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江湖浪子童超和師傅楚通奔出洛陽城,一路上馬不停蹄,晝夜兼行,這一日將晚時分,便已趕到離嵩山少林不到百里的地方。這是一個小鎮,大約有千把號人的樣子。小鎮與洛陽城相差甚遠,幾乎沒有一家稍大一些的商行字號。但有一樣卻足可與洛陽媲美,那便是多不勝數的飯館小吃。也許是因為這兒緊挨少林,各路香客欲去少林便必須經過此鎮,飯館小吃才得以如此興盛之故。一進小鎮,見如此諸多飯館,童超便頓覺餓了。且數日來晝夜奔波,尚未吃過一頓象樣的飯菜,小街兩側燒雞滷肉,肉香酒香撲面而來,足令江湖浪子按捺不住。童超抬頭看看天色,對身旁的無敵神掌楚通道:“師傅,這兒離少林不過一日之程,咱們便在此吃一頓飯,好好歇息一宿,明日再趕往少林如何?”楚通沉吟道:“如此也好。”師徒二人便走進一家較為乾淨的飯館,尋一空桌坐下。店家似是對走進如此二個身負長劍的江湖人物見慣不驚,走近前來,不説“二位客官要點什麼”,卻道:“二位大俠想吃些什麼?”童超聞言一愣,不禁看了店家一眼。店家以為他二人未聽明白,又道了一遍。童超道:“大俠二字可不敢當,店家的只先割兩斤肉,再打幾斤酒來便是。”“即刻便來。”店家轉身走進廚房。童超看着他的身影不見,才轉過頭來對楚通道:“師傅,這小店是否有些蹊蹺?”楚通一笑道:“此地離少林不遠,自是時常有江湖豪客經過,他們是見慣不驚了,賢徒勿須多慮。”童超道:“那倒是徒兒多心了。”這時店家的端上一大盆滷牛肉上來,且另有一隻燒雞。童超饞極,伸手便抓一塊往嘴裏扔,不料過於匆忙,竟未扔得進去。店家的一愣,隨即一笑。童超大窘,道:“你笑什麼,還不快上酒來。”店家應了一聲,轉身回去,卻兀自低頭暗笑不已。少頃端了一桶酒上來,童超未等他放上桌便接過來咕咕咕一口氣喝去半桶!這一桶酒少説也有十斤。即使店家見多識廣,深知江湖豪客酒量之宏,卻也兀自伸舌不已。更何況眼前少年若不佩劍,改了文裝,卻定是一個翩翩佳公子!童超放下酒桶,擦擦嘴,見店家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道:“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快去再拿一桶來。”店家諾諾道:“是,是。”童超轉過頭,不好意思地看着楚通,道:“弟子饞了好幾日酒,還望師傅不見怪才是。”楚通一笑道:“沒想你酒量一宏若此。”童超一奇,暗道:“師傅可是一慣知道我酒量甚宏的呀?!”但此念頭一生即滅,自忖師父定是怪我先飲於他了,便道:“弟子無禮,師傅見怪了。”楚通道:“數日滴酒未進,也真難為你了,為師又豈能見怪。”店家又捧一桶酒上來。童超接過遞給楚通,道:“師傅請喝。”楚通接過酒桶又一笑道:“為師卻無你那等豪氣。店家,你給我取一碗來。”店家道:“是。”轉身欲走,童超突然道:“等等。”店家詫異地望着他。童超從懷裏掏出一大綻銀子遞與他,道:“可夠了麼?”店家的眼睛一亮:這錢銀子少説也有十兩!便眉開眼笑道:“少俠説什麼話來,這錠銀子,少俠便是再飲兩桶也多多有餘了。”童超道:“那你少時便再拿兩桶來,多餘的算我請你喝杯酒。”店家道:“多謝少俠,小的這便去給這位老俠取碗。”童超道:“取兩個碗來。”店家接過銀子,連聲道謝而去,少頃取得二碗出來,童超師徒自斟酒便喝。童超伸筷夾起一片牛肉,剛欲伸進口裏,那牛肉片卻竟自掉下。楚通奇怪地看了徒弟一眼。童超笑笑,道:“弟子饞極,師傅莫要見笑。”又夾起一片,不料剛欲送口便又掉了。童超大奇,暗道:“難道竟有人敢與我江湖浪子弄鬼嗎!?”轉頭四視一圈,發現在坐的除自己師徒二人之外並無江湖模樣之人。楚通見徒弟連夾二片肉皆落地,面色微微一變,也自打量四周。