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在濃霧中。
任焉夢手挾着酒罈,獨坐在院坪,呆呆地望着迷茫的天空。這是個美麗恬靜地方,比大漠魔谷崖下知要好上的多少倍,村的人卻為何要棄村而去!
他的心境如同夜空一樣的迷離而昏暗。
是誰在呼救?
他扭轉頭,隨即邁向外走去。他踏步到長街。
淒冷的月光灑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街上看不到任何人!
難道自己在做夢?
這一次他聽得很清楚,很真切,呼救聲來處長街的南頭。這不是做夢!
三十四號院內院廂房前,他停住腳步。
窩內的宙音餘下來連男人的喘息也聽不到見了。
片刻,女的道:“不是,我們沒叫救命。”他邊説,邊轉身離去。
此時,房內男的發出一聲呼喊:“救命!”
男的聲音:“我不想死,更不想呆在這裏這樣等死。”
他去推門不動,這時才發覺廂房的門窗都已用厚厚地木條釘死了。“真是沒良心,人關在房裏,門窗都釘死了,不是存心要人死麼!”他一面説着,一面放下酒罈用手去扳釘住門的木條。
他鬆開手,準備去找揍門的工具。
“啪!”一聲輕快的響聲,兩寸厚的雜木條座志斷成兩截。
斷裂口整齊光滑,如同刀削五般。無形刀原理上與一指撣功、劍指氣功,同出一轍,只因掌力比指力要強得多,故此練成無形刀的要難得多,但一旦功成,其威力一指撣功與劍指氣功要強勝數倍。
他不知道,他自身已擁有一把,足以使武林劍客,高手望而生畏的可怕的刀。
他走過去解開梆着男的手腳的繩索,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幹的?”
女的搖搖頭:“不,我們不能走。”任焉夢像是想起了什麼,抿抿嘴道:“李管家已經説過,村子裏已有瘟疫流行,你們不能呆在這裏,還是快走吧。”
任焉夢怔了怔:“我不叫痴兒,我姓任,名焉夢,任是任意的任,焉是心不在焉的焉,夢就是做夢的夢。”
男的忙出房,打來了一輛的土車,然後連人帶被將女的抱起就走。
男的把土車推到長街上,扭頭對跟在他身後的任焉夢道:“痴兒,謝謝你,你也該儘快地離開這裏。”為什麼他們都和師傅一樣,叫自己痴兒,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底細?
他認真地想,究竟在哪一個環節上出了差錯。
他的心平靜下來,又回到了現實中。
長街仍只有冷風與溝槽流水。忽然,他腦際靈光一閃:村裏還有沒有被囚禁在房裏的病人?
他發現每座四合院裏都有被囚禁,或是自願留下來的病人。
對病人具有極大地説服力,就連徐彥雨也被他説得掙扎着爬下牀。
披件棉襖隨着逃亡的病人跨過了村口的小石。帶着瘟疫病素的病人以驚人的速度,連夜穿過荒村湧向太吉鎮。
鹿子村內留下了五十三名病人,他們經任焉夢勸説後,不是不願走,而是想走而無法走,因為他們病重得已不能動彈。
竭力地滿足每一個重病人提出的要求。
他照葫蘆畫瓢,也不管什麼火候,熬好藥水之後就依次給重病人灌服,這既是給重病人治病的藥,也是他們的飯菜與茶水。他原是無所事情,現在忙得不可開交,整日裏幾乎連喝口酒的時間也沒有。
他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大事,一件有意義而又很好玩的大事。
百餘名患有疫病的鹿子村病人,帶着驚惶與恐懼,期待與希望闖進了太吉鎮。
剎時,太吉鎮就像一鍋煮沸了的粥。太吉鎮的人慌亂了。
户户都緊閉起了大門。
人不肯救他們,除了求神之外,還能求誰?
他們住多年,知道供奉的城隍爺不是瘟神的對手。聯英會會府的黑漆大門,緊緊地閉着。
客廳的桌旁坐着臉色悠閒的匡覺生和浩渺山。
浩渺山人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匡覺生想了想,扁扁嘴道:“會長,瘟神已闖入太吉鎮,誰也無法阻攔它,不過,它雖入鎮還未碰過鎮上的人,若現在要消滅它。辦法倒還有一個。”龍少泉面色凝重。眼中閃着亮亮的光,沉緩地道:“不,我不能那麼做。”他已清楚匡覺生所説的辦法。
殺死所有闖入太吉鎮的鹿子村病人,將他們屍體燒焚或是埋入鎮外數丈深的地裏,然後再在全鎮進行消毒處理,這是唯一能救太吉鎮的辦法。
浩渺山臉布陰雲道:“雖然匡神醫説的辦法,確是唯一能消滅闖入太吉鎮瘟神的辦法,我!人也表示反對。”
匡覺生無奈地聳聳肩道:“那就只有放棄太吉鎮。”龍少泉緩緩轉過身:“只好這樣了。”
龍少泉睜光一閃:“這話什麼意思?”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一旦疫流傳開來,成千上萬的人將會死於瘟神之手,成千上萬個家將會毀於一旦!
他變得猶豫起來,舉棋不定。匡覺生擔憂地道。“他們會我們的話嗎?如果他們肯聽,他們就不會離開鹿子村了。”
浩渺山人皺眉道:“此事有些奇怪,我見到的鹿子村人該不是這樣的。”
兩名會丁應聲而入道:“會長有何吩咐?”
