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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死亡爸地上的裸嬰

    塞外大漠。

    一望無際的黃沙。

    一片無盡的黃色。

    綿綿無盡的路,生長在路旁疏落而乾枯的茅草也是黃的。

    瘡痍滿目的荒涼。

    無法忍受的寂寥。

    空曠的天空萬里無雲,即使有偶而飄過的雲朵,也因害怕這裏的寂寞與空虛,無意停留,匆匆而去。

    這裏是大漠的鹿子原。

    鹿子原。

    鹿村。

    是兩個相似的名稱。

    兩個不同的地方。

    鹿子村在長白山,曾是徐姓人氏寄望發達的基業地。

    鹿子原在塞外大漠,是塊被稱為死亡谷的墳地。

    鹿子原是死亡的顏色,然而在這塊墳地裏,在這茫茫的沙霧之中,卻孕育着生命。

    沙地裏躺着一個赤裸的嬰兒。

    是個十五個月的男嬰。

    微長的臉,向上挑的眉毛,高隆的鼻樑,稍扁的嘴唇……

    生就富貴相的浩兒,經歷十個多月後,被狼羣叼到了塞外大漠死亡谷。

    他身邊圍着九隻狼,還有兩條伸着長舌的大母狼。

    不遠處的沙坡上蹲着七、八條大狼,和它們的軍師爺醜八怪的狽。

    他並不感到害怕。

    十個月來,在他淺淺的意識中,他對狼已經習慣了。

    他感到的只是口渴與飢餓。

    他揮動着小手,蹬着腳,竭力扭頭望着兩條大母狼腹下垂着的乳頭,那裏有擊要的賴以生存的乳汁。

    人一生下來時,便有求生的渴望和本能。

    他也一樣。

    狽舉起細短的前爪,齜牙咧嘴地搖搖頭,難聽地嚎叫了一聲。

    兩條大母狼跟着叫了一聲,揚起了前爪。

    九隻狼一湧而上,圍住浩兒又啃又咬。

    它們咬他的手、腳、胸、腰,唯獨不咬他的臉。

    他感到了劇痛,拼命地抖動着手腳,大聲哭嚎。

    他模糊意識中,該出現的人沒有出現,他感到了潛識的失望和恐懼。

    狼在歡跳着,咬他,戲耍着他,那場面就像是一羣貓在戲弄着母貓逮來的一隻小耗子。

    他哭聲漸漸減弱,拼命的掙扎變成了蠕動。

    沙坡上的狽用前爪刨了刨沙土。

    兩條母狼低嚎了一聲,將狼趕開。

    浩兒渾身鮮血淋淋,變的像個血肉丸子在抖動。

    他已精疲力盡,奄奄一息。

    兩條母狼走過去,用舌頭舔乾淨他身上血,然後將乳頭湊到他臉上。

    他猛地挺起頭,小手抱着母狼的肚乳發瘋似地拼命吸吮。

    吸過一條母狼的乳汁後,另一隻母狼又湊攏過去。

    幾隻狼崽想過來急搶奶吃,卻被母狼兇狠狠地避走。

    “嗚哇——”狽身旁的狼頭,仰天長嚎。

    母狼扭扭身子,低頭叼起浩兒,帶着狼崽,向沙坡另一側奔去。

    一條類似山谷的沙丘。

    沙丘上豎着一塊石刻,上書:“死亡墳地。”

    石刻比鹿子村前的石碑要小,但要高出許多,遠遠看去,就像是插在被處斬犯人後脖上的長標。

    石刻和長標一樣,有一種懾人的力量。

    石刻後的死亡谷,是一片神秘而可怕的土地。

    神秘的是,谷內終日陰風悽慘,沙霧瀰漫,且日夜閃爍着鬼火與磷光,有人説這裏面埋藏着一大批寶藏,還有一本當年江湖神谷門門主燕神飛的神劍秘笈“倒懸天地”。

    可怕的是,幾十年來想發財的,想得到神劍秘笈的,想揭開死亡谷之謎的,武林前輩、成名劍客及身懷絕技的亡命之徒,踏入死亡谷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少林高僧普濟大師也是如此。

