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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七邪劍法

    丁不一到益都太歲坊三天,還沒有見到天老邪丁不偉。

    他心中既是焦慮萬分,又是疑雲翻湧。

    是天老邪出了事,還是天老邪有意不見自己?

    他猜不透其中的原因,再加對自如水的惦念和江春花這幾天病情的惡化,使她心緒不寧,終日如坐針氈。

    他剛喂下江春花葯丸,和餘小二坐在桌邊默然相望之時,一名太坊的侍者走到房門前躬身道:“有人要見二位請二位隨我來。”

    餘小二從椅中跳起,急忙問道:“是不是天老邪要見咱們?”

    侍者道:“在下不知道,二位到了後閣樓就知道了。”

    餘小二急揮着手道:“快快帶路!”

    丁不一站起身,整整衣襟,跟在侍者身後。

    太歲坊是座大府院,前後九進庭院,十分寬敞。他們現在位的地方是六進庭院,離後閣樓還有好一段距離。

    侍者領着丁不一餘小二穿過七、八庭院,繞過精舍、羣房,來到第九進庭院門前。

    兩扇黑漆大門,門楣上一塊匾,上書“清齋禁地”四個大字。

    丁不一不同問知道,這是個不準人隨便出入的地方。

    門昆閉着,侍者上前扣響門環:“稟老爺子,他二人來了。”

    門無聲地打開了,一名青衣漢子站在門內侍者擺擺手。

    侍者退丁不一身旁:“丁公子,你們請進吧。”

    丁不一和餘小二走入門內,門隨即關上。

    青衣漢子做個手勢,領着二人繼續往裏去。

    大門之內,是一座富豪人家的院子。正中一個呈橢圓形狀的噴水魚池,正面一外石屏,左右各有一條迴廊通向院內,池內有假山,紅色的錦鯉在水中來回遊蕩。

    踏過迴廊,到後院門前,院門關着,門雖不及剛才的那兩扇大,但鐵皮、鉚釘要堅固結實得多。

    青衣漢在鐵皮門,敲了三下,門悄然拉開一扇,一個白衣人正立在拉開的門旁。

    青衣漢道:“二位請進。”

    白衣漢道:“請二位徑直去閣樓客廳,老爺子在客廳等候你們。”

    丁不一踏步向前。

    餘小二從後邊追了上來,輕聲道:“我知道這裏的門為何打開時沒有聲響了,原來門扇垛裏都注滿了油。”

    丁不一道:“這有什麼稀奇的?你過去偷人家東西入屋時,不就是往門垛裏注油。”

    餘小二翹起嘴道:“你別冤枉好人,我過去是偷過東西,但……從來沒有往門垛裏注過油。”

    丁不一道:“難怪你常常被屋主抓住打個半死。”

    餘小二瞪起眼:“你……”

    説話間,兩人已進入閣樓客廳。

    豪華的客廳裏,太師椅產端坐着一位年逾七旬,滿頭銀髮的老者,椅旁分立着四名白衣漢。

    這老者就是天老邪丁不偉?丁不一正在猶豫。

    餘小二跨步上前,雙膝跪地,頭磕得“鼕鼕”直響:“徒兒餘小二見師傅天老邪丁不偉!”

    “哈哈哈。”老者呵呵一笑道,“請起,快快請起,我不是天老邪。”

    餘小二驚償地抬起頭:“你不是天老邪,你是誰?”

    老者卻瞧着地上餘小二磕裂開了縫的石塊,驚訝地嚷道:“好功夫!好硬的鐵頭!”

    丁不一拱手道:“在下揚州十里坡桃花園丁不一,您老人家如何稱呼?”

    老者目光端祥了丁不一好一陣子道:“丰神俊透,氣宇不凡,果然是英人雄少年!”

    丁不一道:“您老人家是……”

    “哦。”老者道,“這裏人都叫我老爺子,你們也叫我老爺子吧。”

    “老爺子,”丁不一躬身道:“請問天老邪他老家在哪裏?”