兩名會丁一匝,隨即躬身道:“是。”龍少泉抿緊着嘴,從嘴縫裏又透出一句話:“派人去找李天奎,叫他馬上來見我。”
鹿子村的病人都縮擠到了廟前的石階坪,躺着、坐着或蹲立着。
驚慌失措的太吉鎮人,在龍少泉還未與鹿子村人談話前。
就己驚慌開始逃離家園,頓時鎮上被一種恐怖的氣氛所籠罩。這當然是絕對不能允許的事,早已嚴陣已待的戴着頭盔面布,連手都小心包所好了的聯英會百名鐵甲會丁,立即出面千預。
雙方發生了衝突,雖沒殺人,但鮮血已酒在了廟街的麻石板上。
在他的目光下,有不少人低下了頭,但也有人閃着痛苦與怨毒的目芒迎視着他。
龍少泉開口説話了,他身後站關匡覺生和浩渺山人:“你們已得了瘟病,不可醫治的瘟病。你們死定了,誰也無法救你了”病人中掠過一陣波浪似的顫慄,但沒有人説話。
病人們的臉上表現出各種各樣的表情,眼裏閃爍出不的光芒,他們龍少泉的話,有着不同的反應。
龍少泉沉聲道:“這是給你們準備的食物,但願誇大窿爺能保佑你們。”
他説完此話,轉身就走。病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李天奎身上。
李天奎突然冷聲問道:“是誰叫你們離開鹿子村?”
半晌徐彥雨顫着聲音道:“是寄住在你……家的那個…痴兒。”
果然是這小子在搗鬼!他抿抿嘴,冷聲道:“違反村令者死,難道你們不知道?”
説話的人正是三十四號院,嬸嬸地丈夫阿南。
李天奎逼問道:“你既然不怕死,為什麼還要逃?”
阿南頓了頓,咬咬牙忿聲道:“媽的!你們為什麼要逃?村上頭領為什麼要作出拋棄病人逃走的決定?你們就不怕死?”
“逃!逃!”一片哄叫之聲。
“住口!”李天奎厲聲吼道:“村上十頭領的決定,是為了要讓你們那沒染病的親人還有機會活着,還能給你們徐家留一宗香火,還給鹿子村留一線希望,他們決不是怕死!”
他的話像利劍一樣,深深地刺傷了鹿子村病人的心!
阿南漲紅了臉,扁了幾次嘴,才開口道:“你怎麼辦?”李天奎沉緩地一字一吐:“和你們在一起。”
徐彥雨喘着氣道:“李管家,你……也染上病了?”
頓時,廟街響起了一片深沉而悲羊的呼喊聲:“與鹿子村共存亡!”
李天奎在呼喊聲中,帶着鹿子村的病人,拿着龍少家留給他們的食物,走進了城隆廟廟殿裏。大家主忘掉了死神,變得情緒激昂,拿柴的生起了火,拿食物的架起了爐灶鐵鍋。
廟殿里居然有了笑聲和歌聲,連阿南的妻子也哼起了小調。
他的心沉了下去,臉上掠過一絲踏然之色。
但,他隨即臉上露出一抹平靜寧和的笑意,他早已作好了赴死的準備,染上瘟病這原來是意料中的事,與這些瘟疫病人在一起,怎能不染上病?他在病人中走來走去,竭力鼓勵着大家,他明白精神支柱對病人來説是十分重要的。他希望這些病人能在死前保持着歡樂,能多支撐一些日子。
午時過後不久,兩個病人相繼斷氣。
廟殿裏燒起大把大把的香,瀰漫殿間的香煙中流動着濃濃的死亡氣息。
短暫的歡愉之後,依然是悽慘悲涼的寂靜。天漸漸地暗下來,夜幕迅速地將太吉鎮罩住。
李天奎和徐彥雨同躺在一張牀上。
天空是一片不見底的黑暗,沒有星光,也沒有月亮。就像一個看不到邊際的黑色海洋。
任焉夢也來得奇怪。這些奇怪中是否有什麼關聯?
他身子一動,手觸到了徐彥雨。
“你瘋啦!”徐彥雨低聲嚷着。
李天奎沉聲道:“那痴兒為什麼未染病?他為什麼要放走所有的病人?他是不是耍把瘟疫散佈整個江湖?”李天奎截口道:“我要回村去看看,如果他此時還未染上病,他就一定是這場瘟疫的製造者。”
徐彥雨點點頭,隨後又擔心地道:“你正在發燒,怎能回村”?
“我知道。我走後,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引起騷亂。我一定在天亮前趕回來。”
城隍廟外,冷清的廟街上寒風撲面如刀,風中夾着塵沙。“棒!棒!棒!”街口傳來了敲更聲。
駱坤見到他沒有躲避,也沒有停步,仍是不緊不慢地沿着東西街方向走。
“謝了。”李天奎轉身就走。
駱坤沒回頭仍在走,臉後撼出一句話順風送入李天奎耳中:“走夜路最好騎劉家的矮腳馬,路遠帶上兩匹馬為好。”李天奎轉過東街,進入了劉家大院。
片刻之後,他坐一騎,牽一騎,從劉家大院門裏衝出。
突然,駱坤鬼隨般地出現在鎮口街道上,恍若是從地裏鑽出來的一般。
李天奎走後,徐彥雨怎麼也睡不着。那痴兒真是鹿子村這場瘟疫的罪魁禍首!
他關心李天奎的安全,輾轉反測,無法入睡。
他打了冷顫,準備進廟去。
葛然間,他眼睛發直了,臉上露出了驚灣之色。馬車朝着城隍廟直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