    真正的死亡谷。

    凡進入死亡谷的人,沒人能出得來。

    因此,“死亡墳地”的石刻,變成了生與死的界碑。

    近十年來,沒人敢再越雷池一步。

    母狼叼着浩兒,率着狼崽,奔進了死亡墳地。

    沙霧翻滾,瘴氣逼人。

    根本就沒有路,孤家荒陵在沙霧中影影綽綽,變幻不定。

    就像大漠中的海市蜃樓一樣。

    母狼經直往前奔,狼崽唬着臉緊跟其後。

    遇着墓穴往前躍。

    遇着“河流”往前躍。

    遇着“深淵”也往前躍。

    半個時辰後,母狼躍出了沙霧,屹立在一條綠色的丘坡上。

    眼前是一塊小小的綠州。

    一片小樹林。

    一片綠草。

    一條小溪。

    溪邊一座茅房。

    茅房前坐着一位三十來歲的書生。

    不是親眼目睹,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事實。

    誰也沒想到,死亡谷里卻有一處綠色的世外桃園。

    其實,這也並不十分奇怪。

    這一帶正是大漠沙石中的一片狹窄的綠州地帶,古來聞名中外的絲路四大綠州,即漢武帝所設制的河西四郡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就在這一線路上。

    只是這一段埋葬着無數英靈,充斥着冤魂煞氣的荒陵墳地,割斷了這條綠帶,隨着歲月的流逝,氣候,地形的變化,便把這塊小綠地理藏到了死亡穀風沙、瘴氣的墓地裏。

    兩條大母狼叼着浩兒,帶着狼崽,在坡上等候。

    片刻,狼頭帶着架着狽的狼竄上了綠州。

    狼頭沒有停留,一直奔到茅坪前,在書生面前站定。

    書生削瘦,修長,面色蒼白,左眼是個空洞,右眼深陷的眼眶透着冷厲,鼻樑尖削挺直,嘴唇薄,嘴角微見下垂,有袖空蕩蕩的沒了胳膊。

    他雖然是個獨眼獨臂人,但顯得十分温文爾雅,藍緞子長衫,系一根絲帶,一撇青虛的鬍子,剪修得很有氣度。

    書生緩緩地做了個手勢。

    狼頭和七、八條大狼架着狽,在書生面前支起前腿坐下。

    書生的目光轉註到丘坡上。

    他緩緩地舉起左手,輕輕招了招。

    叼着浩兒的母狼竄下丘坡,奔到書生面前,將浩兒放到地上。

    浩兒吃飽了狼奶,有了力氣,剛放下地,又大聲哭喊起來。

    他嗓子已經斯啞,哭喊聲有幾絲兒像狼的嚎叫。

    書生面色冷峻,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深陷的有眼裏透出一絲悲天憫人的眼神。

    這娃兒能有用?

    這娃兒能練成神劍秘笈“倒懸天地”?

    這娃兒日後能報仇雪恨,完成大業?