    老者正正身子,正色道:“從今天起,你倆就宿在這閣樓裏,起居飲食,全由這四人伺候,至於那姑娘我會請人照顧她。”

    老爺子……丁不一急於弄清天邪的情況,搶着又問。

    “你不要問。”老者堵住丁不一的口道,“要見你們的人在練功房裏,泰福,帶他倆練功房。”

    一名白衣漢應聲上前:“丁公子,餘小二請隨我來。”

    “媽的,勢利小人!”餘小二心裏暗罵一聲,“叫丁不一就是丁公子,叫咱就是餘小二。”

    閣樓的裏屋是一間石房,那便是練功房。

    泰福先理房通報一聲,然後躬身退出房外:“二位請進。”

    丁不一和餘小二走進練功房。

    石磚成的練功房既寬敞又明亮,練功應用之物,無所不有。

    正中的蒲團上端坐着金面佛。

    丁不一眉毛一抖,金面佛就是天老邪丁不偉?

    餘小二看了看丁不一,這一次可不要又弄錯了。

    房內響起了金面佛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見了師傅,怎麼還不下跪”?

    餘小二聞耳,急忙趨身上前向金面佛磕頭道:“弟子餘小二給師傅丁不偉磕頭。”

    “鼕鼕冬!”三個響頭磕得地磚碎裂,四壁嗡嗡直響。

    金面佛一雙明亮的陣子透過面具洞眼,瞧着丁不一道:“你怎麼不給師傅磕頭?”

    丁不一不覺楞住了。

    以前他給七邪前輩磕頭,稱他們為師博,他們都不肯,今日怎麼金面佛卻要自己磕頭稱師傅?

    金面佛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説道:“七邪劍最後一招劍式天邪劍式,你將同我授完,若能成功。七邪劍法便練成功了,因此你須磕頭拜我為師。”

    丁不一磕完頭站起身來,垂手站在一旁,靜候吩咐。

    他有很多的話要問金面佛,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問話的時候。

    金面佛指着左邊小桌上的一個發黃的本子,對餘小二道:“小二,那是一本游龍刀譜。”

    “游龍刀譜?”與小二瞪起一雙亮眼:“弟子只聞游龍劍乃天神劍,從未聽説過什麼游龍刀。”

    金面佛沉聲道:“游龍劍譜和游龍刀譜乃同出自於始尊聖君之手,當年被埋在華光絕聖神劍,名揚天下,而這游龍刀譜因石洞倒坍露出洞外,被我師傅拾得,但刀譜經風吹雨打已將最後幾頁破損無法辯認,咱們兄弟就是因見到這游龍刀譜,才想到練這邪龍刀法的。”

    餘小二問道:“師傅,這刀譜上的刀法管用嗎?”

    金面佛説道:“你可不要小看這刀譜,雖然已失落幾頁,但若能將譜是上刀法練成,像便是第一個能與游龍神劍對抗的人。”

    “真的?”餘小二高興得眯起了眼。

    金面佛“你去看看刀譜,捉摸了一下,我再來教你刀式。”

    “師傅,我……”餘小二支吾了一下,“徒兒不認字。”

    “不要緊!”金面佛道:“刀譜上畫有人形、刀式,你看得懂的。”

    金面佛深沉地看了丁不一一眼,道:“你跟我來。”

    金面佛將丁不一帶出練功房,登上閣樓左首的一間房間。

    這是一間狹長形的小房,房內除了房門旁的一條板凳和牆上懸掛着一個小銅錢之外,空無一物。

    金面佛在房門前站定,對丁不一道:“這就是你的練劍房。”

    丁不一望着空房,不覺一楞,房間如此狹小如何練劍,既是練劍房為何劍也不見一把?

    金面佛卻也不理會丁不一的神情,從懷中掏出一本劍譜遞給丁不一道:“從今天起,你就在這房中練劍。”

    丁不一雙手接過劍譜:“師傅,這練劍房中沒有劍?”

    金面佛凝視着丁不一道:“練劍並不一定要手中有劍,最重要的是,只要心中有劍就行。”

    丁不一似有所悟:“弟子明白了。”

    金面佛抖抖衣袖:“你在此好好練劍吧,到吃飯的時候自會有人來叫你。”

    “哎,師傅!”丁不一喚住剛剛轉身準備離去的金面佛。

    金面佛扭頭盯着丁不一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丁不一道:“師傅,你真是天邪丁不偉?”

    金面佛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當然是,你以為我是誰?”

