲道:“好吧,你來得正好替我兩個兄弟償命,一齊來吧。”

    柳長青正待上前,甄稽首道:“你已做過一樁買賣了,這樁買賣就讓給我吧。”

    椰長青沒答話,卻往後退了數步。

    莫厲重陰沉着臉道:“若我猜得不錯,你就是那位江湖稱為萬金難僱的神到無影甄稽首?”

    甑稽首道:“莫幫主好眼力,我縱是改頭換面也瞞不過你,就像你無論躲到哪裏,也躲不過我一樣。”

    莫厲重冷聲道:“誰僱你來的?”

    甄稽首聲音變冷:“沒人僱我。”

    甑稽首道:“十年前勾結官府陷害徐忠主恩公充軍沛洲,後又在途中將其全家大小斬盡殺絕,你早該死了。”

    莫厲重臉色倏變:“徐忠義是你什麼人?”

    甄稽首道:“是我親哥,他隨娘姓。”

    莫厲重朝店老闆和內出來的兩個客人叫道:“四弟、五弟、六弟,替我掠陣!”

    話未説完,手中獨臂銅人爪挾着無比的勁風,劈向甄稽首。

    店老闆和兩個客人,也就是骷髏幫的四爺、五爺和六爺,也同時出了手。

    一道金芒。

    一道白芒。

    一聲轟然巨響。

    莫厲重的獨臂銅人爪掉落在地,瘦長的身軀像竹子似的裂開,分成兩片倒地。

    四爺、五爺和六爺繼莫厲重之後相紀倒下,喉節處往外湧冒着鮮血。

    甄稽首和柳長青站着,手中的劍斜垂向地面。

    站着的是活人。

    躺在地上的是靈魂已出竅的軀體。

    沒有人敢相信,名震天下的雷手莫厲重已經死了,而且是被一個比他矮兩個頭的矮胖子,一劍從頭頂到胯擋劈成兩片而死。

    不信也得信,地上的屍體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甄稽首和柳長青長劍歸鞘。

    柳長青將手中的石雕小棺材扔到莫厲重和四爺、五爺、六爺的身上。

    他手中還剩兩口石雕小棺材,手臂微微抬起,伸開手掌。

    站在街中宛如木雕的三四十名莫厲重手下,嘩地一鬨而散,眨眼間,逃得一個不剩。

    骷髏幫的江湖上永遠消失了。

    滿街的人靜靜地站着,彷彿還不相信這個事實。

    柳長青將手中兩口石雕小棺材,扔向鍾老鐵和霍秀香:“這兩口棺材就給你倆吧。”

    甄稽首手一揚,八支白花風球同時從手中飛出,分插在八具屍體上的八口雕小棺材上。

    丁不一望着文二爺和申三爺石雕小棺材的白花風球,心中暗自驚歎。

    風球用薄紙做成,十分輕巧,在空中能隨風飄蕩,甄稽首能一手打出八支白花風球,並準確無誤地插在不同方向的八口石雕小棺材上,不僅手法絕妙,極強的內力也令人膛目,甄稽首和柳長青到此來,就是為了搗毀骷髏幫?

    甄稽首和柳長青既已出山,太上老君郝倚老是否同來?

    丁不一在思想之際,甄稽首和柳長青已踏步離開店坪。

    丁不一站起身,正待追上去。

    忽然,柳長青大聲問甄稽首:“今夜幽魂堡的買賣會如何?”

    甄稽首道:“買賣有賺也有蝕,只要不蝕了老本就行。”

    丁不一一怔。這兩句話,分明是説給自己聽的!

    難道甄稽首和柳長青今夜也要去幽魂堡?

    此時,店外爆出一陣歡呼聲。

    這是人們在慶賀骷髏一陣歡呼聲。

    這是人們在慶賀骷髏幫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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