    不管怎樣,總得要試一試。

    對書生來説,這是皇祖訓命,神聖職責。

    對浩兒來説,這是一場毀滅人性的災難。

    書生凝視片刻,揮揮空洞的衣袖。

    母狼叼起浩兒,奔向小樹林的石洞。

    丘坡上的母狼帶着狼崽,也向小樹林奔去。

    小樹林旁有許多的石洞,那裏是狼羣的棲息地,換句話説就是狼穴。

    赤身裸體的浩兒跟狼崽睡在一起。

    這是一種非人性的折磨,也是一種特殊的鍛鍊。

    書生坐着沒動。

    人獸之間,在進行着一種特殊的心靈感應交流。

    入夜。

    弦月如鈎,星星閃爍着昏黃的幽光。

    天地間,一片混沌。

    書生站立在丘坡上,身邊站着那條狼羣的狼頭。

    書生伸出左手摸摸狼頭的頭。

    狼頭仰起脖子發出一聲嗥叫。

    剎時,死亡谷時響起一片狼嗥聲。

    片刻,兩條母狼叼着浩兒奔向谷外。

    這一次,母狼後跟着的不是狼頭,而是一大羣成年狼。

    浩兒將要又一次接受特殊的鍛鍊。

    書生獨眼裏閃出狼眼般的綠光。

    母狼將浩兒重重地摔在沙地上,還用前爪在他身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浩兒醒了,大聲地哭喊,但眼中已沒有了淚水。