    丁不一道:“我……我爹是誰?”

    金面沸沉聲道:“你爹是桃花園主丁世偉。”

    丁不一凝目道:“可我爹爹為什麼被人指證是你,而且被斬首?”

    金面佛冷漠地道:“我不知道,但正是因為你爹替我而死,我們七邪兄弟才答應教你七邪劍法的。”

    丁不一肅空道:“我爹的心願是什麼?”

    金面佛道:“待你將七邪劍練成之時,我自然會告訴你。”

    丁不一頓了頓,道:“為什麼要戴這金佛面具?”

    金面佛冷冷的目光在他驗上掃過:“你不覺得你問的太多了?我戴這面具,自有我的理由。”

    説完,他轉身走了。

    丁不一默立片刻,踏步入房,看來有些話,只有待練完劍後,再問金面佛了。

    丁不一在板凳上坐下,打開天邪劍譜。

    天邪劍譜一共七頁。

    前六頁是六邪劍的六絕劍招:氣貫長虹,梅花萬朵,萬馬奔騰,一鳴驚人,排山倒海,人定勝天。

    最後一頁沒有劍招、劍式,只有一首五言詩:“西蜀凌雲賦,東陽詠月篇。勁芟鱉足斷,精貫蝨心穿。”

    前六招劍式,他已學過了,並將其融合在那一招殘缺不全的劍式中,但,他感覺得到那劍式中還缺少一部分。

    最後的這首詩,就是天邪劍的殘缺途劍式?

    這首詩能填補劍式中缺少的一部分?

    他合上劍譜,站起身來,凝目注視着懸吊在房壁上的銅錢。

    他知知道這句話是出自元滇《獻榮陽公詩五十韻》,講敍的是一個視蝨如輪的典故。

    《列子·湯問》記載着這樣一個故事:紀昌學射飛衞,飛衞告訴紀昌必須先學看,能把小的看成大的,微細的看成顯著的,然後才能學射。

    紀昌以蝨作為靶子懸掛於壁,蝨子雖小,但紀昌長期注目,三年後競能看成車輪一樣大,用箭射中蝨心,而懸掛蝨子的長筆不斷。

    金面佛是要自己練眼力,當眼力能將銅錢看得車輪大小時,劍式中的缺少部份便會由六招劍式自覺地填補起來。

    丁不一釋然大悟,凝神注視着着壁上懸掛的銅錢一動也不動,直到白衣漢泰福來叫他。

    三天之後。

    餘小二已開始一招一式一練游龍刀法。

    丁不一已能將小銅錢看得如同杯口大小。

    七天之後。

    餘小二已融射身於刀法之中如痴如醉。

    丁不一卻毫無進展,而且瞳仁脹痛。

    金面佛和老爺子坐在客廳中,一張小桌,一壺酒,兩隻酒杯。

    老爺子凝視着金面佛道:“你就這麼決定了?”

    金面佛沒戴面具的臉上臉色凝重:“是我只有廢棄自己的武功才能幫他練成七邪劍。”

    老爺子撫着酒杯道:“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金面佛搖搖頭:“當年我曾請人去找千年血蔘果,就是想用這種仙果給你他增補功力,結果沒有消息,眼下他身內有劇毒,除了千年血蔘果外,沒有任何一種藥物能增補他的功力,我只能用這大魔邪法,將自己的功力輸給他了。”

    老爺子道:“那你自己怎麼辦?”

    金面佛淺笑道:“我已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廢了這身武功,找個安靜的地方度過晚年,何嘗不是一種樂趣。”

    老爺子嘆口氣道:“話雖説的不錯但是這……”

    “哎,”金面佛打斷的他的話道:“你忘了,我可是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爹爹武功和輸度給兒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嗯。”老爺子點點頭:“只是人會肯接受你的功力嗎?這小子雖然是花花公子、多情郎,但他卻有幾分傲氣,我看他是一定不會肯接受的。”

    金面佛道:“這個有自有辦法,請老爺子明天將春花姑娘接過來……”

    金面佛低聲説了一番話。

    老爺子點點頭:“也只好這麼辦了,來老爺子衝你這副俠義心腸,敬你一杯!”

