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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八十九種回力

    當僧王、龍兒和霍心來到京兆山巔的聖教大殿,已是遍地屍骸慘況。殺氣填空!龍兒滿盈的淚珠,再也忍耐不住奪眶而出。僧王肅穆一聲“無量壽佛”,突然生出感應,移身搶至殿上階台,扶起一個垂死的聖教教徒。那教徒咽聲道:“是……扶桑五子…趕快去救智隱長老……”説到這裏,便是胸口處破出一道罡氣,側首陣亡。霍心抱刀而立,心神緊鎖滿場氣機,突然往左踏出,向空處劈出三刀!與此同時,僧王亦移身右首,單掌破空!“蓬”的一聲,一道黑影倏現自聖殿凌空當中,朝僧王與霍心喝道:“想不到魔教大殿之內,尚有如此絕頂高手!”龍兒大怒,長鞭挾着恨勢送出,直擊敵手!那黑影逕不理龍兒長鞭,竟在空中轉身,疾撲僧王,手中一團銀光閃爍,已是滾出一道畢直劍鋒。在左側的霍心雙眉一挑,衝口而出道:“扶桑的甲賀隱術!”龍兒的十六天魔舞袖長,頓時變成抽在空處。僧王獨對這扶桑的甲賀忍者,突然雙手合什,一幅西方極樂世界的三聖本尊圖立時呈現在殿頂上空,莊嚴殊勝。如是我聞!那甲賀忍者先是渾身一震,繼而劍鋒盡碎,跌墮地上。龍兒一步搶上,長鞭補上一記,波的直穿忍者胸口,那甲賀忍者竟無反抗能力,就此活生生被鞭勁貫體,氣絕當場!僧王望向霍心,點了點頭。霍心已緩緩還刀於後,像是適才曾經出手,向那忍者擊出一刀似的。刀勢若虛,這一刀絕不簡單,是“天涯九刀”的最後一刀。龍兒卻看不到兩人的眼神交觸,斃了一名大敵,心恨總算稍平,率先奔入內堂,頭也不回的道:“你們快些跟來!我要看看智隱長老……”聲音漸遠。僧王與霍心一般心思,立即跟隨龍兒的離去路線,直趨內堂。“扶桑五子,各具武學成就!”説話是竟然是戰狂宗:“傲劍、紅衣僧戒日和刀客柳生獨恨是其中三人,餘下的是‘邪佛’無禪一道和甲賀忍術高手德川藏。”此時,兩人正全速奔向京兆山!京雪腳下不停,一邊還很用心地聆聽,問道:“他們的武學是否系出同門?”一問便是核心所在,戰狂宗雙目閃現讚許奇光,淡淡道:“沒錯!扶桑五子的師尊,亦正是他們口中的‘主公’,揮軍南下的策劃者。此人武功冠絕扶桑,既是兵法大家,也是一國之君。”京雪懂了,俏臉不禁色變:“當今扶桑國的天皇,豐臣秀吉!”智隱長老是個七旬老者,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卻是手足俱廢,坐在木製的輪椅上,見三人進來,先向龍兒半揖作禮,目光才掃向僧王、霍心兩人,並剎那射出眼眸異光。龍兒上前跪抱在他的雙膝,仰起美目哭道:“太師父,你老人家可好呀……聖堂外死了好多教徒,爹又失蹤,燕大師兄他們又在少林寺裏被囚禁……我不知怎辦…才好……”智隱長老既當得上龍退之師尊,龍兒視他為太師父,自是十分尋常,霍心卻感到此地極不尋常,好像有甚麼異樣似的。智隱長老嘆了一口氣,眼裏也是滿懷感觸,便要伸手撫摸龍兒的長髮,卻是突然間停在半空。因為僧王的氣機已緊鎖着他,無禪一道!這智隱長老立時哈哈狂笑,竟爾身形急彈,在輪椅上騰空卷天,霍心刀勢疾展,凌空追擊對手。天涯九刀!這智隱長老,正是扶桑五子之一的無禪一道所扮,見陰謀被破,冷哼一聲,五指闔拳,突地往身後追來的霍心一撒。