    狼羣在沙丘上展開,圍成一個大圓圈。

    母狼奔到圓圈中,跑了一圈,然後朝狼羣翹了翹屁股,跪到圈外數丈遠的沙丘旁蹲了下來。

    沙丘坡頂狼頭昂着頭蹲着,身旁緊貼着兩條大母狼。

    浩兒停止了哭喊,瞪圓了小眼,好奇地觀看。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

    狼羣中一條狼躍入了圈內。

    這是一條威武健壯的大狼,黃色的毛微微豎起,襯出一身精鋼般結實的肌肉和藴含着無比勁力的修長四肢。

    它擺擺尾巴,向蹲在圈外的母狼,發出一聲討好似的低嚎,然後昂首環顧羣狼,那模樣像是在向狼羣挑戰。

    不錯,它的確是在向羣狼挑戰。

    這是一場求偶戰,血光和廝殺中的求偶戲。

    在狼羣這個家族中,沒有包辦婚姻,也沒有自由戀愛,只有實力,這裏是個講究實力的冷酷世界,有實力才能生存,才能得到“愛情”。

    每逢交配季節,狼羣中的公狼都要進行大戰,只有最強壯的戰勝了所有對手的公狼,才能與母狼交配。

    黃毛狼晃晃頭,嚎叫一聲,正式發出挑戰。

    “嗚哇”,一灰毛大狼跳進圈中應戰。

    它瞪着血紅的雙眼,斜瞟着圈外的母狼,步步向黃毛狼逼進。顯然,它已決心不惜流血犧牲,也要討得母狼的歡心。

    灰毛狼在躍起,張開血盆大嘴,撲向黃毛狼。它以挑戰者的姿態,搶先發動了攻擊。

    黃毛狼輕蔑地哼了一聲,擺尾撲上。

    兩條狼立即絞在了一起。

    低低的沉吼,粗重的呼氣,飛揚的沙塵,彎月也失去了光澤。

    “嗷,嗷!”灰毛狼絕地號叫着,一瘸一跋地躍出了圈外。

    黃毛狼高傲地昂起頭,嘴角沾着一撮灰毛和一縷鮮血。

    灰毛狼不是黃毛狼的對手,幾個回合便被咬傷了右後腿。

    只得告敗。

    母狼歪起頭,看也不看嗷叫着從它身旁走過的灰毛狼,卻向圈中的黃毛狼投去一個深情的眼光。

    美女愛英雄,人如此,狼也如此。

    黃毛狼神氣地跑了一個小圈,回到原來的位置。

    沒有狼再應戰。

    狼頭挺直了身子。

    圈外的母狼翹起了後腿。

    浩兒眯起了細眼。

    就在這骨節眼上,狼羣中又冒出條狼,竄進了圈內。

    這是條大肥狼,也是渾身黃毛,狼臉上長滿了肉疙瘩,樣子十分可惡又可怕,説多醜有多醜。

    黃毛狼的眼裏閃出綠幽幽的寒光。

    母狼放下後腿,張開了嘴。

    狼頭保持原有的姿勢蹲下,兩條母狼靠緊了狼頭的身子。

    神情似乎有些害怕。

    疙瘩狼不聲不響,示威似地咧咧寬長的長嘴,便向黃毛狼撲了過去。

    黃毛狼發出一聲厲嚎,騰空躍起,迎了上去。

    它知道今天遇上真正的對手了。

    一場殊死的博鬥。

    兩條狼在沙地上翻騰,打滾,拼命撕咬,互不相讓。

    浩兒看得瞪圓了眼。

    他不知道它們在打,只是覺得很有興趣。

    旋即,兩條狼分開。

    疙瘩狼低嚎着,尾巴茸拉拖地,腿一跋一瘸的,很沉重。但,它並沒有逃跑,也沒有退出圈外。

    黃毛狼高興地支起前腿叫了一聲,再度撲上。

    這不是兇猛的攻擊,而是嚇唬似的追趕,黃毛狼的意圖。只是想疙瘩狼逐出圈外。

    疙瘩狼沒有一點躲避和反擊的樣子,瘸着腳蹦着,似乎有些驚慌,然而,當黃毛狼追到它身邊時,它卻猛縮後腿,調轉過身軀,沿着黃毛狼肚皮擦過,再猛然蹬腿,向黃毛狼襲擊。

    疙瘩狼的跋腿原來是假裝的!

    它醜陋的長嘴張開,尖利的牙齒像尖刀,直取黃毛狼的脖子。

    黃毛狼中計,一時難以轉體,只得盡力一竄,只聽“嗤”地一聲,被疙瘩狼咬撕下一塊胯肉。

    黃毛狼叫着,在圈內狂奔。

    疙瘩狼高昂起頭,狼眼裏綠光閃爍。

    黃毛狼奔了數圈之後,速度減慢,它鼓着腿,血正在往外冒湧。

    狼頭在沙丘坡上正襟危坐,紋絲未動。

    黃毛狼看了狼頭一眼,垂下尾巴,緩緩轉過身軀,向圈外走去。

    它傷勢不輕,料已不是疙瘩狼的對手,自認服輸。

    圈外的母狼垂下了頭,神情沮喪已極。

    誰願嫁給一個醜八怪?

    疙瘩狼突然躍起,撲向已定到圈外的黃毛狼。

    按狼羣求偶搏殺的慣例,取勝的一方,只要將對方趕走就行了,從不追殺對方,疙瘩狼的舉動,實是出乎狼羣所料。

    黃毛狼遭到襲擊,猝不及防,被疙瘩狼撲倒在地,一口咬斷了氣嗓,它僅僅猙紮了兩下,就寂然不動了。

    疙瘩狼舔着黃毛狼脖子上的血,血像甘泉,它越舔越攙。吧噠地吸吮着。

    狼羣中掠過一陣騷動。

    浩兒的小手小腳也一陣抽搐。

    狼頭仍睡着沒動,只是眼中的綠光暴熾。

    疙瘩狼停止了吸吮,用長舌舔舔嘴邊的血,蹬步走回到圈子中。

    月光照亮了沙地。

    狼羣靜靜地圍成圓圈站着。

    沒有狼再敢躍入圈中,向疙瘩狼挑戰。

    黃毛狼是狼羣中最強壯的公狼,它都喪命在疙瘩狼嘴下。

    誰還能是疙瘩狼的對手?

    求偶戰勝負已定,疙瘩狼是今夜的新郎!

    圈外的母狼雖然有些不滿,但仍無奈地翹起後腿,灑下一泡尿,表示對新郎的歡迎。

    狼羣開始蠕動,接着是小步地繞圈奔跑,這是對新郎的祝賀。

    母狼翹翹屁股,向疙瘩狼丟個媚眼,走向沙谷。

    該是入洞房的時候了。

    但是,疙瘩狼仍站在圈中沒動。

    新郎還要幹什麼?