    金面佛端起酒杯:“老爺子,我並非什麼俠義心腸,説怎麼的,我們七兄弟也不該敗在那個獨腳怪手下,這一次定教他好瞧的。”

    老爺子眼中一道憂傷的光芒一掠而過:“説得有……理,幹?”

    次日,兩個白衣侍者閣樓上收拾有道的房門。

    丁不一在全心練功,並未留意。

    他是在全心練功,心中卻很煩亂,數日來眼力毫無進展,他知道這是由於自己內力不濟的原因,紀昌練箭,注目三年才有成就,自己一個月之內怎能成功?況且這功夫沒有半點投機取巧的可能。

    心神一亂,便虛氣浮躁,瞳仁脹痛,眼力反而下降,他不覺心中充滿了悲觀失望之情。

    正在他胡思亂攝。心灰意冷之際,金面佛出現在他身後:“丁不一!”

    “師傅!”丁不一急忙轉身向金面佛施禮。

    “怎麼樣?”金面佛問。

    “毫無進展。”丁不一搖搖頭,“而且我還覺得……”

    金面佛截住他的話:“要沉住氣,千萬不能灰心,不能心浮氣躁,你現在跟我來。”

    金面佛將丁不一領到閣樓右首房間。

    江春花躺在房中的牀塌上,正昏睡着。

    “春花!她怎麼啦?”丁不一急着問。

    金面佛擺擺手示意丁不一在房中要旁坐下,然後端正了身子,沉聲道:“你與春花姑娘和白如水姑娘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如實地告訴我。”話音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要聽實話。”

    丁不一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與自如水和江春花之間發生的事及種種感情,全都和盤托出,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向金面佛説假話。

    他雖然沒説假話,但卻隱瞞了兩次腹痛的事,這事他無法説出口。

    金面佛聽完話後,説道:“我現在不能説你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不過,既然你已決定要江春花,我就可以用你替她治病了。”

    “用我替治病?”丁不一困惑地問。

    金面佛嚴肅地説:“春花姑娘病得很重,目前已非藥物可以治療,因此我只能用推宮過血法幫她調治,但因男女有別,只好請你幫忙。”

    丁不一在太平鐵鋪曾煤歐陽台鏡替江春花治療過,所以並未推矮:“我知道怎麼辦。”

    “很好!”金面佛説着,令丁不一牀損前的木盤盤膝坐下,雙手抓住江春花手腕。

    金面佛在丁不一身後盤膝坐好,説:“我運功時,會有一股功力打入你的體內,你不要運功反抗,用小周天的運氣法,跟着運氣就是,功氣會透過你的手心送人江春花腕脈,替她治病。”

    丁不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金面佛又道:“有時候你或許會感到很痛苦,但千萬不要叫喊,不要中斷運氣。”

    話音剛落,兩掌候然拍出,按在丁不一背穴上。

    丁不一感到一股暖流注入體內,繼而是逐漸兇猛的熱浪。

    他感到頭暈、噁心,經脈膨脹得幾乎要爆裂,他強忍着,默默地運着氣,替春花療病。

    皇甫天衣為自己而死,自己為春花姑娘吃再大的苦頭也是應該。

    一個時辰後,金面佛收回雙掌,長吁口氣,吩咐丁不一回去練功。

    金面佛繼續盤坐了一會,方才站起身來。

    汗水順着面具往下淌。

    每天如此反覆。

    金面佛替江春花療病的時間越來越短,而療病後盤坐的時候卻越來越久。

    他面具裏淌下汗水少了,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丁不一眼力有了一個飛躍,體內充滿着活力,懸掛在壁上的小銅錢在他眼裏迅速擴大,已有臉盆般大小了。

    他為自己的突破而感到高興,心中又充滿了自信。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不知不覺之中接受着金面佛的內力,在他突飛猛進的同時,金面佛在迅速的崩潰。

    江春花的病情也奇蹟般地好轉,基本恢復了在瞄山山谷裏的狀況。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使丁不一掛唸的就是那個因誤會而離開自己的白如水,賈、黃二老闆説過要去找她,勸她到太負坊來,可現在卻毫無消息。

    是賈黃二老闆沒找到白如水,還是白如水執意不肯到太歲坊來?