突然從店門外走進一個掌櫃模樣的人來,徑自到了楚通師徒桌前,看了一眼楚通,又看着童超道:“這位可是叫做童超童少俠的麼?”童超愕然道:“在下便是,閣下卻有何話説?”那人遞過來一紙團,道:“有位客官叫小的將這個給你。”童超詫異接過紙團,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不可食用。筆鋒剛健有力,並未有落款。童超大奇,道:“是誰叫你送來的?”那掌櫃模樣的人道:“那客官好快速度,只將此條和一兩銀子遞與小的,叫小的送紙條來給坐在對面飯館的童超童少俠,銀子便作小的跑腿之費,小的才一抬頭,那客官一晃便不見了,小的並未看清。”言罷轉身便走。楚通突然伸手便扣住那人門脈,厲聲道:“閣下何人?!”那人竟是絲毫不會武功!想楚通乃鷹爪門掌門人,手上力道自是非同小可,雖未曾用出真力,卻也疼得那人淚花直冒。那人哭怒道:“客官這是幹什麼?!小的又何曾得罪你了?!”店家的聞聲轉出來道:“王福你怎麼啦?”王福道:“張三哥,王福自在小號招徠生意,卻有一客官給一兩銀叫小的送一紙條來給這位童少俠,不料這位老客官蠻橫不講理,竟將小的手骨幾欲捏斷!”店家道:“這——?”楚通盯着店家道:“他可真是在此鎮開商號的嗎?”店家道:“正是。”王福嚷道:“怪道這還有假不成,小的祖輩便居此鎮,靠着一布店養家活口,難道你沒長眼,不見對面那‘王記布號’正是王福我開的嗎?哼!少林門下豈容得人如此恃強凌弱!”楚通“哼!”了一聲,目內兇光暴現。童超大急道:“師傅,你放了他吧!”楚通看了徒弟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才將那人扣着的手放開。那人揉着手腕,恨恨地嘀咕着離去。楚通滿面狐疑地看着徒弟。童超將紙條遞給師傅。楚通一看上面只寫着“不可食用”四字,沒有落款,不禁緊緊盯着徒弟。童超道:“徒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楚通道:“哼!為師偏不信這破店敢與咱師徒二人弄鬼!”竟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內便嚼!童超急道:“師傅?!”楚通哈哈大笑,竟自連嚼連咽。童超見並未有什麼異常,便也竟自吃了起來,酒足飯飽,童超師徒二人找到一家客錢,要了兩間上房,因明日還需趕路,便各自早早的睡了。大約到了子醜之分,小鎮上已是萬籟俱靜,童超自在客找安睡,突然窗户傳來輕輕的“篤篤”聲!江湖浪子童超何等樣人,窗外稍有動靜,便即刻驚醒過來,待“篤篤”聲復又響起,童超輕輕一掌拍出,同時人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無聲無息地,童超已立身窗外,放眼一望,但見對面屋頂上,有一巨大黑影一閃而沒。童超冷哼一聲,追了過去。江湖浪子童超輕功足可傲然江湖,沒料他此時所追那黑影也自與他不相上下,似故意逗引他似的,總與他保持着十來丈距離。待追至另一家客錢,那黑影卻倏地消失,接着一間上房便亮起燈來。此時已是子丑時分,那間屋子突然亮燈豈非大是蹊蹺,童超傲然冷笑一聲,直奔窗下,剛欲破窗而入,突昕裏面傳出渾厚低聲:“童兄弟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快請進來?”童超一愣道:“莫非是胡大哥嗎?”那聲音道:“正是你醉鬼大哥。童兄弟連日奔波,甚是辛勞,胡醉已為你略備薄酒,童兄弟快請進來共謀一醉。”童超一笑,飛身入內。那內力運用恰到好處,既開窗讓身,又因入身後所帶起的反施之力堪堪將窗關上,室內燈光並未搖得一搖。童超一抱拳,道:“胡大哥久違了!”胡醉笑道:“童兄弟好俊的身手!”童超也笑道:“胡大哥見笑了,兄弟身子雖俊,卻是追胡大哥不上,這倒是什麼道理?”