    疙瘩狼仰面向月,發出一聲嚎叫,聲音甚是淒厲。

    奔跑的狼羣立即停下來,數十雙狼眼閃着碧綠的冷芒。

    新郎野心還不小,居然敢向狼頭挑戰!

    疙瘩狼想當狼頭!

    狼嗥月,是向對手發出生死挑戰!

    強存弱亡,生死立判,沒有半點調和的餘地!

    狼頭蹲在沙丘坡上沒動。

    它瞳仁在逐漸放大,暴熾的綠光在眼眶裏繞出一個個光圈。

    當年,它是一條剛剛強壯起來的狼,它很自信,很貪婪,並很自以為是。

    在一次狼羣中求偶戰中,它擊敗了所有的對手,成了新郎,但它和現在的這條疙瘩狼一樣,並不知足,向狼頭,一條花毛狼,提出了挑戰。

    一場激烈的搏鬥後,它拖着血淋淋的身軀逃離了狼羣,倒在雪地裏奄奄一息。

    一個書生救了它,令它驚奇的是,這個書生不僅能聽懂狼語,而且還能用一種心術法與它交流對話,於是,它像一條狗似地跟定了書生。

    書生給它療好了傷,教了它一套搏差斗的技擊,半年後,它帶着書生回到了狼羣。

    它用從書生那兒學來的技擊,報了花毛狼一箭之仇,將花毛狼趕出了狼羣。

    它成了這羣狼的狼頭,花毛狼則成了一條獨狼,花毛狼就是被徐潔玉逮住的那條狼。

    它雖是狼,卻也有靈性,知道感恩報德,它不許任何狼傷害書生,並讓狼羣都尊重他。

    初時,狼羣都不服,時有攻擊書生和其它的背叛行為發生,它對此都以暴力鎮壓,對背叛的狼皆處以極刑。

    久而久之,狼羣與書生逐漸建立起了感情,書生又替狼羣找來了一位狽軍師爺,把整個狼羣,練得就像是一支精悍的軍隊。

    它們南征北戰,從長白山打到大漠,消滅、併吞了不少狼羣,真是打通天下無敵手。

    它們開始真心地敬畏書生,當書生幫它們找到了死亡谷內的這塊綠州之後,更是視書生如神明,每一條狼都像忠實於主人的狗一樣,聽他的話。

    一年前,書生獨自外出了幾個月,回來時丟了一條胳膊和一隻眼睛。

    整個狼羣都憤怒,死亡谷墳地裏,狼嗥聲徹夜不停。

    三個月內,凡路過此地的車馬人畜,一概屍身全無。

    狼畢竟是狼,而且是一種極其兇殘、冷酷的野獸。

    書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抑制住狼羣因求報復而激發的嗜血的獸性,使狼羣平靜下來。

    接着,便是這場遠征搶劫浩兒的行動。

    它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它猜得到,這也許就是人類的報復行為。

    它無條件地服從恩人的命令,但在狼羣裏它卻是主宰着一切。

    它是狼頭,所有的狼都得聽它的指揮。

    既然是狼,就得遵守狼羣的規定,狼頭是羣狼通過搏鬥的方式選出來,從來沒有世襲和永遠不變的狼頭。

    任何狼認為自己已有夠強的實力,都可以向狼頭提出挑戰。

    對於這種王位的挑戰,狼頭不可以拒絕,更不可以權相壓,下令羣狼攻擊挑戰者,若是那樣,引起的將是一場毀滅狼羣的混戰。

    這種挑戰的結果,不是你死我活,便是強者為王,敗者為寇。

    疙瘩狼再次發出嚎叫,狼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狼頭無法拒絕疙瘩狼的挑戰,它緩緩站起身來。

    它並不是害怕疙瘩狼,而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戰勝這位挑戰者,因為三天前的一場戰鬥中受了傷,它受的是內傷,傷得不輕,這件事,只有書生,狽和幾條大狼知道,疙瘩狼就是幾條大狼之一。

    它沒想到狡猾的疙瘩狼,會選在這個時候向它挑戰。

    疙瘩狼陰森森的狼眼盯着狼頭。

    狼頭傷情如何?