西天絕響針!僧王一見,忽然長聲道:“閣下可是殺害空藏、空禪的兇手?”“邪佛”無禪一道飄然着地,臉上、身上的喬裝道具紛紛脱落,立時煥然一個僧人模樣,一聲冷笑,又是向三人撒出細如粉末的西天絕響針,對僧王一問充耳不聞。龍兒陡見親人驚變為仇敵,赫然失了方寸。僧王幻勢破空,直迫無禪一道,一身氣機盡擋萬千絕響針。霍心以天涯九刀破去空中針霧,已是翻身着地,見僧王加入戰陣,刀勢乘機伺探出擊。無禪一道雙手變幻,硬是以一敵二。僧王一嘆,若他以“如是我聞”擊敵,這無禪一道必敗無疑,再因霍心的天涯九刀已出,刀刀鎖敵,絕對可要他的命。但他卻從“西天絕響針”的特性,發現少林寺空藏和空禪兩位大師死而無痕,正是此針造成。針細如塵,入膚無痕;攻心戮入,高手難擋!最重要是,中此針者,必含笑而終,儼然已登極樂,跨往西天。如若生擒此人,要他在天下英雄面前陳罪,可保魔教覆滅厄禍,可解少林二僧死因。是以,此人殺不得!卻是,龍兒一個翻身,飛快從迷惑裏清醒過來,擊出長鞭。她畢竟系出名門,父親龍退之乃當世武林上最頂尖的高手之一。“臨危不亂,是武者必需!”那是龍退之時常掛在嘴邊的話。龍兒亦長記心頭,際此劫難之時,終於發揮了出來。無禪一道要同時應付僧王、霍心兩大高手的攻擊,本已攻少守多,當然,也是僧王手下容情,但此刻再加上一個龍兒,則更是吃緊了。然而,他卻像萌了死志,一套詭異的佛門手法使來,招招盡是不留後路,雖三人聯手,仍是攻之不下。扶桑五子,任何一人都足可與僧王、龍退之、戰狂宗或霍心等高手相捋。德川藏之死,也是死於僧王、霍心和龍兒的全力出手下,這五人的造詣委實驚天動地!“難怪無聲無息便殺害少林兩大神僧……”僧王暗地裏留下七分攻勢,忽然靈光一動,想起:“此人也是佛門高手,莫非夜闖魔教總壇的有此人在內?”燕蒼茫等四人上少林寺大興問罪之師,曾説有五名高手蒙面披黑闖入聖壇,其中更有兩名僧人以少林武功創傷了護法左丘不滅和項闖,然後把龍退之活捉。扶桑五子,這是僧王從一名垂死教眾口中得知,要挑釁少林和魔教之爭,擊殺少林僧,夜襲京兆山,便極可能是他們。僧王卻弄不清楚,這羣神秘高手既曾擒下龍退之,何以現今再度現身京兆山,對魔教橫加殺戮,他們此意何為?出手漸輕,因為諸般疑問,皆要自此人口出!“豐臣秀吉縱橫無敵,一統扶桑天下,建立了東方另一個強盛國度。”戰狂宗仍是以自己的聲調速率説話,彷佛疾奔之中,也能保持體內變化於一定之中:“如此強者,野心必大,兼併鄰國是遲早問題,何況中原出了個日照天子,正好作為內應調度。”京雪心神仍未平伏,卻是點首贊同:“家父與日照天子乃死敵,早在一個月前,探子回報,日照天子突然離開‘北日樓’,攜虎現蹤於江都郊區,看來是要與扶桑五子會面,商討合作條件。”扶桑浪人的根據地,正是江南沿線海岸。其時離京兆山腳已近,一路上卻並無武林羣豪攔截,通行無阻!京雪忽然發覺,戰狂宗的話多了,是不是自己坦然承認是無上軍師的女兒,而嬴得他的信任哩?照道理,無上軍師害得他窮途末路,戰狂宗斷不會有這樣心思。她只感到雖與戰狂宗近在咫尺,到此刻仍難明對方心意。她真的不知道,戰狂宗已把她當成了朋友,僧王如是,冷笑天亦如是。只有在朋友面前,戰狂宗才會説較多的話……無禪一道愈戰愈狂,絕響針層出不窮似要把三人送上西天。霍心見僧王不盡攻擊,知是要生擒此人,套問消息,當下刀勢略顫,化為光幕籠罩無禪一道可能脱出的方向角度。