胡醉道:“童兄弟請坐,咱們邊喝邊談。”童超依言坐下,端起早已倒好的酒,道:“兄弟我反客為主,先敬了大哥這一杯,之後小弟有話要問大哥。”胡醉道:“你童兄弟敬酒,我醉鬼大哥又豈有不幹之理。”端起酒碗,二人一飲而盡。胡醉邊倒酒邊道:“童兄弟有什麼問題,大哥我知無不言。”童超道:“好。如果小弟我沒猜錯,大哥該當是已絕身江湖五年之久的丐幫當今幫主,號稱千杯不醉的胡醉胡大哥了?”胡醉笑道:“兄弟不曾想你醉鬼大哥與那丐幫幫主同名同姓嗎?”童超笑看着胡醉。胡醉面色一整,道:“兄弟所想不差,你大哥便正是千杯不醉胡醉,但望兄弟切不可將大哥已現身江湖的事泄露江湖。”童超奇道:“卻是為何?小弟甚是不解,還望大哥言明。”胡醉道:“五年前,你大哥與本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浪遊江湖,偶爾發現幾樁蹊蹺之事,這些事與我江湖安危有關,便託姚長老回幫傳言,令本幫副幫主鐵鏡代管幫中事務,大哥便易容改裝,秘密在江湖暗察,終於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言罷順手在面上一抹,一臉濃密的絡腮鬍子便即消失,在江湖浪子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年約三十,滿面英武剛毅的清瘦漢子來。微微一笑,道:“大哥一直未示兄弟以真面目,還望兄弟見諒。”“我醉鬼大哥是何面目,小弟並不在意。”童超一笑道。胡醉一笑作答。童超又道:“只是小弟不明,敢問大哥那些關聯江湖安危的蹊蹺之事是些什麼?竟能令大哥絕身江湖數年?”胡醉道:“有些事情尚未完全弄清,恕大哥不好言明。”童超道:“既是如此,大哥不講也罷。”胡醉道:“這些事關係到江湖上一個鼎鼎大名的大俠的聲譽,故還望兄弟原諒!對啦,大哥隱身江湖這些年,江湖上可還有人提起大哥之名麼?”童超道:“偶有提起,但都不是準訊。有説大哥練功走火入魔,自生自滅了的,還有説大哥與鐵副幫主不和,被他囚禁了的,總之莫衷於是。偶提起時,皆為昔年號稱江湖第二高手的少年英俠唏噓不已。”胡醉道:“也難怪大哥最喜閒事,少年氣盛,並不賣誰的帳來!突然絕身江湖數年,別人要胡亂傳言了。只是委屈了鐵副幫主,平白無故擔此惡名。”童超道:“大哥昔年不賣誰人的帳,難道也不賣太陽叟東方大俠的帳嗎?他的名可是一直排在大哥之前的呀?!”胡醉道:“我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並仗着少年盛氣,與他挑戰印證武功,雖是敗得一塌糊塗,但心卻不服,好在他一代大俠,並不為己甚。見胡醉執意不與他走,便也不再強求。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一月之後大哥便已絕身江湖。”童超道:“跟他走?去哪兒?”胡醉道:“當時並未説去哪兒。”童超道:“他的武功真的象江湖傳言的那樣厲害嗎?”“有過之而無不及!”胡醉道,“他的武功至化境,實為曠古絕今第一人,豈是我輩能望其項背的。”童超不信道:“大哥與他印證武功時,一共使了幾招方才落敗?”胡醉道:“半招。”童超大奇:“半招?!”童超道:“連續三次,每次都只是半招。”童超愕然看着胡醉。胡醉道:“那時大哥已被譽為江湖第二離手了,一身獨具我丐幫最為博大精深的‘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兩大神功,這兩大神功任何人只須身具其一,便足可睨臨江湖,側身絕頂高手之列了。故大哥我並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不料與太陽叟東方聖比武,第一次大哥使出‘降龍十八掌’中最為剛猛的一招‘亢龍有悔’,正正劈在他身上,卻有如擊在敗草上一般,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他扣住手腕門脈。