    它還能象往常那樣勇猛嗎?

    疙瘩狼確實很狡猾。

    它用計戰勝黃毛狼之後,根本沒有必要咬死黃毛狼,它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試探狼頭的傷勢。

    如果狼頭並沒有出面干涉,這説明狼頭的傷一定不輕。

    所以,它選中時機,向狼頭髮出了挑戰,這是它奪取狼頭王位的最好的,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它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於是,它再次發出挑釁的嚎叫。

    狼頭身軀動了動,但沒出回聲。

    疙瘩狼陰側惻地笑了,利牙在月光下閃着冷光。

    驀地,狼頭仰面嗥月:“嗚哇——”

    聲音沉渾、凝重,震撼沙丘,丘鳴谷應,回聲悠悠。

    疙瘩狼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身子往回一縮。

    狼頭的傷已經痊癒?

    它的威風頓時失去了一半,頭也聾拉下來,它想後退,但已經不及了。

    狼頭幾經運氣,才進聲發出嚎叫,意在疙瘩狼一個下馬威。

    氣勢上壓倒對方,便搶先佔了三分上風。

    狼頭跟書生多年,已學會了一點機謀。

    狼頭既佔上風,得勢不饒人,凌空躍起,撲向疙瘩狼。

    它積蓄了充足的力量,似疾風暴雨,鋪天蓋地的氣勢壓向疙瘩狼。

    疙瘩狼投機未成,心已先虛,見狼頭如此攻勢,哪敢迎敵?

    居然扭頭就跑。

    狼頭臨頭罩下,一口咬在疙瘩狼背脊上,疙瘩狼叫聲刺耳,沿圈逃竄。

    狼羣將圈圍緊。

    既然是向狼頭挑戰,怎能不戰就逃?

    疙瘩狼見狀,不禁慌了,一時亂了步子。

    狼頭知道疙瘩狼犯了搏鬥中的大忌:越是處下風,越是慌亂,越無生機。

    這是制敵的最好機會。

    狼頭毫不猶豫,毅然撲擊。

    它毫不費力地咬住了疙瘩狼的頸喉管。

    驚慌中的疙瘩狼開始拼命反抗,在反抗中它發現狼頭的牙齒並不十分有力,它明白自己上當了。

    狼頭有傷在身,原本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它瘋狂地掙扎,想擺脱狼頭的牙齒,它有幾下幾乎成功了。

    然而,狼頭終於咬斷了它的氣嗓。

    疙瘩狼栽倒在地上,四肢急劇地獨搐着,一雙狼眼睜得大大的,彷彿死不瞑目。

    狼頭鬆開了口,緩緩抬起頭,它嘴都是血,分不出哪是疙瘩狼的血,哪是自己吐出來的血。

    狼羣歡騰起來,瘋狂似地奔着圈子,狼眼裏閃爍着兇狠、貪婪的光。

    狼頭穩步退出圈外,走回到沙丘坡上。

    沙丘坡上的兩條母狼立即貼到它身旁。

    忽然,狼羣停止了奔跑,仰起頭瞧着沙丘坡上的狼頭。

    狼頭昂起頭,力竭聲嘶地叫了一聲,一種幹麻沙啞的聲音,驚人心肺。

    但,它的聲音,立即被一片嚎叫聲淹沒,所有的狼都怪嚎着,撲向疙瘩狼和黃毛狼的屍體。

    叫聲刺耳,羣狼在混戰中爭食着同類的屍肉。

    浩兒狼嗥似地啞聲哭着,手腳縮成一團。

    他雖然還不懂事,但這弱肉強食的血淋淋的一幕,卻深深地烙在他幼小的心靈上。

    這將是個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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