這邪佛自也看出兩人意圖,一掌湯開了龍兒的鞭,狂笑道:“想留本佛爺的命,你們還沒這能耐……”接着灑下漫天針塵,隔絕三人與自己的距離,另一掌已後擊前額,啪的一聲如軟泥墜地,半息裏已是氣絕倒地!自戕絕命!僧王一嘆,朝龍兒道:“這人與那忍者,俱是扶桑五子之一,大有可能曾夜闖你們聖教總壇,如今死了,看來只能找另外的三子了。”龍兒沉吟半晌,便是俯身探無禪一道的僧衣,須臾已取出一封信箋,讀道:“懷柔城外,搏術大會,五月初一,扶桑五子廣邀天下英雄,以武會友。”霍心沉吟道:“這扶桑五子神秘詭異,借名為‘搏術大會’,卻恐怕是一個大陰謀!”龍兒柳眉上挑,道:“你怕嗎?”霍心哈哈一笑道:“我霍心在北方面對千軍萬馬猶自不懼,區區三人,奈我如何?”僧王彎腰拈起了一枚西天絕響針,朝龍兒道:“此針可救悲秋先生等人!”龍兒也乾脆接過,道:“聖壇此事一了,我便速赴少林,然後與燕師兄等人趕往懷柔,五月初一,約莫是大半個月後的時間,應該是足夠的。”懷柔,為大明京師四十里外重鎮,離邊疆長城甚近,與河南則是隔了千里之路。快馬兼程,十日可至。霍心也為她的爽朗傾倒,一豎拇指道:“好!”朝僧王道:“如何?”僧王一笑道:“要解少林與聖教的衝突,還有龍教主的下落,搏術大會是勢在必行。但我還有事情要辦,稍後才會到懷柔一趟。”霍心點頭道:“將先祖的沉龍刀取回後,我會到山中融匯整套刀法,潛修突破,然後再匯合你們。”龍兒瞪了他一眼,怪怪道:“又是一個武痴,你跟那戰小子倒是同道中人。”這廂,戰狂宗很快就找到了京兆山的秘道入口。京雪也不奇怪,這戰狂宗本就是一個天下奇人,一身修為已臻宗師境界,如此循於大道的人,找尋這也是依循大道而建的機關,不過是等於同處一個“圓”中,兩點總能相撞。換轉是僧王、扶桑五子或是無上軍師,亦具此任意縱橫的氣勢。沿秘道石階直上,幽暗之中,機關亦重重,但碰上戰狂宗,等同無用。兩人轉眼到了魔教正殿,屍橫遍地映入眼廉……戰狂宗忽然問道:“智隱長老與蒼天老人是否同一個人?”京雪這時對戰狂宗已無敵意,亦知道甚麼事也難隱瞞,當下點頭嘆道:“可惜天下人都不知道,撰寫《武林戰史》的前輩,正是魔教中人。”她所以捏造多一個“蒼天老人”,目的旨在浪費戰狂宗的時間,那對她來説,無疑是多了下手的機會。現在,當然不需要了。接着又皺眉道:“龍退之一定不在總壇,否則扶桑五子也不能輕易闖入,殺戮至此!”戰狂宗四顧一望,淡淡道:“龍退之早與扶桑五子交過手。”京雪色變道:“雙方對上,以五敵一,龍退之取勝的機會渺茫……”戰狂宗緩緩説道:“是一招即敗,龍退之失手被擒!”京雪知道自己當下要問的,不是戰狂宗何以如此清楚整件事情,是這事情發生的時間。戰狂宗道:“半月前的事。”京雪又是一驚:“為何江湖上不見經傳?”戰狂宗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因為他們擒下的龍退之,不是真正的龍退之!是以扶桑五子這番殺戮,是要引真正的龍退之現身。”“倘若再不可行,才昭告天下,令武林大亂……”京雪沉思着説:“但龍退之的‘狂龍戰訣’恐怕亦接不下五子聯手,扶桑五子對他為何忌憚至斯?”戰狂宗嘆道:“因為僧王!”説這話時,戰狂宗目光轉盛,因為他已感到僧王的存在!在魔教總壇的另一個角落,僧王亦感應到戰狂宗的存在,但沉龍刀的殺氣也如氤氲般瀰漫。