大哥以為他使詐,不服再比,便小心翼翼地使出‘打狗棒法’中最精堪的兩招,卻兩次都是擊中了他,但均覺如擊敗草,有若與他搔癢一般,未及變招,便被他扣住門脈。最後一次還順手點了大哥井泉穴,使大哥一條右臂麻木,打狗棒便被他輕而易舉的取了去。他笑問大哥服也不服,若服了便與他走,不服便將打狗棒還與大哥。大哥自言不服,他便哈哈笑着走了,弄得大哥怔怔站了半天。”童超道:“果真如此麼?”胡醉正色道:“還望童兄弟不要見疑。我丐幫‘降龍十八掌’乃至剛掌法,大哥自信若是硬接,江湖上能接下我一招‘亢龍有悔’的並無二人,故當時我的震驚比童兄弟此時還甚呢?”童超道:“若此説來,江湖傳言只怕不實,便是四大魔頭聯手……”胡醉打斷童超話頭道:“便是十個四大魔頭齊上,只怕也奈何太陽叟不得。”童超道:“兄弟只見識過毒手觀音的功力,卻不知另外三個魔頭功力如何?”胡醉道:“玉蝶蝴金一氓大約與毒手觀音功力相若,或者稍遜一籌,但輕功卻是要高明得多,便是大哥也及他不上,千面狐智桐要勝一籌,他的易容之術,卻在江湖並無第二人能與其比肩。千佛手任空行又更勝智桐一籌,一身暗器功夫也是無人能及,更兼此老兒極擅藥物,大哥幼時曾聽家師説他曾與家師比試藥物識鬥法,雖輸給了家師,但家師對他也是從未小覷過的,這倒是一大勁敵。”童超道:“這就奇怪了!”胡醉道:“什麼奇怪了?”“哦,”童超欲言又止:“沒什麼。”胡醉道:“兄弟有話請講。”童超道:“若以胡大哥與那千佛手單打獨鬥,勝敗若何?”胡醉道:“藥物鬥法大約差不多……”童超奇道:“大哥竟懂醫理麼?”胡醉笑道:“家師酒仙翁昔年號稱江湖第一名醫!”童超道:“小弟倒還不知大哥尚有此絕活。”胡醉道:“若講武功,大哥與那千佛手各有擅長,大約是個平分秋色之數。”童超“哦”了一聲,沉吟不語。胡醉道:“兄弟方才説奇怪了是指什麼?”童超道:“既太陽叟東方聖無人能敵,然此時東方大俠的屍體卻被人送到了少林,那大哥方才的話豈不不攻自破了麼?”胡醉道:“大哥也正覺得奇怪,又有誰能殺了東方聖呢!除非另有一個太陽叟出現,否則這事便太過蹊蹺了。”言罷鎖眉不語。童超道:“下午兄弟與家師在飯館吃飯,是大哥叫人送的那紙條嗎?”胡醉道:“不錯。方才大哥引你到此,也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説着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瓶,從瓶內倒出一小粒晶瑩碧綠的藥丸來遞給童超道:“兄弟請將此藥服下。”童超詫異道:“大哥這是什麼?”胡醉道:“這是家師所煉‘萬邪辟毒丹’,共集一百種藥物煉成,奇效無比呢!”童超又大奇道:“兄弟中毒了嗎?難道那小飯館真有什麼鬼門道不成?”胡醉道:“那飯館倒是毫無蹊蹺,只是你那所食牛肉中恐怕已被人做了手腳了,這大哥目前尚難確定。不過防患於未然,兄弟服用了這粒‘萬邪辟毒丹’,便可確保一週內萬毒不侵。”童超接過藥粒一口吞下,然後道:“兄弟倒不信有誰就在童某飯菜內弄鬼!”胡醉道:“這很難説。如果是一般江湖肖小,竟敢在江湖浪子身上弄鬼那自是活得不耐煩了。但若是你最親近的人,那就——”童超訝然道:“大哥難道——?”胡醉道:“我只是懷疑而已。自洛陽到此一路上,兄弟可曾發現令師與昔日有何不同嗎?”童超驚愕不已。胡醉道:“大哥已探得確實消息,江湖上即將有一重大陰謀發生,並且已開始有了行動。”童超道:“重大陰謀?大哥可言明麼?”胡醉道:“大哥今夜引你到此便正為此事。有人要做武林皇帝,將黑白兩道一舉收服!”童超道:“武林皇帝?這豈不是白日做夢嗎?”“不是,”胡醉正色道,“並且已經開始行動了。”