    時未至五月,梅雨季節還未到,雨就瀝瀝地下個不停。

    整個山峯被綿密的霖雨罩住,掛上一層濛濛的雨幕。

    這裏是有名的泰山。

    慈源庵座落在半山腰裏,倚峯環溪,景色極佳。

    這是一座不出名的庵廟,因內道尼不多,香火也不很旺,但,很清靜。

    白如水站在庵堂後院台階上,默望着山峯。

    遠處模糊的山影,分不清真幻近處蔭鬱的樹林被雨罩得一片陰侶鬱的灰黑。

    天地間霧氣朦朦,充滿着靜温與祥和。

    白如水此刻心如止水。

    庵廟的寧靜,使她脱俗之念更加堅定。

    她來這裏已經七天了。

    經過七天勞苦的哀求,主持妙法真尼已經答應她削髮為尼,販依佛門。

    落髮超度之日決定於今天。

    她努力地不去想任何事,把思維停留在空白處。

    “當!當!當……”底堂的鐘聲響了。

    鐘聲沉悶而滯重,彷彿被雨打濕,墜重了一般。

    她的心陡地一跳,心中掠過一絲傷感。

    從今以後自己便是此處的弟子了,將在這冷清的庵廟中度過漫長的一生。

    但是,人生還有什麼可以值得留戀的呢?

    師傅被心愛的人拋棄,落得傷心、憂鬱而死的結局。

    丁不一表現,證明他並不愛自己,他愛的是蘇小玉,小貞,還有那個瘋女人。

    她的心剎時像刀割似的痛。

    丁不一赤身推開她的情景在眼前反覆地竄跳。

    她咬緊嘴唇。直到唇皮被咬破。

    “白姑娘。”身後響起了一個柔和而平靜的聲音。

    她扭過頭來:“妙法主持,開始了嗎?”

    妙法雙掌合十道:“白姑娘,貧尼有一句話,不知姑娘肯不肯聽?”

    自如水道:“請主持指教。”

    妙法道:“貧尼見姑娘塵緣未了,這落髮度之事是否暫且緩一緩。”

    自如水合掌道:“主持,我心意已決,販依佛門,決無反悔。”

    “請帶我去香堂落髮吧。”

    妙法道:“覆水難收,望姑娘三思而後行。”

    白如水正色道:“遁入空門,潛心向佛,是我唯一出路,望主持慈悲,就成全我吧。”

    妙法凝視她片刻道:“善哉,善哉,你隨我來吧。”

    白如水跟着妙法跨步走向庵堂大殿。

    她步伐堅定,神態安詳,心已是一片灰涼。

    大殿內,供一尊金身法相,兩旁四大金剛伴依相護。

    供上的香戀裏,三術清香閃着暗紅的香火頭,散發出一縷縷易易輕煙,空氣中飄浮着淡淡的檀香味。

    四個道尼在供桌兩旁的法桌上敲着木魚,口中喃喃念着道經。

    大殿左有各兩名道尼正在敲着磐鼓。

    磐鼓聲清新悦耳,卻又帶着幾分冷森。

    妙法措手取下擱在神案旁的拂塵抖了抖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白如水雙掌合在胸前,跪倒在神案前的蒲團上。

    妙法朗聲道:“白如水販依我們,削髮為尼,今行落髮超度,取法寶!”

    隨着收喝聲,兩名女尼各捧一個托盤進入殿中,來到妙法身旁。

    此時,磐鼓大作,四名頌經道尼高唱落髮經文。

    妙法從左邊小尼托盤中取過柳枝,在托盤的頸瓶中佔了幾滴淨水,灑在白如水秀髮上,然後唸了一通經文。

    白如水低下頭,眼眶裏湧出一滴淚水。她強忍着不讓淚水掉下。

    妙法問道:“白如水,你自願入佛門嗎?”

    白如水答道:“是的。”

    妙法道:“你自願削髮為尼嗎?”

    白如水沒有遲疑:“是的。”

    妙法又道:“你能遵守本庵十戒清規嗎?”

    白如水果斷地道:“能。”

    妙法伸手從左邊小尼托盤中拿起剃刀:“你削髮之後,法號為妙然。”

    白如水點點頭:“知道了。”

    妙法剃刀削向白如水的秀髮。

    驀地,大殿內響起一聲刺耳的怪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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