霍心伸出右臂,緊握着刀柄,稍一掂量,已覺刀很重,刀鋒凌厲,是一柄斬敵於千軍萬馬的好刀!想當年自己的先祖鬼力赤,便是以此沉龍刀衝鋒陷陣,取敵首級。龍兒在旁笑道:“刀已還你啦,搏術大會上,可別令我們失望!”笑容一斂,轉頭對身後的一名青年威嚴道:“東方印!”那青年東方印恭敬道:“屬下在!”龍兒這下可要在兩位朋友面前顯顯威風,便是下令道:“刻下總壇妖惡已除,你立即糾集教內剩餘弟兄,清理屍首,整頓八堂,恭候教主回殿!”一番話道來,確是凜凜威風!東方印為三大護法下的得力高手,允文允武,甚得龍退之器重,此刻膺負職責,立時精神一振,一躬身,大聲道:“是!”接下了聖教神令。龍兒拍拍手道:“好了!好了!我要到十三密室找智隱長老,你們來不來?”你們,當然是指僧王與霍心了。兩人當下便是相視一笑,龍兒從東方印那處得知智隱長老未死,且還躲藏在十三密室內,惡劣的心情立時轉過一片顏色,確是令人莞爾。魔教總壇的內殿分佈,屬於九九八十一的暗藏格局!無上軍師精通天文地理,醫卜星相,其女兒當然不乏這方面的知識。“以大殿為中軸線的核心,不論縱、橫、倒、斜發展開去,都是九格佈置,數目均等,不能多也不能少,須知術數之變,多則逆理,惹來天怒;少則犯主,視為不祥。”京雪娓娓道來,猶如指點家中擺設:“九,乃數之極。走在這大殿內,需要步步為營,如往直走出九步後,便要改變方位再走,不能在同一方向再踏出第十步,否則觸動機關,後果難料……”是以身處這魔教總壇中,不是隨便舉步可以,一旦出錯,動輒中伏!戰於其中,更要計算精確。換言之,能安然走在這重重陣局裏,殊不簡單。兩人所過之處,闃不見人,卻是幾經變換,時而煙雨迷濛,時而鳥語花香,時而陰風怒號,時而詭異絕倫,盡奪天地之造化而為,布此陣勢之人,隱有天人合一的修為成就。京雪一邊走,一邊還在思索僧王與龍退之的關係。龍退之能令扶桑五子忌憚,是因為僧王,兩者究竟有甚麼共通的地方?戰狂宗突然停步。京雪問道:“甚麼事?”戰狂宗指了指地上一人道:“此人身穿僧袍,是有‘邪佛’之稱的無禪一道,與適才沿路上碰到的黑衣忍者德川藏,皆是扶桑五子的人物。”京雪訝道:“誰幹的?”“僧王和教主之女……”戰狂宗靜寂説道:“另外還有一個成就不俗的刀手,刀勢大開大闔,是關外獨有的刀法。”京雪想起武林上的傳説,僧王從不殺生,這兩人的死,必是另外兩人所下的手。京雪從未見過僧王,可是在她心目中,僧王和戰狂宗都是一樣的神秘莫測,都是一樣的達到了宗師境界。這兩大年青高手的一戰,必定震驚武林。便在這時,一把尖鋭蒼老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不愧是戰狂宗,老夫看得起的人物。”戰狂宗淡然道:“來者可是智隱長老?”輪椅聲起,一個七旬老者緩緩推動椅旁兩輪,移近兩人。雙目奇芒迫人,完全掩蓋了他的老態,聞言一聲尖嗓叫道:“你的武學,老夫一直看不穿,這令老夫的畢生心血《武林戰史》始終留有遺憾,我找你,便是要你告訴我!”戰狂宗沒有即時回話,只是仰首冷冷道:“如是我聞!”十三密室內,坐在輪椅上的智隱長老,看着僧王、霍心,手則輕撫着龍兒的長髮,嘆道:“扶桑五子,實在是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老夫的《武林戰史》上並無記載,是以這次‘搏術大會’,要取勝,難!”