童超道:“如何行動,大哥快請講。”胡醉道:“那人建立了一個叫做‘黃龍令’的組織,並已網羅了無數黑白兩道高手在麾下歸其驅役。此組織甚是龐大,令主之下有二護法,你道這二護法是誰?”童超道:“是誰?”胡醉道:“便是千佛手任空行和千面狐智桐。”童超道:“那此組織自是黑道組織了。”胡醉道:“不然。二護法下設七巡察。這七巡察卻大多是白道高手,以先後順序定其職位高低,第一位便是少林方丈悟性大師。”童超詫異道:“悟性大師?他不是兩月前便已失蹤了嗎?”胡醉道:“奇就奇在這裏。悟性大師之後,依次是武當掌教滅塵道長、毒手觀音侯玉音、玉蝴蝶金一氓、峨嵋掌門絕因師太、崑崙掌門追風劍客皇甫呈和令師無敵神掌楚通。”童超愕然道:“家師竟也是黃龍令七巡察之一?!”隨即又道:“實不瞞大哥,家師一月前便告失蹤。故小弟才下山追尋蹤跡的呢,只因在家師房內拾得一粉脂盒,小弟便推測此舉乃玉蝴蝶金一氓那魔頭所為,故一直暗察其形蹤,卻一直不得音訊。不料數目前家師突然在洛陽尋到了我,告知我他昔年一恩人突臨大難,因仇家尋上門來,將有滅門之禍,那恩人之女幸得脱逃,趕來向他求救,他便來不及告知門人,連夜趕了去,救了那恩人一家,耽擱了這一月才得回來。”胡醉道:“令師可曾告訴你那恩人姓名麼?”童超道:“這倒未曾。”胡醉“哦”了一聲,道:“那組織端的龐大,七巡察之下,卻還有十二信使呢。此十二令使也是依先後順序定其職位高低,依次是:少林寺藏經閣護法悟淨大師,‘天山二怪’牧羊童陽真子、牧羊女梅依玲、木葉令主木葉婆婆、點蒼掌門段一凡、崆峒掌門焦礫子、武當七劍之一鬆青雲、本幫長老布袋和尚姚鵬、崑崙四劍之三楊坤、之一高峽、白馬書生柳逸仙、雷音掌連城虎。”童超越聽越奇,道:“那不是將黑白兩道所有有數高手全部點了嗎?”胡醉道:“正是。看起來此人野心不小,便僅以其‘黃龍令’來看,倒還真有做武林皇帝的模樣呢。”童超笑道:“看此人如此雄才大略,竟也會以為那千杯不醉胡大俠是走火入魔啦,為何不封大哥也做一高官呢?!”胡醉笑道:“他自是不會以為我醉鬼是死啦,他不但知我活着,還將我列為他們要殺的第一人呢!”“什麼?!”童超道,“他要殺你?”胡醉道:“不但要殺我,而且你也是要殺的第二名呢!”“哼!”童超豪邁地道,“我江湖浪子倒等着他來殺殺看!對啦,他要殺的第三人是誰?”胡醉道:“沒有了,僅我兄弟二人。”童超道:“沒有第三人了?那獨孤樵呢?”胡醉道:“他既未被封職,也未被列入要殺名單。”童超道:“這就奇怪了。”胡醉道:“奇怪?童兄弟,你見過獨孤樵公子麼?他為人如何?他的武功真如近日江湖所傳那樣深不可測嗎?與你童兄弟相比如何?”童超道:“曾有一面之緣。其時正值他將毒手觀音和崑崙邰盛迫得臨死之際,是兄弟替他二人解難的。”胡醉道:“如此説來,他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測了。”童超道:“究竟有多深倒還不知,但説不可測倒是一點兒也不錯。”胡醉道:“此話怎講?”童超道:“獨孤公子真一奇人,似毒手觀音那等高手,將全部功力發向他,他卻渾若未覺,他也自言不會絲毫武功……”胡醉道:“不會武功?那毒手觀音與邰盛又豈會——?”童超道:“崑崙四劍惹惱了毒手觀音,毒手觀音便欲教訓他。獨孤公子是為勸架才插到他二人之間去的,不料二人功力一發至獨孤公子身邊,便被盡數反彈回來,只好運力抵抗,少時便被迫發盡畢生功力,幾欲虛脱斃命。而身處兩大高手之間的獨孤公子卻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是兄弟入內將他拉開,且又引開二人內力,才救得那二人的。”胡醉道:“這就奇了,他真的自言不會武功嗎?卻不知是否有詐?”童超道:“這一點兄弟可以作保,絕對不會有詐的,大哥只需見他一面,便不會對他有所疑的。”胡醉道:“是嗎?”