龍兒微微仰起明眸,呶嘴奇道:“這批狂徒要在中土揚名立萬,難道連少林、武當和丐幫這天下三派也不放在眼內嗎?少林的真如方丈、武當的蒼壁道人和丐幫幫主‘俠王’唐天玄,都是一等一高手,便是以一對一,也能打敗他們罷!”智隱長老微微笑道:“這天下三人,除了‘俠王’唐天玄剛屆五十外,餘者皆近百歲,雖有謂年歲愈長、氣機愈是精純。然而,也有言道:少壯之力,能搏猛虎。據老夫數十年來收回的情報,這扶桑五子年紀不過四十伯仲,正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非有必勝把握,扶桑五子斷不會跨海而至,惹人警覺。”龍兒可有點不服氣了,她決定把“僧王”也抬出來:“那麼,我爹和這位…嘿……僧王,也該可以對上他們罷!”她龍大小姐抱着的理念,是以中年對中年,年青對中年。“戰之道,在於抱殺敵之心!”智隱長老嘆道:“龍教主或許可堪一戰,僧王恐怕因心存佛門五戒……”僧王合什道:“阿彌陀佛!要救人渡人,便不能殺人滅生,兩者是背道而馳,不能混為一談。”智隱長老哈哈一笑,道:“好!有原則,不為老夫之言所動搖!”説着從懷裏拿出一串檀木佛珠,接着道:“老夫殺性一日未除,身懷這珠子,終是不妥,僧王,你我今日有緣相聚,這串珠子便當是老夫的見面禮罷。”止觀佛珠!僧王臉上難得閃過一抹殊勝神情,竟毫不推辭的接下。龍兒正要發作,霍心的目光掃至。“這霍心也幫着僧王來啦!”龍大小姐心如是想,那邊,便是把話連着口水一併吞下肚子去。智隱長老解決了僧王和龍兒的事後,目光轉投向霍心手上重刀,翻着怪眼,一字一頓道:“沉龍刀!”霍心倒轉刀柄,鋒刃下垂,抱拳恭敬地道:“正是!”智隱長老道:“攻我三刀看看!”“爽快!”那輪椅上的怪客,智隱長老尖起嗓子道:“以絕學換絕學,公平!”京雪心情陡地緊張起來,僧王絕學“如是我聞”的秘密,以及戰狂宗的絕學名堂,她竟然可以一併得知,真有點“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味道。戰狂宗淡然道:“本人武道,以一為本。”簡簡單單八個字,已道盡一身武學成就。智隱長老一震,喃喃道:“以一為本……以一為本……”京雪也是心神震撼,憶起無上軍師的一句話:“一能生天地萬物,是故一者,亦為萬物歸宗之源,方圓之變,攻守之道,一切真諦盡含於此!”智隱長老苦思良久,才收起傲態,尖聲道:“好!老夫佩服!”跟着才目光炯炯,説道:“輪到老夫講講,僧王的絕學‘如是我聞’了!”這是霍心第一次手握沉龍刀而攻出的第一刀!僧王與龍兒讓在兩旁,瞥見霍心刀勢進迫,直劈對手!天涯九刀!智隱長老在這剎那間,完全看不見絲毫破綻出現在霍心乃至刀勢身上,他着實有點驚訝,這青年的武學潛力,能在最短時間來駕馭第一次接觸的兵器。他驚訝,也伸出一指相迎!大智無定禪指。智隱長老的一門驚天絕藝!霍心只見對方一指點出,綿密如佈下天羅地網,緊攫自己刀勢,當下以氣機牽引刀柄,任沉龍刀在虛空間旋飛激湯。刀,如旋龍捲天!智隱長老一指收回,五指箕張,五道氣機,交錯射出!眼力高明如僧王,看出這一張指,五道氣機便是放射而前,在一個特定的範疇下,相互交撞,不住改變進攻的路線,同時,也是計算着風向、光度和氣流這些微妙變化,務要在最短時間內接觸敵人身上的五點。