童超道:“不錯。獨孤公子根本不似塵世中人,不僅對事世了無所知,簡直似一張白紙。”胡醉道:“那他師傅又是何人,不知可與黃龍令有關?”童超道:“他自言師傅名叫道悟,是否與黃龍令有關倒還不知,不過僅從獨孤公子身上看,只怕是沒有關聯的。”胡醉道:“道悟?江湖上可從來沒聽過這樣一號人。聽起來象是一個道士。”童超道:“大約便是道士。”胡醉道:“何以見得?”童超道:“説來也是怪事,獨孤公子對世事一無所知,也並未覺得塵世與他有任何關聯,卻偏偏愛管一樁閒事:不準任何人殺人。並且不論好人壞人、該殺不該殺,他都一概不準。”胡醉道:“這倒真是怪事了。依兄弟看來,他的那功夫與你——?”“哦,”童超道,“並未試過,但只怕他尚在兄弟之上。因為兄弟自知有功在身,他卻不知,這便高了兄弟一籌!”胡醉道:“依佛家言,這便叫咱們着相他卻不着相,看來這個人大值一交。”童超道:“小弟差點想與他拜了兄弟呢,只因大哥不在,小弟才未造次。”胡醉道:“呀!你自號稱江湖浪子,卻是如此俗套,倒也是怪事一樁。如若獨孤公子真如兄弟所説,便是我這醉鬼,也還想交了他個兄弟呢!”童超喜道:“那好極啦,我已叫人傳訊給他叫他趕到少林來呢,我想他大約不日便可趕來。”胡醉道:“那咱們到時便可一醉了,噢,對啦,你是如何得信知東方聖被人將屍身送到少林的呢?”章超道:“是點蒼掌門蒼山樵段一凡段大俠。”“段一凡?!”胡醉大驚道:“怎麼會是段一凡?!”童超道:“怎麼?這又有什麼不對嗎?!”胡醉道:“他幾時傳訊與你的?”童超道:“十天前,在洛陽茂源酒樓。”胡醉道:“也是在十天前,大哥在離此小鎮不到五里的地方捉住了一個自稱是黃龍十二令使之五的段一凡,我看他顯是中毒甚深,便點了他穴道,將他帶到一極隱秘之所解了毒,適才那些關於黃龍令的消息便是他毒解之後告訴我的。他怎麼會同時在洛陽出現呢?”童超也奇道:“莫非會有兩個點蒼掌門不成?”胡醉道:“不然,一定有一個是假的,但大哥略通醫理,深信我捉住這個不會是假的。”童超道:“難道有人化成段一凡來詐我不成?”胡醉道:“那段一凡向你説了些什麼?”童超道:“他説他兩月前突然被一黑衣蒙面人所擒,坐在一大車內奔了半月有餘,才在一地下大廳內得以重見光亮,裏面竟已有了江湖陸續失蹤的悟性大師等人,幸半月前他尋到時機,逃了出來,並在逃奔途中偶遇家師,説家師已知東方大俠一事,若通我便託他傳訊望即刻趕去少林。還説正有人在回滇的路上等着殺他,他不便趕回去,只得在洛陽暫避些時日。我便説可託人與他赴滇傳訊,讓其同門趕來中原尋他。他想了想説這樣也好,便匆匆離去。我便叫一個叫阮蚊的人到雲南去了,即後不到一個時辰,我師傅便遇上了我,我們當夜便趕了來。”胡醉沉吟良久,道:“童兄弟,請諒大哥冒昧地問一句:你的功夫真完全是令師楚老先生所授麼?”童超道:“既是大哥見問,小弟不敢不言,只是月前另授我武功的記名恩師關照弟子不可透露其名,故小弟只有請大哥見諒了。”胡醉道:“這就是了。大哥還想冒昧地問那句話:你師徒這一路奔波,你可發現令師與前有何不同嗎?”童超想了想,道:“我只覺他老人家輕功較前精進良多。難道大哥覺得這有何不對嗎?”胡醉道:“段一凡所中之毒,乃是一種極厲害的慢性奇毒,若每日服用一次,半月便可見效。毒效生髮之後,中毒之人雖神志清醒,意志卻是全失,完全聽那使毒之人擺佈。”童超道:“這與大哥適才所問有何關聯麼?”胡醉道:“大哥想,既有第二個段一凡,又為什麼不可能有第二個令師呢?但願兄弟不以為大哥冒昧才好。”童超沉默良久,道:“兄弟省得。”胡醉看看窗外,道:“此時已是卯時,兄弟該回客棧了。今日之事切不可讓人知曉。”童超道:“明日我和師傅便趕往少林,不知大哥作何打算?”胡醉道:“我難説也會去少林的,只是不會是現在這副目。”童超一笑道:“大哥快變成第二個千面狐了。”起身抱拳:“兄弟告辭。”飛身離去,自回客找不提——掃校獨家連載