霍心一驚,手掣刀柄,橫格!直擋!斜封!倒掛!平舉!五刀盡破五個攻擊點。沉龍刀一起,霍心壓下體內翻滾血氣,凌空再劈出攻勢的第三刀!智隱長老沉聲喝道,內力深遽直震得人雙耳嗡嗡之聲不絕:“由守至攻,一氣呵成,好配合戰術兵陣的刀法!”也不見他在輪椅上有何舉動,猛地裏卻是飛出一道白影。霍心其時整個精神都傾注在這一刀之內,白影掠近影響氣流變化,立時一目瞭然,當下刀芒陡盛,刀氣直吐!以刀破影!白影霍地一化為二,分道揚鑣,赫然是一雙布鞋。刀能破影,那鞋哩?“如是我聞一出手,有八十九種回力襲敵!”智隱長老老臉透發出興奮的神色,凝視着戰狂宗尖亢説道:“每種回力,都是強悍氣機,涵蓋了敵人八方位置,而且層次不一,涇渭分明,你接得下一道,未必接得下另一道接踵而來的勁氣……”智隱長老高亢的聲線像是一道拉長了的音階,續道:“如是我聞,五息之內定成敗!試想想,八十九種回力於五息間爆發,任你武學成就如何卓絕,也難抵銷盡擋。”《武林戰史》上對僧王絕學的註釋,便如是寫道:“如是我聞,藏密秘傳,有八十九種回力襲敵,且能渡引三十三天以外的西方極樂現相於大千世界,如以空對有,任運自在,乃佛門最上乘、最殊勝的降魔武學成就。”戰狂宗聽罷之後,仍是木無表情,寂然沒有牽動之意,他腦內飄浮的,竟是自己被“黑道五刺客”擊殺前三天所遇的一個山野樵夫……那日天空放晴,山道上一名樵夫紮實地劈着薪柴。樵夫樸素,于山間劈柴,起落有致。烈日慷慨,於天上放晴,萬里無雲。兩者之中,總似有種微妙而難以言喻的定律存在,彼此如一。這使得戰狂宗駐足下來。樵夫很有規律的斬劈柴枝,很快便完成手頭上工作,然後離開了這片山林,趕到另一邊砍劈新的柴枝繼續幹活,對戰狂宗的存在是一派漠視態度。戰狂宗緩緩來到那樵夫適才劈柴的地方,可以看到其上沒有任何斧鑿之痕。那樵夫斧勢起落間,赫然是一斧直劈柴端盡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致令地上無痕。行於該行,止於該止,豈不是也循於大道?就像僧王與修羅八刀的比拚,走的根本已是原始大道。戰狂宗忽然很想回到洛陽的白馬寺,看看那一地殘葉景象。一對布鞋,如蝴蝶飛舞奔襲霍心左右兩邊的太陽穴。但其時刀勢已出,正緊鎖敵魂,豈能撤回攻勢,反救己身?沉龍昇天,萬難回頭!智隱長老嘿聲道:“以身殺敵,果具千軍萬馬的戰將氣概!”仍以一指撇出,卻是內藏三股勢力。波波波三聲響,一雙布鞋已被氣機貫注,迴旋繞飛過來,正好穿回智隱長老雙足。最後一指,則凝點在沉龍刀的刀鋒一線!刀勢,再不能進迫毫釐。智隱長老道:“小兄弟,這一刀決心太大,有時反而會影響了戰陣上的靈巧,須知‘回頭是岸’,亦是一門戰術,這要看你如何運用了!”霍心汗顏愧地,收刀回鞘,一拜謝道:“前輩恩賜,霍心此生必不敢忘。”智隱長老仰天嘆道:“你的修為更勝先祖鬼力赤,但無巧不巧,當年你先祖之敗,亦是敗於此刀去勢太猛太急。不妨,老夫再傳你三招刀法。”霍心的頭磕得更加低了。當他重新站起來,發覺僧王與龍兒已離開了這十三密室。高人傳法,本就是唯傳法、受法者在!——版權保留,非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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